我抱着想想在房里等消息,直到掌灯时分,李悠才回来,脸色并不好看,"蒙塔去突厥王庭,要强行把云儿带出来,但被诺力发现了。"
"悠,我有件事不明白。突厥也用迷药吗?"我把睡着的想想放在榻上,盖好被子。
他看了一眼想想,才说,"那云可能,怀孕了。而且,诺力软禁她,也许有别的目的…"他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了一层担忧,"暖暖,你别等我了,我得再出去一趟。"
虽然他让我先睡,可我怎么睡得着?一直等到半夜,半梦半醒间,刘浣找来了。
她一进门,就问,"王爷不在?"
"恩,晚上的时候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低声说,"小堂,情况不太好,突厥可汗可能异心了。"
"怎么会?!"
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我,"我爹突然给我来了封密函,说的话我并不是很明白。但其中有一句是,'突厥可汗定然不会同意与龟兹的联姻。李悠只等大兵压境了,你呆在炎凉还有什么意思?'"
我一惊,迅速地把那封信看了一遍,觉得刘岩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如果诺力已经归顺于霍党,或者与霍党有了什么交换,我们前去突厥,不正是羊入虎口?更何况,他信里的意思是,大兵压境?压哪里?
"可能王爷表示了希望突厥与龟兹联姻的意思,赤京那边知道了,准备阻止西北的大一统。"
我焦躁起来,刘浣也很急。我们一起坐着等李悠,一直到了天明。
李悠和小东一起回来,看到我和刘浣双双愣了一下。
"正好。你也在这里。"李悠用寻常的口气,对刘浣说,"我要去一趟突厥,你和小东留在炎凉城,负责部署防务。"
刘浣说,"王爷,您不能去突厥,因为…"
李悠抬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有话跟暖暖说。"
小东把刘浣拉出去,李悠上前一步,俯身便抱着我,"暖暖,有件事须和你商量。"
"你说。"
"我…若不打算再对霍勇退让,必定要起兵反他。但是,一旦我起兵,将来的形势便不再能由自己掌控。我的意思是,你们李家的江山…"
我捂住他的嘴,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要这么快回答我。决定权在你的手里。"他停了一下说,"或者等我从突厥回来,再说吧。"
"你从突厥回来?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去?"
"暖暖,你要留在炎凉城。"
"我不。"
他按住我,"按照我目前所掌握的最新情况,突厥现在很危险。我和蒙塔,没把握说服诺力。"
"我不。我的马术已经很好了,突厥话也没有问题。我不给你添麻烦。但是你必须带上我,你若是不带着我,你就别想去!"
他看着我,目光比我的更坚决。我毫不示弱,转身去榻上抱了想想,"你要是非自己去,我当然拦不住你。但是,去之前,写好休书,就算你能回来,我也保证你见不到我们母子了!"
我抱着想想往门外走,他疾走几步,从身后把我们抱入怀中,紧紧的。
想想醒了,用手揉着眼睛,"娘亲,你怎么眼眶红红的?爹爹欺负你了?"
我把头埋进他温暖的小怀抱里,他乖巧地抱着我,"爹爹,你不要把娘亲弄哭。不然想想就不爱你了。"
"暖暖,你明知道我不能…"
我抱着儿子,转身靠进他的怀里,他抱着我们,亲吻我的额头,"好,我带你去。"
稚子无知,高兴地拍了拍手。
大兴五年,一场血雨腥风,悄悄拉开了帷幕。
60.解困
我们三人在众人的担忧之中上路去了突厥。为了行路方便,我们都骑马,皮皮和我已经很有默契。当然,偶尔它还是会耍耍酷,发发脾气。
蒙塔一直愁眉不展。李悠试图说些话来缓解他的情绪,但都没有成功。
其实他的心情,李悠应该是最能理解的。妻儿身陷囹圄,这情景何其相似。
草原的天气多变,上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下午时已是乌云滚滚。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不到什么地方可以躲雨。李悠就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我,"暖暖,挡着头。"
我本来不想接,因为他在披风之下只穿了一件长衫,很单薄。但他很坚决,我只好乖乖地接过来。
地平线上忽然有了一道浓重的黑影,那黑影越来越大,变成了人和马。
零散的打斗声传过来,还夹杂着几句突厥话。李悠策马到我身边,蒙塔则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只听其中一个我很熟悉的声音说道,"可汗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他,是他!"
