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赵之蓁听到他的声音,说不准那音色到底有什么变化,只是听着便让人心里发凉:“交代…会有的。”
“殿下…”赵之蓁垂下了头,她突然不忍心再问下去了。再问下一句,她怕冀王真的要哭出来了。大好男儿,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让她这么冤屈地死去,这是何等的耻辱与不甘?
“去吧。”冀王甚至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只不过笑容极其勉强。赵之蓁扭头便走——时间不多了。冀王和王妃都年轻,王府之中自然不会准备寿材这种东西,如今要做却也来不及,只能去京中几家大铺子挑选了,至于旁的烛纸,也得尽快采买。
王妃殁了的事儿是不会瞒着人的,按冀王的身份,来吊唁的人也不会少。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连灵堂都安置不了,人家看了要怎么挑剔冀王府呢——王妃没了,就一个能管事儿的人都没了吗?
赵之蓁从不曾操持过这样的大场面,慌自然是慌的,然而再慌也得去做。冀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和所有与王府之中取用水相关的人,如今都是用不成的,想找出完全无干的人也没有几个,她操办起来自然颇为不易。
也亏得她抓紧时间去采买了这一批东西,冀王派去宫中报信的人一回来,皇帝便遣了北衙指挥使来将冀王府封了。再晚那么一点儿,王妃连入殓都不能了,停在那里,太也不敬。
这自然不是对冀王有什么不满,而是要协查这桩案子了——冀王自己便是有再大决心,终究不是干这个的材料,真要让他审,也最多能弄出个屈打成招的结果。北衙办事却是正是拿手的,这帮子人查起案子来当真雷厉风行,冀王府里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不过三天,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这办案时间固然是短,然赵之蓁若没有抓紧时间弄来那些个丧事用的东西,这三天也就够长的了。
这桩案子,说起来倒也明晰。经了人仔细查勘,冀王府原本不止是王妃这一处的饮水被人投了药的,赵之蓁与季雪竹那里的饮水,取用了一直熬煮,也会渐渐漫出药味来。冀王妃当初大婚的时候便受了惊吓,心气虚浮,调养是要用药水的,对着水里若有若无的药气自然也不会太过警戒,等到身子“养”得差不离了,她也便习惯了水中的药味了。
而赵之蓁和季雪竹两个虽不必用药,入府时却也莫名安排了几顿药膳。谁会对这般调养身子的食物起戒心呢?她们两个喜在不曾有王妃受惊的那一番波折,也“万幸”没有怀孕,身子不承担那般重负,自然也不至如卫氏一般迅速崩溃。
这样的一个结论,将冀王气得险些呕血。
若只是冀王妃受害,下手的可能是妒恨王妃的人,那怎么说还是王府内里有人心黑手辣,好解决。可如今那下药者看着是要害死王府中所有有头脸的女人——王妃怀孕了,因为用药身子虚弱,流产,然后长久不能好起来,哪怕不死,今后都生养不得。若怀孕的不是王妃而是季氏或赵氏呢?可想而知,也是一样的下场!
被做了手脚的水中并没有留下的药材,而宫中来的医正,也只能通过王妃死前的膳食与症状,并赵季二人的脉象推断那所用的药性——那该是通瘀活血的药,短期用来虽无不妥,然而女子长久服用,终归是要伤身的。
如是,冀王府的女眷若是怀喜,则会滑胎,若是无幸,那么许久之后身子不妥当了,更是不可能有所出。冀王依着规矩,身边可以有四名侧妃与一名王妃的,可他如今已经有了三个,这三个都生养不出,叫旁人看,该是谁有毛病?
皇帝便是再喜欢冀王,也不会让生不出孙子的儿子去做太子。皇朝血脉就是这样要紧,冀王哪怕在外头表现再好,府中的女人们不给颜面,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当个亲王。
这投药的人居心何等叵测——涌云阁的火便是最好的试探。如若冀王用了王妃那里的水救火,那么从饮水上查王妃死因的路便断了。冀王不可能查出来王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只能从衣食之中挑刺,此人还可以继续潜伏,接着给两位侧妃下药。
而涌云阁的大火,冀王并没有去救。那熊熊火光把天都烧红了半边,此人背后的主使者,想来也正好得了讯息,有了时间去毁灭迁延到他的证据。
这道理想起来是简单的,如赵之蓁,在听闻自己与季雪竹的水中都有药后也能想到这一出,可当初布下这一局的人,下手当真是又准又黑,再没有半点儿怀疑的。
这环环相扣,看似无懈可击,但终究抵不过下手更黑的北衙。皇帝对于冀王妃的死是暴怒的,北衙指挥使亲自前来督促着手下干活,那些个卫士们哪儿还敢怠慢?一半儿人将王府能翻开的地面全都翻了一边,硬生生将没用完的大半包药米分给挖了出来,另一半儿则将王府厨房之中几位管事全都拘了起来——没人知晓谁在水里动手脚,但总有人知晓是谁安排两位侧妃入府便用药膳的!
