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的时候大喘气,额头都是汗。在酒店住,她和小美住一个标间,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悉悉嗦嗦地下床,在卫生间里和陆胤川打了个视频,他刚接起来,程慈眼泪就出来了。
“你凑近一点。”程慈哑着声音说,“让我看看你。”
陆胤川睁着半梦半醒的眼,把手机往脸前拉了拉,锁着眉毛温声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看她流眼泪,心里蓦地拧着疼,想把人抱过来揉进怀里,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现在就定个机票飞过去见她一面。这会儿只强撑着理智,用了平生所有的耐心,“受委屈了?”
程慈忙摇了头,吸了吸鼻涕,“没,就是做噩梦了。今天他们在讨论新上映的电影,说起缉毒警被毒贩虐杀报复的事儿,不知道怎么就做梦梦见你被毒贩虐待,梦里我救不了你,越向你跑你离我越远,我当时想,你要是死了,我跟你一块儿死。”说完想起什么,忙“呸呸呸”了三声,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里露出来,“不能说,天没亮说梦不吉利。”她以前才不信这个,可关于他的,就只希望万事都是好的。
陆胤川心空了一瞬,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那一刻所有的温柔都融化在他心里,仿佛这一生的温情都在这一刻炸裂了,他低声哄她:“乖,只是个梦。”
然后他眼看着程慈哭得越来越凶,第一回感受到什么叫焦急和无计可施。
只能耐着心一遍一遍哄她。程慈哭够了,终于不哭了,忽然反应过来是半夜,愧疚地放他去睡觉,挂了电话。
陆胤川却睡不着了,明明以前都是独自一个人,可只是和她待了几个月,就忽然觉得床上少了一个人,总是睡不踏实,半夜醒了一瞬,下意识去摸她,却摸到一片空,醒了会儿神才摇头嗤笑了声自己。
刚睡着,又接到她的视频,这会儿已经完全睡不着了。
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都是她哭得一抽一抽地说:“我当时想,你要是死了,我跟你一块儿死。”的画面。
眼睛涨着疼,他伸手缓慢地按了按,靠在床头上抽了一根烟。想再续一根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程慈皱着鼻子拿他嘴里的烟去掐灭的画面,手一顿,烟盒扔在了床头柜上。
-
程慈第二天一大早被接去了电视台,不方便打电话,于是编辑了好几条微信给他,怕他担心,发了好多卖萌沙雕的表情包解释昨晚自己只是被噩梦吓到了,这会儿天亮了就好了,生龙活虎,一点儿都没事。
陆胤川靠在书店收银台上看着消息一条一条往外蹦,沉默许久才回了消息给她:没事就好,记得好好吃饭。
程慈发了一个乖巧坐的兔子表情包:酒店含早餐,我都有好好吃哦~最近食量大增,我觉得我可能要胖了,好难过。
陆胤川:你太瘦了,胖点好。
程慈抱着手机傻笑,总觉得他跟操心老父亲一样,太稳重了。
而且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觉得好,心都化了的好。
爷爷终于拉得下面子主动给她打了电话,问她最近是不是在S市,她说是,工作上的事儿,算是出差,然后结束后就可以回家了。
爷爷的语气照旧是那种命令式的语气,“你许叔叔家的儿子过几天正好也在S市,我跟你许叔叔说了,你过几天招待一下。”
程慈皱了皱眉,“爷爷!你明知道我有男朋友了,这不合适。”
“只是要你招待一下,又不是要你相亲。”
“大学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结果不还是变相相亲,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人家也不喜欢我。”程慈声音都急了。
爷爷似乎是在跟身边人说:“看看,一点长进都没有。”
然后妈妈接过去了手机,声音相比温柔和善了许多,但说的同样是那件事,“你去见一面,吃个饭然后就结束了,多大点儿事。”
爸妈永远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她是晚辈得听长辈的话,爷爷强势她好说话,就逼着她做她不喜欢的事,不听还要说她不孝顺,再指责她不懂事,不孝的名头压在头上,真是让人无力又难过。
小时候不能明辨是非,总觉得是自己错,经常反省自己,每次被长辈指责,就把自己的牢笼再加固几分。
家里人都夸她懂事乖巧,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骨子里又疯狂又躁动,只是被重重封印锁着,变得敏感小心又怯懦,有时候总是会刻意去讨好大人。
