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他,每天都在这里教学生吗?”我又问。
“原本是这样,但最近老师有些事情,每天傍晚前后都要出门。——今天也是如此,老师他已经在准备出门了。即便您在这里等着,也是没法见到老师的……”
听上去好像“你这有钱人不懂世间的规矩,上门来真是麻烦”的样子。
“真遗憾啊。”我说。
“哦。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情况。——那我就不奉陪了。”他向我们行了个礼,又补充说:“这里是大玄关。——如果您想学筝,下次还来这里的话,请从左手边进来。那儿是内玄关。”
我一边走回汽车,一边说:“就是说,‘你们不是客人’的意思。”
“是这么回事啊。”别姬小姐同意。
如果说这里——生意兴隆,则有些奇怪,但确实还是很有人气的。
“但是,刚才他说的‘老师在准备出门’如果是真的的话,那我们可真是来对时间了。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说。
别姬小姐也点了点头。
15
我们把汽车停在了能看见川崎府邸门口的位置。
“假设,如果现实发生的事情正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如果这样,那么‘傍晚前后出门’——就应该是要去绫乃小姐呆的地方。”我说。
“应该是这样。”别姬小姐赞同。
“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到这个房子里来呢?”我不解。
“他父亲,不是说有病在身吗?而且,佣人呀弟子呀什么的,好像有许多人住在这里。基本上从他父亲一代开始就是忠臣嘛。避开这里不就是理所当然吗?”别姬小姐说。
“是啊,还是年轻老师。——一定是在哪儿租了个公寓吧。”
近代风味的公寓是最近流行的。
“不会。大概应该是一栋独立的房子,与邻家之间相隔有一段距离吧。”
“为什么?”
“他肯定是想让她继续练习筝的呀。担心声音,还有,当然希望避开世间的视线。这两点加在一起,我想应该是郊外的一栋独立房子。”别姬小姐说。
我恍然大悟。
“两个人弹奏筝,——然后,绫乃小姐如何打算的呀?”
“肯定是因为不被允许,所以她想先造成同居的事实——她也许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其实很危险。”别姬小姐说。
“是因为她是有身份的家庭出身吗?”
“并不仅仅是绫乃小姐的问题。她一定是已经准备好被责难的。但是,这之后,川崎先生是否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我无语。
“现在看上去好像很兴隆的样子。但是,学习筝的绝大多数是良家的子女。这其实就是挣钱的手段,吃饭的家伙。这样的事情如果被人知道了,会有什么结果呢?”
“啊……是啊。”
不管他父亲的名声有多好,不管年轻老师的实力有多强,一旦卷入与女性有关的丑闻,那么听说丑闻的家长谁都不会再将自己的女儿送来了吧。再说,这事件对华族家庭本身就是损伤啊。即便招收男学员,或是演奏会召集观众,都会难上加难。很有可能会直接被社会抹杀了。
一辆出租车开进川崎府邸。看来是来接人的。过了一会儿,接好乘客的出租车开了出来。书生一直送到门口。从那恭恭敬敬的样子判断,可以认为“他目送的一定是年轻老师”。
别姬小姐故意间隔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动了汽车。前方的出租车正向着白金台的方向开去。
“我们该怎么办呢?”我问。
“绫乃小姐回家,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地过日子——这是一种解决办法。这是目前世间大多数人都认同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吧。——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想她回家之后,正式与川崎先生结婚才合情合理。”别姬小姐回答。
“是吗,会顺利吗?”
“如果有像大臣这样从事要职的有身份的人在中间牵线的话,大概能办成吧。——清浦家那边,认川崎做养子后让他继承爵位。这样该办的手续都一步一步完成的话,宗秩寮也不会反对吧。”别姬小姐说。
宫内省的宗秩寮是掌管和审议爵位继承事务的地方。
“但是,怎样才能找到这样一位从事要职的有身份的人呢?”
别姬小姐这样说道:“小姐殿下。——用您刚才的语气,您难道不能拜托您的父亲成全此事吗?”
