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没来由的,慌到无以复加,很多次凝望天花板,感受自己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和虚弱,他都在想:这样也挺好。
也旋即就会觉得心脏拧着疼,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下子从他胸肋出抽走了,那一块儿又疼又空。
无声骂道:好个屁!
他几乎是哆嗦着开了家门。
然后蓦然僵直在原地。
屋里家具都罩上了防尘布,玄关处空无一物,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显然是许久没有人住的痕迹。
他艰难地挪动步子,客厅、餐厅、厨房、卧室、卫生间,他走了一遍,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她生活过的痕迹。
他靠在卫生间的门上,缓缓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即便是枪打在身上,他都没有觉得这样疼过。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缩短虐的过程,我努力多更了点儿。
最近都很肥有木有,算是弥补之前断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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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三)

傅子鸣接到陆胤川到家的消息马上赶了过去。
把陆胤川带回了自己家, 找了家政给他打扫卫生。
陆胤川状态很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差。
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傅子鸣大半夜又硬拖他去了医院, 看着病房里头偏在一侧发呆的陆胤川,他几次张口, 都没忍心说什么。
陆胤川沉默了大半天后终于开了口,像是终于有勇气等待宣判了,只是语调低沉地能砸死人, “程慈…什么时候走的?”
“没跟我说, ”傅子鸣不想瞒他,也知道瞒不住,“大概过完年后不到两个月, 就突然辞职了,听罗琳说怀孕了,家里知道了,一直逼她打胎, 程慈原本躲着,后来她爷爷直接亲自来接她。你想不到吧?她爷爷以前是某军区的司令,据说人很威严, 家里人都听他的。程慈被他带走了。”
“怀…孕?”陆胤川觉得喉咙干涩得快要裂开了。
蓦地,心脏疼了一瞬, 然后五脏六腑都紧跟着移位了似的。
傅子鸣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艰难地点了下头, “嗯,过完年回来检查出来的。”
陆胤川想起之前程慈每次都会忧心忡忡地告诉他,“如果到时候我爷爷说了不好听的话, 或者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交给我处理,你一定一定不能因为这个丢下我。”
那时候他就猜到,她家里应该管教挺严的。
看她性格就知道,被保护的很好。而现在还没有结婚就怀孕,孩子父亲还突然就不见了,她那时候会遭遇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他抿了抿唇。
傅子鸣没有继续往下说。
其实按照这情节发展下去,程慈基本就是去做流产,一个女孩子经历这些,伤害得有多大?就是心理上那道坎都过不去。跟陆胤川之间,估计算是彻底完了。
有时候傅子鸣都替程慈抱不平,虽然心底里明白陆胤川的难处,可这会儿也忍不住为程慈说了句话,“程慈挺不容易的,你一走一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家里能让她留下孩子就怪了。她应该挺无助的,你不在,家里也都一直骂她胡闹任性不听话。”
没名没分,孩子怎么生下来?
他不在,也联系不上,跟他商量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不是陆胤川本意,可无形中,也算是给程慈一记重伤。
连他自己都觉得,陆胤川这行为太渣了。
-
有时候初衷是好的,可总是会不自觉办坏事。
陆胤川好几日,都待在病房里发呆,来了许多领导慰问他,推荐他去某训练基地当教官,他拒绝了。给他颁发了些莫名其妙的奖章和荣誉。
他听着,觉得恍惚,他不在乎那些,他只是想让自己安心。
可安了心呢?
