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青高声喝着,与几位将军整理着队形慢慢撤了出去,如今还在这小镇之上,保不住还有另一拨突起之兵。
到了被火药炸得七凌八落的路上,众人都行走得十分艰难,火药猛烈,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石的气味,加上那一时被炸得断肢残体的楚军,更是惨不忍睹。
欧阳箬的车驾巨大,几次都被拌着拉得不能向前。欧阳箬心一横,高声道:“来人!弃车!”
旁边的楚军士兵不敢怠慢,忙遣人去请苏将军过来。
苏颜青一看,的确是不能走了。手中长枪一挑,挑断了那马与马车之间的牛皮绳,对欧阳箬道:“娘娘,就只能委屈你骑马了。”
欧阳箬点点头,绝美的面上虽微微有些慌乱的苍白,但是却毅然跳下马车。可是,该如何骑马?他们两人一时间也愣住了。
两两相望中,一个是太子的生母,一个是手握兵马大权的将军。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关重要的小妾,他也不再是楚定侯身边那血气方刚的心腹小将。于情于理,都不适合同乘一骑。
“母妃!母妃,我们赢了!”太子赢州高兴地在远处连连呼喝。苏颜青面上一松,赶紧叫士兵唤他过来。
欧阳箬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滋味千回百转,却也含泪高兴地看着自己儿子向自己飞奔而来,苏颜青将欧阳箬亲自扶上马,沉声对太子赢道:“娘娘的安危就靠太子殿下护卫了!请太子殿下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
太子赢州一听,小身板不由挺直几分,高声道:“苏将军放心,本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母亲!”他说完扬起自己手中的长剑,那剑上的寒光闪闪若秋水,透着渗人的寒意。
那剑上的寒光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底,涌出经年成的黑色的血。到这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他是真的将她放开了。这样也好。
眼底一片潮湿,欧阳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换了笑颜。是的,他放开了,她亦解脱了。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幸福。从此,她与他如兄如友,再也无一丝暧昧。
如此,甚好!
赢州感觉不到自己母亲的纷乱,大喝着催动着自己的马匹向前奔去。
…
一行五千的楚军,等到出了小镇之外剩下四千五百多人,苏颜青见伤亡不多,心头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催动大军往安城赶去。
才急行了不到一里,忽然远远地传来了轰鸣之声,苏颜青大惊,这阔野千里,远远地似飘来了一片乌云。
剧变顿时刺激得他的额角青筋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眼角微微抽搐。这梁国分明是不想议和,可是为什么他们还能如此笃定地挥军南下,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倾巢出动?难道他们蓄谋已久?难道他们知道此次来签订和约的是当朝的太子?
不可能!签订期间,他从未放人出安城,延绵百里都布了重兵把守,连飞鸟都飞不过。可是看如今这情势,分明就是梁国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在小镇之中,安放火药,想一举将太子与贤妃娘娘一起炸死,顺便除去他这大将军。
而如今,这滚滚而来的梁国大军该如何办?!
苏颜青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快得倏忽便逝,他猛然一喝,对太子赢州大吼:“快带这娘娘回安城!快!”
他吼完,长枪一震,一个人犹如天神一般,飞马到了队伍前面,大喝:“梁国无耻!撕毁和约,破我家园!如今我们大楚好男儿,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太子赢州一愣,扭过头看着远处乌鸦鸦而来的梁国士兵,心中大怒:“母妃!如果此次能脱险,儿臣有一日终将踏平梁国!”
欧阳箬心中缩紧,她面色雪白地看向那轰隆之声来处,黑压压一片,如蚂蝗一样。天啊,以这阵势起码有三倍于楚军!
飞奔的马匹激荡出的烟尘遮天蔽日,像一只吞噬人的怪兽飞快地向刚刚脱困的楚军奔来。
地在震动,马在不安地刨着地上坚硬的土地。
战?还是逃?!
空旷的战场上只有苏颜青的高喝之声在楚军上空回荡:“…血债血偿!振我楚军之威!”