对啊,我恍然大悟。而别姬小姐还是用她那沉着的口气继续说道:“——我说得太多了。请您原谅。”
“不。……是啊,应该这样啊。”
16
在我们前方疾驰的出租车,从省电车线路的目黑车站边经过,开过刚刚关闭的目黑赛马场,向着碑文谷方向开去。现在是冬天。一旦天空出现暮色,即刻便被厚重的夜色包裹。周围也寂静了下来。
“在市中心还可以,这里的话很容易被前面发现的呀。”我说。
秘密行动的时候总是会对周围的一切备加警戒。如果同样的车灯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肯定会觉察的。
“如果周围有其他的汽车就好了,我们的这辆福特汽车还是很好混入其中的……”别姬小姐说。
东京市内最多的汽车就要数福特汽车了。人们都说扔块石头都能砸中福特汽车。换了爸爸的派克汽车就醒目了,这辆福特还是比较令人安心的。但是,天完全黑了。夜色之中,看见后面跟着既不靠近又不远离的车灯,一定会觉得奇怪的。
正在我们担心着的时候,年轻老师乘坐的出租车一下停住了。即使是在东京,到了这里,周围也全都是农田了。仅仅能远远地看见三三两两的居民家的灯火。
“糟糕,我们还是被发现了吧。”别姬小姐说。
“失败了吗?”我问。
“不。在这里要叫出租车可就难了。说明他的目的地在步行的范围之内。——我先开上去超过他们。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注意那年轻老师朝哪个方向走的。”
我几乎都要把鼻子贴在车窗上了,仔细地关注着。我们的汽车超过那出租车后,开出去了相当一段路后向右边转了一个弯,再掉头回到了来时的路上。天空中出现了许多闪亮的星光。
“他下车后一直盯着我们的车呢,后来我们超过去了,他就往回走了。我在那回程的出租车的灯光里看见了他的身影。”我说。
“是吗?那么我们慢慢地往前开吧。小姐,不好意思,您能把车窗打开吗?”
“……但是,好冷啊。”我这样说,想打探一下别姬小姐的意图。我将后座的厚厚的玻璃车窗摇了下来。在汽车行进的同时,慢慢的,仿佛从繁星闪烁的黑色天空中空降下来一样,传来轻微的音乐声。是弹奏筝的旋律。
农田的对过,我能看见一簇被低矮的树木围合着的寂寥的灯火。筝的声音正是从那儿,乘着冰冷的寒风传到这里的。
“啊……”
不需要我说什么,别姬小姐静静地踩下了刹车。
一阵炸裂般的乐声之后,传来了年轻女性清澈悠长的歌声。
——勒住骏马侧耳听
玉指弹出想夫恋
她反复吟唱着最后一句歌词:玉指弹出想夫恋
玻璃天
01
菜单的白色封面上,用纤细的线条画着几枝花。宛如铁丝工艺品似的枝叶,简洁抽象,颇具现代风格。
翻开菜单,上面罗列着一大串菜谱名:咖喱饭、面拖龙虾配冰镇蛋黄酱、炸鸡排等等。要是在平常,肯定会犹豫不决的,不过今天从家里出来时就已经想好要点哪道菜了。
雅吉哥哥轻车熟路地说道:“脆皮肉饼!”
年轻的侍者穿着一身有七颗纽扣的白色立领制服,他用清澈爽朗的声音答道:“遵命。”
“再来份鸡肉炒饭。汤要清汤。嗯,色拉要……”
侍者离开后,我小声问哥哥道:“不说面拖炸肉饼吗?”
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银座的出云町,也是源于面拖炸肉饼的话题。
我们家的饭菜,是厨师前岛做的。昨天吃的是炸肉排。雅吉哥哥平时总是不知在哪儿瞎逛,回家总是很晚,不过昨天倒是没有外出,说是要在家写什么东西。所以,昨天星期六我们全家人总算凑在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吃饭了。
肉排的味道很好。闲聊中,我说了句:“有时候突然会很想吃那种再平常不过的面拖炸肉饼呢。”于是,雅吉哥哥接嘴道:“也有不平常的面拖炸肉饼哦。”
“是怎么样的?”