大概想过一种平静且平凡的生活,而那些对平凡生活的向往,全因为有程慈。
他到这一刻才发现,如果她走了,好像他所期盼的那些,也就没了意义。
他原本是为了她好,想让她过得平凡且幸福,没想到,自己却成了伤害她的那个。
虽是无意,却是剜心刺骨。
他有些痛恨自己了。
-
傅子鸣试着联系程慈,可她已经换联系方式好久了,谁都联系不上她,好像她和清城彻底断了联系一样。
也是,伤心地伤心人,离开了不再留恋也是好的。
他本来不应该再打扰人家的,可终究还是不忍心看陆胤川那样,至少了解一下程慈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陆胤川这几日没再问程慈的事,整个人冷漠得近乎绝情,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三哥的状态,生人勿近又疏离寡淡,做什么都一副恹恹的神情,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都吸引他驻足似的。
冷冰得没有人情味儿。
傅子鸣最后通过合作方辗转联系到了罗琳,电话打通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有些紧张。先说了句,“我是傅子鸣,程慈…”
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就挂了他的电话。
他再打,对方已经不接了,于是他换了个号码打,这回罗琳也不挂了,只是嘲讽又不耐烦地说:“怎么,陆胤川回来了?打听程慈来了?别费劲了,没什么好说的。”
“是,”傅子鸣有些急切,怕她再挂电话,一股脑全吐了出去,“陆胤川回来了,九死一生,现在还在医院。我知道他这件事做得不对,也不想卖什么惨,但他本意并不是这样,他没有半分伤害程慈的意思。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问问程慈现在怎么样了,至少叫他安心。”
罗琳深呼吸了好几下,气笑了,“对不起,无可奉告。”
说完再次挂了他的电话。
傅子鸣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半天,最后叹了口气。
一回头,陆胤川靠在他身后墙上,不知道站了多大会儿了。
他嗫嚅着试图宽慰他几句,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张照片,罗琳发过来的。
图片里程慈躺在医院病床上,似乎是隔着病房门的玻璃拍的,重症监护室,程慈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身上接的都是管子。
罗琳补了一条消息:九死一生?程程九死一生的时候,他在哪儿?
-既然彼此最需要彼此的时候都没办法互相依靠,显然不是一路人,那就谁也别再打扰谁了。
傅子鸣差点儿握不住手机。这回觉得程慈和陆胤川可能真的彻底没戏了。
陆胤川看他瞬间变了的神色,把手机拿了过去,然后,久久地盯着那张照片。
直到眼眶发涨。
-
江城的冬天很冷,今年下了好几场暴雪了,这一次,更是缠绵半月之久,鹅毛似的大雪,铺天盖地。
程慈特别怕冷,窝在房间里不出门。
屋子里暖气烧的足,一只虎斑大猫四仰八叉瘫在飘窗上看外面的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程慈在它旁边看书,看久了,脖子疼,她按着自己僵硬的后颈捏了捏,家里门响了,阿姨进来的时候先跟她打了招呼,“程小姐,我来了。”
程慈请了个阿姨,负责她的三餐。
她点点头,低头看了下表,忽然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罗琳来她这里蹭晚饭,今天人格外的沉默,程慈疑惑地看着她,问了句,“今儿个是怎么了?”
