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都朝他们低吼:“援军还未到,我们先想办法脱险才对!”说罢,撕下一块衣襟,便往殇烈受伤的手臂缠去。
殇烈的脸色异常暗沉,他也中了迷香,经过一番殊死力拼,支撑到此时已是极限…
“莫军师也是内奸吗?”他问话的声音越轻柔便越是危险,本以为已查出军中奸细,没想到最厉害最狡猾的就在身边。
盛胜将军皱眉道:“适才只有他没有出现…而且,今夜大王尚留在此营之中的事,除了我们几个无他人知道。”
巴都背上已是濡湿一片,冷汗淋漓,他咬牙道:“我们先掩护大王,冲出去再说…”
“恩。”候清平与剩余的士兵一同点头。
“不,本王岂能弃你们而逃!”殇烈握紧剑柄,黑眸之中尽是坚定。
巴都忍痛道:“为了刖夙,大王不能有任何闪失!”
“看,援军已到,那是我们的军队!”盛胜将军欣喜的声音带给了他们新的希望。
“太好了!”
就在此时,黑衣人再次冲了上来。
激烈的战火再起。
援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衣人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依然全力攻击。
几位将军在打斗中又被冲散。
眼前一花,殇烈来不及躲闪,只见几把闪着白光的兵刃一同刺来,他下意识地举剑抵挡。
“大王…”巴都飞扑过来,手中的大刀飞了出去,正中一人胸口,而他自己——却英勇地挡在了殇烈的面前。
“巴都!”殇烈厉吼一声,睁大眼睛,看到一把淌着血滴的长剑自巴都的腹中拔了出来,“巴都…”
援军已气势汹汹地涌来…
白色的霜草之地被染红。
空气里全是血腥的气味。
黑衣人也倒了一地,揭去层层黑巾,盛胜将军蹙着眉摇摇头,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部下,却绝对是敌方的死士。
“立刻撤回后备营!”盛胜将军有力地命令道。
殇烈冷肃着一张脸,唯有看到被士兵抬着的巴都时闪过一抹沉重与愤恨。
手指握成拳,冷硬无比,他收起下颌,誓亲手要将这背后的主谋揪出!
月下一片清冷,人已散去。
山坡上,只剩下两个黑色的身影。
“计划很成功!做得好!”黑衣人的声音有点低沉,听起来年纪不轻,他黑巾蒙面,眼珠是黑色,连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黑色的,幽灵一般的黑色。
另一黑衣人拱手笑道:“这都是主公英明!”
“哈哈…”低沉的笑声里全是冷酷,“接下来的事都安排好了?”
“主公放心,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
“好,哈哈…殇烈,蓝倪!四诏之王…哈哈…”
这个夜,格外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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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刖夙篇——暴君·邪妃:042 心绞]
天际泛白,已是黎明。
殇烈换下血衣端坐在军塌之上,表情极为肃穆,他目光阴沉地紧盯着正在忙碌的大夫。
巴都紧闭着双唇,毫无意识地躺在塌上。
“王,您一个晚上没合眼了,又受了伤,快去歇息吧!”盛胜将军担心地说。
殇烈罔若未闻,没有移开目光,低低的问道:“巴都的情况如何了?”
大夫再次换掉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布条,叹口气道:“禀王,巴都大人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未醒,加上背上与腹部均受重伤,拖了这么久恐怕…”
“没有恐怕!巴都是一名勇士,不会那么容易恐怕的!”声音不重,却充满了信任与坚定。
大夫连连点头:“属下一定会尽力救醒巴都大人的,他虽未伤及要害,但是腹部的伤口极深,几乎贯穿腹背…”
殇烈浓眉一拧,命令道:“无论如何,一定救好他!”
“是,属下尽力而为!”大夫肃着一张脸,拿出旁边的小药瓶继续为昏迷中的人救治。
殇烈沉痛地闭了闭眼,额头不断跳动的青筋足见他隐忍的愤恨。他一定要让这次阴谋的幕后策划者血债血偿!