年少那会儿喜欢陆胤川,大概也是喜欢他那股舍我其谁的傲气,和万事胸有成竹尽在掌控的自信,他那冷漠和锋芒给了她致命的吸引力。
他是她渴望成为的自己。
是灵魂缺失的那一块儿。
“妈,你也明知道,我有男朋友,我前两天还跟你说,我过年的时候带他回家。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他怎么想?”也太过分了点儿,“而且我又不是常住S市,我也是第一次来,还有工作,你让我招待人家什么。”
程慈说到最后,都快哭了。
妈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换了一个地儿,低声说她,“听话,别惹你爷爷生气。”
程慈第一次主动挂妈妈的电话。
-
陆胤川出着神,书店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庆庆冲着客人欠了欠身,心想这姑娘身材真是好,穿着厚重的棉服都遮不住的气势和气质。
那个女人却直奔收银台而去,一手架在上面,一手敲着桌面,“三哥,你考虑得怎么样?”
军方没脸来请陆胤川,但当时陆胤川是对A研究最多的人,甚至私下去追查过A的行踪,因为那时候申请一直批不下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A完成新品实验,冰毒的提纯技术那时候最高才只能达到百分之七十多,而A直接把纯度提到百分之九十,那是多恐怖的概念,简直是可怕,后来成品大批量流入东南亚以及国内,多国遭殃。
他们曾经缴获一批半吨的量,那是多可怕的数字,但也只是冰山一角。打击贩毒可能永远没有止尽,但这不是不去做的理由。
陆胤川沉默着。
林夏抿了抿唇,“A从边境线那边走了一圈,牺牲了九名同志,三名失踪,至今没找到,我们就怕309事件再次发生。A越来越疯狂了,玩得也越来越大,据说他有两个真实身份,一个是个大富豪,出入名流,甚至和政商界都有交集,他自命不凡又洋洋得意,屡次和警方叫板。”
309是个加密案件,毒贩用了十分残暴不仁的手段虐杀了四名缉毒警察,甚至尸首都不忍让家属看,上级做主火化了带回给家属,事后才解释了。
“也不是非你不可,你现在也退伍了,这件事我本来不应该再找你。你不去也无可厚非,毕竟这趟会很危险,但是我总觉得你并不甘心,这次跨国行动,军方和警方到处都在征集人,拿下A就能粉碎他一手构筑的贩毒王国,这是最好的机会,你不想吗?”
陆胤川想起林时寒死之前纵身一跃扑到他身上,替他盖住了一波轰炸,他沉重的身体压在他身上,像一座山压在那里。至今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林时寒把一枚小小的臂徽塞到他手心里,后来丢在了那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但他始终记得,那是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第一次拿的小组荣誉勋章。
以至于后来很多时候,无论林时寒的父母怎么骂他挤兑他,他都没有办法还口,他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欠他。
欠他一条命。
那种挚友亲人被撕毁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这辈子都会围绕着他,困着他,让他一生不得解脱。
他想吗?
想。
“好。我答应。”他闭上眼的时候,心里慢慢平静了。
他再次想起来的,是程慈的笑脸,然后那平静的心,再次起了波澜。
他觉得对不起她。
这辈子都在不断地对不起中度过,他想他不能和她回江城了,或许也…
如果他不幸…
他偏过头,手指慢慢按住了发涨的眼。
也没什么,她会忘记他,她那么好,会有更好的人照顾她。
如果他侥幸…
他会和她赔礼道歉,负荆请罪,无论她怎么打他骂他他都会求她原谅的。
他想。
-
程慈收到傅子鸣的消息:慈妹,我跟你说你可别生气啊!我听我一朋友说最近好几次看见林夏来找三哥。我估计应该没什么事儿。说不定又是林夏的父母作妖。你就直接去问呗,三哥对你那么好,肯定不会瞒你的。
程慈心里莫名慌慌的,把傅子鸣的话截图给陆胤川发过去。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多写点儿,耽误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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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二)

-我最近有事要出趟远门, 过年可能不能陪你回家了。
-要去哪儿?