罗琳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程慈又愁眉苦脸起来,“我感觉我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前几个月画的插画稿的钱给了,我在想,要么专心画插画好了。”
以前的绘画基础不错,但绝对算不上有天分,勉勉强强能混口饭吃的水平。
罗琳皱了皱眉,最后只能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你真是自找的。”
程慈冲她笑了笑,“放心啦,我还有不少存款,饿不死的。”
罗琳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憋住了。
-
陆胤川在医院待不住,稍微好一点儿,就出院了,一个律师联系了他,说是年初受了程慈的财产打理委托。
书店和酒吧请了人来管理,陆胤川看了文件,付了钱,去酒吧和书店转都看了看。
得到一些程慈的消息。
酒吧小莫说三嫂刚过完年那会儿回来人挺憔悴的,有时候会来酒吧待,看看账目什么的,帮着处理一些事情,有一回还被小流氓闹,程慈特别凶地打了人一顿。
小莫说得眉飞色舞,“三哥你是不知道,嫂子多牛逼,打起架来简直了,我都怵。那小流氓也吓得不轻。当然了,我们怎么能让嫂子上呢,也就让嫂子热热身。”
陆胤川心却一揪,她那时候还怀着孕呢!他如果在的话…
根本不会给她动手的机会。
只是这种假设,太过于讽刺。
小莫看得出来三哥恹恹的,话慢慢少了起来,“嫂子来跟我们告别的时候,说你要是回来了,把一个东西给你。”小莫说了句稍等,上楼在办公室的柜子里找出来那个东西。
装在一个盒子里。
陆胤川拆开来看,是一个八音盒。
那个八块钱的八音盒。
他又回想起来,以前好像都没送过她什么像样的礼物。
盒盖后头夹了张纸条:我把你的喜欢还给你,我以后也就不喜欢你了。
陆胤川把那个盒子拿起来,揣在了自己兜里。
去书店的时候,书店所有店员几乎都换了。庆庆还在,庆庆是个很单纯的男大学生,一直也很喜欢程慈,不是男女那种喜欢,只是单纯喜欢这么个人,程慈好几次接家里电话,都是在书店,好几次崩溃大哭,也是在书店,他有时候会觉得程慈很坚强,有时候又会觉得她很脆弱,每次觉得她脆弱的时候,都有点儿生气陆胤川。一个让女人伤心的男人,肯定不会是好男人。
可他一向崇拜陆胤川,这会儿见了人,那种愤怒的情绪又被压制起来了,只是有些别扭地告诉他:“二月底的时候,老板娘说你三月不回来他就走了,三月底的时候,她说再等你一个月,不过四月初她家里就来人了,那天她一直在哭,倒是没反抗,跟着她妈妈上了车。”
人走了,所有事情却都帮他安排好了。
他到底造了多大的孽?
-
罗琳很少去公司,但偶尔也要去和大老板汇报一下工作进展。
这天一进公司大楼,前台就告诉她,“姐,那边一个好帅的男人等了你快一周了,我跟她说你三两个月也不见得回一趟公司,但他还是天天来。就坐在那里等,也没别的动作。”
前台妹妹朝她挤眉弄眼,“追求者吗?干嘛不直接给你打电话,跑来这边守株待兔。”
罗琳顺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嘲讽一笑,“仇人。”他打电话她也不会接的。
但她倒是没有躲着,径直走了过去,陆胤川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闲着会玩手机,会打游戏。他坐在那里,单纯地等着,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玻璃墙外,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看什么入了迷。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孤独。
罗琳忽然想起以前程慈和他闲聊时说的话,“他其实很可怜的,左耳听力永久性受损,也不是完全听不见,但是你在他左耳边儿轻声说话,他经常会听不清。他也不怎么玩手机,一来不大兴趣,二来脑部受过损伤,有点儿轻微的阅读障碍,倒是不怎么影响功能,但是以前他多聪明一个人啊,一点点障碍都应该很难受。年纪轻轻的,一身的伤,他从来没抱怨过什么。我觉得其实他作为军人很了不起啊,如果是我,我做不到他这样的。为了不相干的人抛头颅洒热血,即便被人诋毁被人伤害,却从来不抱怨也不埋怨,只是努力地做好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生活。很了不起对不对?”
其实理智上,罗琳是很尊敬陆胤川的,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但是情感上,他也确实恨陆胤川。在感情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陆胤川察觉到有人靠近,缓慢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似乎是紧张,抿了抿嘴唇,站了起来,“你好。”
罗琳酝酿到嘴边的嘲讽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是偏了偏头,“我有点儿工作上的事要处理。等我半个小时,一起去喝杯咖啡?”
