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嘉柔却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是要照顾他的,可是自己却累得睡了过去,结果一觉睡到天亮,还要他帮自己盖被子。
“走吧,父亲母亲他们在等着了。”李晔抬手,请嘉柔先行。嘉柔却说:“我虽是郡主,但既然已经结为夫妻,还是以夫君为尊,你先走。”
李晔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笑。他原以为,她从小就是郡主,总会有几分在意自己的身份。可她却好似全然不在乎…这是要在家人面前给他颜面吗?那他倒不好拂了她的一片好心。
李绛和郑氏坐在堂屋里,李暄和李昶各自携着妻子坐在左右,都在等那对新人。堂上十分安静,几个人都是各做各的事,全无交流。只李绛父子偶尔说两句昨日各个官员送的贺礼云云。仆妇跑来禀报,说四郎君和郡主已经到了外面。李绛起身,其余的人都跟着起来,而后李晔和嘉柔便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李暄看到是李晔先进来,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当初他娶王慧兰的时候,因她是县主,他还没到今日的军职,所以是让王慧兰先走的。可李晔娶的是堂堂郡主,品阶比王慧兰还高,竟然甘愿屈居在他之后?再看李晔身后立着的女子,清丽华贵,貌美不凡,岂是王慧兰之流可比的。
王慧兰一看这架势,便知道木嘉柔特意让了李晔,在人前给足了自己男人的面子。而李暄心里势必想到她进门那会儿,两相比较,肯定不会痛快。
这骊珠郡主看来没那么简单。
嘉柔上前向李绛和郑氏行礼,李绛回礼。嘉柔说道:“媳妇请安来迟,还请大人和大家恕罪。既是在家中,媳妇便只是李家儿媳,还请两位尊长入座,受儿媳奉茶跪拜。”
这些礼仪,她出嫁之前,崔氏都细细教过的。人前敬三分,总是不会错。何况她从未把自己的郡主之位看得有多么高贵。
李绛听她这么说,心中倒是有几分赞许。原先还怕南诏是化外未开之地,哪怕身份贵为郡主,也上不了世家的台面。可眼下看来,此女倒是配得起李家儿媳的名号。
郑氏一直在打量嘉柔,也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看到李绛坐下了,她也连忙跟着坐下。


第34章
下人拿了垫子过来, 李晔和嘉柔跪下,依次给李绛和郑氏奉茶。她为公公准备了一套纯金的茶器, 给婆婆的是十二支花簪, 都是崔氏帮她挑选的。郑氏看到婢女将那锦盒打开, 每支金簪上还镶嵌着颜色不一的宝石, 心中惊愕, 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她原以为那南诏是边陲之地, 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想不到嘉柔出手如此阔绰,送她的东西,比其它两个生长在都城里的儿媳都要好。南诏这两年的境况她也有所耳闻,以为云南王府破落了,因此没太把这个见面礼当回事。准备的东西,跟嘉柔给她的相比,就显得寒酸了。
郑氏犹豫不决, 李绛便看她。他给了嘉柔一袋金饼, 给新媳的东西, 都是婆母准备的。他一个大男人, 自然不会管这些。但见郑氏迟迟不把东西拿出来, 两个孩子还跪着,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李晔看见嘉柔送给母亲的东西十分贵重, 感到欣慰的同时, 又见母亲态度扭扭捏捏的, 就猜到她准备的东西, 恐怕拿不出手, 怕在儿媳面前丢了面子。
母亲一向节俭,却没想到在这样的事情上也处置不当,怪不得父亲把中馈之事都交给了大嫂。李晔看向站在郑氏后面的苏娘,苏娘袖子里藏着两只金镯子,是郑氏的陪嫁,她却不好意思拿出来。
苏娘接触到李晔的目光,知道他有办法救场,拍了下手说道:“老身糊涂,夫人赏给郡主的东西落在屋里了,这就回去拿。”
郑氏不记得自己还准备了什么东西,但苏娘已经行礼退出去了。
“别跪着了,先起来吧。”李绛沉声说道。郑氏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落在屋里,他有些不满。但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责备她。
李晔伸手扶嘉柔起来,十分爱护的模样。嘉柔想他可能是要在家人面前表现出两人的恩爱,便配合地笑了笑。夫妻俩这般甜蜜的样子,落在外人的眼里,自然是各有各的想法。
刚才嘉柔送的东西,王慧兰和郭敏都看在眼里。她们当初进门时所送的,虽然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物,但跟嘉柔的比起来,却逊色多了。郭敏倒没什么,她一向看不上郑氏的小家子气,也不管中馈,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云南王怎么说也是藩王,还有清河崔氏作为外家,她从来就没有小看过木嘉柔。
王慧兰却不得不在意。她在李家掌中馈,务必要做到上下信服,地位才能巩固。因此惯于察言观色,面面俱到。郑氏也好,嘉柔也罢,她注意她们,就是不想有人来撼动她的权力。说句辛酸的,她除了这个中馈以外,还有什么?
