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欢那样。”

“为什么?”

“那不像妳的作风。妳不是那种不带安全帽就坐人家摩托车的人。”

“像不像的基准是谁定的?”

“妳自己也心知肚明,别再强辩了。”

这就是小正派的论调,当她对自己的立场极有把握时,根本不承认对方是“正色反对”。碰上她这种态度,有时候会让人气得咬牙切齿。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小正说的对吧。

“可是,我还是让他载了。”

“所以啰,说到妳为何这么做,我怀疑妳是因为‘内疚’。”

“内疚?”

“对!对方的生活好像挺艰苦的,妳却过得逍遥自在。所以,妳觉得如果不补偿一下,会对不起人家。”

“不见得吧!”

我叹气响应,不过被她这么一说,好像真有那种意味。想不起人家的名字应该也是“内疚”之一吧。

“我不能说那是错的。但如此一来,妳等于是‘虽非出于本意,那就让你载一下吧’。

看起来好像很贴心,其实很虚伪。”

“如果照妳这么说,人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不,也还好啦。”说到这里,小正想了一下,“我取消前言好了。”

“哪句‘前言’?”

“‘不像妳的作风’那一句。其实,这时候做出“不像妳的作风”的事,或许就是妳的作风。”

“……”

“这可不是在夸妳喔。懂吗?”

最后补上的这句声明够狠。小正真的很恼人。

“懂啦。”我当下试问:“那如果是妳,会怎么做?”

“国中毕业后就没见过面了吧,那我当然不会上他的车。”

“是喔?”

“那当然。这是一般女生的正常反应。”

“……我想也是。”

“想一想不是挺危险的吗?那才是在相隔那种情形下该有的行为。”

“我也知道啦。”

“还有一个就是对自己的义务。说穿了,如果上车被他强行载去哪里,陷入危险怎么办?”

我的心情就像嗅到腐臭一样恶心,握着话筒的手忍不住使力。

“这种话妳没资格说,我也不想听。他才不是那种人。”

“我想也是。所以,我不是在批评那个男生怎样。这只是某种角度的一般论,谁也说不准何时会发生什么事吧。所以,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妳无法否认吧。像妳这种人,要是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妳到底该怎么办?”

“在那样之前,我就咬舌自尽了。”

“我看妳咬不下去吧。”没错,这就是冷酷的现实。小正替她的一般论加上批注:“纵使妳勇于面对,但我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真的逃得掉的事’。”

我自嘲地说:“了不起趁拐弯时速度放慢再跳车吧,不是撞到头就是两腿骨折。”

我想说的是为“逃跑”付出的代价。小正却说:“别傻了。如果妳碰上真正的坏蛋,等妳动弹不得那才是真的死定了呢。”

我不禁小声尖叫:“别说了!”

宛如当头泼下冷水,我悚然战栗。难道,必须把事物看透到那种地步不可吗?那种痛苦挣扎彷佛被拖往深不见底的想象深渊中,没有丝毫救赎。无论是被拖下去的人,或是拖人的人。

的确,那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发生。我想到的,是命运的恶意。

07

翌日中午,邮差送来了一只奶油色信封,是圆紫先生的事务所寄来的。当时我正要出门,所以直接塞进包包,在开往东京的快速电车上拆封。

里面装的是公演招待券,会场不在东京都内,就在我家附近,所以才会寄给我吧,就算我没空也能把票转送给别人。地点是和泉学妹缅怀回忆时曾经提到的邻市文化会馆。我犹在惊愕之际电车正好抵达那一站,人潮上上下下之后,再度发车。在并排耸立的图书馆里,应该也摆放了广告传单,而我却没注意到,这正是所谓的“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