第三百八十三章 红颜倾城(苏番外完结)
欧阳箬美眸含泪看着他正竭力去组织一次必死的战争。
太子赢州亦是牙关紧咬,铁青着小脸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尘土或血污满面的忠诚的脸。
苏颜青喊完,一回头却见太子赢州与欧阳箬仍在原地杵着,面上不由大急,拍马上前怒吼:“太子!大敌当前,赶紧护送娘娘回安城,再过半个时辰城里的‘骁云骑’就能倾城而出,到时候,娘娘就能确保安全无虞。”
太子赢州满面不甘,正要说什么,欧阳箬猛的大喊:“那你呢?苏将军你怎么办?”她说完,泪如雨下,声音已然沙哑。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他为他冲杀在前面?为她遮挡风雨?!她欠他的情真的是一生一世再也还不清。
一声声压抑的哭泣声,似铁锯一样划过他的心,一碰就鲜血淋漓。
苏颜青面上的怒色顿时沉寂,他渐渐平静,忽然下了马,在她面前缓缓跪下,抬起尤带风尘与血迹的俊美面庞,眼眸平静如水,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贤妃娘娘,末将一定会平安回到安城的。只要你们安全走了,末将答应娘娘,一定会继续保护娘娘与太子,一生一世!”
他说完,长身挺立,如电的眼神扫过面前沉默的士兵,大喝一声:“家中独子的出列!兄弟同在,弟出列;父子同在,子出列!…”他喊完,大概出来了一百个人,他们沉默着看着苏颜青,一语不发。沉重的气息压抑在每个士兵的心中。
他们明白了这场血战将是史无前例的惨烈。
“尔等护送太子殿下与贤妃娘娘回安城,若有违抗者,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即刻启程。”他说完,翻身上马,银晃晃的长枪一挥前面梁军滚滚来处,大吼:“前队变后队,结刺锥阵,前进!”
他吼完,一拍马,人若龙,马若蛟,似电一般,蹿到了队伍最前方。
欧阳箬早已经泪水泛滥成灾,泪光模糊中,他那银光闪闪的铠甲划出冷硬坚毅的光来,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太子赢州牙关一咬:“走!”他说完狠狠一拍马臀,如电一般飞速向前奔去,要快,再快些,他一定要将梁国着卑鄙无耻的小人们踩在脚底!他要让他们付出比今日更加百倍的代价!
他以大楚百年来的列代君主的名义发誓!!血债血偿!
“不!——苏将军!”欧阳箬大喊一声,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腰间是赢州稚嫩却坚定的手,狂风吹散了她眼中的泪,哽咽了她的哭声,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
苏颜青立在队伍前面,长枪闪闪,银甲之上尤带血色,雪白的战袍之上覆盖了一层昏黄的尘土,可在天光之下,他却似一根挺立的标枪一样,牢牢地钉在前方。
几个小郎将与将军慢慢驱马默默立在他身后,结成三角,牢牢将他护在周围。
沉默,还是沉默…面前的烟尘滚滚越来越近,死神似已经向他们绽开了狰狞的笑容。
一个破锣一样的声音忽然响在了军中:“古来征战几人回,杨柳依啊,江水青呀,依阑凭望,心焦急,数得年年,陌上花开盼君归…”众人转头看去,却是张头扶着浑身是血的三仔,以刀柱地,面无表情,看着那滚滚浓烟来处唱着。
他一声声唱着,沉郁而充满了百战身死的苍凉,不少楚军士兵渐渐和着他的声音轻声吟唱,苏颜青一愣,心中的沉重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盼君归!盼君归!…往事与现实交叠出现,再也分不清楚。
他手上长枪渐渐提起,似最后的号召,众士兵纷纷拔出长刀,沉默地望着面前稳犹如泰山一般的将军。死寂笼罩过来,可分明有什么不同了,那是对生的向往与喜悦。只要…只要跨过这道生死坎;只要,心中有希望,就能活着回去!
只要…活着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苏颜青看着面前比自己三倍还多的梁军,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长枪尽头明晃晃地闪着银色的光,似那夜她眼眸处的楚楚眼神…
近了近了…
风,还是风,灌进嘴里,耳里,鼻间,呼吸的都是平原上那混杂着土与青草的气息,她机械地看着那坐百年雄关一点一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以及那片如风驰电掣的乌云朝他们而来。
是“骁云骑”!是“骁云骑”!!