身边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
苏娘去了没多大会儿,便捧着一套头面回来。这头面算不上多珍贵,好在分量很足,不会显得寒碜。王慧兰和郭敏之前进府的时候,郑氏送的东西与这个差不多,这样一碗水端平,她们两个也不会有话说了。
郑氏不知道苏娘打哪里弄来的这一套头面,见她全送给嘉柔,还有点肉疼。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大方地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着玩玩吧。”
嘉柔诚心谢过,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整个过程,她都表现得宠辱不惊,大方得体。这跟王慧兰打听到的骊珠郡主,完全是两个人。
李晔又带着嘉柔见过两位兄长。李暄在神策军任职,一身凛然正气,人也十分高大。他淡淡地点了点头,介绍王慧兰。倒是王慧兰热情地说了两句:“我就不见外了,直接叫你弟妹。一直都盼着四弟回家来住,如今又多了弟妹,以后家中可就热闹了。”她笑着让宝芝呈了一个盒子过去,里面是一支玉簪:“弟妹天生丽质,想必玉器也很衬你的肤色。这簪子的图样是我自己设计的,找工匠打出来。弟妹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王慧兰是都城里有名的才女,她因相貌不出众,就拼命在才艺上弥补,因此那支兰花很显别致。
嘉柔愣了一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再说,我也没给大嫂准备什么…”
“一家人不说这么见外的话。你喜欢,我就高兴了。”王慧兰笑着道。
李晔在旁柔声说道:“既是大嫂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大嫂。”嘉柔顺从地收下,暗暗记住回去选一样东西,送到王慧兰的住处答谢。
李晔又带她到了李昶和郭敏的面前。嘉柔已经在崔府见过郭敏了,点头一礼,看向她身边的李昶。
李昶跟李晔长得有几分像,大概都肖父。但李晔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李昶则显得有些阴沉。听说他年纪轻轻已经是户部的度支员外郎,前途无量。可户部在裴延龄的掌管之下,早就乌烟瘴气,不会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官。
这都城里的世家大族,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李晔之姐嫁给了广陵王为妃,按说李家应该是支持太子这边的。可是李昶却在帮舒王的人做事,李绛好像也没有阻止。
大概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李绛看他们都互相见过礼了,以还有公务为由,先行离开。众人起身相送,李暄和李昶也相继告辞。他们都有职务在身,平日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李昶走过李晔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郑氏才松了口气:“家中还有些姬妾和庶子庶女,等哪日空了,再招来给你看。没什么事的话,大家都回去吧。”
她还记着要给李晔纳妾的事情,但这事绝对不能当着儿子的面说,一定会被他拒绝。她想着接下来李晔要等吏部的选官,估计不会闲在家中。等哪日他不在的时候,她再把媳妇叫到自己的住处,立立规矩,再提纳妾的事也不迟。
嘉柔跟着李晔从堂屋里出来,还在想着刚才李昶临走时最后看李晔的那一眼。这兄弟之间的关系,总觉得不太寻常。她的兄弟姐妹少,阿弟是个直肠子,动一动眼珠就知道在想什么。她以前还羡慕别人家中兄弟多的,以为出了事能多一个人帮衬和商量。可在李家好像不是这样,除了王慧兰八面玲珑一点,其它人都很冷淡。
李晔回头看她,她已经落下了一大截,停下问道:“你在想什么?”
