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放入束腰中。”他命她将软剑藏于腰上的束腰。
第四百二十五章 江湖游(二十三)
灵春虽疑惑不解,却也依言套上,藏于束腰之中。嬷嬷早就退下了,整个内厅就只剩他们二人,还有那一股萦绕不去的刺鼻血腥味。
灵春藏好软剑,心中隐约有些知晓他的意思,原地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女刺客腰肢比她略纤细一点,但也无妨碍这软剑的收放自如。
查三少沉吟片刻忽然走到她近前,微微搂住她的腰肢,手轻搭其上,细细抚摸。他的姿势暧昧,灵春虽知他并不是故意调戏,却也羞得满面通红。他靠得极近,身上的杜若香气又隐约在鼻尖回荡,若有若无,她几乎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还是第一次与这般名倾一时的大人这般靠近。
查三少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百转千回,只低头沉思,忽然他眸光一冷,哼了一声:“本相就知道这其中大有文章。”
他说完,俊颜上怒色深深,转身拂袖急步走了出去。灵春怔怔地看着他离开,许久才慢慢地抽出腰间的软剑。
剑体森寒,她心中亦是如此。倒不因为他的突然离去,而是想到他离去的最后一句话来。若她猜的不错,女刺客行刺之前,是被王爷紧拥在怀中灌酒的,而王爷的手,可是在女刺客的身上流连,若说他发现不了女刺客腰间的坚硬之物,的确是——任谁也不信!
灵春轻声叹了一口气,慢慢回了自己的住所,她如今所要做的,不过就是静静等待,等待他承诺的实现,或者是等待一个飘渺的未来…
凌玉被周生挟制着到了一处僻静破败的院落,因为此地靠近源江,地气湿润,院子的土墙上长满了不少鲜绿色的杂草,墙地阴湿之处也长满了苔藓。
正午的空气一蒸,青草气息与泥土特有的土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凌玉肚中饥肠辘辘,却苦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得含了一对泪汪汪的大眼,直盯着周生看。
周生却不理她,径直进了房门,稍微收拾一下,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冷冷地开口:“好好呆着,我给你买点东西吃。哼哼,要是像方才这样生事妄图有人来救你,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完又在她身上点了几处大穴,这才锁上房门出去了。凌玉听得他的脚步渐渐远去,几日来心头的委屈一起涌上,不由无声地抽泣。
这时,院中似有石子落地的声音,她不由一怔,以为周生去而复返,听了一会,却是无人进来,想着又自顾自伤心落泪。
正想到自己不听展飞劝告硬是做了烂好人把周生这条中山狼放在身边的时候,门突然轻轻“答”地一声,她心中一惊,连忙向门望去。
可恨周生制住了她周身大穴,她使劲转头,却转不过去,只能看到门似被人推开,缓缓露出一条缝隙来。
那轻缓开门的声音像是在她心头碾过一般,偏偏门缝里没见到一丝人影,这样诡异的情形激得她浑身寒毛倒竖:这…这可是青天白日,如果进来的不是人,难道是鬼啊!不可能!不可能!…她强自在心里暗示自己不要害怕,可是这开门之人仿佛要故意与她作对,开门的动作缓慢得让人想惊叫。
凌玉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她浑身不能动弹,老早一蹦三尺高,窝在角落里打寒战了。终于门打开了,凌玉只见有个青影闪了进来,眼前一花,那人将她从床上扶起,揭下面巾轻声唤道:“凌玉,你怎么样了?”