那是巴里坤浑厚的嗓音。
另一个声音有些老迈,"巴里坤,你先杀出去,不要管我!"
"父王!"
那一群人马往我们这里迅速移动过来。靠近了才看见,巴里坤和一个男人被围在一个包围圈的中间。保护他们的骑兵被绑着红色头巾的骑兵打倒,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男人大概因为上了年纪,体力也有些不支,正重重地喘气,但一双眼仍凶狠得像是捕食的秃鹫。
"暖暖,你在这里等我。"李悠握了握我的手,就要策马上前,我拉住他,"你又不会打架,凑上去干什么?"
他安抚似地拍了拍我的手背,骑着安安飞也似地冲进了包围圈中。
本来混战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李悠挡在男人的前面,缓缓扫视周围的骑兵,"你们都是可汗的亲兵?是可汗下命令要你们杀谷浑王的吗!"
那些骑兵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
天空中的云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布,电闪雷鸣。
"说!"李悠大喝一声,马上有骑兵小声地应道,"是的…"
李悠一手执着马缰,神色凛然,"你们都是草原上的勇士,你们的本事不用来抵御强敌,不用来保护家园,却用来残害自己的族人,我替你们羞愧!今天这件事情让我碰上了,我就不会不管。巴里坤,借你兵器!"
"好!"巴里坤把手中染血的长刀抛给李悠。
骑兵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连他们的坐骑都发出了不安的声响。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但也只能用双手捏紧马缰。他要干什么?他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多的骑兵?他简直是疯了!
"阿尔斯兰…"骑兵中的一个人试图解释什么,但李悠双腿一夹马肚,冲进了骑兵的包围圈之中。
他扬起刀,刀光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银光。"叮当"几声,几个骑兵手中的兵器就插进了草地上,或是直接飞了出去。他并不取人性命,而是在媲美闪电一样的速度中,卸掉了那些骑兵的武器。他的招式太快,骑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兵器早就不见了。
包围圈顿时乱作一团,马蹄声凌乱。只有那一道挥舞的刀光,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雨哗啦啦啦地落下来,天地雾茫茫的一片。李悠从容地回到巴里坤和谷浑王的面前,直面着被他卸了兵器的数十骑。四周死寂。
"回去告诉你们的可汗,我马上就去王庭拜访他!"李悠把手中的长刀扔还给巴里坤,口气仍旧清淡。好像他刚才什么事都没做一样。
骑兵们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惊叫着,纷纷调转马头,向着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阿尔斯兰,我巴里坤又欠你一份情!"巴里坤拍了拍胸口咆哮道。我连忙策马到李悠身边,不管不顾地飞扑了过去。他忙伸手接住我,我稳当地落在他的身前,紧紧地抱着他。
"暖暖。"雨把他整个儿淋湿了。我把头上的披风拉到他的头上,同时盖住我们俩,仰起头就狂吻他。我用力咬他的嘴唇,又用手打他。他握住我的拳头,从喉头发出一声轻笑,"傻丫头,我没事。吓到了?"
"你又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
"你会武功,你明明就会!不是只会摔跤那么简单!"
他低头亲了我一下,拍了拍我的背,"好暖暖,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说着,就把盖在他头上的披风重新移回到我的脑袋上。
"巴里坤,我们必须得找一个地方避雨。"李悠倾着身子,把我整个儿护在怀里,挡着风雨。
"我们不直接去王庭吗?"巴里坤在暴雨中大喊,企图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这里过去,一天就到了!"
"这雨太大了,我女人的身体受不了!"
巴里坤看我一眼,"好,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牧民区,你们都跟我来!"