嘉柔回神,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没什么。在想要送什么东西给大嫂做回礼。我不太了解她,你有什么建议?”
李晔想了想:“大嫂喜欢兰花,你可以送些相关的东西。”他虽不在家中住,但是对众人的喜好,多少了解一些。从他们平日的吃穿用就能看出个大概,并不难。
嘉柔应好。喜欢兰花的女子,大都品行高洁。今日王慧兰给她的印象不错,知书达理,礼数周到,至少比高傲的郭敏好相处多了。她骨子里不太想跟女人打交道,毕竟上辈子跟长平两人,斗得两败俱伤。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李晔:“你有没有妾室或者通房之类的?”
李晔看她神色紧张,不由逗她:“若我有,郡主打算如何处置?”
嘉柔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原本心里还有几分希冀,他身体不好,应该不会乱来。可听到他这么说,才知道男人都无法免俗。想想也是,都城里像他这个年纪的贵公子,应该连孩子都有了。
“既然有,那一会儿就叫来给我看看,我也好认识一下几位姐妹,日后和睦相处。”她目视前方,硬邦邦地说道。
李晔笑着看她,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分明是要跟人打架,哪里有想和睦相处的样子。不过他没有妾室和通房,骊山别业里都是一些做杂役的仆妇,连个年轻的婢女都没有。母亲曾经安排了几个过去,都被他送走了。
“骗你的。没有旁人,以后也只有你一个。”他轻声说道。一直都在等她,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动心。而且他哪有时间纠缠在那些事上头,想要做的实在太多了。
嘉柔怔怔地看着他,他的口气里带着几分纵容,听得她耳根发烫。好像他一直都很宽纵她的,哪怕知道了虞北玄的事,都愿意既往不咎。他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为什么明明素不相识,一开始就对她这么好。
这时,云松从长廊那头跑来,停在李晔面前,低声对他说了几句。李晔皱眉,刚才那种温和闲散的姿态一下子收了起来,眉眼间多出几分凌厉。嘉柔以为自己看错,再看时,李晔已经回复正常,转过头对她说:“你先回住处,我需出去一趟。”
嘉柔不知发生何事,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可你的身子…”这人还在生病,却要到处乱跑,实在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
“不碍事。”李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正要抽手离去,嘉柔却不肯放:“你等等。怎么样也要加件衣服吧?”说着,不等李晔拒绝,就让玉壶跟云松回去拿。
李晔拿她没办法,因为她的两只手牢牢地抓着他,目光像某种乞食的小动物,可怜至极。饶是冰山也会被她融了,更别说他本来就非冷情之人。
嘉柔也知道自己挺无赖的,可是他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她实在看不下去。成亲以后,就算没有做那些亲密的事,也是夫妻了,不能看着不管。
等云松取了裘衣过来,披在李晔身上。李晔好脾气地问她:“我可以走了吗?”
嘉柔这才松开手,又叮嘱云松:“车上给郎君烧个手炉,别叫他冻着了。”
“是,郡主放心。”云松应道。李晔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嘉柔目送他离去,玉壶在后面笑道:“郎君都不见啦!郡主还在看。”
“玉壶,你觉不觉得,他刚才有一瞬间,并不像他?”嘉柔喃喃地问道。那种气势,哪里像个白衣。
玉壶回答:“郎君和郡主才见过几面呀,郡主当然不了解他。只要他以后对郡主好就够了,别的不重要。”
嘉柔想想也是,前世的那些纷纷扰扰早就与她无关了。她这辈子,就想做李晔的妻子,若能再帮衬云南王府和李家免于倾覆,她便安心了。
李晔要去的地方是广陵王府。不久之前,户部放置文书的库房突然起了大火,被正准备去里面提取文书的李淳撞见,奋不顾身地想要把文书救出来。可是火势太大,又借着东风,他只到了门口,就被随从拦下来了。
纵然如此,手臂还是被砸落的横木烫伤。
大理寺和刑部联合调查裴延龄,裴延龄的罪证多半就在户部的文书库房,这个时候库房着火,想必是人为。至于是谁放的火,想想也能知道。
到了广陵王府,李晔从马车上下来,一时不适应外面的严寒,又咳嗽了几声。云松扶着他道:“如果这病总也不见好,郎君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免得郡主担心。”
云松想着郎君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郡主多想一想。郡主分明是很挂心郎君的。他原以为郎君会像以往一样嫌自己多嘴,可李晔却没说什么,举步往石阶上走去。
门口有两只威风的石狮子,朱门上的铜环雕刻了兽首。