在电车规律而轻微的晃动中,我细看那张传单,原来是本县秋季文化活动的一部分,好像在邻市举办端歌(【注:江户末期至幕府时代流行于江户,以三弦琴伴奏的小调歌曲。】、落语、义太夫【注:在三弦琴的伴奏下表演净琉璃的故事和台词。】的表演。看起来虽是没有主题的松散企画,但对于我这种只在课堂上学到“歌泽【注:以端歌为主添加其他音乐的曲风,分为寅派与芝派,两派合称时写成歌(uta)泽。】”的“歌”应该写成平假名(uta)较妥,实际上却听不出优美之处的学生而言,或许是个很好的入门机会。圆紫先生的表演在文化节当天的上午,不过我还打算去看看其他表演。

说到这里,过了一夜,不知为何小正的话总令我联想到津田学妹的意外。如果遭到那种凌辱,几个小时前还笑得很开朗的女孩,的确有可能在冲动之余跳下黑暗的校园。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思绪自然在眼前可见的拐角处转弯。

另一方面,我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并非事实。既然是横死,警方不可能没有针对这方面进行调査。如果背后真的隐藏了那种性犯罪,想必警方早已展开行动,朝井老师的态度也会截然不同。

但是,话说回来。津田学妹受到的伤害如果是精神层面,就算医生再怎么敲打失魂的躯壳,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发现吧。说得更具体一点,和泉学妹的模样令我想到所谓的三角关系,也许是因为我脑中还残留着她们俩奇妙的“决斗”画面。这样的揣测极其庸俗,但如果妳把身体和感情都献给某个男人(我讨厌这种说法),却发现那人其实也对妳的好友说过同样的甜言蜜语,那一刻不就等于赫然发现自己被玷污吗?

这与其说是幻想,简直几近妄想。一想到这里,之前透过电话听到的那个年轻班导的嗓音又在脑海中响起。我知道这样很失礼,同时,回想自己的高中生涯,纵使老师再年轻,在我们心目中依旧是个“大叔”。说得极端一点,如果是八十七岁与九十二岁,通常不太会意识到年龄上的差距。但是,十七岁与二十二岁的世界截然不同。姑且不论这一点,学生对老师动真情,应该很罕见吧。况且,我也不认为津田学妹是那种人。

(然而,思绪绕着一个地方不停地打转,正是妄想之所以称为妄想的原因。)

就算跑一趟也不能怎样,但我还是决定回母校看看。我当然不可能问朝井老师这个问题。可是,我想亲眼看看那位班导,只要见过,或许就能消除我的妄想。

放学后,我到旧书摊逛了一圈,在老街的餐厅吃了炒饭才回家。走到家门口时,天色比昨天这个时候还暗,夜色中浮出一个白白的东西,插在信箱里,是一个露出末端三分之一的信封。

“怪了。”我暗想。

圆紫先生的招待券是中午送来的,邮差送信应该是一天一次。况且,以这个模样插在信箱里,表示是晚报之后送来的。

我抽出来一看,是个普通的白色信封,正面以片假名写着我的名字,笔迹好像用尺刻画出来似地。我随口朝屋内喊了声“我回来了”,便冲上楼,找出剪刀拆信。在日光灯下,那张白得刺眼的信纸上,只列了一行宛如机器人写的、毫无感情的文字。

与其说我在读那行字,不如说是那行字在等我的反应。好一阵子,我就这么凝视着那张信纸,动也不动。

纸上,是这么写的:津田真理子是被杀死的

 

第五章

01

我前往玄关处附近的脚踏车停放场,瞥见铁柱上有一块用铁丝绑着、写有“教职员、来宾专用”的木牌。我虽然没资格当“来宾”,但还是把脚踏车停妥上锁。

星期六的午后,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了,零星可见三三两两的深蓝色制服走向校门,宛如叽叽喳喳的小鸟。

操场上,几名舞蹈社的学生正一边发声,一边学螃蟹横行。不过,运动社团的正式练习还没开始。在远方那栋干草色的社团大楼前,一群换上金属绿队服的垒球队学生席地而坐,像在晒太阳似地懒散交谈。