这是要聊一聊的意思。
陆胤川原本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这会儿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点了点头。
罗琳很快就下了楼,带他去了门口的一家咖啡店,这会儿没到下班时间,人也不多。
两个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着。
罗琳开门见山地说:“程慈知道你安然无恙,一定会很开心的。不过她现在对你应该也没什么特殊的想法了,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你走没多久,程慈就查出来怀孕了。”
陆胤川点了点头。
罗琳:“那就好,那我就直说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决定要走的时候,程慈正好在B市拍摄节目。”
陆胤川:“记得。”
罗琳:“那段时间,他爷爷就张罗着撮合程慈和一个男生,两家是朋友关系,程慈自小也认识,知根知底,理工科男生,品性不错,但那时候你们在交往,程慈因为这个和爷爷爸妈生气了,觉得不尊重你。程慈很早就和家里说过过年要带你回去见见,但是过年她自己回家了,家里难免拿这个数落她,更觉得她自己找的男人不靠谱。程慈为了你甚至和家里吵了一架。本来要在家里多呆几天,提前回了清城,又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当时给我打电话,第一句就是她不要等你了。我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先哇哇大哭起来,反口说自己再等你一个月。”
服务员端咖啡过来,打断了罗琳的话。陆胤川似乎转了转眼珠,不自觉屏住的呼吸,这会儿才吐了出来,他低着头看桌子上的咖啡,眼睛一眨不眨,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
罗琳不想去猜他的情绪,自顾自说着,“她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家里发现了,你又找不到人,什么消息都没有,她家里一度认为你是个骗子,后来虽然知道你不是,但对你也是彻底失望了。要程慈去做人流,程慈答应了,到了医院又后悔了,倒不是为了你,是她这个人本来就胆小,去做人流的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还没进去,等排号的时候,自己先搜了下了解,然后直接吓跑了。后来她被家里接回去了,一直哭一直哭,她妈妈一直安慰她,陪她去的医院。”
说到这里,罗琳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然后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张照片,就是那天发给傅子鸣的。
罗琳冷笑了一声:“如果顺顺利利的倒还好了,可大概上天觉得程慈前二十几年过得太幸福了,所以故意折磨她吧!她严重贫血,没办法做手术。风险非常大。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程慈还是抱着几分希望,能等到你回来。”
陆胤川掐了掐眼窝,涨得发疼。
罗琳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草草收尾:“后来难产,大出血,一边刨腹一边抢救。她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周差不多才转回普通病房。陆胤川,我说这些不是想刺激你,即便你在身边,这些她该经历也是会经历。但那是不一样的。是你先把她推开的,女人这种生物其实很坚强的,有一点点信念就可以坚持下去,但她从你这里没得到任何信念,反而觉得,你并不需要她,也不需要她等你,她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她把自己也推开了。现在她过得挺好的,你就…别打扰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
我最近好肥有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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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四)

“我没有…不联系她。”陆胤川的嗓音透着几分干涩。
他的电话被监控了, 人也被监控着, 他去边境和那边汇合没多久就遇见暴动,不敢打电话, 吸了一口浓烟,嗓子裂了,怕她问起来没办法回答, 也怕她担心。
当然, 也有借口的成分,犹豫来犹豫去,仅有的几次通话机会, 都错过了。
后来写信给她,信件也是要审查,地方太偏僻,寄不出去, 托人送,后来送没有送出去,他也不知道, 事情太多了,忙到焦头烂额。
其实知道从一开始就是对她的辜负, 所以总怕自己箍她太近反而是束缚她。
再后来就去执行卧底任务,还算顺利, 临到抓捕的时候出了事故,他被迫从山崖上跳下去,浑身多处骨折, 被搜救上来的时候几乎毫无意识。
因为提前交代过,不要通知他的家属,更不要通知她。醒来后身边只有一个边境军人,不认识,临时被拉来照顾他的。那一瞬间,他想起程慈来,都觉得恍惚。
还有无边无际的想念。
林夏来看过他一次,问他:“怎么不让你那个女朋友过来照顾?”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凭什么?”
