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一愣,问道:“你怎么回的?”
香叶眼睛一亮,说道:“奴婢自然说娘娘十分喜欢,所以弄了燕窝甜点给皇上。”
欧阳箬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却仍面上无波地叫她退下了,又叫来内侍将那事物抬上来给她看看。
四人合抬,小心翼翼,欧阳箬远远咋一眼看去并不在意,等越抬到了近前,越是吃惊。只见亭台楼阁,曲廊回转,假山池塘,还有微小的莲花,草木,每一样,栩栩如生,明明就是微缩的华地园林景致,竟硬生生搬到了这方寸之间。

第三百八十六章 明春水(三)

宫人抬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好,就弄砸了这巧夺天工的事物。欧阳箬不由下了美人榻,慢慢走到近前,这是一副山水田园图。近前是一条潺潺流淌的溪水,两边有耸立的高山,高山上白云停靠在半山腰,飘逸而令人见之忘俗,那一山一水,做得端得无比精致,足可以乱真,山间的凉亭,草木,还有那溪边垂钓的老翁,竹篓中的活鱼,无一神态不精致细微。
溪水尽头,是一片红砖高瓦围起来的园林,假山,小桥,还有那精巧的阁楼,曲折的回廊,每一样都说不出的景致。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那荷花与绿意扶疏的草木,都看不出什么人工的痕迹。
欧阳箬细细看着,几乎忘了时间,心中一处地方被柔软地碰触,这多像是她年幼与父亲同住的那方庭院,宁静,安详,即使是寂静如水的岁月,却也是她这一辈子最单纯最快乐的时候。
想着,眼角渐渐湿润,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一具温热的躯体慢慢靠近。
“喜欢吗?”他含了一丝疼惜,忽然开口。
欧阳箬还未从震惊中清醒,忙擦了眼泪,点头:“喜欢。像,太像了…”她喃喃地看着这山这水,即使有三分的神似,亦足够了。
故乡的山水婉约清丽,秀色如许,连吹拂过的微风也温柔得像丝绒一般。这分明是在梦里才能看得见的景致,竟然被搬到了自己面前。
纤腰上一紧,欧阳箬被他拥入怀里,蓦然回首,却见楚霍天眉眼是笑的看着她。他的笑带着淡淡的怜惜与欣慰,面上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小孩看到自己的成果被大人肯定与表扬一样得意。
欧阳箬这才回过神来,红了脸,横了他一眼,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道:“皇上今日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明日么?”
楚霍天微微一笑,趋步向前,坐在她身边,搂了她指着那木架上的微型山水,笑道:“怎么早上送来的到现在才看。”
欧阳箬冷静了下来,不露痕迹地挣开他的怀抱,淡淡笑道:“早上觉得身子不爽,又躺下来歇着了。皇上可别见怪才是。”
楚霍天见她依旧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有些气闷,尴尬地收回手,作势轻咳几声。他眼神一闪,只见自己修长白皙的手上的青玉扳指有一抹凝固了的红,又不露痕迹地将扳指一旋,将那血色隐藏在手心里。
依旧温声说道:“早上那燕窝…”只是说了一半忍不住皱了两道剑眉,俊脸微苦仿佛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事物。
欧阳箬见他俊魅的面上闪过一抹为难,心里笑翻了,只得含笑不语。楚霍天见她粉面含春,流目盼兮,绝色的风华更胜以往,心中一动,又笑着低声道:“你啊,到现在气还未生完吗?都过了好几个月呢。”
他的头低低的,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脖颈边,痒痒的直刺人心。
欧阳箬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在他身上轮一圈,调侃道:“皇上不是有美人作陪吗?还天天往臣妾这边跑,不知道的还当臣妾拿乔,臣妾冤枉死了。”
楚霍天一愣,细想了一会,茫然道:“谁?哪个美人?朕这几日做了这个都忘记有谁过来了。”
欧阳箬心头一震,挺直了身,指着这微型山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面上道:“这是皇上做的?”她绝美的脸上是满满的不相信。
楚霍天尴尬道:“当然也有御匠在旁指点,不过,真的!箬儿你看看,这房子都是朕做的,还有这桥…恩…这个山不是…咳咳…不是朕做的。”他边说边绕着这木架走,边走边絮絮念叨着。
楚霍天细细说着,欧阳箬听得美眸水光闪闪,半晌才转了头背过身默默道:“皇上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不过是死物而已。皇上日理万机,还空做这些臣妾真的是罪该万死。”
楚霍天见她又冷了脸色,只得讪讪道:“不就是看你想念故乡嘛…”他说了一半,心中顿时急了,想来想去,只得上前拽了她的手,却见她面上两行清泪蜿蜒而下,布满了整个清丽的脸庞。
他不由愣住道:“箬儿,你怎么了…”
欧阳箬只觉得心中的委屈与酸涩再也压抑不住,泪似泉水汩汩而下,顿时慌了楚霍天的手脚。
“皇上,你为什么不信臣妾!”她终于挤出这句话来,清冷的泪一点一点滴在他的手上,晶莹似露,似带了热度,灼入他的心中。
这几个月的夜里,午夜梦回,她看到的都是他痛心而却不相信她的眼神,每每刺得她心中一片鲜血淋漓。身上的伤可以好,心中的伤怎么可能是几个笑容,几句讨好的话就可以好的。兜兜转转,她只有这心里的那道坎迈不过去。
楚霍天一叹,不由搂了她道:“对不起…朕当时也气糊涂了,其实后来想想,就算真的子玄对你动心,也不是你的错。是朕太疏忽了你,不知道你的苦。朕将你带来,却没有好好对你。”
他的胸膛是久违的温暖,带着清冽的龙涎香的味道,直冲入她的鼻中。欧阳箬鼻间一酸,泪又滚滚而下。
四月春衫,薄薄的一层,楚霍天触手处,一片凹凸。他大惊,忙又仔细摸了下,还是如此!
“箬儿…你的伤?!”他大惊失色。欧阳箬亦是一愣,反手一摸,冷了脸色,轻笑道:“这伤疤约莫是好不掉了。”
楚霍天不信,只道:“让朕看看!朕不信。”他不相信,那么美的纤背怎么可能就此毁了。
欧阳箬红了面,只执意不肯,身上的伤也是她几月不想亲近他的原因之一。自己看着都吓人,更何况他。