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所有谋害刖夙的人!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帐外天色又逐渐暗了下来。
殇烈固执地一步也没有离开营帐,只靠着军塌闭眼休息。曾经多少个危急时刻,是小部落守护着他,如今不分君臣,他们只是肝胆相照的弟兄而已。
盛胜将军重新走进帐内,便看到的这副景象,一股本不属于铁血男儿的感动缓缓升起,他看着大王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这就是他们的大王,对待军中纪律绝对严明,性子刚烈不羁,对待忠心的手下却又发自真切的关心。
巴都和自己都很幸运跟随了一个英明的主子。
“大王…大王…”
一个极度沙哑虚弱的声音自塌上发出,巴都苍白着嘴唇,紧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喊道。
殇烈陡然睁开双眼,正好瞧见巴都微微晃动的脑袋。
“巴都!”他叫他的名字里隐含着欣喜,又明显地松了口气。
“巴都大人没事了,大王不用担心了。”盛胜将军站在殇烈身后轻声道。
殇烈缓缓地点点头,仍然难以抛却满心的担忧。
过了一会,巴都的眼睛慢慢张开,发红的眸子布满了血丝,一见到殇烈立刻涌上了激动之色:“大王…你没事…?”
“我没事,你也没事!”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保证。
巴都略为干裂的双唇扯了扯,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盛胜将军道:“巴都大人要快点好起来,大王担心你一直都没有休息!”
巴都一眼看过去,正好看到殇烈关心的眼神,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让他的眼睛变得明亮。
殇烈走到他面前:“巴都,你随本王出生入死,又因本王而受伤,你这份忠肝义胆本王定会加封赏赐的。”
巴都闭了闭眼睛,表示其实他并不在乎那些,大王对自己的重视胜过一切,他真的有一个好主子。
他也一定会保护自己的主子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殇烈低头看着他,道:“巴都,你从来没有辜负本王的希望,这次,你依然从鬼门关里挺了过来,所以,快点好起来!本王还需要你!”
巴都再睁开眼,咧嘴道:“巴都一定会的…”
次日一早,日色朦胧,天空中似有层层乌云。
殇烈刚用完早膳,巴都就睁开了眼睛,浑身的伤口包扎得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过了一会,只见盛将军走进营帐,拱手而立,报道:“王,我等终于已经将逃窜中的莫须问抓住了!”
“抓住了?”殇烈猛然站起身,眼神凌厉得似苍穹猎鹰,“人在哪里?”
“就在帐外!”
“带进来!”殇烈的命令刚落,就见门外一人被踢了进来。
此人莫须问正是营中军师,他跪在地上双手被绑负在身后,亲自送他一脚踢进门的则是侯清平,侯清平一见大王立刻禀道:“王,莫须问都已经招了!”
怒火狂燃,想到了前夜的血战,想到被偷袭的兵士,想到若不是巴都抵死相救恐怕自己现在躺在床塌上,一双黑幽的眸子便变得冰冷阴森。话从牙齿缝里蹦了出来,格外骇人:“说,背后的主谋是谁?”
莫须问抬高了下巴,直直对上殇烈阴寒的眼,一言不发。
候清平抽出腰中之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大声喝道:“说,背后是谁在策谋这一切?”
盛将军将侯清平的剑轻轻拔开,注视着莫须问的脸,语带遗憾:“莫军师,你在军中多年,本将军一向相信和器重你,没想到你竟然…本将军不愿杀你,只想请你说出究竟是何人积心储虑要暗算我刖夙国?”
殇烈见盛将军如此一说,暂时收起怒气,静观其变。
候清平明白盛将军的意思,于是将剑插回鞘中,语气也变软:“莫军师,来自投军以来,将军等都待你不薄,身为刖夙国之人,你又怎可带他人而灭己国?”
闻言,莫须问突然抬头,道:“我不是刖夙国之人。”
盛将军和侯清平不由地吃了一惊,莫须问在军中已有多年,他不是刖夙之人?