凌玉失魂落魄地看着面前的人,嘴唇喃喃动了两下,却是说不出话来。那人一拍脑袋:“你穴道被制住了。我给你解穴。”他说着手上轻点,凌玉只觉得浑身一松,就软软地趴在他的肩上。
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别的什么,她的泪越发急地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肩膀,将他的青色长衫湿濡了一大片。
“好了,好了,我今日来只跟你说几句话就走…”他还未说完,突然“啊!”地一声轻呼,忙不迭地将她推到面前。他侧头一看,只见自己肩上牙印深深,她居然发狠咬了他一口。
凌玉红着眼睛瞪着他,又似哭又似笑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又回来做…做什么?难道是看我这般样子想要取笑我?…呜呜…我…我恨死你了!我要告诉我母妃去!呜呜…”
她说到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破败的房子几乎被她的哭声震下一层灰来。展飞尴尬地看着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能按捺下焦急的心思,温声哄她安静,可凌玉偏偏不听,只放声大哭,似要连着几日的惊恐委屈一起哭出来。
展飞哄了半天,几乎想要伸手捂她的嘴,又是见她哭得可怜,再加上自己这些天暗自跟在后面,的确见她吃了不少苦头,只能无奈地伸出胳膊举到她面前:“你若是真要生气,我再给你咬几口,不要哭了,再哭,这里就要发大水了。”
凌玉见他胳膊放到自己嘴边,终于停了哭声,抽噎着恨声问:“真让我咬?”展飞冲外面张望一眼,以防周生突然回来,回过头来点头道:“是,是,只要能让你消气,你赶紧咬。”
凌玉心中微微一甜,突然张口咬下。咬到一半,展飞不由“哎呦”一声,下意识绷紧肌肉。凌玉推开他,瞪了他一眼:“你还说让我咬!骗人!不许绷得紧紧的!还有不许运内力!”展飞没想到她当真咬他,只得无奈点头。
这第二下,凌玉就着刚才的牙印,慢慢地咬下去。她存心就要他痛,自然咬得又慢又狠。展飞又好气又好笑地忍着痛,凝目望去,她哭得红通通的双眼犹如兔子一般,那双似极了欧阳箬的眼睛闪着孩子气,天真美丽。
手臂上的剧痛过后是奇异的酥麻,他心中不由一悸,定定地看着她。
第四百二十六章 江湖游(二十四)
凌玉咬了一阵子,心头的气才消解了。她暗笑着掀开他的袖子,果然见一排深深而整齐的牙印,殷红得要渗出血来。果然这样的咬法又痛又深。
她得意地看着他:“哼,让你装死骗我!把我丢给那个死人周生,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她说完,突然发现展飞怔怔地看着她,明亮的大眼中神思闪闪,心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慌乱浮上:“你…你看着…看着我干嘛?!”她扭着手,奈何手足酸软无力,紧张之下,纤手竟微微发抖。
展飞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没…你也别先生气,这周生图谋甚大,我只不过将计就计,先诈死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再暗中跟着他们,看他们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了…”
凌玉慢慢听他将计划讲来,他又说起一路跟随来的发现,凌玉也想起一路上周生零零碎碎的一些话语,心中暗凛:“这周生恐怕是要‘复国’!”
展飞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的确,周生是华地‘兴华会’的堂主,武功颇高,计谋也甚深,所以你在他面前不要露出什么口风来,特别是楚宫中的一些事,尽量半真半假糊弄过去,周生这人疑心很重,手段又狠辣,你若信口胡说,他是不会信的,到时候你就吃苦头了!”
他说到此处,又仔细看了她瘦而尖的下颌,忍不住伸手轻抚过,眼中露出一丝愧疚自责:“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手心略略粗糙,虎口上有一圈用剑留下的粗茧,粗粗的,麻麻地撩过。凌玉心中一悸,红了脸低了头,这几日的委屈惶恐通通都在这一句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展飞见她低头羞涩,看着自己的手,尴尬地缩了回去:“你…”凌玉也在同时开口:“你…”
两人对视一眼,又慌忙错开。凌玉只觉得周围突然热了起来,手脚更不知要往哪里摆放,只能不停地摆弄衣角。
光影在布满灰尘的窗中投下,灰尘缭乱,似被什么惊扰一般。过了半晌,展飞才轻咳一声:“你…好生保重,放心,我会在周围跟着…忍耐一下,找到主谋之人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凌玉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恩,我等着你!”她笑颜嫣然,泪水犹含在眼中,水光潋滟,一张被人皮面具覆盖住的蜡黄脸色竟生动不少。
