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冷着脸,看着他的步步紧逼,此时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她没有那个心情,更没有那个唇舌再去浪费。
“娘娘,你的脸为什么不对本相也展露下那份款款的情深,对着如木头人一样的苏将军,难道娘娘不觉得痴心错付了吗?还不如换本相来,保证让娘娘满意…”他还未说完,“啪”地一声,欧阳箬已重重地扇上他的脸。
白皙如玉的面上,印上了鲜红的五爪印。欧阳箬气极地看着面前放肆无羁的男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侮辱她与苏颜青之间的清白!
查三少脸侧了侧,身子却未动一分。他冷笑一声,将手撑在她的两边,一字一句地道:“娘娘打得好!打得本相心里真是痛快极了。继续!让本相看看娘娘到底有多恨本相!”
他目光炯炯,直探入她的双眸之中,翻滚的怒意,似天边的乌云几乎要将她吞噬淹没。
欧阳箬正要开口,忽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入鼻内。她转头望去,却见他一只手上鲜血淋漓,还正不断地流着。可他恍若未觉。
她的愤怒突然被这鲜血吓得缩了回去。
“你的手!快放开本宫!你的手流血了!”欧阳箬将他推开,急急道。张口忙唤人,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这才想起方才查三少所说的,已无任何人在周围。
查三少一动不动,目光如锥,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欧阳箬不欲与他起冲突,只得掏出袖中长帕为他简单包扎。
“看什么看?方才你不是气势汹汹?”欧阳箬美目流盼,瞪了他一眼。刚才的剑拔弩张渐渐消散,一股悲凉却悄悄蔓延开来。她怔怔看着他的手,竟又想起方才苏颜青痛苦的面容。她到底做的是对是错,断了又似没断。她到底该如何做?
查三少看着她又独自出神,方才的一丝柔情顿时被满胸的怒火覆盖。他猛地将她搂在怀中,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他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铁石做的心肠,冰雪刻成的心。怎么十年他的付出都换不到她一抹温柔的笑靥,得不到她一丝的安慰。
为什么十年来,她吝啬不肯给他一丝的回应!?为什么!!
陌生的气息侵入她的鼻间,她猛地一哆嗦,想要推开,却发现自己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文弱而妖孽一般的男子身上,一股势不罢休的气息让她开始心慌。
他的吻带着无尽的绝望,扑面而来,她的手被他牢牢钳制住,他的血沾在她的手上,衣袖上,像盛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
她就是他心中的那朵彼岸花,在他面前妖娆地盛开,却无法碰触,他恨她在那个至尊的男人面前幸福地笑。他恨她在那个扬鞭沙场的男子面前绝望地哭。
而默默守在她身边的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原来爱到极致便是剩下恨!绵延的恨。纠缠在他的骨血之中,生生世世无法摆脱!
欧阳箬僵硬着身子任他在自己的唇上肆虐。
门忽然“澎”地一声被推开,清书没头没脑地进来“娘娘,宫里有密涵…”他的话像是被人连声掐断,顿时无法再说一字。
谁能告诉他面前这是什么?!清书口张得大大地,怔怔地看着自家的相爷抱着贤妃娘娘…
轰地一声,什么是平地惊雷,清书只觉得自己被一道天雷炸得五内俱焚。
“滚!!”查三少回过头来,平日带笑的凤眼中是满满地狠戾。他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长袖一卷,桌上的酒壶忽然砰地一声打在清书的胸口。
清书身上如遭电击,鲜血涌上喉咙,扑地一声,喷了一地。
欧阳箬还未回过神来,查三少已经步上前去,伸手疾点清书各大穴,手按在他的头上,作势就要拍落。
“不!你不可…”欧阳箬惊呼。
“他看见了…”查三少眼神未变,只是那杀气淡了几分。说起来清书也是伺候了他几年的小厮,就这样杀了他心中也是愧疚难当。

第三百七十九章 红颜倾城(三)

