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缓缓道:“在下从来不敢骗三皇子。”
宇文护这才信了。周围不少人深感遗憾,是因为佳人已经身有所属?
宇文护虽然遗憾,但是还没有无耻到连有夫之妇也想占有的情况。他手一挥,很无奈地道:“罢了罢了,你们走吧。”
话音刚落,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宇文护睁目间,发现琴玥居然到了自己眼前,离自己不过一尺之遥。他喜道:“你?”
“啪!——”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宇文护忽然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他捂着脸庞,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明媚女子眼中凛冽的寒芒。
“我给你这一巴掌是让你长长记性!别以为你贵为皇子就能为所欲为!”
宇文护暴怒。从小到大他都是父皇母妃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不是太子,却也极为宠溺。他十五岁上战场,上阵杀敌,纵横漠北,坑杀金帐汗国十万骑兵,名声大振。就连皇上也不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这个女人竟然敢甩他一巴掌?!
宇文护眼中猛的闪过一丝戾气,直直盯着琴玥明媚的面庞,就像野兽盯着猎物一样。
而琴玥昂然不拒。宇文护的怒意激发了她的斗气,她也眸光冷冷地瞪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怒容,然而身上如山一般的压力,却让周遭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哈哈!”许久,宇文护不怒反笑:“真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敢这么瞪着本王的!如果你没有嫁人,就算是皇亲国戚,本王也要把你抢到手。”
二十、一笑倾城
琴玥一笑:“那还真是遗憾呢!可惜啊,你没这个福气!”
那一抹笑容,深深印在宇文护的眼眸里。
她未曾化妆,素面朝天,衣衫也并不奢华,却是那一份天生的高贵与清雅,见之忘俗。阳光均匀洒在琴玥的黑发、明晰的面庞、身上的衣襟上。她的身体在阳光下变得通透,好似蓝天中一朵缥缈的云,美得极不真实。
不少围观的人都把目光汇集到琴玥身上。虽然他们未曾见过天仙,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词来“美若天仙”!不,若真要形容,那一定是比天仙还要美上三分!
喧闹的街角瞬间安静了。
世上又有哪个幸运儿,居然能娶到这样的女子?
只怕此时远在西苑的宇文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臣民们暗骂的对象吧?普天之下,忽视琴玥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父亲;而另一个,则是她的夫君。
得到的不知珍惜,得不到的却无法求取。人生在世,何等无奈?唯有一叹!
什么时候琴玥跨上马,又是什么时候带着寒霜和同样痴呆的云飞走的,已经没人关注了。所有人还沉浸在刚才的绝世笑颜中,半晌回不过神来。宇文护愣愣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一块地方开始沦陷。
他开始后悔,刚才就应该真的拦下她。这样的女人,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也许相会无期。
琴玥骑着马,和寒霜云飞走了很久,到了一个转角,没什么人,才停了下来。云飞依然愣愣的,看见眼前的女子秀气的眼睛一眨也无地盯着自己,脸上有淡淡的笑。他忽然红了脸,低下头道:“属下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琴玥一愣,接着笑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云飞答:“是。”
寒霜介绍道:“这位就是护送我们的云飞云副使。”
“云副使…云…”琴玥忽然表情一肃,沉声道,“云天扬是你什么人?”
云飞一愣:“正是家父。”
“哈哈!”云飞愣了。他抬起头来,见琴玥居然在大笑。然而,她笑容中的柔美与灵秀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藏的怨恨,她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云家!好一个云家!”话未说完,她拍马便走。
寒霜不明所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琴玥如此可怕的表情。她上前两步追了过去:“娘娘,您怎么了?云副使他…”
琴玥忽然回头,眼神犀利地瞪了寒霜一眼,指着云飞的鼻子喊:“不要再跟我提起‘云’!我琴玥不需要他们云家的帮助!”
等琴玥已经走远,云飞还愣在当地。
他知道琴玥的身世,知道她的外祖父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凌锋。她恨云家,她当然恨。如果不是云家的反间计,凌锋又怎么会死?凌家三百余口又怎么会被灭门?而她母后又怎么会被废,自己又怎么会在冷宫中生活十年,受尽屈辱?
