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锁眉,看向诺力。
"啪啪啪"帐子的侧帘忽然被掀开,一个人影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还在拍掌。
他长得是一副人的皮囊,却有野狼般的内心。一旦被他的眼睛盯上,你就会觉得掉进了地狱。
"啧啧,真是太精彩了。好久没看到这么有趣的戏了,你说是不是啊,小阳春?"他回头一笑,用扇柄挑着一个人的下巴。我惊诧地看过去,那张乍看之下酷似我的脸,冷冷地扯出一个笑容。
"将军不就爱看别人自相残杀吗?"
杜雪衣是小阳春?杜雪衣竟然是小阳春!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响。我爱看戏是谢明岚带的,我会去听小阳春的戏也是听他说起的。如果杜雪衣是小阳春,此前种种,此后斑斑…是啊,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情不知所起?!
"霍羽,人全在这里了,契约呢?"诺力用汉语叫道。
霍羽撑开扇子摇了摇,缓步走到众人之间,阴戾地笑道,"哪来的什么契约?诺力可汗,不是我说你,这个突厥的王,你还真当不了。你还不如他呢。"霍羽指着瘫在地上的巴里坤说。
"你!"诺力要上前,忽然痛苦地用手捂着胸口,嘴角滑下血丝,"霍羽,你这个王八蛋,你下毒…害我!"
"哥哥!"那云扑到诺力的身边,"你振作一点!"
巴里坤咬牙,同样用汉语对霍羽说道,"我就知道是你!你冒充什么劳什子的商人,混到王庭里来,说要给可汗什么药治病。可汗明明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别这么咬牙切齿的大个子。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霍羽用扇子拍巴里坤的脸,巴里坤喊道,"我要杀了你!"
霍羽敲了下巴里坤的脑袋,"劝你还是省省吧。"然后走到我和李悠面前,蹲□来,摇摇头,"瞧瞧我们伟大的忽底,无所不能的神,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躺在我的面前。是啊,当年的安拉城是我屠的,我知道那曾是你的故乡。你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可那又能怎样?现在你在我手里,突厥和龟兹分崩离析。你自以为你聪明,可惜,也只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笨蛋而已。"
"霍羽…!"李悠一手把我推到后面,忽然起身,用另一只手掐住了霍羽的脖子。
形势变化得太快,我们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霍羽也是大惊,伸手要挡,李悠却加重了力道,"别动,再动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你走不了,外面都是我的人。只要我现在高喊一声,说你们要杀了突厥的可汗,你觉得你们走的了么?!"霍羽说话变得很吃力,双手本能地握着李悠掐着他的手。
李悠把他举了起来,满眼喷火,"当年我王父不该一时不忍,留下你这个祸害!如果你想活,马上把解药交出来!"
霍羽的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声音从牙缝里面出来,"你…休…想。"
"我告诉你,我不说第三遍,解药!"李悠吼了一声,我甚至听到了骨头的"咯吱"声。
此时,杜雪衣淡淡地说,"王爷,您别忙了,解药在我这里。你拿去就是了。"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抛给李悠,李悠接过之后,把霍羽摔在地上,迅速地给蒙塔,巴里坤还有谷浑王服药。谷浑王已经昏迷,怎么也吞不下药。
那边,霍羽只在地上缓了口气,就丧心病狂地冲我猛扑了过来。
我拔下头上的簪子,毫不畏惧地对着他。忽然,他的扇顶转出了一把尖刀,银光闪闪,我猝不及防地闭上了眼睛。
"去死吧!"我听到杜雪衣的大喝,而后是刀没入血肉的声音。
我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她拿着一把刀,插入了霍羽的后背。霍羽的双目睁大,震惊地转过身去,而后把扇尖狠狠地转刺入她的心脏。
"不要!"我大喊。嫣红的血在她的胸口开成了一朵凄艳的海棠,她倒在地上,霍勇伺机,夺路而逃。
"雪衣,你振作一点!"我爬过去抱起她,用手拼命地按住她的胸口。她伸手握住我的手,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我泪如雨下。我喜欢了那么久的小阳春,无论是杜丽娘还是崔莺莺,每一出戏都唱的那么有模有样。我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把戏中的百态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仰慕她却不敢想象她的真颜。
她从腰间掏出一把干枯的紫色枝叶,放进我的手里,"…我单独给他唱过几场戏。他一个人坐在园子里,那么悲伤那么孤独…我以为凭着我的长相,凭我的…费尽心机,终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可无论是痴情的郡主还是我,都没有人能胜过你。画堂…"她咳了两声,一大口的血从她的嘴里涌出来,"我出卖了他,委身于霍羽…是我把他帮助皇上改革的新政作为交换信任的条件,给了霍羽…最终导致新政的失败…可不这样,我就偷不来这个…"她吃力地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塞进了我的手里,"霍勇即将倾兵攻打炎凉,这是他们所发兵力的详细资料…他们不知道,还以为在家里的暗格里…"她干涩地笑了两声,血越流越多。
"别说了,雪衣…"我的手颤抖着,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最后,我求你…求你两件事…"她吃力地说。我连忙点头,"你说!"