李悠对落单的皮皮吹了一声哨子,我们跟在巴里坤的后面,全体飞奔了起来。
热情友好的突厥人,把我们让进了最大的帐子里。突厥姑娘拿了一套干净却有个补丁的衣服给我换,"若不是这几年打战,原本可以拿出更好的衣服来,您可千万别嫌弃。"
"不会,谢谢你。"
我换好了衣服,走进帐子里,四个大男人围在火堆前,三个人脸上都是愁云。李悠看到我进来,对我招了招手。我在他身边坐下,他把一碗热腾腾的东西递给我,犹豫,"羊奶,能喝的惯吗?"
"你喝得惯,我自然就喝的惯!"我豪迈地说。虽然那味道闻起来十有些奇怪,我还是毫不畏惧地喝下去。可当马奶的味道刚在嘴里蔓延开,我就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咳咳咳…这味道好奇怪…"
李悠叹气,"早就说过…"
"说过什么?"我瞪着他,他摇头不说了。
"这么危险的地方,带个女娃子来做什么?!"对面一个稍显老迈阴鸷的声音响起来。我循声看过去,只见谷浑王盯着我,银黑相杂的络腮胡子,显得他更加得凶狠。这就是突厥最为善战凶狠的谷浑王,我久仰大名了。
我要说话,李悠把我按进怀里。
谷浑王"哼"了一声,又对蒙塔说,"就是这个龟兹人惹出来的祸,你还敢把他带来?突厥全是被你们这些人搅乱了。汉人,龟兹人,突厥人,各个唯恐天下不乱!"他起身出去,巴里坤没叫住,正要去追,李悠站起来说,"巴里坤,你留在这里,我去。"
"兄弟,真是对不住,我父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李悠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乐意,拉着李悠,李悠摸了下我的头,还是跟出去了。
剩下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阿尔斯兰家的媳妇,上次见你,你的突厥话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啊!"巴里坤笑吟吟地说。突厥人就是这样,生性豁达,碰到再惨烈的事情,他们也有法子高兴起来。
"我有名有姓,我叫李画堂!"我没好气。
巴里坤摸了摸头,"好,画堂,你真勇敢。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也敢来。"
"没办法,我总不能看着阿尔斯兰和那云不管吧。"我看了低头闷声不吭的蒙塔一眼,"那云都有孩子了,一个人肯定很辛苦。"
"说起这个我就有气。我们草原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爷爷的,真不知道可汗是怎么想的?那云公主摆明了不喜欢我,他非要赐婚,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巴里坤挠了挠头,"本来我也是要去找阿尔斯兰的。这件事非他出面不可。现在的突厥,唉,真是乱死了!"
蒙塔抬起头来,用生涩的突厥话说,"那云,好吗?"
"好什么好?我跟父王去王庭,劝可汗不要一意孤行,跟汉人的那个什么将军有所勾结。他非但不听,还要拿下我跟父王。那云公主想要劝,可汗更生气了。唉!都是什么事!"
蒙塔用手抱住头,哀嚎了一声,猛地起身站起来。我连忙叫住他,"蒙塔,你去哪?"
"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去救那云!"
"唉,你坐下啊!"巴里坤站起来,就像堵人墙。他挡在蒙塔面前,"你去没用,这事必须得阿尔斯兰去解决。可汗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见去,他就怕阿尔斯兰一个!"
我也劝道,"蒙塔,你已经试过了,突厥的王庭是什么地方?能任由你来来去去?反正我们都来突厥了,能不去救那云吗?"
"是啊。坐下坐下!"巴里坤按着蒙塔的坐下,自己则又往火堆里添了一块干柴,"要我说,那云就该跟了你。不仅突厥和龟兹的事情解决了,以后也省事。你那两个哥哥,都不是什么好货!"
"你!"蒙塔皱眉。
巴里坤不以为意,"我有说错吗?同样是负伤,龟兹王的伤轻得多。你那两个哥哥却巴不得龟兹王死,死了正好可以把龟兹国给分了。哼,这不就是汉人最希望看到的吗?"