如果自己遭遇了这些,估计也是这样吧?琴玥没有当场跟他拼命,或是扇他一巴掌,已经很对得起人了。
云飞握紧拳头。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琴玥刚才的惊艳一笑,又忆起她的极度深寒。如果不是恨到极致,她那么明媚的人,又怎么会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
如果,我不姓云就好了。云飞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曾经骄傲的姓氏产生了疑窦。云家为之骄傲的一切,都是凌家和千千万万曌国人的尸骨堆积起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错,有时候江山就是需要鲜血来铸就的。可是,那些人,真的该死么?
没有什么人是该死的。
只是,为了江山,需要他们的命。
回宫的路上,琴玥和寒霜一句话也没说。琴玥一脸严肃,除了刚才遇到云飞想起深仇大恨之外,昨天的遭遇让她真有想大哭一场的冲动。身上的疼痛还在纠结,那么多道伤痕,要多久才会消去?
早已忘记了哭泣是什么滋味。自从她下定决心要为母亲而活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擦干眼泪。
六岁那年,父亲抛弃她们母女的那一天起,她就决定,今生只为母亲活着。
十五岁那年,世上最爱她的母亲去世。她依然坚强地活了下来,为的也只是母亲临终时的一句嘱咐“好好活下去。要为了我,为了凌家,好好活下去。”
这或许是她卑躬屈膝,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
车子一停,到了朱雀门。
看着这雄伟的城门,琴玥心里五味杂陈。这次出宫,可算是体会到世间百态。宫内是牢笼,而宫外则是不设防的酱缸,什么人都齐备。面对再次的例行检查,她也不再扭捏了。
不过这次仿佛遇到点麻烦。车子进入朱雀门时候,琴玥看到进进出出的车驾排成长龙。
王统领悻悻然道:“又来了。”
琴玥也不免有些好奇,只听见前方有个孩子的声音大声抗议:“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五殿下,求求您了!”声音娇俏,应该是奴婢的声音。
五皇子宇文彦,由于生了一场大病,与太后一起去五台山清修的半路,就被送回了皇宫。自然,去五台山吃素还不抵在皇宫待着呢!况且平日太后也准他出宫,自个儿在京城逍遥,怎么也比外出受苦的好!
不过,他千算万算,由于太医禀报五皇子生了重病,需要静养,太后便严令宇文彦出城。这可害苦了他,隔三差五的就来紫禁城的各大城门闹事。昨儿个刚去了北方的玄武门,这不,今天就杀到朱雀门了。闹得那是天昏地暗,守城门的御林军们都是一头的郁闷:没辙啊!上头下命令了,打死不放人。大家也不想枉做小人,又惹不起这小祖宗,只好随他闹了。
二十一、为谁而妍
宇文彦一大早就开始闹,其实现在已经消停了很多。他让下人搬来一张椅子,隔一小段时间吼上两嗓子。下人也不敢怠慢,拿来了华盖与扇子,扇扇的扇扇,端茶的端茶,宇文彦看着自己给看门的造出了不小的乱子,也觉得有趣,赖在这里不愿意离开。
琴玥的马车缓缓从他身边驶过,宇文彦正轻轻啜着一口凉茶。抬头的一瞬间,他只见到一张柔美的侧脸在眼前一闪而过,他连忙叫道:“停!”
车子停了下来。琴玥出了口气,并不很惊异。反正现在皇上太后都不在宫里,宇文彦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闹出多大动静?
他大咧咧地站起,看看琴玥,又看看寒霜。小荣子赶紧下车:“奴才张荣才拜见五皇子。”他赶紧朝琴玥和寒霜使了眼色:“你们俩,还不赶紧跪下?”
寒霜赶紧跪了下来:“奴才拜见五皇子。”
反观琴玥,她犹豫了一下,刚要屈膝下跪,宇文彦连忙扶起她的肩膀。怔忡间,琴玥一抬头,恰好对上了宇文彦稚气的眼眸,只见他眉开眼笑:“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
琴玥一愣:“奴才是,坤宁宫的。”
“哦?坤宁宫?”宇文彦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一乐:“那好,我找皇后要了你来!”