展飞亦是回以微笑,知道不能再久留,拍拍她的头,命她躺好,点了穴道,闪身出去。凌玉静静躺着,听着他将门锁又重新落了,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最后消失不见。一颗心不再凄苦,甚至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到了傍晚时分,周生才回来,还带回来一位面相有些阴沉的妇人。他解了凌玉的穴道,见她神色有些萎靡,哼了一声:“以后乖乖不要乱跑,我自然不会点你的穴。”他指了那妇人:“她以后就看着你,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凌玉佯作畏惧点了点头,周生见她不再倔强,以为她绝了逃跑的心,心中微微松:“知道就好。等事成之后,自然会放了你。”他说完,就出了房。
那妇人似哑了一般,不看她,只简单收拾凌乱肮脏的屋子一会,便要出去。凌玉饿得前胸贴后背,见她要走,连忙唤住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我饿了,能不能给我拿点吃的?”说罢脸都红了,还好脸上戴着人皮面具,透不出红来。
她自小被翠纹姑姑照顾得十分妥帖,从未这般饿到要向人讨要食物,心中自然是万分羞恼的,可一想起方才展飞临去前的那句话,心中又升起勇气,不论如何,都要忍耐下去。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并不接口,出了门,不一会,拿来几个馒头,一碗清水给她。凌玉再也顾不得仪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
就这样一连几日,凌玉都在这偏僻破败的庭院里,周生给她下的药量只能让她走几步而已,想在庭院走走,都是十分费劲。那妇人照料他们的一日三餐,不说话,忙完了就躲在厨房一边的小房间里,似也不担心凌玉会逃跑。
周生行踪甚是诡异,有时闭门不出,有时候又连夜出去,有时半夜凌玉正睡得迷糊中听到有人轻扣门,几个黑影闪进,那周生屋子的灯便亮了。
她探听不到他的秘密,也无从猜测,只好按捺下性子,心道终有一天,他会用到自己,到时候一切真相便会揭开的,更何况…
她微微红了脸…想起那天她在他手臂上咬下的深深牙印,又是羞又是一阵甜蜜,左思右想,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痛…
周生有时看到她这般失魂落魄,自然不知她脑中想的无关紧要的东西,还道是她为自己的前景担忧,常常冷声道:“你死不了的,还有大用途。”
凌玉懒得与他辩驳,只默默回了屋子。周生一肚子的冷嘲热讽统统都只能吞回肚中,之后越发神秘莫测了。
凌玉被囚了四五日之后,突然一天醒来,发现自己——癸水来了。她脸红耳赤地收拾床铺。在楚宫之中,都是宛蕙姑姑亲自帮她料理此类事物,这出来一两个月,她虽跟随展飞,可因为一路游山玩水,住宿都是客栈,手中银钱不少,日子将近的时候,她就提前预备,倒也能应付过去。可如今,这里除了个哑巴一样的妇人,再也没人帮她。
她正手忙脚乱,那妇人就端了米粥馒头进来。凌玉期期艾艾,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手中拽着床单,十分难为情地看着她。
那妇人见她如此异样,上前去看,从她手中扯了几把,看到血迹,顿时了然。凌玉红着脸:“我…我…这位妈妈,你帮我…”
她本以为那妇人定会瞪她几眼,没想到她眼中竟然闪出慈和的光,转身出去了。不一会,拿来一些女人家事物来,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糖鸡蛋。放下东西后,又将那污了的床单拿出去洗。
凌玉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红糖鸡蛋,心中一暖,这分明是华地的风俗,做母亲的,在女儿来癸水的第一日,必定要煮一碗给女儿喝。那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妇人也一定是善良的慈母吧。
第四百二十七章 江湖游(二十五)
夜色沉沉,万籁寂静,夜枭在山林中时不时桀桀怪叫着,一行五六人悄悄地进了山,他们粗衣短打,玄色的衣料,在黑夜中犹如鬼影。
展飞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他轻功绝顶,轻轻落在树上,枝叶未动。今夜无月,树林中黑漆漆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运内力凝聚目力也才看见他们大概行走的方向。