这幅风景上方,是深邃得彷佛会被吸进去的无垠秋日晴空。

我拎着纸袋,从玄关进去,换上“来宾”用的室内拖鞋。

教职员室在二楼。我打开那扇灰色的门,办公桌前的位子多半是空的。我只认识教过我的老师,毕业后这三年老师也有异动。我正在寻找熟面孔之际,瘦削的数学老师在附近的座位与我四目相对,并朝我点头。高一二时他教过我,不过,对我这个典型的文组学生来说,实在不是有脸相见的恩师。老师停下打印讲义的动作,以熟悉的声音说:“嗨,好久不见。”

一头白发虽抢眼,但给人的印象还很年轻。

“老师别来无恙。”

“彼此彼此。”

我靠过去,看着桌上的讲义说:“小考?”

“对啊,很怀念吗?”

“不会。”

本想说别开玩笑了,连忙打住。

“真是女大十八变。”

白色休闲衫配黑长裤,不起眼得很。我想,还不至于美得像朵花吧。

“会吗?”

“对呀,妳变得很成熟喔,好像来拉保险的。”

真令人沮丧,同时也暗自点头,原来会闯入教职员室的校外“女性”,不是学生的母亲就是业务员。

“老师一点也没变耶。”

“我想也是。”他点点头,然后问:“今天来有什么事?”

“呃,我想找朝井老师。”

“朝井老师?朝井老师……出差去了。”老师转头看向黑板,说出县北某市的名字。出差的老师姓名和出差地点都记在上面。“本庄啊,还真远。听说好像有什么全县比赛。”

不管什么理由,人不在就没戏唱了。我无意识地压低噪音:“那么,饭岛老师呢?”

“找我吗?”

背后有人出声,我吃了一惊转身,一个看似和善的圆脸老师,左手拿着点名簿和班级日志,右手捧着教科书。

02

老师把点名簿和班级日志放回原来的位置,经过办公桌,带我到后面一个以屛风围起来的小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只是隔出某个角落,里面摆了一套沙发,可稍事休息或召开简单的会议。

老师叫我坐下,把手上的教科书放到桌上。那是《政治经济》,原来他是社会科老师。

“唉,我去巡视学生打扫,结束后又跟学生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难怪老师拿着点名簿。这原本是由值周生负责送回来,以前我一年也得做个两次。大概是老师随和地说“我拿去就好了”。

“那么,老师还没吃中饭吗?”

“不不不,趁第三堂没课,我已经去餐厅吃了猪排饭。学校餐厅的东西很好吃喔!”

“是吗?”

“嗯,哪像我高中时期的咖哩饭,以为里面有肉,兴奋地咬下去才发现是整坨咖哩粉,搞得满嘴粉末又辣,真是受不了。”

听起来,纯粹是他高中的伙食太糟糕。

“老师不带便当吗?”

“对啊,很少。除非前一晚自己煮,才会把剩菜带来。像这种时候,记得有一次……”

他说到这里,还举出家政老师的名字。“还被某某老师盯着打量,教训我‘肚子可不是垃圾场’。”

那位女老师,是个体型矮小、眼神凌厉的小辣椒。我略收下巴,模仿印象中那位老师的架势与眼神。饭岛老师放声大笑。

“对对对,就是那个样子。”

然后一阵短暂的沉默。因为我们都知道,话题最后会转向何处。老师主动开口问:“……出了什么事?”

我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如果朝井老师在,我本来打算把那封信的事告诉他。寄信人除了和泉不作他想,若真是她,为何要做那种事?她真的认为津田学妹是被害死的吗?

可是,根据朝井老师对当时状况的说明,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杀害津田学妹吧。假设有人推她坠楼,那个凶手究竟如何从上锁、门外有人看守的顶楼天台逃走呢?这种事只有小仙女叮当【注:Tinkbell,童话故事《彼得潘》中的人物。】才办得到。

“不,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含糊其词,然后反过来问他:“和泉学妹这几天有来上课吗?”