程慈发完便觉得心里火烧火燎地着急, 也顾不得自己周围都是人,说了声抱歉, 侧身靠在角落里给他打电话。
陆胤川却挂断了。
消息很快过来。
-就这样说,我怕我听见你声音就舍不得了。退伍军人在有需要的时候是有义务应召入伍的,涉及一些细节暂时还不能透露, 等我回来好吗?
程慈深吸了一口气, 只觉得太过于突然,突然到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甚至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她还没回, 陆胤川的消息便又跳了出来。
-不等也没关系。
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想,可说出口却变成了这样,他此时正好在去机场,特殊通道进去, 离飞机只有不到三分钟的路程,他一手提着一个行李袋,一手控着手机, 手机本来要上交了,他请求让多留几分钟。
他知道说不清楚, 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不起她。
这一刻他心里有些许茫然,这段时间的很多时候, 他都生了退缩的念头,退伍两年还是预备役军人,有战争需要, 随时都要应征入伍,但他预备役期已经过了。其实他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冒险了,退伍好几年,许多技能也生疏了。他想总有比他更合适的人,程慈那么胆小,他不能让她担心。
可脑子里总会时不时蹦出来一些画面,林时寒的尸体僵硬在他身上的时候,那双眼一直睁着,满是不甘。
林夏多次代表军方和警方来请求他,每告诉他一次伤亡数量,他都觉得自己心跟着一抽,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顿时席卷而来。
就觉得,自己如果不去,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安心了。

程慈的手莫名有点儿抖。
从他这几天怪异的表现和这会儿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看,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会很危险吗?
陆胤川快速打了最后一行字。
-说不好。我现在已经要上飞机了,特殊原因手机会收掉,可能很长时间联系不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要担心。我抽空就打电话给你,我不在自己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出门,我拜托了傅子鸣,有事就找他帮忙。
他把“我爱你,程慈”五个字打上删掉好几次,最终还是删了,万一回不来,留这么个念头给她,实在是荒唐。
说完把手机塞给身后的人,跟几个领导握了手。
对方点点头,“好久不见了,听说最近谈了女朋友?跟她说清楚了吗?”是他以前的营长,现在是陆军大校。
陆胤川抿了抿唇,半晌才应了句,“安排好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跟她交代后事,恋爱谈了没几日,也没给人多少甜蜜的回忆,婚也没结,就突然要去做一件可能丢命的事儿,想想都觉得自己混账。
对方看出来了点儿什么,这事的确也很难说清楚,理智上知道很多大道理,可落到感情上,是讲不了道理的。他拍了拍陆胤川的肩膀,这男人是有血性的,但很多时候,太想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了。
-
因为陆胤川,程慈在B市的两周过得心不在焉提心吊胆浑浑噩噩,好几次想直接跑回清城去,可就是走不开。
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
石沉大海。
傅子鸣在陆胤川走前见过他一面,大概了解一些情况,但许多事情还处于保密阶段,不能详细说。
傅子鸣后来只告诉程慈,陆胤川因为在役期间一个案子,现在警方那边急需他的协助。
A一直在南美和拉丁美洲活动,前一阵子突然听说频繁出现在东南亚,最近又在边境线活动,严重威胁边境和平,上级组织了这次跨国抓捕行动。
国内不缺人才,但A的信息却一直模糊,陆胤川是少数和A打过多次交道的人,这次活动很需要他。
尤其是,陆胤川不在军籍,也不在警籍,身上不同于常年参军的军人那样一身正气,反而带着点儿邪气,气质更是三分冷戾。头脑清醒,在役期间拿过个人团体多项荣誉,是个难得的全能手,只是退伍前那次受伤使他听力受损,是个非常大的遗憾。
傅子鸣更担心他那时不时发作一下的应激障碍,陆胤川没说什么,只说审核没问题。
而且是个非常合适的…卧底人选。