第三百八十七章 明春水(四)

“皇上不要看!”欧阳箬微恼,甩了他的手,往内室走去。心里一片凄然。这伤痕大概是要跟着自己一生一世,连着那日的恨与痛,还有霖湘惊恐的哭喊声。像一根长长的刺刺在心里,日日夜夜,流出刺目的鲜血来,让她不得安生。
所以她要联合查家,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她要皇后付出十倍的代价,她要她也尝尝痛苦绝望的滋味!
楚霍天见她面色冷然转身便跑,不由一愣,脚步微微一顿,沉默半晌,忽然身上的藏青色的平常服色的龙袍划过一道坚定的弧度。他脚步一错,已然到了她的身边。
“箬儿…我看看…就看一眼…”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带着一丝恳求与痛心。楚霍天说完,不待她反应,手已经一把探入她的背后,轻轻摩挲。
他的手带着热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熟悉的身体,熟悉的气息,带着她熟悉的暧昧,辗转在她的鼻息间。
高大的身躯带着她熟悉的压迫感渐渐逼近,近得她可以看见她玄色如墨玉的眼睛,深沉如海,还有他的笔挺的鼻梁,薄而严厉的唇角。
欧阳箬近乎痴痴地看着他,他的瞳孔中映着自己的如花的容颜。而也许自己的眼中也能映着他俊魅的面容,是不是这样就可以望入对方的心里,探寻他们之间的灵魂?
她可以再相信他吗?一个念头模糊地闪烁而过。
她长长的睫毛不定地扑闪,在下眼脸上投下一小片青色的阴影。楚地四月的天温暖而不过分炎热,暖暖的风吹了进来,扑打着那一道道纱帘,沙沙地细响着。整个殿里弥漫着清淡悠远的香气。
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他终于收回目光,轻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子,脸颊,还有那扑闪不定地睫毛。一下一下,用心而温柔,似无声的承诺,熨帖着她慌乱不定的心。
绵长的吻落到她的唇边,试探着,带着一丝不确定,轻啄和缓。他的鼻息扰乱了她的。他的怀抱越拥越紧,箍着她的有力双臂渐渐紧绷。
他的吻越来越深入,带着急切与她交缠,逼着她不得不搂住他结实的腰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拂落她的外衣,在她的身上,背上游走不定。带着巨大的魔力,引导着她的呼吸渐渐急促。方才的恨意渐渐消散,整片意识沉入了迷蒙之中。只能随着他的吻轻哦曼吟。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箬觉得身上一轻,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慢慢走向床榻。他的眼神炽热,带着成熟男子特有的暧昧的微笑,看着怀中心爱的女人的娇羞。
他将她放在床上,无限爱怜地一路吻了下来。灵巧的舌带着他的气息蜿蜒,她的呼吸逐渐急促不安。
“皇上…”触手处是他灼热得吓人的温度,欧阳箬终于找回自己飘忽的神志,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可引来的却是他压抑的粗喘。
“怎么?…箬儿还在生朕的气?”他的眼睛潮湿异常,闪着水光,沙哑的声音泄露了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意图,平日微抿的薄唇更是鲜红而干燥。
欧阳箬顿时语结。他见她沉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盯着他看,只得笑叹着上前在她眼睛上轻啄,逼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中断了任何的思考。