她费劲地仰起身,贴在我的耳边说,"不要告诉他我已经死了,就说我自己离开了…他心里已经够苦,不要再让他难过…另一件事…求你让他幸福吧…只有你能说服他,只有你才能让他放过他自己。郡主…郡主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儿…"她话还没说完,就无力地摔回地上,侧头闭上了眼睛。
"雪衣!"我伏在她身上大哭。我仿佛见她当年在梨园里,舞着长袖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台下众人欢呼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动人心魄。
余音绕梁,芳魂却已断于他乡。
62.立威
"暖暖。"李悠伸出手来按住我的肩膀,那云高声叫道,"哥哥,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把手覆在李悠的手背上,停止哭泣,"我没事,你快去看看可汗。"
李悠点头,走到诺力身边,伸手把他的脉。
那云焦急地问,"怎么样?"
李悠刚要说话,帐外响起了好几声喧哗,"快看,那不是中原来的商人吗?他怎么受伤了?"
"他骑的那个马,怎么这么像当年可汗送给阿尔斯兰的那匹悍马?"
我站起来,掀开帘子疾走几步出去,看到霍羽正骑着皮皮向王庭外狂奔而去。
围在帐外的众人看到我,都惊愣了一下,恭敬地俯□去。
我快速返回大帐,问坐在地上的巴里坤,"能动吗?"
"应该没问题。"
"霍羽把皮皮骑走了,你跟我去追。"我按着他的肩膀。
"好!"巴里坤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往外走,李悠在我身后叫道,"暖暖!"
"这是我和霍羽之间的恩怨,我必须亲自解决。"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奔向还被拴住的安安。安安常年和皮皮在一起,最熟悉它的气味,也是少数几匹能跑过皮皮的马。巴里坤在我身后高声喊道,"突厥最善战的勇士们!跟我一起去把杀害先可汗的凶手抓回来!"
"好!"
我们一行人跟在皮皮的身后狂奔,我看着前方那个黑点,只有一个信念,绝对不能再放过他。他逃跑的方向是呼图城。呼图城的守将是王盈那个笨蛋。一旦他进入呼图城,不知道又要搅起什么风雨来。
我和李悠从来舍不得打马,可是为了追上狂奔的皮皮,我不得不狠心地抽了安安一鞭子。安安撒蹄飞奔,把巴里坤他们甩下一段,我也终于能清楚地看清霍羽和皮皮。
平日里练马的时候,我和皮皮对过口哨。虽然它时常不配合,怒起来的时候还会踢人,可毕竟是日久练起来的默契。我刚吹了一口哨子,它就慢了下来。霍羽却挥鞭子抽它,抽得非常狠。
"畜生,你快给我跑!"