这句话傅子鸣没敢告诉程慈,程慈就是个小姑娘,胆子小,爱瞎想,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还不如瞒着。
拍摄刚结束,程慈就撇下一众人先回了清城。
书店还开着,酒吧照常营业,屋子里还是她走前的样子,只是好几天没住人,蒙了一层细微的尘土。她从自己的梳妆台上找到了他留给她的信,信封厚厚的,各种财产证件,银行卡全留给了她,有一份财产公证书,还有一份赠与协议,各种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陆胤川留给了她一封手写信,信上他的字写得凌厉,力透纸背,话却很少,和那天他说的差不多。
程慈看见这个,彻底崩不住了。
她甚至去了一趟警局,找林夏,对方只告诉她,林夏外出执行任务,暂时不在清城。
她恍惚地点了点头。
他的亲戚没人知道他不见了,也没人关心。
大王寄在傅子鸣那里,傅子鸣不喜欢猫,也没耐心,她一回来就给他抱了过来。不知道说什么,故作轻松地和她闲扯淡,最后看着程慈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里叹口气,起身告辞了。
走之前拍了拍程慈的肩膀,“三哥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扛。他不敢跟你说,是怕你担心害怕。你放心好了,三哥自小就是个稳重的人,他有分寸的,会保护好自己,你别太担心了。”
程慈很长时间里一直在想,自己对陆胤川来说,到底算什么。
想来想去,只是觉得心灰意冷。
他很好,对她也很好,只是没有那么爱她罢了,所以留给她的只言片语里,都在传达一个意思:等我回来,如果等不及就走吧!算我对不起你。
凭什么?
程慈有时候一遍一遍打他电话的时候,会自言自语地骂他,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让我等你?你想得美。
-
很快就到年底了,她在父母一再催促下收拾东西回了家。
过年依旧是热闹,家里亲戚多,每逢过年都是大聚会,能从年底热闹到元宵。
因为提前和父母说过,过年会带陆胤川回家,他们都等着呢!结果就看见她一个人回来,便扯着她问东问西,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闷闷不乐说他今年突然有事,来不了。
母亲和父亲重礼,对陆胤川这种出尔反尔还丝毫歉意都没有,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表示感到不能理解,旋即又自顾自地觉得陆胤川这潜台词是不想和程慈那么早结婚。辗转又了解到陆胤川家里父母都没了,亲戚也大多不怎么来往,顿时有了不好的印象。
直到罗琳不小心透露两个人已经同居的消息,家里对陆胤川已经彻底没了好印象。
尤其爷爷,对他简直不满到了极点。
几次试图让程慈联系他,想和他聊一聊,程慈都挡了,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招了。爷爷冷哼一声,“现在的后辈,做事随性,一点责任感都没有。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程慈想反驳几句,最终也只是沉默了。
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劝自己接受。
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程慈已经放弃联系他,而陆胤川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主动联系她,她经常盯着手机上他的手机号和微信发呆,对着聊天界面看以前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他不喜欢打字,有时候还没聊两句就直接一个电话过来了。
所以聊天记录也很少。
刚过完年,家里来了好多小孩,程慈带着出去玩,人多拥挤,手机不小心挤掉喷泉池子里了,她盯着深不见底的喷泉池子,慢慢、慢慢地流出了眼泪。
聊天记录也没了。
他什么也没说,她也就无从担心,那种慌乱无措的感觉,更多的来自于他毫无征兆的离开,感觉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跟暗恋十年的人见了面,然后谈了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恋爱。
现在梦醒了。
好像那只是梦一样。
她从担心慢慢转为失落,从失落又过渡到失望,又从那失望里,酝酿出愤怒来。
她突然有点儿恨陆胤川。
这个年过得很沉闷,但她也没有到茶饭不思的地步,甚至吃得更多了,食量是平时的两倍。
有一天她和罗琳出去吃饭的时候,闷头一个人吃了两盘烤肉的时候,罗琳眼角抽了抽,“你比我嫂子一个孕妇还吃得多,化悲愤为食量?”