这些个事情,外头的众臣却半点儿不知晓。冀王从王妃没了的那天就再不曾出现过,北衙查证此事人人都看到了,却没有一点儿消息透露出来,连王妃的头七都过了,冀王府仍旧大门紧闭,丝毫没有让人进去吊唁的意思。
这是捂事儿呢。可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说北衙看似在查案子其实在查冀王,也有人相信冀王身为苦主总不能自己招麻烦进门,纷纷谣传里头,赵家是也跟着有些忐忑的。
他家的赵之蓁毕竟在里头。王妃滑胎,赵之蓁不在,王妃见大红,赵之蓁也不在,往好里说,没有沾惹嫌疑,往坏里说,也叫赵之蓁少知晓了许多东西。于尚书府众人的眼中,赵之蓁还是那么个无知无识的五姑娘,本事未必有什么,脾气倒是很不小,她去应付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情形,尚书府里头,除了赵霜意外便找不到一个不为她捏着一把汗的。
而赵霜意自己也不敢完全相信赵之蓁能将王府中如此复杂混乱的情形应付下来,她口上说着不必担心,其实不过是一个念头——赵之蓁若是应付不来这个,这辈子也就当个侧妃到头了,哪怕冀王登基,她也最多只能走到妃这一步,再往上走,她的本事是不够用的,太高了反而危险。
赵之蓁若是能应付得来这个,自然是好的,若是应付不来,那也未必差。
赵霜意是这么想的,而赵双宜也是这么想的。
赵双宜如今占着赵善好的身子,固然是个病病歪歪的,然而她有心要强,连饭都比从前多咽几口,倒是日见康健了起来,也能下地走动了,甚至能来走亲戚了。
原本赵载德家是少与赵尚书这里走动的,但赵双宜哪儿肯守在不出息的赵载德家里?她想为难季雪川,一定得有一个比季雪川还强大的家族当后盾才成。而赵善好的生父赵载德明显没这个本事,赵双宜也只能求着李氏,让她常来赵尚书府上拜见“婶母”。
李氏倒也不拦着她这念头。赵善好的年纪也到了十四了,是时候寻个人家了,以赵载德的身份,便是当年老公爹在的时候熟悉的几家人,他们的儿子都不可能看得中赵善好的。谁愿意娶一个亲爹没什么本事,自己还是个病秧子的嫡妻呢?想叫赵善好找个好人家,终究还是要指望大伯家里的。
“赵善好”第一回来,便将赵徐氏给惊着了,她指着披着赵善好皮的赵双宜,向赵霜意道:“你看看她,若不是瘦弱了些,那神情同你前些年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赵霜意神情极其镇定,笑笑道:“堂姐妹,原本便该相似的才是。”
“你几个庶妹都没有这么像你的!这可还真是大家子的风范呢。”赵徐氏越看越喜欢,招呼她到身边坐了,又向赵霜意道:“可惜是小了,她若是年纪大些,若和你五妹妹差不离,你们两个时常带她一起玩耍,说不准咱们家五丫头性子也能端庄些。”
“娘这倒是个好想法。”赵霜意说着,心头却是感叹——娘啊,您这是什么念头?您自己都没把庶女教养成个温和大方端正的人物,可见赵之蓁的性子就是见得亲人就放肆的,指望长女和侄女带赵之蓁?那真是想也别想!
“婶母这么说,太也抬爱善好了。”赵双宜轻声道:“无论家世、相貌,我哪一桩都比不过五姐姐的,再说了,五姐姐性子天真烂漫,定是有福气的。”
“福气?”赵徐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咱们原也以为殿下疼爱她是个福气,可如今她一个侧妃管着王府,无事也罢,当下事情这样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殿下这份疼爱却难说要成了祸患了。”
“祸福原本便是相依的。”赵双宜微笑道:“若是此时出个小纰漏,殿下心里头明白五姐姐尽力了,今后也不会再用实在难为她的事儿打扰她,这样难道不也是好事么?再说五姐姐旧日在家里头,也是婶娘带着的,哪儿能一点儿不会管家呢。哪怕真有麻烦,她自己应付,也未必应付不来。”
“这…”赵徐氏喜欢她嘴甜,虽心中还是担忧记挂的,脸上却见了笑容道:“你倒是个甜嘴的孩子!只是生得瘦弱了些,着实可怜——四丫头?”
“娘。”赵霜意并不怎么高兴——这眼看着,赵徐氏要对这亲闺女产生浓厚的感情了啊!那她又该怎么算?
“你去叫钱婆子挑两支好山参给她。”赵徐氏道:“也好补补身子!”