霍羽也是马背上练就的本事,对于御马很有一套。
我又吹了一个表示停下来的哨子,皮皮开始显露了暴躁。速度慢了下来不说,还不断地踢蹬着蹄子。我趁机骑着安安,横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霍羽一手捂着受伤的左胸,一边抬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仍是残暴的,甚至带有冲天的杀气。他说,"跟我作对,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以为我怕吗?"我伸手指着他身后追上来的巴里坤等人,"现在该怕的是你!"
他抽着冷气,显然是伤势很重,已经伏在马背上,"你别得意,我有突厥可汗的豁免…"
"省省吧。你以为凭一个豁免令,能改变什么?西北不是你们姓霍的能够做主的地方。皮皮!"我又吹了一声响哨,皮皮登时立了起来,把它背上的霍羽给摔了下去。
霍羽在地上滚了几下,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此时,巴里坤他们赶到,七手八脚地把他压制住。
巴里坤问我,"画堂,接下来怎么做?"
我看着霍羽说,"救他。一定要让他活着。"
"啊?"
我摸着皮皮的鬃毛,思索着说,"他爹不是很爱玩要挟,很爱攻人心吗?这次我们原样奉还。大兵压境?好,我倒要看看在安国公的心目中,是江山权利重要,还是唯一的儿子重要。"
霍羽抬头,怒瞪着我,"李画堂,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蹲在他面前,笑道,"霍将军,省省力气吧,死得太快了,这戏就不精彩了。老话说的好啊,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作孽作多了,老天爷也会看见的。"
他挣了几下,突厥的勇士连忙用力地按住他,把他的脸直按到草地里去。
"李画堂,李画堂!他日我定会十倍奉还!"
"好啊,我等着!我跟你们霍家,堂堂正正地斗这一次。为我父皇母后,为我哥哥嫂子,为所有冤死在你们手下的亡灵!"我翻身上马,看着那个被拔掉了獠牙的猛兽,轻蔑地说,"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公主,以及她所受到的,最伟大的帝王的教育!驾!"
我回到王庭。发现主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帐外的人都在吵嚷,谷浑王老迈的声音依然雄浑有力,"你们都冷静一下,阿尔斯兰和蒙塔在想办法救可汗。"
"我们要讨个说法!"
"老可汗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可汗到底让谁继承汗位了!"
"那个中原来的商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给的药…呃…啊!"人群中起了骚动,讲话的那个人忽然掐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翻滚。
我上前查看他的症状,面色发黄,印堂发黑,身体还在痉挛。好像正承受着什么很巨大的痛苦。
"他中了迷幻散。"李悠从帐内走出来,让人把地上的人扶进旁边的帐子里,然后用汉语对我说,"霍羽借给老可汗治病为名,带来了这种药物。如果剂量适当,那么确有镇定止痛的效果。但过量就会让人产生依赖性和幻象,一旦中断服食,会让服食者痛苦得生不如死。"
我听过这种东西,是用罂粟果练成的。但书上记载,它并不产于中原。霍羽怎么会有?
"如果我和蒙塔的观察没错。诺力也过量服食了这种迷幻散。"李悠走到我面前,低声说,"霍羽呢?"
"巴里坤抓住他了。我让他们想办法救治他。"
他抬起我的手,我的手上还沾着雪衣的血迹,他凝视着血迹欲开口。
"我去给雪衣换一套赶紧的衣服。"我不待他说完,侧身就要进帐,他揽着我,强行带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俯身牢牢地抱住我。
他的怀抱有一种坚韧的力量。
"暖暖,我不希望你承受得太多。"
"悠,还记得那次在赤京的时候,你跟我说,没有人能永远保护我吗?"
他亲吻我的额头,执着我的手,"我收回。"
"可我不想再躲在你们的身后了。父皇,哥哥,小白龙,你,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我。你们太清楚当一个帝王家的孩子有多难,所以只想让我快快乐乐地当一个平凡的女孩。但我看到的是,很多伤害之所以造成,就是因为我一直坐在井里,只看你们给的天空。现在,我要跳出那口井,不再做暖暖,而是作为一个帝王家的公主,与伤害我家人,妄图吞并我李家江山的人堂堂正正地较量!"