“可是你来刖夙国军营,谁都待你如待自己的亲兄弟一般。”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盛将军在惊讶、懊悔的同时,没忘记用过去的情谊来软化对方。
莫须问瞥了拢眉不语的殇烈一眼,撇唇道:“好,我莫须问也是爽快之人,念在将军你多年来的恩情上,今日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见他突然变得如此爽快,殇烈的眉头锁得更紧,鹰眸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企图从他视死如归的脸上看出什么倪端。
盛将军问:“你非刖夙国之人,那是哪国之人?”
莫须问沉默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北诏!”
殇烈的脸色微微一变,手指已经悄然握起。
盛将军继续问:“北诏之人?你来我军已有三四年,难道是邪君早就预谋好的?”
莫须问看过他一眼,表示默认。
“邪君竟然谋划了这么久,你们才行动?莫须问,你也真够厉害!”侯清平问。
莫须问撇撇嘴角,语气中透着一股骄傲:“邪君心思慎密,他精心训练了大批黑衣侍卫,而我,只是安插在刖夙国内的一颗小小棋子而已。”说是棋子,他却并无不快。
邪君楚弈?黑衣侍卫?
听到此,殇烈袖口一挥,两个大步已站到莫须问面前,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突然用没受伤的一手狠狠地提起莫须问的衣襟,厉声问道:“真是楚弈精心预谋的?”
莫须问见到他眼中的疑问与怒气,哈哈大笑起来。
“为什么?”侯清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为什么!哈哈,四诏之王谁不想一统天下?暴君你难道没有想过?邪君英明,只是最先将矛头对准了刖夙而已!”莫须问不怕死地对上殇烈的眼,笑道。
殇烈更加用力抓紧他,声音低沉危险:“星回节那日,楚弈是不是也安排了黑衣人刺杀本王?”
莫须问停住大笑:“暴君也是聪明之人,这种问题何须问我?我莫须文也只是一颗小棋子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殇烈怒火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其实刖夙国待我真不薄…唉,反正我莫须问已被你们识破,也不打算多活,暴君,我就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吧!”莫须问叹口气,非常认真地扫了瞪视自己的几个人一眼,“安插在刖夙国最厉害的奸细不是我,而是…”
“是谁?”
三个声音一齐问道。
“我没见过她,但是我们探子营的消息从来不假,她就是——暴君你册封的国妃娘娘!”
殇烈一听“国妃”二字,心猛烈一抽又似被人扼住了喉咙,他一个大力甩开莫须问,飞快地抽出侯清平鞘中的利剑,冰冷的剑锋直逼莫须问的脖子。
国妃,蓝儿。
怎么回事?怎么又扯上蓝儿?这跟蓝儿有何关系?
蓝儿的身世来历一直是个谜,派了多人去查探均无进一步线索,难道她真的是…
他绝对不相信!
一定是莫须问的阴谋!
可是很快,另一个发自心底的声音又反驳道:真的一点也不相信吗?她说她是自小在山林长大,与世隔绝,与雪婆婆相依为命,她压根不认识外面的人。若是那样,莫须问根本不可能认识蓝儿,可是他又为何会说到她?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已不似他,像来自地狱阎罗的质问。
莫须问挺直腰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暴君,我再说一遍还是一样,我甚至可以原原本本把一切都告诉你!”
握住剑柄的手青筋直冒,他只忿忿地吐出一个字:“说!”
“好,我说!”莫须问感受到了冷飕飕的剑气,再看了一眼殇烈,“国妃娘娘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北诏公主,也是邪君的妹妹!”
殇烈一听,刹那间浑身的血液逆流而上,深黑的眼珠子几乎要瞪了出来。
侯清平插话道:“大王别妄听小人胡言!”
莫须问撇唇一笑:“公主是先王蓝妃的女儿,怎么不是公主?”
盛将军皱眉疑惑道:“楚奕又怎会让一个公主来做奸细?”
莫须问道:“北诏国妃娘娘过世之后,邪君一直由蓝妃抚养,自小与蓝倪公主感情甚笃,为了国家和兄长,公主自然愿意做出一切牺牲!”