应门的人看到李晔来了,连忙带他进去。广陵王府虽是郡王府邸,规格很高,但内里却平平无奇,至少跟京中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比起来,显得朴实多了。跟舒王府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李淳这些年,把自己的俸禄多用来养士。广陵王府说有门客三千也不为过。谁家有个红白事,李淳都会慷慨接济,最后搞得自己囊中羞涩。
要不是都城外的百亩良田和宫中每月按时给的大米,广陵王府上下这么多口人,也不知道如何维系。
李淳坐在房中,伸手给大夫诊治。他没敢惊动宫中,这大夫是广陵王府家养的,也能信赖。李慕芸坐在他身侧,看到他手臂上狰狞的烫伤,皮肉外翻,心疼得直掉眼泪:“您怎么可以这么莽撞呢?就算那文书重要,也不能拿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李淳扭头对她笑:“一点小伤而已。这么大的人了,快别哭了。”
“您还笑得出来,妾身都吓死了。”李慕芸见大夫抖了白色的药粉在李淳的手臂上,李淳“嘶”了一声,她又道:“您瞧瞧,分明是疼的。大夫,您再轻一些。”
这个时候,李晔从外面走进来,也无人敢阻拦他。李淳抬头,毫不意外李晔突然出现,还很高兴:“你来了。”
“阿姐派人通知我,我就过来了。您的伤势如何?”李晔在李淳面前坐下,仔细看了下伤口,皱起眉头,“您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李淳无奈道:“你们姐弟俩一起说我,我可吃不消啊。只是不小心被烧红的一块横木砸中了。”
李晔这才看向李慕芸,叫了一声“阿姐”。李慕芸笑着应了,笑容却有些僵硬。果然,下一刻,李晔对她说:“阿芸,天气冷,你去煮些热茶来给我们喝。”
这便是要故意支开她了。每回李晔来,她都会被李淳支开,不知他们两个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什么。李慕芸甚至有种在广陵王心中,李晔比她更重要的感觉。可明明,李晔都不如其它两个兄长出众,广陵王到底看重他什么呢?但也许是她多心,他们倆只是有共同的爱好,所以格外投缘罢了。
李慕芸起身,慢慢地往外走,企图听到些什么。
可直到她出了门,那两人也在说伤口的事。等大夫包扎好告退,没有外人,李晔才说:“您每次都将阿姐这么支开,她早晚会起疑心。”甚至对他这个弟弟,生出嫌隙。
李淳把袖子放下来,不在乎地说:“怕什么,她是我的妻子,你的亲姐,难道还会嫉妒你不成?倒是你的脸色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太好。”
“我不要紧。库房着火,里面的文书一件不剩?”李晔问道。
李淳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竟敢在皇城放火,也不怕伤及无辜。而且他们提早知道今日刑部会去调查,我就是以防万一才跟着,还是晚了一步。”


第35章
江由告发裴延龄, 不过是李晔用来拖延曲江宴的法子。没想到江油性情那般刚直,竟然撞剑而死, 导致民怨沸腾。圣人骑虎难下, 才调查裴延龄, 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
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早就被舒王收买了, 最后只会变成什么都查不出来, 变成无头公案。
李晔虽然也心疼江由那般的忠臣, 可舒王权势滔天,又有各地节度使鼎力支持,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这些话,他也让人跟江由说过,只不过江由最后还是做了那样的选择。
这大概就是文人的气节。
“明知无果,为何还要冲进火场里?证据也许早就被他们销毁了。”李晔说道。
李淳叹了一声:“我就是想到江御史用死换来这次调查户部的机会,总不能让他白白牺牲。可我还是小看了皇叔的权力,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想做的事, 太难了, 根本不会有结果的。”
李晔看着广陵王挫败的神色, 慢慢说道:“记得您当初跟我说过, 这世上有许多凡夫俗子,一辈子碌碌无为, 不过求个温饱。而您出身于皇室, 锦衣玉食的生活本就唾手可得, 却宁可放弃。为了心中大志, 哪怕最后粉身碎骨, 也绝不后悔。就是这番话,打动了我。也让那些追随您的人,心甘情愿付出生命。您现在,想要放弃吗?”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神态平静,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却莫名地让李淳感到汗颜。江由刚死,他却生出这样沮丧消极的念头,实在是愧对亡者。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在面对困难的时候,越不过去,就想要退却。
但古今多少成败,往往就在这一念之间。
李淳重新振作精神:“玉衡,接下来该怎么做?裴延龄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您何必着急?既然主动无用,我们就静观其变,等他们自己露出错处。老师说过,成大事者需先善忍,而后善谋。”李晔说道,“武宁节度使那边,是如何回复的?”