他伸手摩挲着我的脸,轻笑道,"暖暖,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当我是小孩子。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地做每一件事,冷静地思考每一个行动。所以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女人。我总会让你相信,我是能够跟你并肩作战的!"我推开他,大步地走回主帐里,把地上的雪衣拖起来。
他没有跟进来,大概是留在帐外,协同谷浑王处理服食了迷幻散的人。
我刚把雪衣的衣服换好,巴里坤就来了。
"画堂,阿尔斯兰叫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帮忙?"他蹲到我身边,用肩碰了碰我,"你们吵架啦?"
"没有。"
"那他干嘛不自己进来帮你?"
"喂,你要帮忙就动手,再啰啰嗦嗦的就出去!"
巴里坤摊了摊手,"好,我帮忙。你要把这个姑娘…带到哪里去?"他俯身,轻松地把雪衣抱了起来。
我说,"我要把她,带回炎凉城。"
"什么?"
"她只身深入虎穴,受尽屈辱,又客死异乡,我不能再让她埋在突厥的土里。总有一天,我要把她送回自己的故乡,这是谢明岚欠她的,也是我欠她的。"
"那…"巴里坤抱着杜雪衣犯了难,"现在…?"
"你先找个能暂时安置她的地方。"
"好吧。"巴里坤从侧帘出去。
我走到帐外,阳光有些晃眼,便抬手挡了挡。围堵在帐外的人群早就散去了。角落里,有一道身影晃了晃,我跟过去,看到李悠和蒙塔在帐子的后面讲话。他们的龟兹语讲得很快很轻,看样子好像在争吵,那云在劝架的样子。
李悠对那云用汉语说,"云儿,你劝他。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阿尔斯兰,我…"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现在是整个西北生死存亡的时刻,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如果突厥和龟兹像现在这样四分五裂,不要说是霍勇的大兵了,就算是呼图城的王盈都能埋葬掉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他生气的时候,最爱说突厥话。大概是从小就说惯了的缘故。我唯一一次听到他咒骂,也是用的突厥话。
蒙塔锁着眉,转身跑了。那云要追,李悠却一把拉住她,"让他自己想明白!"
这个人,脾气上来的时候,有不近人情的严厉。
我追着蒙塔一路跑到草原上,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转身看到我,有些惊讶。
我用突厥话说,"我不是帮阿尔斯兰来当说客的。我只是看到你们在争吵,想来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让我除掉两个哥哥,让父王只能选择把国家交给我。"
"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因为迷幻散本来是我们龟兹王室的东西。这就跟你们汉人的迷药,被突厥人用了一样。糟糕透了。"他叹气。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的意思是,你的哥哥们,可能与诺力一样?"
63.用心
蒙塔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一个笑得很像阳光的大男孩。纵使五年过去,我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变了一些,甚至是那云也不再有当初的恣意。只有蒙塔,依然还保有那双干净清透的眼睛。
我和他一起坐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他说了很多龟兹王室的事。他的两个哥哥虽然为人凶残,也斗争得厉害,但他们很疼爱蒙塔。
"我知道阿尔斯兰说得都对,可是我下不了手。"蒙塔抱住头,痛苦地说,"你们汉人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不能那么做…阿尔斯兰也有过这种苦,他怎么能逼我?"
我叹了口气,拍他的肩膀,"蒙塔,我们汉人也有一句话叫,以大局为重。我不能说,阿尔斯兰一定是对的。但是你想想看,他们搅乱突厥,搅乱龟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阻止西北的大一统,阻止我们齐心协力,成为能够抵抗他们的力量。"我站了起来,望着万里天空上的朵朵白云,心中一股清流,"国是你的国,家是你的家,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做决定。可是你要记住,从你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肩负着天下苍生的使命。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要做的每一个选择,都要为了龟兹,为了你的百姓。"
蒙塔看着我,有一丝的愣怔,"画堂…"
"曾经我跟你一样,逃避现实,不敢面对责任。我以为我就是我,不是什么公主,天下的苍生跟我更没有关系。我可以感情用事,我可以想什么做什么,但是当这么做的恶果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很傻。"我笑着说,竭力轻描淡写,"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一阵强风吹过来,夹杂着零星的沙尘,我抬起袖子挡住眼睛。风停的时候,蒙塔已经站了起来,睫毛跳跃着金色的光芒。他是天之骄子,是龟兹的勇士,他应该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所以,我没有选择,对吗?"