殇烈沉重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胸腔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
她是公主?
她为了邪君和北诏愿意做一切牺牲…
那么她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刻意安排,刻意引起他注意的?
该死的!!
“她真的楚弈的刻意安排?”
剑尖已直抵上莫须问的喉咙,让他的衣领染上一丝殷红,挑眉看一眼隐忍的暴君,他继续不怕死地说道:“是。星回节之日公主救你,也是蓄意安排,否则公主又怎么有机会认识你?但是,令我们意外的是,公主的魅力真大,暴君你如此为她着迷,这么快就册封她为刖夙国国妃!”
听到这里,殇烈高大的身子突然晃了晃,想到她清澈的眸子,他咬牙提醒自己,应该选择相信那个女人,他应该亲口问她这些!
“初八劫亲之事也是北诏所为?”殇烈问。
莫须问皱了一下眉头,摇头道:“此事莫须问就不知情了。不过,蓝倪公主真的让人佩服,为北诏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盛将军见大王脸色一片乌黑,忍不住口气冷硬地逼问:“莫须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莫须问点头:“邪君的计划很精密,一步步铺开,公主也周旋在刖夙与银暝国之间,他们是伟大的王族!暴君你也是不可多得的王者,可惜…”
周旋在刖夙与银暝之间…
殇烈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眼前晃过她与白衣人在一起的样子,想起她与银冀手持玉佩,四眼相望的情景,他才知道这个消息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大,如果这是真的——
他真的无法容忍,该死的!如果她在骗他,他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心像被人挖了个窟窿,源源不断翻滚出来的是急欲杀人的狂怒。
殇烈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牙根紧咬忍住自己没当场一剑杀了莫须问!
莫须问注视着殇烈,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亮光。
“你说完了?”殇烈低问,声音平静地诡异。
“暴君,信不信由你!当是我莫须问对刖夙国的唯一回报,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也有所交待了!”说完,在大家呆愣的刹那,他脖子一扭,划过寒光四射的剑锋。
一条血口浮现,莫须问倒了下去,嘴里嗪着一抹怪异的冷笑。
侯清平飞快地上前一探,鼻息已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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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之内非常安静,只剩下殇烈的手指握拳时发出“咯嚓”之声。
塌上的人动了动,声音低不可闻:“大王…”
“巴都,你醒了?”殇烈回头见巴都正睁着双眼望着自己。
“大王…”
“刚刚你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尽是挣扎后的疲惫。
“大王…”巴都突然神情激动起来,一张憨实的脸被涨得通红,“大王…”
他痛苦地叫着,他都听到了,他要告诉大王,不能再被那个女人欺骗了!
“巴都,你有话要说?”殇烈疑惑地按住他。
“大王…属下…不…咳咳…”因为激动巴都的伤口裂开,鲜血又冒了出来,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殇烈双眉纠结:“你别激动,有什么等伤好了再说。”
无视于身体的疼痛,巴都费力地张口道:“大王,属下…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不能隐瞒大王了…”
“什么事?”看巴都如此激动而慎重,殇烈的一颗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他注视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祥的预感涌遍全身。
“封妃大典当晚…属下曾亲见…倪妃…与一神秘黑衣人见面…咳咳…他们…”一口血气冲上来,巴都的话硬是没说完。
可是,殇烈却是完全变了脸色。
这短短的、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如一记讯雷直击他的头顶,他高大的身躯剧烈一震,几乎站不稳脚,只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句话发自于他最信任的部下口中。
他注视着巴都,那双担忧的眼睛里是一片真诚。
刹那间,他听到了心迸裂的声音。
蓝儿,蓝倪!
真的是这样的吗?
真的吗?真的吗?
他不信!他能不信吗!
他想见到她,想立刻见到她,他要掐着她的脖子,他要摇碎她的骨头,他要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的手紧握拳头垂在两侧,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理会忽然狂涌而上的愤怒和心痛,纵使胸口像是有千万把刀在戳绞,他也要忍住!