琴玥一阵恶寒。不过此刻也只好假装答应:“奴才谢五皇子厚爱。”
宇文彦大手一挥,放行。车子隆隆驶去,宇文彦也兴冲冲地收拾行装,打道回宫。
回到坤宁宫的一瞬间,琴玥看着从内里奔出来的赤霞、翠屏与小德子,忽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温馨!这才是家的感觉。她脑袋一沉,缓缓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眼前人影交错,天地开始旋转。
再醒来的时候床边跪倒了一片,寒霜、赤霞、翠屏与小德子泪眼婆娑,倒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于是连忙温然道:“怎么了?”
“娘娘!”赤霞双目微红,“您身上的伤…”
寒霜跪下磕头:“奴婢该死!竟然让娘娘受了如此大的伤害。”
琴玥淡淡一笑:“不关你的事。”
“要不要请御医?”翠屏小声问。
琴玥摆摆手:“不必了。我还不想闹得天下皆知。我身上的伤已经无碍,就是饮食稍微注意点,不留疤痕就行。”
正说话间,忽然外面通传:“五殿下驾到!”
内里四人齐刷刷看着琴玥,齐声问:“怎么办?”
琴玥一笑:“没关系,带进来。”
宇文彦进寝殿的时候,也是一脚踢开了门闯了进来,琴玥心里感叹:这个臭毛病,可跟他的二哥一样。
宇文彦“噔噔”跑到床边,寒霜等人连忙跪倒:“拜见五皇子。”宇文彦不耐烦地摆摆手,琴玥笑道:“你们先下去。”
宇文彦探过小脑袋,看着躺在床上面孔苍白的琴玥,忽然大笑起来:“我就知道那个小太监是你!”
琴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从床头拿了一件披风围在身上。她蹟了双绣鞋,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清风吹进室内,茜纱窗帘随风飘荡。回头一看宇文彦还站在床边,她有些奇怪:“坐啊。”
宇文彦忽然红了脸:“我,我还在身边,你怎么就下床了呢?而且,衣冠未整…”
这孩子居然害羞!琴玥觉得有些有趣,她走了过去,看着这个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小小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你才多大?”
宇文彦忽然眼睛一瞪,骄傲地道:“我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琴玥也学着他一本正经道:“不错,彦儿已经十二岁了,是小大人了。”
宇文彦眼睛放亮:“你,你叫我‘彦儿’?”
琴玥浅浅一笑:“怎么?不愿意?还是,我叫你五弟?”
琴玥的黑发未绾,清风吹来,青丝随风飘扬。琴玥随意地笑着,阳光衬得她肌肤如玉,格外清雅。宇文彦毕竟年少不知节制,瞪大眼睛,竟然看呆了。
琴玥明白,她又是一笑,点点他的额头:“小鬼头!真是人小鬼大!过几天让你母妃给你娶一房厉害的媳妇,好好管管你!”
提起母亲,宇文彦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下来:“母妃,去年已经过世了。”
“对不起。”琴玥没有想到提起他的伤心事,按着他的小肩膀。
宇文彦摇摇头:“不关你的事。”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琴玥的脸庞,一字一句道:“皇嫂,以后,能不能叫我‘彦儿’?”
琴玥一愣,随即点点头,温然道:“彦儿。”
宇文彦眼睛里光华一闪,又有些忐忑地问:“那,我以后能常来坤宁宫么?”
琴玥笑着道:“当然。”
宇文彦伸出手指,一脸的希翼:“我们拉钩,拉钩了以后就不能反悔了。”
琴玥也伸出手指,拉完勾,宇文彦蹦蹦跳跳地离开,回头笑道:“一定哦!”
琴玥点头。
宇文彦犹豫了半晌,又抬起头,脸色泛红地道:“其实皇嫂的笑容,比丽妃好看多了。”
“是么?”琴玥缓缓摸摸自己的脸庞,看着菱花镜里倒映着的面容,她有些迷茫。微风拂过,她看着窗外的梧桐,自言自语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梧桐叶飘落,人已是痴了。
二十二、昭宁郡主
秋风从漠北草原上如期而至。下了一场雨,天气已有秋天的味道。八月天时。
皇上早已带着柔妃丽妃回宫。回宫那天,她按照祖制,一大早就率领后宫嫔妃到朱雀门前迎候。临到中午,终于见到一抹明黄的车驾,她率先高喊:“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之后,身后也是一阵山呼海啸。
之后,一片沉默。
只剩下车辙碾过地面的吱呀声与随行军士步调一致的脚步声。
一切,如此安静。
首先通过的是皇帝的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其次,是柔妃和丽妃的十六人抬的小轿。在这之后,便是冗长的随行军士。
她一直跪着,在这期间没有抬头。她心里很明白,宇文朗这么做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恨曌国,于是她便是最好的出气筒。他不能废了她,可是他可以在所有场合尽其所能地羞辱她。
只是宇文朗不明白,这样的事根本不会让她难过。她根本就没有把宇文朗放在心上。为了一个不上心的人生气,多么可笑?