“对,托妳的福。跟妳谈过后,好像大有帮助。”

听来只是客套话,他的语气并不开朗。

“她的样子如何?恢复正常了吗?”

“不,还是不肯说话,只做必要的应对,其余时间都在发呆。”

我问起现实问题:“可以顺利毕业吧?”

“她第一学期的表现很正常。至于缺课问题,如果今后保持正常出席应该不要紧,成绩虽然退步很多,不过整体算来,还不至于不及格。”

“她上课专心吗?”

“顶多坐着抬起头。不过,有出席的上课内容她大致还写得出来。”

“——啊,对了,期中考刚考完是吧。”

“对,就是上周。和泉那四天都来了,会写的也都有写。听说她在家几乎没念书,不过目前只要她肯来考试就很好了。”

想当然耳,言下之意,是希望她今后能继续出席,并且进一步恢复原状。

“您头一次当导师?”

“妳是三年前毕业的吧?妳毕业那年我正好大学毕业进来教书,就教她们这个学年的课。去年开始接替上一任的班导。”

“老师好年轻。”

“是不成熟。不过,我认为有些事只有在不成熟的时候才办得到。”

我心有同感地点点头。

对面陆续有老师说声“先走了”并离开,教职员室好像变得更空旷了。我一边瞥着桌上的教科书一边问:“这个,也是《政治经济》吧?”

“对,那件事也很古怪。”

“和泉学妹应该没时间从棺木里取出那本课本吧?”

“那当然。棺木盖上盖子,直到钉上钉子都没被开过。”

“钉上钉子”这个字眼有种莫名鲜活的金属撞击声,刺痛我的耳朵。我动动脖子,试图甩脱那种感觉,把脑中盘旋的念头说了出来:“如此一来,放进棺材里的,该不会是和泉学妹的课本吧?”

老师惊讶地皱眉。

“什么意思?”

“以她们俩的交情,我想一定也是一起温习功课。或许那时候彼此拿错课本也没有换回来,津田学妹的书架上放的其实是和泉学妹的课本。如果这么推断就讲得通了。”

老师的视线略微低垂,思量我这个假说的意义,最后说:“原来如此……那么,和泉手上等于留有津田的课本啰。”

“对,和泉学妹在那件事发生后,精神变得很不稳定。这时候,看到津田学妹的课本不仅伤心,还会有罪恶感,觉得那本没烧掉的课本彷佛在谴责她,谴责她失去好友却依然安稳地生活。所以,她感到一种宿命,才会把‘无形之手’画线影印,放进我家信箱。说穿了,等于是‘希望被某人谴责’才自我检举,只因我凑巧住在附近,所以选中我。”

老师又说了一次“原来如此”。我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但是,这种情况,如果不做此想根本说不通。“津田真理子是被人杀死的”这十一个字,如果视为这个假说的延伸,同样也可以解释为她使用更激烈、更奇怪的说法在主张同一件事。

“关于那方面,会因为一点小事引发和泉精神崩溃,这我可以理解。不是因为事情演变至此我才这么说。我从和泉一年级就教她,她看起来虽然笑咪咪的很开朗,可是我当了班导以后,发现她其实很不稳定。她需要精神支柱,这种事是看得出来的。至于津田,高二才被我教到。她是文组的,平时虽然不爱说话,表现也不怎么显眼,却是个很坚强的孩子。这一点,我也看得很清楚。”

“——说到文组,她们的升学志愿是什么?”

“和泉想考短大,津田想念音乐方面的大学。”

“音乐?”我有点纳闷。“不是美术吗?”

我记得津田学妹应该是跟和泉学妹一起选修美术。

“这一点很有趣,很像她的作风。当初面谈时我也反问过,可是她表示还是想学音乐,演奏或作曲都行,总之想以音乐的方式创作。据说那是她的梦想。实际上,她好像从小就学钢琴,就连考试期间也没有停止练琴。关于报考音乐系的事,听说那位钢琴老师也给了她不少建议。”

“如此说来,津田是为了和泉才选修美术?”