欧阳箬微叹了口气,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襟,绝美的面上略过一丝苦笑,似浮光掠影,转瞬既失,她静静道:“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你杀了他,又怎么能瞒得过天呢。总归是一条人命,还是放过他一命吧。”
她轻叹了一口气,似想起了什么:“罢了罢了,以后左相大人不要如此冲动,需知有些事不是人所能勉强的,就算你权势滔天,不能勉强的就是一颗心。左相大人好好想想…本宫回去歇息了。”
她纤美的身影像夜间的一只蝶,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查三少,看着满室的狼籍,怔怔地坐了下来。一边不能动弹的清书睁着双眼惊恐不定地看着面前失落的左相大人。
他知道自己方才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而如今自己的生死就查三少的一念之间,活得过还是活不过,就看自己的主子怎么想了。
沙漏嘶嘶作响,手上的疼痛慢慢蔓延,蔓延到整个身心,恍惚中,她微笑如春的脸在心里一晃而过,似水波一般无影无踪,她离去之时的隐忍不发,仿佛在告诉他。
她的心永远都没有他的一块地方。
手上的伤口流淌出的血渐渐凝结,染红了那条素帕,查三少就着烛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纵横交错的伤口,像一张狰狞的网披头盖脸地覆下来。
他拿过桌上另一个酒壶,一杯一杯,一口饮尽。
清书心头的惶恐渐渐消散,看着自家的相爷自虐一般喝着酒,几年来的疑惑渐渐结开。原来,原来这将自己打扮得妖孽无双的男子的爱竟是如此禁忌。
是命运错了,还是爱错了?只能无言对烛,夜千杯。
一壶酒不一会便喝完了,查三少的俊魅的面上终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一声一声,似半夜幽魂。
“清书…你说本相是不是这世上最傻的人?”他喃喃自语,往日清亮的眼中迷茫而不知所措。多年的心防在今夜突然崩溃,以后该怎么办?该如何做?
一切都没有任何答案。
清书浑身不能动弹,胸臆中却渐渐升腾同情的悲凉。爱之不可得,世间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况且,那个女人,是左相大人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连他这旁观者都要替他大哭三声。
查三少默默又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去,长长红色的衣袖拂过,清书身上的穴道终于豁然开通。
一口淤血喷出,他张口结舌看着从自己面前面无表情走过的查三少,他终于是放过了自己。即使自己知道了那么可怕的秘密之后。
“相爷…”清书喃喃几声,终于踉跄地离开那屋子。

过了两日,到了正式与梁国使者议和的日子。
苏颜青大大加强了安城周围的守卫,楚国派出的议和使者团到了那破败的边荒小镇后,查三少舌战梁国众使节,慷慨陈词,软硬兼施。以楚之兵力加要挟,加上梁国“冲岷江”缺水断流,他又诱之以在楚国境内开渠引水入江为条件,使得梁国众使节心痒难耐。于是第一日,主持议和的梁国大皇子抑郁而回。
到了第二日,查三少改变策略,对梁国提出的赔付条款三缄其口,大打太极。梁国使节又面色不善地回去了。
到了第三日,已经气势全无的梁国使节,最后不得不与楚国达成一致,以安城以外一百里,划归楚国,包括几处据传有铜铁矿藏的山脉。楚国答应年送一千担水稻种子在梁国适宜种水稻的地方种植,又开渠引水,将楚国旁边几条河流引水入梁,不但能减轻梁国年年的旱灾,又能在水源这一块上节制梁国。

城楼之上,查三少看着这因缺水而变得干旱龟裂的土地,幽幽叹了一口起,“贤妃娘娘,明日就要到出城去签国约了。一切还望小心便是。”
欧阳箬点点头,看了他一眼那包裹着白色绷带的手掌,心中涌起淡淡的犹豫,或许,自己该向他说一句对不起。可是说什么呢?对不起,她根本不曾爱过他?若是这样样的话,估计伤他更深。
“母妃!儿臣来了!”太子嬴州快步走上城楼,身还依旧跟着白袍银甲的苏颜青。
欧阳箬心头一跳,只别了头不去看他,携了嬴州的手,温柔一笑:“你看看,额头都是汗,别整日拉着苏将军,他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呢?”说着掏出手帕为他拭去面上的汗,满面的温柔与母爱让两个男子都看得心头一跳。
嬴州稚气的面上露出一丝老成持重的神色,看了一眼苏颜青笑道:“母妃放心,苏将军每每处理军务都让儿臣在身边。说以后儿臣也定要像父皇一般英勇无敌。”
欧阳箬闻言心中十分欣慰。文有查三少,武有苏颜青,何愁她的儿子以后不会坐稳帝位?
烈烈风吹来,欧阳箬拢了拢风衣,指着面前绵延千里的广阔平地,沉声道:“梁国终是我楚国的心腹只患,此次议和不谛于给一头野狼栓上一条铁链,以后要驯服这条野狼,还要靠我儿以后施政之上多多努力。”
嬴州似懂非懂,点头大声道:“儿臣谨遵母妃教诲!”稚气的声音中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斜睨天下的气势,令人不由信服。
长风烈烈中,查三少与苏颜青心头一震,面前这比江南春水还温柔几分的小女子,竟能一眼看破这场战争背后的深意,她的心中,装的竟是天下大势!