那一行人很有默契地不说话,只默默向山中走去,这条路看样子他们已是很熟。展飞皱了剑眉,耐心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好不容易才看见手中的“猎物”探出了头,今夜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见到那幕后主谋。展飞心中暗想,正欲要跃起,手臂却是一痛。
是凌玉留下的“见面礼”。
他暗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丫头,分明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他眼中溢出几许柔和之色,却连自己也不明白,这几日,明明可以将她牙咬出的淤青用内力驱散了,可却放任它在手臂上触目惊心,隐约的牙齿形状,更是令他莫名的心情愉悦。
果然…他也跟她一般长不大了…
他想着,脚尖一点,又轻飘飘地向前跃起。那一行人在林中疾走,沉默而执著。林中吹过树叶簌簌的风声,还有那时不时被风声惊起的夜鸟叫声,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行踪不被他们发现。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那一行人在一处山脚下的山洞中停下,似往里面打了暗号,山洞中有火光亮了亮,随后,那些人鱼贯走了进去。
展飞悄悄地潜了过去,靠近洞口往里看去,里面阴风阵阵,隐约有些亮光闪现,但又顷刻隐没在黑暗之中。他知道,这个洞极深,而且弯弯曲曲,不知深浅如何,他不敢贸然跟进去。
他又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身跃上洞外的一株老松树上,静静等待。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又一批人靠近,依旧是往洞内打了暗号,这才进去。
如此几次,展飞算了算,来此山洞密会的,竟有四十多人。看来这是一大秘密汇集地了。展飞看看天色不早,再等了许久没有人出来,便悄悄地回去。
不急,这蛇才刚刚探出了头,他要有更多的耐心才是。
…
入夜了,查相府中灯火通明,在门外甚至能听见里面的歌舞声声。查三少在听风水榭里,举了酒杯对对面的安王歉然笑道:“王爷,微臣招待不周,让贼子有机可乘,实在是罪该万死,这杯水酒且当赔罪。”他说罢一饮而尽。
安王笑哈哈地举起酒杯:“这怎么能怪查相呢,还好查相并无受伤,不然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本王的错,查相要不是为了款待本王,也不会出这种乱子。”
两人说罢,各怀心事相视一笑。水榭前面搭起的竹台上,歌舞漫漫,一个个柳腰纤手,犹如一缕缕轻摆妖娆的水草,轻易地就掩盖了所有肮脏的真相。
灵春捧了果子碟,低头递给了另外一个侍女让她奉到席上,便垂了手,站在廊下。水榭四面的檐下挂了一盏盏灯,以透明的云纱做灯罩,透出的光柔和不失明亮。
她微微有些失神地看着上面席上笑语晏晏的两位锦衣贵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这般和睦融融的一起喝酒,分明——其中的一个人使尽毒计要另一个人死,嫣红阁,女刺客假扮的丫鬟,王爷的调笑,那一推一立间的生死杀招仿佛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看他们的表情,犹如相交了十几年的知心好友。
她突然觉得头隐约有点痛,寻了个借口,慢慢回往自己的住所走回去。不管如何,她终究又寻到了一个安稳的所在。查相爷对她很好,给她相当于大侍女的月钱,住的地方也比在嫣红阁好了许多…
她一边想,一边辨别了方向走去。初入相府才两日,她还不太熟悉。正走着,突然前面来了个小厮摸样的人匆匆走了过来:“这位姐姐,相爷在何处?在水榭吗?我家…我家主人要见见他。”他说着就往水榭方向走,似也不等灵春回答。
灵春见他奇怪,正要拦住他,突然闻到一股暗香,她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站住!”
触手处纤细的胳膊,不似少年一般结实坚硬。她心中疑虑更甚,双眼只牢牢盯在他的面上:“你到底是谁?有何要事要见我家相爷?”
她语气肃然,那人倒是怔住:“这位姐姐…你…”灵春就着廊下的灯细细看去,果然没有见喉结,甚至还能看见她耳垂上微小的耳洞。
“你是谁!我一叫,你插翅也难飞这相府。”灵春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猛地张开,冷汗热汗一起冒了出来,前两日的暗杀还历历在目,怎么这时候还有这样身份不明的人来!
这时,远远地,水榭那边有人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一道清朗却低沉魅惑的声音传来,灵春心中一松,连忙开口叫:“相爷,这里有个…”
“相爷,是我!”那个人突然叫道,打断了灵春的下半句。她本想说“这里有个可疑的人!”