李淳轻扯嘴角:“徐进端想要左右逢源,既没拒绝我们的好意,也收了皇叔那边的东西。他始终是个变数,若能为我们所用,则河朔三镇不足为惧。若不能,他日三镇或是其它藩镇起事,他必定倒戈。”
李晔看着桌上摆的三碟糕点,目光微沉。所以曾应贤才要埋一颗棋子在徐进端身边,好牵制他吗?木嘉宜会有如此本事?一个虞北玄,一个徐进端,将关中和淮河的两大藩镇牢牢控制在手中,进可对付河朔三镇,退可辖江南富庶之地。
舒王果然是个善弈者,他不得不佩服。
“好,不提这些了。你昨夜如何?”李淳坐到李晔的身边,“可有用上我给你的那些东西?”
成亲之前,李淳让人搬了很多秘戏图给李晔。那些东西李晔早就看过,自然都束之高阁了。李淳见他不回答,以为是害羞了,用没受伤的手臂搂着他的肩膀道:“早前让你跟我去平康坊的楚湘馆,那里的花牌娘子最喜欢你这样温柔有才气的俊俏郎君,也好在男女之事上指点你一二。你偏生不肯去,这下在郡主那里吃瘪了吧?”
李晔不置可否。对待嘉柔,他不想逼得太紧,要她真心喜欢他,而不是因那一纸婚约而被迫接受他。她最初想嫁他,本就因为要借李家的势,想父亲在南诏内政上能出手相助。何况始终有个虞北玄隔在两人之间,他虽不知她为何放弃了那人,但她也亲口承认,他们之间有过私情。
“嘶,你这脸怎么…”李淳的手指碰到李晔的脸侧,一下按住他的额头,猛站了起来,“你还在发热,谁让你乱跑的?来人啊!把大夫给我叫回来!”
李晔想叫他别大惊小怪的,不过发热而已。可李淳哪里肯听,不一会儿凤箫就把大夫带回来了。大夫给李晔诊脉,摸着胡子半晌才说:“公子的底子本就薄弱,素日里又忧思深重,不好好调养,于身子没有大益啊。老夫开药,盼着这风寒能早日痊愈才好。”
“你尽管去开药,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李淳吩咐道。
大夫应声出去,李慕芸端着煮好的茶汤回来,听说李晔生病了,故作关心道:“阿弟的病,不要紧吧?”
“多谢阿姐关心,只是有些发热,不要紧。”他客气地回道。
在李淳面前,李慕芸不能露出丝毫的嫌弃,反而亲热地说道:“冬日天寒,你身体又不好,还是多呆在家中静养,别四处乱跑了。知道你担心广陵王,这边自有阿姐照顾。”
李晔看了她一眼,垂眸应是。他虽在大多事上善于伪装,但于感情,却实在装不出亲厚来。大概他在人前素来比较克制冷淡,所以李淳也没看出端倪。
李慕芸却没有不知的道理。她表情有些僵住,也不再理李晔,而是对广陵王说道:“不如先让阿弟回去休息吧?您受伤了,也要静养才是。”
李淳靠在凭几上:“等大夫开了药方抓了药,我便放他走。你们姐弟俩有一阵不见了,趁此机会说说话,你不是还有东西要赠你的弟媳?”
“早就备好了。您倒是比妾身还要上心。”李慕芸叫了婢女去取,等凤箫拿了药方和药材回来,李慕芸起身对李晔说道:“阿弟,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