第三百八十章 红颜倾城(四)

第三日,到了签定和约的日子,欧阳箬按品大妆,太子嬴州也穿上明黄色滚龙太子服色,一脸肃然地扶着她出了驿馆。
所过之处,压抑不住的吸气之声时起彼伏。
欧阳箬额前簪了一枝飞凤衔珠金钗,两边各依次工整各插上了四枝飞凤八宝玲珑簪,似凤凰的两支飞扬的翅膀,硕大的南珠用金丝网缀成,拢住其余的发髻。天光下,她容光似雪,有如仙子,在这工整的装束中流露出清贵无比的气质来,绝世无双。
长长的淡紫色锈金凤滚金边长裙蜿蜒拖地而行,她淡转明眸,似黑珍珠一般的眼睛扫过,一片跪伏之声:“臣等拜见太子殿下,贤妃娘娘,愿殿下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查三少亦是在众人之中,心中轻叹一声。这等女子,只有帝王才能与之匹配啊!

苏颜青策马前行,来到他们面前,在马上躬身道:“拜见太子殿下与贤妃娘娘,末将已经点起兵马,将随太子与娘娘前去!”
他抬起眼来,如玄玉一般的眼眸中是深沉如海的坚定,再也看不见一丝情绪波澜。欧阳箬欣慰地点了点头,朗声道:“如此有劳苏将军了!”
两眼相望,往日的纠结于痛苦都烟消云散,再也了无痕迹。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到了下午,到达了签订合约的小镇。入目都是荒凉破败。只有一座算是好的驿站孤零零的耸立在城西处。
一进小镇,便觉得冷清得吓人,欧阳箬与太子赢州在车内只听见那车轮骨碌骨碌的声音,压抑而单调。
“母妃,儿臣觉得…好像有点古怪!”赢州虽小,但是孩子天生的敏感以及多年来楚霍天对他的刻苦训练,他的感知已经比常人还要敏锐。
欧阳箬点点头,按了按他的头,绝美的面上有些肃然地道:“是,等会不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贸然出来。母妃去请苏将军出来说话。”
她说完,对车辕外的内侍低语了几句。那小内侍赶紧跳了下去。不一会,马蹄声响。苏颜青在车帘低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声音清朗中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欧阳箬心头一跳,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难道,难道这世事又开始轮回?
她心中百转千回,一时间竟呆了呆,倒是太子赢州开口低声道:“苏将军,本殿恐有会有变,请将军千万小心。”
苏将军一愣,明明是太子自己觉得有危险,可这一番话却说得十分得体。果然是可造之材啊!
欧阳箬赞许地抚了太子赢州的头,这便是她的儿啊!进退有度,遇事不惊不慌,平日的教导果然没有白费。
苏颜青回过神,立刻吩咐手下将领派出斥候四处打探,再紧急传令回安城再领一万人马过来。当下之急是要千万确保太子与娘娘的安危。
越来越接近那座议和的驿馆,死寂之中,几乎能听见人的心跳之声,越来越近了,苏颜青看着这空无一人的死城,心头的不详越来越深。
他终于挥手示意,长长的队伍停了下来。他又对几个小郎将耳语几句,片刻,便有梁小对的人马立刻进去探查。
没人!没人!回报回来都是没有人。
苏颜青心头一跳,又看了看时辰,的确是将近和议最后签约的时辰了。难道!?
他还未想定,忽然“轰!地一声震天响,震得人心头都要惊跳起来。惊叫声,马匹受惊长嘶声…整齐的队伍顿时一片混乱。
天空中烟雾弥漫,欧阳箬在在马车中之觉得一股气浪直扑过来,还来不及反应,她与太子赢州就被重重地摔在了马车之后,好在马车中软垫软榻甚多,二人也不会觉得多痛,只是突然而来的惊变让人一时间回不了神。
苏颜青胯下的白马长嘶一声,马蹄高高立起。苏颜青利目圆睁,方才好端端的一座驿馆片刻之中轰然塌落。
他惊得背上冷汗淋漓,要是他们方才没有停住,而是继续往前,那不就是人马都陷落其中了?
他还来不及呼喝着惊慌的士兵,又是轰然一声炸响!来不及反应的楚国士兵又被炸得蒙了,只见那破败的城镇门口,被连串的火药炸了一个个大坑。
护在小城镇的外边的三千兵马顿时被分割在城外,苏颜青暗暗叫了一声不好,就只见本来空无一人的小城镇的地下纷纷蹿出手持弯月长刀的梁国士兵。
他们一个个身披暗黄色的布帛披风,浑身是土,如一群从地下蹿出来的土狼,眼神痕戾,手起刀落,纷纷砍向毫无准备的楚军士兵。转眼间就砍翻了一大片。
苏颜青大喝:“集结成对!保护太子殿下,还有娘娘!!”他便喝便挥舞着长枪,一下子戳翻了几个挡在跟前的梁国士兵,飞奔向着那顶明黄的车驾。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似要破胸腔而出。不,不能!有他苏颜青在此,一定不会让她有一丝伤害。他坚毅的面上露出一丝不容抗拒的自信!