当车驾全部没入紫禁城以后,远远的,终于传来一声轻呼:“平身。”身边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谢皇上。”她却没有说。笑话!为了惩罚自己而故意让人等了这么久,跪了这么久,临末了还要说声“谢”?
她只是怡怡然站了起来,望着宫墙上飞檐的兽头,一脸淡漠:“回宫。”
她华丽转身。而身边诺多妃嫔对她侧目而视,窃窃私语。她明白,她只是顶着一个皇后的虚名,甚至连蒙得宇文朗一夜恩泽,最低的女官“美人”,也比自己有骄傲的资本!
后宫倾轧的激烈她并非不知,她不想一脚踏进泥潭。
然而,她刚要踏进坤宁宫的院门时,一个稚气的声音忽然响起:“皇嫂,让我好找!”
冰雪般的表情瞬间融化,转目间已是一脸的春光融融。她笑道:“彦儿!”
一抹水绿的身影轻轻巧巧奔了过来,宇文彦跑的额角上上都是汗珠。琴玥爱怜地掏出一方素帕,仔细擦去了他额角的汗珠:“慢些跑!万一摔倒了怎么办?小鬼头。”
宇文彦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许久,轻轻道:“你真像我的母妃。”
“嗯?”琴玥有些愕然。宇文彦又道:“只有母妃这样温柔地帮我擦汗,还骂我小鬼头。”说着,眼圈有些发红,他低下了头。
琴玥有些爱怜地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彦儿,你还有疼你的兄弟姐妹,还有太后,还有我啊,我也会疼你的。”她凑近,伸出手指,道:“你忘了么?我们还拉过勾的。”
宇文彦有些惊喜地抬起头,他很认真地问:“皇嫂,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姐姐’?”
琴玥温柔地笑道:“当然可以。说实话,‘皇嫂’这个称呼,我听着也别扭。”
宇文彦又一次吃惊地看着她的笑颜,然后他呐呐地道:“姐姐,你的笑容真的很美。”
“是么?”琴玥笑道。
“嗯!”宇文彦的点点头,“姐姐这么好看,为什么皇兄不喜欢?”
琴玥面容一肃,“因为我是曌国人。”
“为什么?”宇文彦似乎有点不太理解,“听我奶娘说,曌国的女子温柔灵秀,就像,就像姐姐一样。”
“因为…”想了想,她始终还是没把晟曌两国之间的恩恩怨怨跟他明说。毕竟他还是孩子,孩子不需要操心这些国家大事。
“我以后也要娶曌国的公主!姐姐,你有妹妹么?”宇文彦歪着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妹妹?”琴玥想起来琴瑗那张傲然的脸,“有是有…”
“漂亮么?”宇文彦眨巴着眼睛看她。
想到琴瑗的面容,她点点头:“很漂亮。”
“太好了!”宇文彦欢呼雀跃,“我将来要娶姐姐的妹妹,美丽的曌国公主!”
怎么可能?琴瑶琴瑗连晟国皇后都不愿意做,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做王妃?何况,她的个性?琴玥笑道:“那可不好,我这位妹妹啊,很是刁钻,又骄傲,你啊,管不住她!”
“不怕!再刁钻,能有我昭宁姐姐刁钻?”