程慈不知道怎么的,咬着肉的动作慢慢顿了下来。
元宵后的第二天,她收拾东西回了清城。
第一件事是去医院。
拿到化验报告单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医院呆了好久,然后给罗琳打了电话。
“孕早期,九周了。”她月经一向乱,最近整个人都乱糟糟的,竟然这么久了都没察觉。
罗琳正在吃粉,顿时被辣子呛到了喉咙,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问她,“陆胤川的?”
她就这么一个男朋友,罗琳当然知道自己问了句屁话,过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陆胤川最近还是没有消息?”
程慈坐在走廊的塑料排椅上,吸了吸鼻涕,好半天才按了几个字,“我不要等他了。”
-
又是一年冬天。
陆胤川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弯了弯腰,身后的人忙扶住他,“三哥您没事吧?”说完叹了口气,“这么着急出院,万一再出状况怎么办。”
陆胤川站直了腰,“没事,我有分寸。”
有车来接他,问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要不要先去吃个饭?他抿唇说不用,“回家。”
林夏跟在身后,想劝他几句,最后只是皱了皱眉,后退了几步。
她忽然有些感慨,被陆胤川放在心上的人都特别幸福。
但也知道,一年意味着什么。
他和程慈两个人也没结婚,就算是异地恋也要靠沟通维持感情呢,可陆胤川几乎是消失了一年。本来陆胤川还是有机会和程慈联系的,但很多时候他拿着手机又犹豫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质问,也不擅长隔着屏幕安慰他,迟疑来迟疑去,最后都错过了。
他参与了一项很危险的任务,赤手空拳游走在A的边缘,他曾经受过系统的卧底训练,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是他最合适。
上级因为他身份和立场的原因为此争执不下,他却毫无推辞地接受了。临行前照旧签各种协议和条令,其中一条是他身故后的获益人,他签了程慈,然后忽然恍惚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
到了这一刻,才忽然觉得自己有多不舍。
多不甘心。
如果重来一次,他和她最后见面的那一次,他一定紧紧拥抱她,亲吻她。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而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回去了他还在不在。
抓捕过程漫长而难捱,最终结束在第二年的冬天。
其实七月份就结束了,但是他新伤加旧伤,一下子就爆发了,在当地医院的加护病房待了三个月才清醒,身上多处骨折,还好身体是完整的,养了许久,一个月后才能下地,刚刚能下地,他便迫不及待出院。
没有人知道他那么坚持地想要出院为了什么。
他好像没有亲人,也似乎没有什么感情,冷静而理智的陆胤川,就像一把冰冷而锋利的武器。他是个感情内收的人,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有一个深爱的女朋友。像他这种独狼,看起来就应该是孤家寡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心里有多荒芜。
他给程慈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给傅子鸣打电话,他也支支吾吾不说话,只是关心了他的身体,得知他在加护病房待了三个月才醒顿时倒抽了一口气,知道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才松了口气。关于程慈的事,他却闭口不谈,只说等他回来再说。罗琳的手机干脆打不通了。给程慈的同事打电话,他们都说程慈辞职已经大半年了。
好像是说要回老家工作了。
他翻到了程慈的通话记录,一百多通未接电话,微信里99+的消息,他从上翻到下,结束在九个月前的最后一个消息上,那个消息很长。
-陆胤川,这么久了,你都没有联系过我一次。我不怪你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我也可以等你,但我没办法接受,你就这样默认我等不了你而拒绝告诉我任何话,我恨你。我真的恨你,陆胤川,我不要喜欢你了。我单方面宣布我们分手了,你在信里说如果你回不来就让我找个对我好的人忘了你,好的,如你所愿,我会的。再见,陆胤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