或许,站在不同的角度上,是会看到不同的东西的。罗琳的话仿佛巨雷一样在他耳边炸。
是你先把她推开的…
是你先把她推开的…
是你…先…把她推开的。
他在脑海里反复咀嚼了这几个字,然后按了按自己眉心,头疼欲裂。
“对不起。”他呢喃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罗琳抿了抿唇,手指烦躁地轻敲着杯身,“伤心吗?还有更伤心的事儿。程程爷爷给她撮合的那个男生,对程程带着孩子并没有什么看法,两家都挺满意的。他们…”罗琳闭了嘴,没继续说下去,目光落在陆胤川脸上,看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好几次她都心疼得哭了,她怎么可能让陆胤川心里舒服。
说完,好像觉得不过瘾,补充了句,“程程打心底里没有怪过你,上学那会儿就喜欢你身上那股劲儿,她也不怪你任何的选择。只是你说让她不用一直等,她就觉得你不需要她等。刚怀孕那会儿很无助,倒不是太意外,都二十五六岁的人,又不是小姑娘,该应付的都能应付。但唯一没办法知道的,就是你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卑微,卑微会让人不自信,不自信就会自我怀疑。
感情是多脆弱的东西,又是多么顽固不化。
陆胤川好久没有说话。
他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眼底一片红,那张脸却苍白的像纸一样,受过很多伤,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没有一次像如今这样,五脏六腑都拧着疼,痛不欲生。
罗琳也看着他,看他痛苦而隐忍着的表情,心里憋了一年的气,终于散了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默默数着程慈那些受过的罪,打算一笔一笔讨回来。
可还没能再开口,陆胤川先吐出一口血来。
他偏过头去,拿桌上的纸巾按着。
骨节分明的一双好看的手,此时发着抖。他身体本来就差得很,几次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快要被自己折腾废了。
罗琳吓了一跳,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你…你这是怎么…怎么了?”
她把人…气吐血了?
-
陆胤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全是碎片一样的过往,每一帧镜头都加速过,在他脑海里不断地闪回式呈现。
梦的最后,是程慈坐在病房里,他的手缓慢地抚上她的脸,她的眼眶红了又红,最后委屈地落了泪。偏过头,似乎在生他的气。
印象里,程慈总是很温和地笑着,偶尔恼了,也只是皱皱眉头和鼻子,稍微哄一哄,便不计前嫌地原谅他了。
他有些心疼地捧着她半张脸,指腹轻轻摩挲着.
她似乎不想他碰她,躲开了,他的心失落了一瞬,又固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想放开。
牵动了伤口,他浑身触电似的蜷缩了一下,程慈似是终于不忍心,离他近了些,捧着他的手搁在她的脸庞,眼泪又流了出来。
陆胤川终于满足地笑了一下,抬手擦掉她的眼泪。
别哭,宝贝。
我以后都、不让你难过了。
他在心里默默说。
然后眼神黯淡了片刻,可惜只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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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医院,陆胤川被安排在单人病房,他的老营长,如今的陆军大校彭程来看他,病床上陆胤川的脸色苍白如纸,即便是昏睡着,眉头也紧紧锁着,像是有化不开的忧愁。
彭程叹了口气,心想这哪里还有战场独狼的样子。又心疼他孤身一人。
原本有了些平凡的幸福,顷刻又被打碎了。
他从医院出来先打了个电话。
“老首长,您这不厚道。我都向您保证了,这孩子对老婆绝对百分之二百的忠诚,您就不能看在他差点为国捐躯的份儿上,少些折磨他?哎哟,我看着心都疼碎了。那真的是个好孩子,我向您保证。”
“你心疼他,我还心疼我孙女呢!”
彭程急得原地跺脚。“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推荐的他,这孩子就是心眼实,正义感太强,我要是知道他老婆怀着孕,打死我也不能这么卖力地让他往火坑里跳啊!”
那头程老爷子倒是眯着一双老花眼慢悠悠在看一份文件,读完后唇角忍不住挂了一丝笑意,对身旁人说道:“不错,有担当,是个好苗子。就是太闷了…不过闷点儿好,没那么多花花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