她的泪不听使唤地汇聚流下。嬴州抿紧薄唇,对他们连喝下达命令后,又打马继续前行。如云的“骁云骑”又怒吼着向着远处冲去。
回到安城之下,即使经过训练的太子赢州亦是支撑不住,踉跄落马,可他一瞬间又骨碌挺起身来,牵着马,将欧阳箬扶好,慢慢走进城里。
忽然有个女人似疯了一般从里面冲了出来。
欧阳箬昏沉中,只觉得有个女人猛烈地晃动着她:“将军呢?将军呢?他在哪里?!…”
她挣扎地睁眼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钱烟翠满面泪水,状似疯魔一般,嘴里不住地叫着将军。
“他…他…他在御敌!”欧阳箬神智清醒几分,可张了张口,只挤出这苍白的话来。
钱烟翠满面不相信,又哭又笑:“怎么可能,不是说是去最后签定和约吗?怎么可能再打仗!娘娘骗我!娘娘骗我!”
她说完又要冲出去,身边的士兵忙把她拦住。
欧阳箬怔怔看着她又哭又叫,只得一步步走过去,扶着她,看着她慌乱无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会回来的!他说过他一定回来!你要相信他!”
她的眼中闪着强大的自信,钱烟翠一愣,渐渐安静下来,嘴里喃喃地道:“是!他说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妻,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负我了。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她说完,挣脱士兵的手,飞块地向城楼而去。
她一定要第一个看他回来!一定要!她不许他再一次负了她,他明明给她许了生生世世,明明说要好好待自己一辈子,明明…
她坐在城墙之上,冷风吹过,吹起她凌乱的发髻,长长的发随风飘动,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凝结成了众人眼中最坚定的风景。
欧阳箬抬头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乌金渐渐西落,欧阳箬默默立在她身后,长长的披风迎风飞扬,落日的余辉将她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远远的,似有一阵渺茫的歌声随风传来“陌上花开盼君归…”
似幻似真,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寻声望去,只见黄土之上,有个小点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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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颜青的番外结束了,大家认为他死了就是死了,认为他活着就是活着…我保持沉默…
接下来是楚霍天的番外,温馨,不虐。希望我能写得好吧。大家别期望太高哦。其实我心里是很沉重的,特别是写苏这章的时候。
第三百八十四章 明春水(一)
“春江一朝东逝水,眼波横处,翠残红减…”美人榻上,有道慵懒而清冽的声音在轻轻地念着。
美目流盼,看向窗外,却正是五月的春末夏初,当真应了这句“翠残红减”,倒是树木的绿意盎然,层次不一,远远看去,倒真的成了“翠残”二字。
欧阳箬看了一会窗外风景,轻嘘了一口气,天天躺着养病,倒把心性磨掉了几份,那根懒骨头就仿佛长在了身体里,拔也拔不走了。还是得多走动走动才好。
她正要转头去唤来宛蕙,忽然外边一阵吵嚷的声音,还夹杂着宫人兴奋的叫声。她悠远的秀眉一皱,披了一件外衣便转了出去。
莲步轻移,穿过层层鲛绡薄纱覆着的门帘,隐约听着外边的宫人在窃窃私语。一声一声,隔着帘幕隐约有些失真。
“哇,好漂亮啊,皇上真有心…”
“你们说娘娘会喜欢吗?”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不会喜欢?娘娘不是最新欢华地…”有人还未说完,便住了口。宫人沉默了一阵,又开始议论,有的赞那东西精巧的,有的赞那东西绝世无双的,不一而足。
欧阳箬静静立在帘后,纤影憧憧,勾勒出她美妙却瘦削的身子。她默默立了片刻,便慢慢躺回了精致的美人榻上。
外边楚霍天送来什么东西她也不想知道。
宛蕙从外边走来,见她躺着愣愣出神,微微一笑,上前道:“娘娘,你躺了大半天了,该出去走走了。”她说着边往外边看了几眼。
欧阳箬看着她面上的喜色,冷哼了一眼,侧了身脸朝窗外:“身子疼,不出去!”冷淡的语气中含了一丝孩子气一般的赌气意味。
宛蕙一愣,旋即笑了笑,上前坐在她旁边,温声道:“娘娘哪里疼了,奴婢去叫赵先生来看看,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会疼呢。”
欧阳箬慢慢转过螓首,看着宛蕙那忍笑得十分辛苦的脸,又哼了一声:“就是疼,赵先生来也好不了,叫那些宫女小内侍将那屋子外的东西搬走了,本宫看着碍眼。”
宛蕙微微一笑:“娘娘还在赌气啊,皇上都放下了身段了,娘娘还在计较什么,常言道,夫妻床头吵,床尾和…”
她还未说完,欧阳箬羞得满面通红,啐了一口,羞怒道:“姑姑!合着你也说这没羞没脸的话呢。顶不齐就再写一份折子给皇上,叫他干脆将本宫放入冷宫,本宫也不稀罕他的讨好。再说这事本宫合该也不对,那日就该让皇后一棍子打死算了。”
她说得又急又快,不由地又是一阵咳嗽。前些日子着凉的小风寒还未好透。宛蕙见她激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是连连劝慰了,又高声命宫人将那皇上赏赐下来的事物给挪到库房里锁好,这才让欧阳箬消了气。
欧阳箬发作完,自己也觉得无理,轻叹一声,幽幽道:“姑姑,你说的对,夫妻总该不能这样,他可是皇上呢,这面子一日日被本宫不冷不热地削了下来,保不齐哪天便是龙颜大怒。到时候,本宫不在乎,倒是小帝姬与你们可怎么办呢?”