欧阳箬在马车之中,心虽然在激烈地跳动着,但是一只手却牢牢地扣着太子嬴州。她不能让她的儿子陷入在危地之中,梁国!梁国这些无耻小人!
“母妃,别怕!儿臣一定能护得母妃安然!”太子赢州忽然抬起尚带稚气的小脸,在欧阳箬耳边道。
欧阳箬心头一暖,正欲要说什么,忽然车帘被人一掀,露出一张脸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红颜倾城(五)

那张脸尘土满面,正狞笑着将手中长刀挥向太子赢州,欧阳箬不由尖叫一声,慌忙扑在自己儿子身上。
预料之中的痛并没有降临,一声长枪入体的沉闷声音传来。欧阳箬慌忙回头看去,那梁国士兵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未褪去,一柄长抢已穿胸而过,鲜血喷了一车。
他若猛被戳破的沙袋,顿时滑落,上半身靠在马车上,失去生命光彩的眼中,还流露着不甘心的狰狞。
车帘一掀,苏颜青焦急的面色突然出现:“太子,娘娘,末将救架来迟!”
他说完,薄唇一抿,又转身而去:“前队变后队!集结成型!长龙阵!——”他高声呼喝,平日训练有素的楚兵渐渐回过神来,纷纷抽出长枪,密结在以苏颜青为中心的四周,长龙阵一字排开,游勇散在旁边的粱国士兵渐渐被分割绞杀。
军心渐渐稳定,开始稳定而有序地向外撤退。
强将手下无弱兵,苏颜青手下都是百战之兵,此次护卫又是专挑身强力壮者,不到一刻钟的混乱之后,队伍就恢复了队行,犹如长龙,边冲杀着边向外移动。
苏颜青护在车驾之外,长枪有如出水蛟龙,人在马上翻腾,或立或侧,枪法如电,飞起一蓬蓬鲜血绽放出的妖艳的血花来。
他容色未改,冷然地砍杀着那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梁国士兵。
欧阳箬抱着太子嬴州,牢牢将他护定,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惊慌,马车走得极慢,每前进一步,都能听见许多闷哼与呼喝,血点喷洒在车窗两边,点点若妖艳的红梅,不详而诡异。
太子嬴州动了动:“母妃,让儿臣出去!”小小的面上满是坚决。
欧阳箬一惊:“说什么浑话,别逞强!母妃定能护你周全。”她面色煞白,此次梁国敢如此做为,定有杀招,若能逃出去就属万幸了。
“不!母妃,在外边都是我们大楚士兵,他们在为儿臣护驾,儿臣怎么能独自畏缩在车内之中,儿臣定要出去与他们并肩作战!”他说完,猛然立起,初初拔高的身体竟有了几分成人的坚毅之色。
他抽出腰间的配饰宝剑,一挑帘子,立在车辕之上高喝:“我大楚士兵奋勇杀敌,此次本殿与众士兵同进退!”
他说完,砍下马车拴着的一匹拉车马的缰绳,飞身骑上!
“不!嬴州!回来!”欧阳箬惊叫一声,扑到车驾前。却见嬴州明黄色的服色在马上熠熠生辉。
本来砍杀的楚军士兵一听,纷纷高声呼喝,士气大震。将那源源不断从地里蹿出的士兵扑杀当场。
“母妃安心!儿臣为母妃护驾!”嬴州说完,拍马上前,与众士兵一起。
欧阳箬只急得心若火焚,张了张口,却急出满面清泪。
“娘娘!”苏颜青见她将大半身子暴露在马车之外,连忙大吼道:“快回车驾之中,太子由末将去护驾!”
他说完咬牙看了她一眼,转身一枪,戳翻了一个从侧面包抄过来的梁国士兵,立刻拍马上前。
周围的楚军士兵连忙聚拢过来,护在马车四周。欧阳箬看着那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惊慌的喊叫就这样生生卡在喉咙之中。
嬴州未经实战,却沉着冷静,楚国士兵见他身着明黄服色,即使不认识他,也知他定是太子,士气大震,纷纷围在他身边,十个围攻上来的梁国士兵倒有九个半是被他们挡在外边。