“箬儿,箬儿…人家都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可是你生气生得太久,久得朕以为你真的在恨我…”他边说,边啃咬着她小巧洁白的耳垂,引来她的微微轻颤。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朕的心吗?…”他继续实现着他的攻城掠地,一片片衣衫拂落,面前的她与他赤诚相对,再没有了任何阻挡。欧阳箬只觉得身上的他灼热难当,他的话落入她的心中,还未荡起涟漪,便又被他的吻给生生吻走她的思绪。
风过纱帘,两人隐在重重帷幕之后,身影也飘渺难辨。他的幽深的目光在她洁白的身躯上逡巡,手一遍一遍游走其上,接着便是吻。
“让朕看看你!”他轻声道,欧阳箬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将她抱着翻过身去。洁白纤细的背上纵横着几条粗大的伤痕,皮肉上纠结着新长出的肉,像蜈蚣一样爬行在上面。
他似被兜头的一盆冷水浇了个遍,就此怔忪。
欧阳箬吧脸埋在柔软的被衾之中,无声地笑了起来。早上听来的话又刺耳地响在脑海里。
“…云香宫’的那位别看为皇上生了一位皇子,过了一两年后年老色衰,哪里比得上我们家娘娘娇嫩…”得意的笑声越来越放大,听在耳边有说不出的恶心。
“皇上…”欧阳箬翻身坐起,将被衾拖过拉在胸前,绝美的面上挂着似笑非笑,冷眼地看着他的神色。
多年的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除了相貌,还是相貌,而这具身体,她算是毁了。没有哪个帝王可以去宠爱一具这样伤痕交叉丑陋的身体。
说白了,她依旧不相信他。
“箬儿!”楚霍天看着她面上的神色,知道她定又是想歪了,笑着一把抓下被衾,翻身压上。
突入起来的压力让她不由惊呼一声,背上已然落下了细密的吻。

第三百八十九章 明春水(六)

赵清翎手上的长袖微微拂过,修长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时缓时急,和缓之时似三月春水,潺潺而过,急似洪入大海,奔腾不止。
他抬眸淡扫过她的面,只见欧阳箬神色怔忪,脸上时而羞恼,时而甜蜜。他心中微微一涩,却也笑道:“娘娘许是怕皇上见着了,不过皇上与娘娘情深,这点皇上也不会介意的。”
欧阳箬听得面上飞红,如朝霞蕴天,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去,饶是赵清翎几乎算得上日日见她,也是看得一呆。
欧阳箬抽了手,含羞笑道:“赵先生不要打趣本宫了。本宫只是…只是…”她说了半天的只是,却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羞得拿帕子遮了,就跑到内室里去。
赵清翎见她羞红满面,平日见多了她或娴静淡雅,或横眉冷目,虽说各有十分的倾城姿态,但是却远远不入今日可亲,似寻常家的娘子一般。
今早出门前的小厮墨书还调笑着问说:“先生,你什么时候娶回一房夫人来,奴婢瞧着别人家主子与娘子恩爱非常好生羡慕。”
娘子…当时他只略略笑了笑,并不挂在心上。
可现在入目都是闺房摆设,那佳人含了羞跑入房中,飞扬的裙角在他眼前划过一抹最明艳的弧度。恍惚中,她含羞一抹红晕的面庞在他面前晃着,诱惑着他的脚步慢慢跟随。
娘子,娘子…
到了纱帘处,他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忙退了两步,朗声道:“娘娘,脉还未请完,请娘娘轻移玉步。微臣好为娘娘开方。”
欧阳箬进屋用冷水擦了把脸,等得面上红晕消退,这才走出去,笑道:“本宫无病,赵先生还要开什么方子?”
赵清翎看着她脂粉未施的素面上,眉眼有如墨染,两道翠峨似远山含黛,一双美目却似三月的明丽的春水,越看心中越是苦涩,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只淡淡道:“当然是开能去除娘娘背上疤痕的药方。”