“妳也这么想吧。”老师倾身向前。“总觉得她们为了同班,才一起选修美术。以她们那种形影不离的交情,任何人都会这么想吧。于是,我也忍不住脱口问:‘真的是这样吗?’,结果她还笑我。”

可以想见津田那一双凤眼的娃娃脸,霎时浮现在冬日遥想春天的表情。

“笑你?”

“不是嘲笑喔,是莞尔一笑,很难形容的善意笑容。然后,津田说:‘老师,你认为选修美术是浪费时间吗?我倒觉得音乐和美术,两者是同一件事。我的字很丑,我想书法一定也是如此。无论是看书、走路、这样说话,我认为其实都是同样的事。’老实说,我当场觉得很羞愧。‘妳是为了和泉,才选修美术吗?’这种说法好像下意识计算过得失,认定是‘浪费’,带有功利味道。比起我这种人,津田她……对,非常干净。”

03

“她们的家人,现在是什么状况?”

津田家与和泉家,想必不可能平静度日吧。

“津田的父亲在国外工作,所以现在家里只剩下她母亲,一个人很寂寞。站在我的立场,那是在校期间发生的意外,虽然目前还不了解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但就算校方再道歉,也弥补不了遗憾。然而,她母亲却说‘是小女不该擅自跑到那种地方’,一直压抑着情绪,甚至还反过来担心和泉。”

想起台风天遇到的津田妈妈,我幽幽地说:“她比较像爸爸吧。”

“应该吧,我只在丧礼上见过他。不过,津田的脾气好像有乃母之风。”

我呼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和泉家……”

“目前,只能默默观望女儿的情况。她们俩从小到大的交情,家人最清楚。就像双胞胎,其中之一忽然发生那种事,家人当然能理解另一人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所以,只求时间能抚平一切,等待和泉习惯津田已不在人世的事实。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老师说着,撩起额前微鬈的发丝。

“津田学妹为何会发生那个意外,后来还是査不出来吗?”

“妳是说她为何会想不开吗?”

“嗯。”

“她在班上的表现,直到那天为止毫无异样。我想,妳应该也听朝井老师说过了,就连事发那晚也跟平常没两样。”

“对于饭岛老师的揣测”,随着我们的交谈过程如朝雾般倏然消失了。然而,即便对特定人物的疑心消失了,这段起疑的记忆仍留在脑海一隅。所以,我忍不住一时嘴快:“比方说,跟谁交往然后被甩了……”

此话一说出口,才发现有种难以忍受的鄙俗,我不禁脸红了。那不是羞赧,而是说出这种话的耻辱。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像这种事,当事人通常不太会说吧。如果真有人知道,比起老师和父母手足,朋友应该更清楚。”老师说完,好像想起了什么,“妳要去学生会看看吗?”

“嗯,我是这么打算。”

“应该还有几个人在吧,妳可以跟她们谈谈。十月起,干部已由二年级生接任,不过大家都认识津田。对了,妳不妨也找结城谈一谈。她放学后,都在图书馆念书。”

结城,就是朝井老师也曾经提到的学生会前任会长。

“那不是会打扰到她……”

“没关系。不过,请妳也顺便跟她聊聊大学的事,应该可以供她参考。啊,说到打扰,倒是我应该回避吧。妳们自己轻松聊聊。”

老师弓腰欲起,却又缓缓坐了下来。

“……说到真正的遗憾,就是到头来终究还是没听过津田弹琴,枉费半年的相处时光。有时……,我会忽然浮现这个念头。”

接着,他以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04

饭岛老师率先带路,不过校区我很熟,所以地点一清二楚。教职员室隔壁是印刷室,再过去就是学生会办公室。

里面有三个女孩正在玩扑克牌。

“搞什么!既然在玩,还不如回家好好念书。”

戴眼镜的大块头女生转脸过来:“没有啦,我们一边讨论一边玩。”

其他两人也异口同声说:“这样才能充分利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