第86章 别有用心
赵霜意当即便囧在了原地。
赵徐氏喜欢赵善好,她从一开始便有了料想——到底是亲娘亲女儿,哪怕赵徐氏不知道赵双宜穿越的真相,多几分喜欢也总是可能的。然而她并没有想到,赵徐氏会让她去找钱婆子拿山参…
这是多喜欢赵善好才把自家闺女支去干丫鬟的活儿?
然而她终究算得上是反应敏捷的,醒过神儿来便点头应了,却只出了内室,向外头侍立的丫鬟道:“去告诉钱妈妈,在库里捡两支好山参来,要顶好的,给五叔家的姑娘带回去补身子!”
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里头的赵徐氏和赵善好自然听得到。待她再转身进来,便见得赵徐氏一脸的“我对你可真好”神色,赵善好也是一副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温暖的模样,轻声笑道:“伯娘待我当真好,只是山参贵重,怕是…”
“两支山参算得上什么?”赵徐氏微微笑道:“先前咱们来往不多,若是你时常来坐坐,你姐姐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好送你呢。”
赵霜意心间那股子闷气越来越顶着,可脸上却是照旧笑着:“是呢,如今妹妹的身体既然日渐好起来,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日日闷在家里头,多无趣呢!”
赵双宜也是借着杆儿往上爬的人物,听了这话自然满口应承,说是今后一定多来探望伯娘和堂姐。倒也算是个满堂欢喜的情形。
她这第一回造访,却也不便在尚书府赖得太久,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便推说要吃药,带着钱婆子挑出来的两支山参回去了。赵徐氏叫赵霜意将她送到马车上,可赵霜意一回头,便看到了桃枝在一边儿鬼鬼祟祟躲着。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她有些诧异,问道。
“方才姑娘和堂姑娘一出来,夫人便叫奴婢来跟着姑娘,让您这边儿妥当了再回她那里呢。”桃枝道。
赵霜意一怔,也就跟着桃枝回去了,可进了屋子,便发现赵徐氏脸上半点儿方才的欢喜温柔都没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明知赵徐氏不会看出那个赵善好才是真正的赵双宜的,可她还是难免有点儿心慌。
赵徐氏却冲她招了手叫她过来,让她在身边坐下,又命令下人们都出去,方道:“你只去过你五叔家一回,是不是?你和这善好,在一起待了多久?”
“是…大抵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赵霜意道。
赵徐氏的眉头压得更低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她该学不会你的举止做派的才对。这姑娘真是有心啊。”
“怎么?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哪有做娘的不喜欢自己孩子的事儿呢,她怕是想惹我疼爱,所以故意学你呢。”赵徐氏抓着赵霜意的手,轻声道:“你看她的样子,虽然也是病弱的,但何至于先前都不能出门?早不来,晚不来,眼见着你定下亲事了,过了这个年就要出门了,才突然跳出来,还样样事儿都学着你…可不就是她爹娘和她自己都存了心,想借咱们家的光,谋点儿好处么?”
赵霜意无言以对,她实在不知道赵徐氏能在那么高兴看到一个像女儿的姑娘之后会有这样的想法…说好的母女连心呢?赵徐氏看着赵善好,敢情满心都觉得她是处心积虑要来蹭福利啊!
“她这个时候来,倒也未必坏呢。”赵霜意道:“若是我走了,娘多孤单,能有个人来说话儿也不坏。”
“她难道就不嫁人,就一直来和我说话?”赵徐氏道:“不过是趁着你走了,你五妹妹也走了,小的那个还没到十岁,咱们家当下不必考虑旁的姑娘的婚事这么个空子,便来讨好讨好我,指望着咱们能给她寻个好夫婿吧?真等她也嫁了人,你可瞧着吧,绝不会常来的。”
赵霜意此刻再没有半点儿惆怅了——赵双宜要是知道她和自己的相似给赵徐氏留下这么个印象,只怕要抱着山参哭昏过去。
人家难说还真不是为了靠着尚书府找个好男人嫁了呢。赵双宜那是个什么人啊,那是皇后啊,她能看上谁?怎样的男人对她来说是好男人?
要不是赵双宜的那位赵之蓁死得太委屈,只怕她都不会穿越过来,就算穿了,人家心里头一直记挂的也是冀王吧?可如今冀王先是赵之蓁的男人,其次才是死了王妃的王爷,赵善好若是真去勾搭冀王,要不得季雪川出手,赵尚书都要弄死她——蹭顺风车也就算了,还跟堂姐抢男人,带不带这么无耻的?