楚霍天下了早朝,便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猊狻铜鼎里香烟飘渺,除了点滴的水漏声,便再无其他声音,如此越发显得整个殿内静谧空荡。
李靖才轻步走来,悄悄将香茗放在御案上。不经意侧目一看,不由失声道:“皇上,您奏章拿反了。”
楚霍天这才猛然醒悟,尴尬地放下手中奏折,轻咳一声:“那个…朕要去御花园走走。”
李靖才见他冷肃的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心中暗笑:“皇上,那奴婢去准备准备,哎,听说柔娘娘这几日又招赵先生看病了,还抓了药,不知道…”
他话还未说完,楚霍天猛地立起,怒目圆瞪:“你个皮猴,怎么这时才告诉朕?不行,朕要去看看。”
他迈了一步,忽然又猛地醒悟,疑惑地转身:“前天朕不是才看过箬儿人好好的…”李靖才一个忍不住,哎呦一声笑出声来。
楚霍天心知被他给耍了,眸光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好笑,故意冷着脸揪了他的耳朵:“欺君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李!靖!才!”他龙颜肃然,冷气森森,即使是玩笑,却也开得气势凛然。
李靖才见楚霍天身上寒意阵阵,耳上剧痛传来,只得讨饶:“哎呦,我的皇上,您又忘记了,奴婢没有九族…哎呦…奴婢真的没有欺君啊啊…”
“叫你再拿朕寻开心!”楚霍天手指指风一扫,一道不大不小的劲力点上李靖才腰间软穴,李靖才忍不住酸软在地,想要起身,却又一阵酸麻,不由哎呦直叫。
两个主仆在笑闹着,忽然御书房的侧门一开,闪进一个身着艳色宫装的丽人。施了脂粉的精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轻移莲步上前柔声道:“婢妾参见皇上。”
楚霍天见是她,两道剑眉不由皱了皱:“你来做什么?未经通传就进来,宫中的规矩你是不懂是吗?”
来人正是这几日跑得勤的王贵人,她一听楚霍天口气不悦,慌忙伏地跪下道:“皇上恕罪,婢妾在外边没见着李公公,所以才贸然进来,请皇上饶命!”
她连连磕头,娇声哀求。楚霍天本不喜她,却也不好当面怎么发作,只得淡淡道:“有什么事,起来说话吧。”
王贵人这才起身,李靖才靠得近,只闻道一股兰香,心中诧异,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王贵人恍若不觉,只款款上前,换了笑颜道:“皇上,婢妾为皇上做了一道雪梨银耳汤,皇上可要尝一尝?”
楚霍天重新坐回龙椅御案上批阅奏章,这回倒字字看进去了。不一会,便下笔批注。王贵人见他不理自己,心中万分委屈,想了想,还是步上前去,轻挽长袖,露出一截雪白胳膊,涂了鲜红丹蔻的指甲尖尖,捏了砚台上的墨便轻轻研磨起来。
来回拂动中,暗香盈袖。楚霍天一闻,不由抬首看了她一眼。王贵人以为他动了心,忙笑道:“皇上,婢妾为皇上磨墨,不会吵到皇上的。”
她说话间娇语软糯,带了一丝不自然。楚霍天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她几眼,冷然如电的目光刺得王贵人面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只得尴尬地低首:“皇上…皇上如此看着婢妾做什么?”这句倒说得爽利又快。
楚霍天心中冷哼,只冷笑道:“李靖才,滚进来!”说着也不看她一眼。
李靖才忙低头快步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楚霍天指了指一边呆立着的王贵人,冷声道:“去,请王贵人回宫歇息。”这一句分明就是逐客令。王贵人一听,立刻慌了手脚,忙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皇上,婢妾想要伺候皇上啊。”

第三百九十章 明春水(七)