“资生堂茶餐厅的面拖炸肉饼啊。”
“会有什么不一样呢?会走路不成?”
哥哥鼻子里哼唧道:“——还是老样子,爱装傻。”
“这叫具有独创性。”
“保留异议。”
哥哥用一句最近流行的话这样答道,“这东西的形状和味道都不同寻常呢”,哥哥这样一说还真能勾起我的好奇。就连妈妈也歪着脑袋,看了看周围说:“那东西,——真的挺好吃的。”
妈妈是确认过厨师前岛不在旁边才说的。如此这般,我妈妈是一个连佣人的感受都能仔细照顾到的人。先不说这些,妈妈看上去是早已和其他夫人们一起去品尝过了。
连爸爸也“嗯”地点点头。
“一定是有秘方的,那东西。”
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被家庭成员们抛弃了的可怜女儿。这才知道,“那东西”居然是银座最有名的东西之一。然而,再怎么说也是面拖炸肉饼呀。又不是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高档货。就如同歌里唱的“今天也吃面拖炸肉饼,明天也吃面拖炸肉饼”一样。就是一种哪儿都能吃到的菜品的代表而已。所以,大概谁也不会觉得“唯独这家的小女儿没有品尝过,她可真可怜”。于是,比我大几岁的哥哥高高地举起手说:“明天中午,我带你去资生堂茶餐厅尝尝吧。”
这,就是我们今天来到这里的极为自然的事情原委。
——反正,在这事情的经过里,我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02
资生堂茶餐厅虽说在银座,但距离新桥更近些,坐落在川崎第百银行银座分行的对面。
这座川崎银行大楼也是改建过,虽然已经不同于以往的样子了,但它也有过昂首挺胸、傲立群雄的时代。再怎么说,大地震到来的时候,它都纹丝不动。在砖瓦房屋连绵倒塌的大片民宅中,让人真正感受到了钢筋混凝土的坚固。
这样一想,觉得建筑家真是一个不简单的职业。即便外观再漂亮,里面都是要住人的。如果动不动就出现裂缝,或是倒塌了,那就一钱不值了。他们和那些只能列举一些无法证明的推理的学者不同,他们的作品面临着天崩地裂的考验。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把自己脑海里的图像变为现实,在现实的土地上建造成型。就好像是把梦想变为现实一样吧。一定能感觉到快乐。可能这种快乐是任何事物都替代不了的。
言归正传,资生堂茶餐厅是大地震后重新修建起来的现代派的两层建筑。有左右两个如同双胞胎般的入口。随便从哪边进入都可以。我以前也跟着别人来过这里。在我孩童时代的印象里,这里是卖冰激凌和苏打水的商店。
中央部分是宽大的天井。二层的两边设有外挑出来似阳台的座位,可以看得见下面的大厅。我喜欢高的地方,所以我们上了楼,坐在了楼上的外挑座位。
于是,雅吉哥哥说:“嗯。这里不叫面拖炸肉饼。”
我重新又看了看菜单:“……脆皮肉饼。”
“是的是的。”
“这名字,有点装腔作势吧。”
“不如说是自负吧。”
上过色拉、汤之后,盼望着的面拖炸肉饼来了。原来是这个啊,一眼看去就知道和一般的面拖炸肉饼不同。白色的盘子里像地毯般地铺着一层番茄酱,在那上面放着两个圆锥形的面拖炸肉饼。油炸过后的金黄色显得更加浓重,上面点缀着荷兰芹的叶子。这深绿色的点缀将整盆食物的颜色聚焦于一点。真是好看。
餐刀切进去,外层的面衣脆脆地裂开,露出里面白色的馅儿。叉一块放入嘴里,那是一种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淡雅的美味。
“真好吃。”
“我说的没错吧?”