蒙塔不说话,只盯着火堆。巴里坤见状,也不说话了。
雨下到晚上,总算是停了。突厥姑娘把我领到休息的大帐,床都已经铺好了。
说实话,嫁给李悠这么久,我从未像这次这么劳累过。所以刚沾上床,马上就睡了过去。梦里冷热交替,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痒痒。我困倦地伸手去推,手却被抓住了。意识清晰了一些,睁开眼睛,借着不远处微弱的烛火看他。模糊的轮廓,只有一双眼睛,燃烧着毫不遮掩的情、欲。
他低头吻我,从脖子到胸口。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着一物,像是放在案板上待宰的一尾鱼。
"嘶,疼!"我伸手去拉他,几声呻吟溢出来。从怀上云姝,到生下她,身体一直不好。几乎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我和李悠都没有亲热过。虽然有情难自禁的时刻,但比起以往,总是克制了许多。
此刻,他虽然温纯,但嘴和手,都有些不同于往常的蛮横。像被禁锢了太久的猛兽被放出来,咬得我胸口生疼。
我本来打算乖乖地配合他,毕竟我也想他。可是当他进入身体里的时候,那种像第一次一样,被狠狠贯穿的感觉,还是让我产生了抵触的情绪。"你这个狠心的家伙!"我咬牙切齿地推他。
"暖暖。"他吻我的耳朵,轻抚我的背,动作却没有丝毫放缓。可这一声呼唤,泄露了他的情绪。我妥协了。
我们对坐着,用最激烈的方式融合。我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他背上的皮肉里,情动的时刻,还差点咬掉了他的耳朵。
他心里有事,他不是神,他只能借由这样的结合,来舒缓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凶狠,更像是一种发泄,而承受这些的我,不是不心疼。但心疼归心疼,这只野狮子也太狠了。第二天醒来,我不仅腰酸背疼,连腿都张不开,全身还没一块好肉。
这样,还怎么骑马?
他吻着我的背,小声道歉,"暖暖,对不起…"
我哼一声,不回答。
"生气了?我保证下次轻些…男人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他的手又在不老实,我转过身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这下,彻底冷静了。
吃早饭的时候,那三个男人都用很怪异的目光看着我们俩。我被看得如坐针毡,李悠却怡然自得,胃口还很好。
吃完早饭,我们准备启程去王庭。趁着李悠去牵马,巴里坤笑嘻嘻地凑到我身边,"阿尔斯兰很棒吧?炎凉第一宝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们昨晚太激烈了。吵得我们都没睡呢。"巴里坤暧昧地说。
"啊!"我捂着脸,跑到李悠身后,"咚"的一下把脑袋埋进他背上。丢人!丢到草原来了!
李悠把安安牵出来,回头说,"怎么了暖暖?"
"都是你,都是你!"
他把我抱进怀里,不解地看巴里坤。我快哭了,"他们听见了,他们都听见了啦!"
"恩,你昨晚是叫的大声了点。"他轻声说,"听到是正常的。"
我简直要气炸了,张牙舞爪。
"好好好,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吗?"他按着我,对巴里坤说,"兄弟,我女人脸皮薄,你别逗她了。否则,回头我得遭殃。"
"兄弟,你堂堂的草原第一勇士,还怕女人?"