王贵人面上泪水莹然,可惜涂地脂粉太过浓厚,泪水滑落时冲刷出两道粉沟。
楚霍天本来看着她心里便烦闷欲呕,如今见她如此情态,更是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冷然挥手:“李靖才,将她拖下去,以后没朕的意旨,私入御书房者杖五十!”
王贵人一听,顿时吓得软在地上,李靖才心中暗笑,忙叫了几个内侍夹了她赶紧出来。
王贵人尤不死心,拉了李靖才的袖袍:“李公公,烦您给皇上说个情,婢妾真的是来伺候皇上的。不过是心疼皇上日理万机…”
她一边说一边哭,脸上的妆都花了而不自知,可怜她本来也是一张美艳的面孔,如今这一哭,倒显得丑陋无比。
李靖才清秀的面上微微一笑,嘴角含了一丝嘲讽,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王贵人想要伺候皇上呢,先要把自己身上那身香给换一换,说话呢,别咬着舌头…再说呢,皇上有奴婢们伺候着,小主就不用费心了。”
最后一句说得很轻,但是却足够让她听见。王贵人停了哭声,抬头一看他,只见李靖才脸上虽然恭敬,但是一双精明的眼里满是嘲讽之色。
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画虎不成反成犬,如今这大内的总管公公还不指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他笑话自己也就算了,自己顶多厚着脸皮就行,但是谁都知道,李总管公公可是皇上的心腹之人,他说这话,分明是代皇上说的。
王贵人越想越是后悔,早知道就不学那位“云香宫”那位狐狸精的样子了,果然没好果子吃。
她只站在御书房门口边哭边后悔,李靖才心里不耐烦,却也不太好赶人,正踌躇间,远远的见一队肩辇行到近前,不多时,一位绝色丽人由宫女搀扶着款款走来,她体态纤美轻柔,脚不沾地似地一路行来,几位在御书房的内侍都看得出神。
李靖才定睛一看,心中大喜,忙不迭地上前:“哎呦,是柔娘娘来了。”他撇下正在哭泣的王贵人,飞奔一般地迎上去。
欧阳箬美目一扫,见王贵人哭得正欢,心下略略诧异,却也明白几分。她微微一笑,似春风拂过,李靖才顿觉得周围的气息都温柔许多。
“李总管最近可安好?”她略略见过礼。以欧阳箬的身份虽不用给他见礼,但是李靖才是后宫总管,这份薄面她总是给得足足的。
李靖才心里叹道人与人的不同,忙回礼笑道:“柔娘娘来了可好了,皇上正念着呢。快些请进吧。”
他一边躬身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王贵人停了哭,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欧阳箬一眼,虽泪眼朦胧,却也看得八九分真实。
只见欧阳箬身着一件天水蓝一色长裙,上面绣了各色淡色的梨花,一朵一朵,栩栩如生,附在裙上,错落有致。似满身梨花拂了还满。
她头绾简单的惊鹄髻,两边各簪一枝蝴蝶戏花蓝镶宝石金步摇,额前插着一枝八宝团花锦绣华胜,其余各出零星簪着细小的珍珠银钿,似细碎的梨花落在发间,十分清雅。因病而略显得瘦削的面庞上,越显得一对眼睛十分明亮,顾盼之间美目流兮,只淡淡一扫过,便觉得满目光华,似三月的春水在天光下闪闪灼灼。
王贵人越看心里越是嫉恨,只得半掩了面要走,她一边的宫女殷勤上前搀扶道:“小主,我们走吧。”
她说的声音虽小,但是欧阳箬听着微微一动,略略看了一眼那宫女,知道她便是那日在上林苑背后嚼舌根的人之一。
她心中一笑,缓步上前,轻声问道:“这不是王妹妹吗?做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她说着已经挡在了她们面前。
王贵人见避不过,只得上前见礼:“婢妾拜见柔娘娘。”香裙轻摆,一股兰香扑鼻而来。欧阳箬心里明白,只笑着上前虚扶了一把:“王妹妹多礼了,怎么在这边哭泣?”
她说着从怀中掏了绣帕要帮她拭泪,王贵人一时竟呆了,她以为欧阳箬定是栏住她冷嘲热讽一番,自己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没想到欧阳箬绝美的面上满面温和,竟看不出一丝嘲笑之色,她戒备地抬起脸来,忙退了一步:“婢妾不敢当。”
欧阳箬温声道:“王妹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们移步到前面花园里找个地坐坐,也好久未曾见过王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