一时间,他没有气力再说话。
他所有的气力都消失了,一国之君的他首次尝到真正背叛的感觉。
“大王…咳咳咳…”
在大夫急急赶进来的时候,殇烈如一头暴躁的猛狮狂奔了出去!
[刖夙篇——暴君·邪妃:043 暴殇]
[刖夙篇——暴君·邪妃:043暴殇]三日后,刖夙边城的行宫里。
殇烈这三天的脸色足以用千年寒冰来形容,冷冽到了极点,让人远远看着就会自脚底窜上一股寒气,望而生畏。
边关之事已重新部署,盛将军等依然留守要地。而这行宫之中,所有人都听过大王的英勇传说,可真的见到大王本人才知道何为“暴君”,大家小心翼翼地做着事,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他。
精神迅速恢复中的巴都最是了解大王的苦楚和痛恨,但是,除了暗地里咬咬牙他也别无他法,他是一名忠诚的下属,唯有早日告诉大王自己所见的真相,才会想大王和刖夙国都免陷敌人的阴谋之中,一切都是为了大王。
秋风萧瑟的天气里。
夕阳,损落于天际。
沉沉的夜幕,吞去黄昏最后一丝彩霞。
那个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异常孤绝,冰冷地如同一座雕塑,久立而不语。
因为,从知道她是北诏的公主,是邪君特意派来的奸细,殇烈的心几乎被隔绝到冰冷之地,封存起来了。
突然,一名侍卫匆匆来报,不知道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只见他的脸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眼中的点点寒光像黑暗中的野兽,令人不颤而栗。然后,他踏着僵硬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明亮的烛光下,殇烈不动如山,黑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前方那扇紧闭的红门。
他等着。
屏住呼吸等着。
紧握的拳头,收紧的下颌,阴寒的表情,他在等着一个重要的人…
刚刚侍卫报告,有人自称是“国妃娘娘”到达了行宫,要见大王。事实上,他早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在蓝倪离开王宫的第二日,就有信兵快马加鞭地报告了此事,只是,因为莫须问与巴都的话,他的心已逐渐冰封。
他也在等,今天,她终于到了。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他的背开始僵硬,黑色的大门,终于往内缓缓敞开。
行宫之内,到处灯火通明,地上青色的石板,被人擦磨得光滑洁净,反射着灯光。
一抹纤细雪白的身影,就那样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带着奔波的憔悴,带着离别的伤感,又带着相见的激动,她站在门口,光滑盈亮的黑发有几缕散垂,眼神清澈如水,灯光洒在她雪白的绸衣之上散发出淡雅的光芒。
她睁着朦胧的大眼,小巧的嘴唇微张,似乎有好多好多要跟他说…
他在与她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心脏猛烈地抽了一下。
她竟然真的来了!如此遥远而艰辛的路程,她竟然违反他的命令就这样来了!一想到她一路上可能遭遇的危险…他就痛恨自己的心不听使唤。
此时的她看起来该死地清纯,该死地无辜,还该死地楚楚可怜!
他忍住满身说不出的暴躁,暗暗地吸着气,他在忍,忍住不让自己冲动地掐紧她的脖子!
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她,他的愤怒与痛恨并存!
她看起来要命地柔弱,脸色苍白,站在门口甚至让人觉得摇摇欲坠,他的心一次比一次跳动得厉害!
他已经在克制自己不能再被这个女人而影响了,但是,没有亲口听她说,他总是还抱存着一丝丝的希望。
蓝倪静静地站着,唯有雪白的衣绸被夜风吹动。
她很疲累,千里之遥,她却只赶了几日路,马车的奔波快将她纤细的骨架给簸散。
她的眼睛直视着他,定定地,忘记了眨眼,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闪过的每一种表情。她知道自己来这里很冲动,她有猜想过他见到自己时可能会有的神情,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复杂,复杂中却看不到一丝叫做“思念”的东西。
看着他不断变化的神色,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背上窜过飕飕的寒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奴婢给大王请安。”随后而来的平儿打破了这静止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