她说完,轻拢了翠黛娥眉,含了一丝忧虑。
宛蕙闻言,知道她是个通透的人,其实里里外外都想明白了,只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于是轻声安慰道:“娘娘别多心了,皇上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这次只是他气极了,再加上那位兴风作浪,这不皇上那天不是赶过来了?要不是皇上,娘娘真的就糟糕了。”
欧阳箬听了只沉默。恨吗?还是愧疚?她统统都说不清楚。
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她不想去想那日他那失望和痛恨的眼神,也不想去想他这些日子来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意思。
只知道自己几个月来被心里对皇后的恨,深深地折磨着,可偏偏,她是皇后,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
如何能扳倒她?这个念头整日整日填满了自己的心。可要叫她去利用楚霍天对她的宠爱,她实在是做不到,所以她想要从朝堂上联合查家世族去钳制她赵家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削弱她赵家的势力。
虽然难,但是也并非不可能。欧阳箬看着满眼暮春景色,方才的激动渐渐冷了几分。
楚霍天的示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冷不热地放在一边,她怕她会心软,会愧疚。但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她轻叹了一声,转头对宛蕙道:“今日炖的燕窝莲子甜汤可有剩的?”宛蕙忙道:“有的,娘娘想用吗?都温着呢,娘娘不是说炖得太烂了,不好吃。要不奴婢重新弄过?”
欧阳箬美眸一转,似笑非笑地道:“去,把那些都盛起来,给皇上送去。就说是本宫看天气热,给皇上补一补。”她顿了顿:“派个伶俐的丫头去,就说要本宫见皇上劳累,最好趁热用了,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呢。”
宛蕙一呆,失声道:“娘娘,这个娘娘吃剩的再给皇上吃,那岂不是大不敬?”
欧阳箬轻哼一声,立起身来,拢了拢散乱的发髻,对镜看了看,面容清减,倒越显得容色清冽,雪白的面上似隐约有粉红的血色,似雪峰上的一朵清冷的白莲被天光镀上了一层红光,圣洁又美丽。好在这身子经得住折腾,这一番调养下来还是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容颜了。
欧阳箬看了半晌才狡擷笑道:“怎么?本宫吃剩的皇上就不能吃了?姑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宛蕙顿时无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明春水(二)
宛蕙只得派了香叶,提着这用食盒子小心包好的一盅燕窝莲子甜汤往御书房送去。
欧阳箬做了这事之后,心头不由轻松几分,这也算这几个月对楚霍天的真正的一次回应,他若真的恼了再说,若不恼那就真看出他几分真心了。
她换了一件湖翠色绣柳叶长裙,头上绾了抛家髻,只在脑后斜斜插了一只碧玉搔头。便扶了宛蕙的手向上林苑走去。
如今小赢州长得好,乳母与几个小宫女都十分用心,再加上皇后被楚霍天斥责之后,便整日在中宫中“养病”。她也放下心头大石头,所以这些日子,除了楚霍天那边,她都觉得挺顺心的。
她低眉细想,倒没注意走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一派翠色深重,想是走到林深处,宛蕙见她想事,也随着她慢慢地走,一主一仆渐渐甩开了身后的众宫人,独自走到林深处。