“——不——同——寻常。”
我用昨天哥哥的流行语气回答,之后就只管用嘴来吃了。哥哥也一边用叉子把肉饼往嘴里送,一边说:“好像经济形势渐渐好转起来了。就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能继续就好了。”
临近二月了。已过了小寒和大寒。就是说,寒冷的日子应该已经过去了。但耳垂犹如被千刀划裂般寒冷的日子还是很多。即便听到只有长期持续的经济不景气“迎来了春风”,也会觉得高兴。
“经济界,还不错吗?”
“是啊。那些家伙,摇旗呐喊着要拉动经济呢。”
哥哥像没事人一般,斜着眼睛示意着对面阳台上的坐席。
“啊?”
如果天井是一条河,那就是指河的对面,有两个男人在用午餐。高高的白墙上面,有如同桥栏杆般的扶手。那后面,有盖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从对面看往这边也是一样的景致,仿佛映在巨大的镜子里面一样。
两个人都身着洋装。好像配好了一样,一白一黑,有如西洋象棋中对战的双方战士穿的衣服一般。
穿白色衣服的,穿着方式让人感觉有些走样。虽然我是从远处看去的,但看上去那不是单纯白色的衣服,是一种这里那里镶嵌着装饰物的奇怪的衣服。满头乱蓬蓬的长长的头发。只是,不像流浪汉的长头发,而像艺术家的那种长头发。总让人这样感觉。并不仅仅因为这里是银座,又在资生堂茶餐厅里。他的眼睛大而有神,颧骨高高的。似乎野性和纤细兼而有之,那是让人一见难忘的脸。
穿黑色衣服的人,整齐地穿着三件套的西服,没有半点不合身。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有些躬背,而这个人则完全挺直,总让人感觉有点像憋着气一样。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是个高个子。眉毛浓黑而笔直。两个人的年龄在三十岁前后的样子。
“那两个人吗?”
“是啊,穿黑色衣服的是末黑野贵明。”
“——末黑野?”
“末路的‘末’,加上黑色的原野。”
与众不同的名字。连名字里都有“黑”字,还真搭配呢。
“他是干什么的?”
哥哥说了一个在日本颇为有名的财阀的名字:“——他是那儿的大当家的儿子。一般来说父母是大人物的话,第二代就要吃些苦头了。然而,听说那家伙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已经是超过他父亲的能人了。”
雅吉哥哥也不是普通的研究生,再怎么说也是我爸爸——花村商事社长的继承人,当然能得到相应的信息了。
“他会继承父业吗?”
“他父亲还活着所以不能这样说,但是,好像那家伙已经掌控着相当大的权力。——他有无数可以施展的机会。现在是钢铁和水泥赚大钱的时候。”
“为什么?”
“那还用说吗?——是因为战争啊。在财经界,向老天祈祷着战线进一步扩大的家伙比比皆是啊。”
好不容易盼来的美食,仿佛变了味。
“——但是,要死人的呀。——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稳坐在安乐椅上的那些位居高位的‘大人’们才不会考虑这些呢。即便不至于如此,现在,大声说‘你不要死啊’,都会招惹麻烦。”
有关与谢野晶子的这首诗,在很久以前,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从哥哥那里听说过。我当时觉得“不要弟弟去死”的这种愿望应该是很自然的。所以,当时哥哥仿佛揭开了一个大秘密似的,用奇怪的高昂的语调朗诵那诗句,我觉得很不自然。
当不再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那并非“常识”。再者,用具有理解能力的眼光去审视一下的话,原来那首诗里充满了令人震撼的激烈言辞。
“就因为那诗句,晶子被指责为国贼呀狂人呀什么的。她肯定知道自身有危险。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吐露了真情,了不起的人物啊。”
即便那样认为,大多数人为了安稳地生活就不说那些过激的话。哥哥忽地一下皱紧了眉头:“……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呀。”
“啊?”