“哦?!——”查三少拉长了声音,似辨认来人,果然他随即朗朗一笑:“原来是你啊,你家主子又想叫本相去品茶下棋了是吧?”
他说着几步走到近前,看着灵春一脸迷惑,微微一笑:“好了,这是灵春丫头,这几日刚进府。你们都随本相过来吧。”他说罢向前翩然走去。
那女子假扮的小厮捂嘴一笑,不由多看了灵春两眼。灵春见自己草木皆兵,误会了人,脸上红通通一片,幸好黑夜之中看不见。她连忙跟上。
灵春看着前头走得意态闲暇的查相爷,再看看那身后正舞得正热的歌舞,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漆黑而危险地漩涡之中,看不见光亮,也挣脱不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江湖游(二十六)
楼阁精巧,飞檐画栋,不似楚地的楼阁中隐有大气,倒带有江南一带的奇精怪巧的匠心,在楚京中是极少见得。楼阁四面飞檐上挂了一盏盏精细的风灯,夜间看去十分雅致。灵春来不及欣赏,便见查三少在楼前住了足,想进又踌躇的模样。
“相爷…”灵春上前半步,疑惑地轻声问。查三少似被惊醒,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了进去。灵春要跟,他顿了顿:“在外面伺候着,没吩咐不用进来。“他说着走了进去,灵春微微一怔,低了眉静立在楼阁之外。里面的灯火明亮,她抬头看去,只见隐约有个窈窕的人影在窗户前一晃,随即隐没。
心突然微有不适,她颦了眉,终于低头看着自己的那双素色的绣鞋。
…
“你来了?”站在窗口的那人轻声一叹,褪下风帽,露出面容来。楼阁之中灯光摇曳,她的容色在烛火中越发飘渺。
查三少看了她一眼,笑着坐下来:“你怎么出来了?要是…那位知道,可是谁都万万吃罪不起的。”
他语气中带着无所谓的调侃。窗台那人秀眉一皱:“本宫可是暗地知会过皇上的,皇上他一向放心…”
查三少眼中微微一黯,随即又恢复清明:“是是,您二位夫妻同心,羡煞天下人,倒不用半夜三更巴巴地过来与我炫耀。”
欧阳箬轻声一叹,眉心中带了焦急:“这时候你还这般与本宫闲置什么气,要不是事情紧急,本宫还需要出宫来求你!?”
她美目中水光盈盈,带了三分焦急,七分无奈。看得他心中一酸——他终究还是看不得她这般难过。
想着他揉了揉眉,抬眼看她:“好了,不与你浑说什么,有什么事赶紧说,安王还被本相撂在府中呢。”
欧阳箬这才凄惶开口:“凌玉被‘兴华会’的抓住了,这…这可怎么办?如今他们挟制着她过了源江,到了华地,本宫又联系不上保护之人,这万一要是有什么不测,本宫这个做娘的…”
她说到一半,忍不住呜咽,已是伤心焦急之极。查三少微微一叹,上前扶了她坐下,待她哭声过后,才递了帕子温声劝道:“别急,既然他们挟持帝姬,也就是暂时不会伤她性命,等等我立刻修书,命京城十八路鹰卫通通出动,‘兴华会’即使行事隐秘也必逃不出鹰卫的掌心。”
欧阳箬闻言抬头看他,眸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十八路鹰卫?!这不是皇上…”她顿时住了口。别人不知,她可是知道,这鹰卫可是楚霍天在即位之后,亲自挑选,直属管辖下的精锐暗卫。先前凌玉帝姬出走,楚霍天派了大内侍卫精英前去搜寻保护,她放心不下,又派了展飞亲去,并自己手底下的谍探前去保护。这已经是两拨人手。
这次凌玉出事,查三少竟然敢调动十八路鹰卫…
查三少见她面上顾虑深深,淡淡一笑:“皇上甚是信任微臣,已经将派遣鹰卫之权分一半给微臣。既然凌玉帝姬有难,这自然要用上。你且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欧阳箬细细想了一会,才颓然叹道:“如今这事已经闹得这般大了,本宫也不能再替‘兴华会’那群复国义士再遮掩什么,明日一早,本宫就去皇上面前,将这事来龙去脉皆细细讲明白才好,不然有个万一,查相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