上林苑其实很安全,只是林子茂密了点,但东边植了各果林,西边是一大片梅林,中间又是桃林,远远看去林间碧波如织,欧阳箬想着,忽然听得不远处有人在林深处窸窣作响,似有小宫女在摘着花。欧阳箬也不在意,正转身要走。
忽然有个小宫女嘻嘻笑了一声:“眉玉姐,你说我们主子快要得宠了吧?”言语之下透着得意。
有个傲横的声音得意地道:“那是,姐姐告诉你啊‘云香宫’的那位别看为皇上生了一位皇子,过了一两年后年老色衰,哪里比得上我们家娘娘娇嫩。”
她顿了顿,又低声笑道:“再说,云香宫那位这几个月拿乔,对皇上爱理不理的,主子说了,每次看皇上都闷闷不乐的。不过,前些日子皇上不知道寻了什么宝贝来,天天在躲在寝宫里摆弄。这几天皇上终于肯对我们主子笑了,想是我们家的主子终于得了皇上的欢心了…”
她得意地笑了一阵子,那旁边那人又问:“眉玉姐,你说主子放着好好的熏香不用,叫我们去寻什么山里兰花,可不是奇怪得紧嘛?这兰香虽然香,但是哪里有熏的那些花饼香啊?”
那位被称为“眉玉姐”的人又笑道:“你这小丫头就不懂了,皇上喜欢兰香,说熏香一股子烟熏火燎味,所以主子把所有的衣服前些天都叫浣衣局浆洗过一遍了。这几天要抓紧点,趁着这日头好,把娘娘的衣服都弄得香香的,主子得了皇上的喜欢,我们做下人的不就可以…”
她说得肆无忌惮,想是觉得这四下无人,没人能听得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让话里的正主听见了。
两人叽里咕噜一阵子,又说了不少“‘云香宫’那位”的坏话,不过就是欧阳箬与苏颜青如何如何,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偏偏她们二人说得绘声绘色,有如亲见。
欧阳箬面色无波,倒是宛蕙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去揭了那两个小蹄子的皮。欧阳箬等她们二人走了,这才慢慢探出头来。
宛蕙见她面上平静无波,恨声道:“娘娘为何不让奴婢出来,狠狠地扇她们两嘴巴,看她们还在背地里嚼舌根!”
欧阳箬清冷地笑了笑:“姑姑与这两个不成气候的丫头置什么气?左右她们说的,大致就是整个宫里传着的。谁人背后没人说呢,听听就好了,只是这是哪个宫里的宫女,这般张狂。”
她说完,又扭头看了一眼宛蕙:“姑姑,这些天怎么没听说那位娘娘去陪皇上呢?”
宛蕙一愣,才犹豫道:“娘娘这几天心里头不爽利嘛,奴婢就不拿这些小事去烦娘娘了。听人说是王贵人最近跑得勤快。不过奴婢又听李总管公公说,皇上不怎么待见她,偏偏她还是一个劲地粘在皇上身边…”
欧阳箬整了整衣衫,听得宛蕙说了半截的话不敢再说,微微一笑:“哦?!原来如此。我当是哪宫的娘娘呢。原来是王贵人。话说,她也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忙里忙外这些天,皇上倒是对她龙颜大悦了。看来是长进了。不至于在宫里一年了才由美人到了贵人。”
她说完也不置可否,慢慢悠悠地走了回去。一路上湖光翠色,端得看得满心悦色。
到了“云香宫”欧阳箬便叫来香叶问皇上可用了那甜品。香叶咯咯笑了起来:“娘娘,皇上用了,只是吃得实在慢。奴婢在一边侯着,腿都站软了。”
欧阳箬微微一笑,便叫她退下去了。
那燕窝甜腻,又炖得粘粘的,楚霍天最不喜欢吃的便是这种粘稠的东西,不吐出来便是极给面子了。可惜没亲眼看着,不然看着他铁青的脸色该是多畅快的一件事。
欧阳箬在心里笑了好一阵子,盘算着明日是不是再弄一盅过去,这时香叶又转了进来,她略略惶恐:“娘娘,奴婢方才忘记说了,皇上说明天过来,还问那赐下的东西娘娘看着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