“但是啊,立场不同,想法也会随之改变的。战争已成为了现实。这些天,我看见车站上送别参军士兵的场景,都觉得背上发冷。”
如果是这样,就更应该对晶子产生共鸣了——一定是我的脸上写着这样的疑问吧,哥哥小声地说道:“如果我自己也有这样的姐姐的话会怎样呢?正在当兵的时候,姐姐却写出了这样的诗句——”
我一下子明白了。
“啊……”
“每天不知要遭受多少痛苦,就好像被放往炒锅上翻炒,却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流着血泪怨恨姐姐的。我会对她说:‘你以为你只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行了吗?你就不想想我的处境吗?’——到头来,除了自愿参加敢死队壮烈牺牲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我完全没想到。原来如此,对于弟弟来说,对于家庭成员来说,实在是“可怕的姐姐”。
确实,如果是我的话,即便对自己的哥哥写出这样的诗句,大概也只是封存在抽屉里而已。如果我觉得哥哥的命运更重要,那就不可能将它发表了。
把这种行为称为卑鄙是简单的。“有思想就是要用生命来实践。”不是有很多男人骄傲地扬起眉毛这么说吗?不仅是自己的生命,不管是谁的生命,在那种思想面前,都变得轻如鸿毛了。
如果尝试把这首诗一般化,那么这首诗就不是在说“某一个弟弟”了。这是一首为日本和全世界的“无数个弟弟”所作的诗。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发表。反过来说,即便这首诗会杀死弟弟,也不得不疾呼“弟弟啊,不要死”。这才是——带着主义和主张的行为吧。这样,从完全相反的角度来看待这首诗的话,它其实就是一种“大义灭亲”的行为。
我希望这是一个人们能够直率地表达极为自然的想法的世界。但是,如果这是一个自由的表达却让我们所爱的人陷入痛苦的世界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一旦思考起这些问题来,我感到自己仿佛踏入了深深的泥潭之中一般。
03
这时,一个还像少年一样年轻的侍者,端着盛有银器的银盘走了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是鸡肉炒饭。侍者把银器中的鸡肉炒饭,给我们分在白色的碟子里。
哥哥快速地看了一眼末黑野先生,然后立即将眼神转向我:“另外,还有一个近来不常见到的家伙。——我们在轻井泽见到过的。瓜生家的第二代。”
话题窜向了意想不到的方向。我吃了一惊:“……是豹太先生?”
岂止只是见到过。前年的夏天,在轻井泽,我不期而遇了一个大事件,中心人物就是豹太。他是目前最主要的新兴财阀,瓜生寅之助的亲生儿子——虽然听上去不错,但是,作为一个人,却是一点也不怎么样。
“是啊是啊。瓜生那帮家伙,也就是靠着领头羊牙寅的势力才支撑着的。”
牙寅当然不是本名,是寅之助的外号。如同大树突然倒塌了一般,去年夏天,寅之助突然去世了。豹太作为丧主,举办了不同寻常的隆重葬礼,一时成为大家谈论的话题。
也确实是打那以后,每当报纸上出现瓜生本家或下属公司的名字时,接下来的报道尽是些丑闻。贿赂、工程偷工减料等等,还把家族人员的桃色新闻写得很是搞笑。
“上一代的势力太大了啊。”
“瓜生家像巨龙般腾飞的时候的那些低下头唯唯诺诺的家伙们,此时有如雪崩来袭一般纷纷说起了他们的坏话。‘当个地方上的财阀还差不多,却毫无自知之明地四处扩张’等等。因为谁也不会给跑输的马下注嘛。”
每次当我读到这样的报道的时候.总觉得心悄悄的疼。因为我会想起学校里的朋友——这样说恐怕有些太随便了——大名华族中的名门,桐原侯爵家的次女道子小姐。道子小姐与豹太先生是有婚约的。
属于瓜生家地盘的那些土地,在桐原家代代相传的旧藩地的旁边。但是,并非只是这些缘分。
道子小姐的父亲大人是陆军少将。他会理所当然地一步一步地被提升为大将:人们都说——这桩婚事是少将大人和正在向军需产业伸手的瓜生家的掌门人寅之助相互连接的婚姻。
才一年前,他们就正式订婚了,瓜生家只不过是在等待着道子小姐毕业的那天。对于女人来说,不升学至高等科,十七岁就结婚是很普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