“好你个宇文彦!竟敢在背后嚼我舌根!看我不禀报太后,好好教训你!”忽然一声娇嗔,琴玥和宇文彦顺着声音源头看去,远远见到一位蓝色宫装的女子向此处大步跑来。及待走进,才看见那人十五六岁年纪,尖尖的下巴,眼睛极大。她一笑,露出一排碎玉般的糯牙,大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毫无生涩,美得很是自然。就连衣装也是一抹明丽的蓝,仿佛天空一般通透。
“你就是…皇后?”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琴玥的脸庞。
宇文彦却从琴玥身后钻了出来:“我当面说,刁钻姐姐!”说完,做了个鬼脸,又躲在琴玥身后。
“好你个小家伙!”昭宁作势要打他,宇文彦又一躲。昭宁的手伸到一半就放下了,当然只是吓唬他而已。
“你是昭宁郡主?”琴玥也好奇地看着她。宫里难得有这么明丽的女子,直来直去,敢爱敢恨。
二十三、茗如其人
昭宁点点头:“你真是曌国和亲过来的未央公主?”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琴玥,这个女子虽然并非绝色倾城,也算天姿国色,再加上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清雅,竟是连身为郡主的自己也追之不及的。一句话,母仪天下足够了。
琴玥点点头。到了宫中这么久,她也听过昭宁郡主的事。昭宁郡主与五皇子宇文彦并称“刁蛮双霸”,论捣蛋,谁也比不上他们。昭宁郡主的父亲是先帝唯一的弟弟瑞亲王,十年前死于与曌国的战争中。先帝怜她孤苦无依,便接进宫来,由太后亲自抚养,比嫡亲的皇子公主还要宠爱。这一宠倒把她给宠坏了,只把宫里闹得鸡飞狗跳,哪个宫女太监没受过她的捉弄?虽说如今已及笄,懂得进退,收敛了些,毕竟还是本性不改,偶尔有个荒唐事,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到了十三岁上,太后跟前的二皇子、四皇子都已长成,昭宁郡主再朝夕跟在太后身边,就有些不合规矩了。于是先帝钦赐昭宁郡主一座园子,离得不远,就在皇宫的东北门外。平时晨昏定省,昭宁也常来宫中。不过,琴玥由于是皇后,按照规矩,是每日第一个参见太后的人,其他的后妃公主都得等她参见完后方可进慈宁宫。再加上琴玥平日深居简出,从不与后宫诸人接触。对于这位著名的昭宁郡主,倒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琴玥连忙招呼:“不会要在这里叙话吧?请进。”
昭宁郡主笑着点头,回头又看了一眼宇文彦:“小家伙,你是要跟我们进去呢,还是自己在外面玩泥巴?”
宇文彦一昂头:“为了避免你欺负姐姐,我当然要进去!”
“哦?”昭宁郡主有些奇怪地看着琴玥。这个宇文彦可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主,如今居然这么听这个皇后的话,着实有意思。她也听过这位嫂嫂的一些传闻。听说她的外公是曌国著名的大将军凌锋,她的母亲是废后,在冷宫中过了十年。她跟着母亲,想必吃了不少苦。一嫁过来就没有得到皇帝的恩宠,却偏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在坤宁宫做个逍遥皇后。
她马上笑道:“好小子!你没有欺负你皇嫂就不错了,倒赖上我?”说着,和琴玥一道进门。
坤宁宫难得如此热闹。寒霜等人忙不迭地请他们看座喝茶。昭宁注意到坤宁宫并不奢华,反而清雅异常,仿佛置身书斋之中。房中最多之物便是书,一架又一架,码得满满的。紫檀案上平铺着一张纸,墨已研好,笔搁上一只狼毫饱蘸浓墨,只等她下笔。茜纱窗下,看得架好一架古琴,琴边有两只玉质香炉,袅袅冒着青烟。墙上一副卷轴,画的却是山林落木,夕阳西下,笔意空疏,颇见大气。上有一句诗“落木千山远,一点日黄昏。”窗外梧桐木下,有一局棋,已下至中段,黑白驳杂,战局激烈。
回头看时,却是琴玥亲自烹茶。红泥小火炉,上好的泉水,只一沸,便移开了火。琴玥缓缓把煮好的茶倒在兔毫盏里,汤色纯白,汤花均匀,久久不散,一看便知是斗茶的高手(此处用的是唐宋时期的“斗茶”法,与明代兴起的“泡茶”不同)。昭宁忙道:“怎么能让皇嫂亲自为我们斟茶倒水?”
琴玥低头仔细倒着茶,道:“这算不得什么。往常无事,我也经常给寒霜他们倒茶。自己烹茶,茶、水、器、火候都可以掌握,这样煮出来的茶汤才分外香醇。来,请。”说着,她亲自端了一杯给昭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