"瞧,跟我比你算好的了。你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你还能在事情变坏以前阻止它发生。而我,错过了一个人,他又辜负了许多人,我们这群人变成了一个死结。如果当年,我早点明白,我会在他疏远我的那么多年时光里,努力找到原因,勇敢地跟他一起面对。那也许,结局,就会全然不一样。"
"画堂。"蒙塔走过来,双手按着我的肩,"这话,你可别被阿尔斯兰听见。我猜那个人,就是那年到炎凉的谢大人,对不对?"
"你你,你怎么知道?"
他"啊哈"了一声,表情变得轻松起来,"男人最懂男人。喜欢不喜欢一个人,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那个谢大人是这样,阿尔斯兰也是这样。私心来说,我顶自己的兄弟。我和云儿最懂阿尔斯兰有多爱你。"
我呲了一声,"刚刚,谁跟谁吵架来着?"
"哈,不吵架的不算真兄弟。何况你们家阿尔斯兰的脾气有多臭,你是知道的。不说了不说了,大敌当前,我们要团结起来。"
我点头,"谢谢你,蒙塔。"
我们一起往回走,沐浴着草原金色的阳光。蒙塔跟我说起了很多他和那云之间相处的小事。他们经常吵架,那云经常让这个耿直单纯的汉子不知所措。
"画堂,你说,她非要让我走的。我真走了,她又在那里大哭大闹。你们女孩子究竟在想什么啊?"
"口是心非懂不懂?她让你走的时候,你就不要走啊。"
"那她很生气,我怎么办?"
"我教你。"我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番。他一脸不相信,"管用吗?她可真敢打我的。嗯,还是中原的女子温柔些。"
我大笑,"下次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中原的女子温柔?嗯?诃黎布蒙塔,你再给我说一遍!"那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挤身到我和蒙塔之间,横眉对着他。
蒙塔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云儿,我开玩笑的!"
"刚刚阿尔斯兰还让我嫁给你。现在我不嫁了!你找中原的女子去!"那云转身就走,我连忙拉住她,"我的好云儿,娃娃都有了,哪有不嫁的道理?"
那云哼了一声,"大不了我不要这个娃娃了!"
蒙塔急了,对着我,拜了又拜。
"云儿,不太妙啊。"我绕到那云身前,故作为难地说,"这宝宝四个月了吧?这个时候打掉,可能会流血,弄不好…可是会丢性命的。"
"画堂,你别吓我!"
"我怎么是吓你呢?血崩听过没?大出血,一滩一滩的,怎么也止不住,痛得死去活来…这也就算了,严重的,可能要流血三天三夜…"
"啊,你别说了!"那云捂着耳朵,一头扎进蒙塔怀里。
蒙塔暗暗地对我竖了个大拇指,我冲他眨眨眼睛,转身进了主帐里。
李悠,谷浑王,巴里坤正围在一张圆桌上商量着什么。看到我进来,谷浑王和巴里坤互相使了个眼色,李悠面色不变。我走到他们之间,把雪衣给我的纸张铺开在桌子上,转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有几件事情想要听听你的意见。"是李悠的声音,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这人,跟我杠上了?
我挤出一个笑容,转身,"王爷请说。"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于这次霍勇举兵,不知道公主有什么高见?"
哈,公主?好,直接不承认我是他们家的人了。
我僵硬地走回桌子旁边,不急不慢地说,"据我所知,我朝的兵擅长攻城。但千里跋涉,运输不便,他们的军队到达的时候,攻城的设备不一定能同时到达。霍勇常年领兵打战,深谙用兵之计,这个时候,他肯定会鼓动他早就安插在我们身后的刺。所以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把这根刺拔掉,为了避免到时后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