他看着我,笑道,"怕。但就怕这一个。"
61.魂断
突厥虽然有的地方已经像中原一样,建起了固定的城池。但匈奴的王庭依然保留这个北方民族古老的传统,建在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
我们下了马,王庭的守兵们一下子蜂拥过来,把我们团团围住。李悠牵着我,无所畏惧地往前走,那包围圈就紧紧跟着我们移动,但没有人敢动手。其间有个不怕死的士兵试图冲上来,李悠一个眼刀过去,那士兵马上又缩了回去。
我们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入突厥的王庭。主道两旁的大小帐子里钻出了很多人,他们在守兵们的阻挡下,在道路两旁汇成了黑压压的人群。
我有点紧张,紧紧地握着李悠的手,我们的脚步声在一片静寂之中显得特别地突兀。前面的主帐里面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诺力。他看到我们,有些惊愣,先是环视了一下,而后目光落在李悠的身上。
李悠停下来,包围圈也停了下来。
诺力一挥手,挡在我们前面的士兵就往两边退开。
"阿尔斯兰,我知道这些人加起来,也都不是你的对手。"诺力向我们走过来,声音低沉,"但兄弟,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你别叫我兄弟!"李悠高声喝道,脸颊因为发怒而绯红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但与其说是生气,但不如说是痛心更为贴切。
"诺力,你身为突厥的可汗!你不管你的人民,反而去与汉人的奸党勾结,你太让我失望了!"李悠怒气冲冲地往前走,那些士兵欲冲上来挡住他,他吼了一声,把他们一把全推到地上。
诺力身边的贴身护卫挡在诺力身前,也被李悠毫不客气地摔了出去。
诺力丝毫不退。李悠逼到他身前,高高地扬起拳头。
"兄弟,你不给我个机会解释吗?如果你觉得我该死,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诺力长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也不打算躲避李悠的拳头。
李悠扯着他的领子,缓缓地把拳头放下来,恢复了冷静,"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原谅你的理由。否则,我们今生就不再是兄弟。"
"那你们先随我进来。"诺力看了我们一眼,抬手道。
李悠率先跟着他进入主帐,我们几个人也跟在他后面依次进入主帐。诺力恭敬地请我们坐,还让人奉上了香浓的羊奶。谷浑王本来不买他的帐,他使劲地拜了拜,才勉强坐下来。
"兄弟,你要知道,我这个可汗当得也不容易。"诺力喝了一口羊奶,捧着碗说,"就我们现在手上的羊奶,也是今年为数不多的食物了。今年的草长得不好,水又一年比一年干涸。许多牧民都为了躲避天灾,住到了城池里。但我们常年逐水草而居,无法放牧,在城池里根本没法生存。所以我需要钱,需要很多的物资,否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饿死!"
我抿了一口羊奶,又偷偷吐掉,这东西的味道,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可汗,这就是你与那姓霍的相勾结的理由么?他们给你送来几个美女,送来几匹布,你就相信他们真的会把炎凉等几个边境的城割给你?"谷浑王大声地说。
诺力把手里的碗放下来,对谷浑王拜道,"叔叔,您真是误会我了…什么美女,什么布匹?那都是谣言。我一直与他们周旋,就是想多争取些时间。你看,在王庭生活的人民,不是都好好的吗?"
谷浑王哼了一声,把碗里的羊奶一口喝掉。
"放开我,你们让我进去!"帐外有人喧哗,诺力高声说,"什么人在外面?"
"哥哥,您不能再昧着良心了!阿尔斯兰,你在里面吗?那马奶被下了药,千万不能喝啊!"
我听清楚了,是那云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惊,李悠和蒙塔率先站了起来,可明显药力发挥了作用,他们都瘫软回原位上。
李悠倒在地上,伸手指着诺力,"你!"
"悠!"我跑过去扶着他,对诺力怒斥道,"诺力,我们所有人都看错了你!你不仅侮辱了突厥人,你也侮辱了把你当成兄弟和朋友的人!"
诺力仰天笑了两声,入口的帘子被人掀开,那云强行闯了进来。
蒙塔用龟兹话喊了一声,那云扑到他身边,紧紧地抱着他。
"兄弟?朋友?我父汗跟我说,坐上可汗这个位置,就没有什么兄弟朋友了!"他回到铺着虎皮的主座上,缓缓扫视众人,最后停在了李悠的身上,"兄弟?别开玩笑了。你富可敌国,何曾见你用你的钱帮助过被你称作兄弟的我?你只会用钱来让那些愚蠢的人,对你那微不足道的功绩口口相传。他们说你是神,你是最伟大的忽底,可那又怎样?还不是为了可笑的感情,如今被我攥在了手心里?你苦心经营的炎凉城,我势在必得!只要把你和这个公主交出去!"
李悠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扑在地上的毛毯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
"你不能这么做!"巴里坤咆哮道,"诺力,我和父王尊你为可汗,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你别忘了,在我们的地方,还有五万的精兵!你要是一意孤行,我们将不再效忠于你!"
"你给我闭嘴!巴里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父汗曾属意你继承这汗位。你们是我的敌人,全部都是!你以为,我会放你们活着离开么?"诺力猩红着眼睛,站到主座上张开双手狂笑着。我看他的神色不太对,对李悠说,"悠,诺力好像不太对劲。他的心智好像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