嬴州小脸激动得通红,手中的宝剑在天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他连连拍马,催动向前。
“太子!回车驾之中!”不知什么时候苏颜青已经贴到近前,大吼道。
“不!苏将军,本殿不回去!本殿要保护母妃!”嬴州一挥手,指着在前面奋勇杀敌的士兵,大声道:“他们为本殿下出生入死,本殿要与他们同进退!难道苏将军不是如此吗?”
苏颜青一愣,看着他那坚定的神色,心中一叹,手轻抖,从腰间拔出跟随自己二十年的长剑,抛给他:“给!这是末将的贴身长剑!你就用这剑…保护你的母妃吧!”最后一句却陡然低了下来,当年…他便是用这剑护得她突出重围,如今,这守护她的剑也许该换了个主人了。
嬴州一愣,连忙接过,随手便毫不犹豫地抛下那装饰精美,却未开过刃的宝剑。
他手一挺,长剑嗡嗡作响,似在轻声应和新主人的兴奋之情。他高兴地大喝一声,正要冲向前去。
忽然异变突现,队伍前面忽然又是轰地一声,一个大洞陡然出现,从里面蜂拥涌出一个手持弓箭的梁国士兵。
他们涌出之后,立刻结集成队,搭弓上箭,嗖嗖之声不绝,如雨的箭镞就向楚军飞来。
“他奶奶的!这群王八羔子是老鼠出身的吗?靠啊!老子一个个送你们上西天!”张头大骂着举刀挡箭。一波箭雨过后,身边的兄弟顿时少了几个。
他红着眼看怒视着面前那土黄色衣服的梁国士兵,正要举刀向前,忽然一声熟悉的呻吟之声,让他顿住脚步。
一转头,却见三仔正满面痛苦地捂住右胸,一只长羽箭正斜插在他肩上。张头心一紧,大吼:“过来!在老子身后!”
三仔一听,浑身一震,忙挣扎地到他身后。张头咬着牙,手中长刀不停,不断地挥落如蚂蝗一般飞来的箭羽。
“张头!我们能出得去吗?”三仔突然颤抖地问道。初经大战,他两股战战。
死亡!到处都是死亡!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圆睁着,有自己的兄弟,还有粱国的士兵。生平第一次,他慌张的脑中闪过一张张亲人的脸。
他不想死!他要活着离开这里。

第三百八十二章 红颜倾城(六)

可是,怎么才能活?难道就是躲在张头的身后靠他的血肉之躯来保护自己吗?
一股愧疚开始慢慢在心头升腾。
张头趁着那射箭的梁国士兵换箭的间隙,大吼一声飞身上前,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如入无人之境,顿时冲破了他们结成的一堵人墙的一道口子。
三仔见他神勇,心中热血激荡,也不顾身上的箭伤,挥刀上前。
“好!此等勇士才是我大楚的士兵!本殿回去定大大嘉奖。”赢州见张头率先冲出重围,忙连声大喝,也拍马向前。
他身边的楚军见状,一个个恐居人后,也都悍不畏死地冲上去。梁过的援军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很快的,那小镇的前方遥遥在望。
苏颜青大喜,拍马命后边的队伍跟上,到了欧阳箬的车驾,想了想,才沉声说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有军士护着,十分安全。”
欧阳箬本在车中焦急万分,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探出头来,看定苏颜青感激地道:“谢谢苏将军!”
她才刚说完,镇外忽然有呼喝之声传来,苏颜青举目望去,心中大喜,原来是守在外边的楚军将被火药炸毁的路上翻了过来与被困在里面的楚军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