除了她和赵双宜本人之外,别人可是都不知道那些不可置信的内情的。没人知道赵之蓁其实暗恋姐姐,没人知道她有可能会为了保护姐姐自己死掉,大家都以为若没有王妃突然死掉的事儿,得宠的赵之蓁是过得很好很舒心的。这样的情形下,如果赵善好打出为了堂姐的幸福我要去和她抢老公了的口号,是个人都会觉得她是发疯。
赵双宜若是还打算在赵家的支持下接近冀王,便一定要有一个先决条件——冀王府的情况太复杂,赵之蓁需要一个帮手。唯有如此,赵家才会支持另一个女人接近冀王。
而若是这么想想,季雪川想接近冀王,不也是同样的情形?这两个上辈子针尖对麦芒的女人,如今很可能还要互相为难,可她们谁都无法接近上一世所有问题的根源冀王了,说来也是好笑的。
“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揣测她的好。”赵霜意字斟句酌道,她不敢和赵徐氏说这位“堂妹”的心有多大,只能扮成一个傻白甜:“反正是个小女孩儿,能有多大本事心思?想学我,也不过是想叫娘多喜欢她点儿罢了。祖母早就过世了,她娘又不顶事,若真是只想寻个好人家,不靠着娘,还靠着谁呢?”
赵徐氏摇了摇头:“你这话说得仿佛在理,其实不然——她若只是想学得像你,那么差不离,也就是了,可她…你想想,五丫头也罢,那个小的也罢,都是和你朝夕相处的庶妹,也该知晓什么都学你是最稳妥的,可她们谁学到了她这般程度?她还只是见过你一面…若是处的时日长了,怕是通身气派,都是要学你的。”
“那…难道不好么?”赵霜意硬着头皮装下去。
“自然不好。”赵徐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便是咱们家的侄女,到底亲爹娘还在,家世还是你五叔那边儿的。她爹没有官职,连带她也不十分好了,又素有病弱之名,你说,她能找到个好夫家么?若是寻个不那么好的,她何必处处都学得同你一般?我当初教你是为了谁来,你该知晓的,这京城中,许多人也知晓…”
赵徐氏这言外之意,赵霜意到此是全听明白了的,不由暗叹尚书府这位主母的心思之深——她刚一看到赵善好的时候,眼中的喜悦赞赏当然不是装出来的,然而她却能用理智的分析将一切直觉的好感给压下去。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她教女儿,是为了赵霜意有一天能当王妃,甚至跟着丈夫走向天下的巅峰,成为皇后。身为尚书夫人,她自然不知道皇后该怎么做,但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将女儿养成一个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模样。
而如今,这“最好的模样”,竟被赵善好给全盘照抄了,赵徐氏便是喜欢她言语行动肖似女儿,也得多考虑考虑,她一个这般出身的姑娘,学得这么上进是图了什么了。
“娘是怕她心太大?”赵霜意生怕自己揣测错了,又问了一句。
“怎么叫太大呢?她想找个好的,以她的情形来看,怎么都算是心大了。”赵徐氏叹了一口气:“若只是想这个,我倒也不怕,京中的少年郎那么多,总有合适的,总有能两边儿都落上好的,可我怕她这么处处学着你,会给你五妹妹找麻烦啊。”
赵徐氏到底是赵家的主母,她考虑的,只有她自己家庭的利益。在这样的利益面前,哪怕是庶女赵之蓁,她都要维护,而再像她亲女儿的“赵善好”,也终究是个外人。
“五妹妹如今管着王府呢,这差事若是能拿得起,今后想来地位会稳固些,倒不怕她找麻烦。”赵霜意道。
“可谁知她拿不拿的起呢?”赵徐氏苦笑:“还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是不是?难不成王妃的灵柩就一直停在府里?也不嫌瘆的慌!查了这许久,也该查出点儿消息了吧,怎的王府还是没有人出来呢——你别说你娘多虑,这事儿见的多了,有时候真比你们这些孩子多担心些。”
“想来就算查出了什么,也不好说出来的。”赵霜意道:“北衙的人过去之前,不是有过消息么?说是王府的水出了纰漏…王府里用的水,可是和宫中用的水一起运到城里来的呀。若是水源便不妥,这事儿牵扯可就大了。”
“但宫中并没有出事…”
“那…”赵霜意想了想,道:“也许查出了线索,只是不方便拿出来说呢?这几年,这样的事儿难道还少了?初时闹得轰轰烈烈,最后可不…旁的不说,当初在围场里头,殿下到底为什么失踪,失踪的几天去做了什么,如今可有公论?怕还是有人有心掩盖…”
“别说了。”赵徐氏忙打断了她,道:“这不是咱们该说的。公论…如今连王妃都没了,这点儿事还值得要个公论?却也不知殿下何时才能明白过来,他这么忍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猜,该是差不多了吧?”赵霜意道:“娘也说了,王妃都没了,这一回,陛下可是当真生气了啊。”
“且看吧。”赵徐氏叹了一口气:“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倒霉呢!”
第87章 双宜示警
赵徐氏叹了一口气,却是不说话。她这一口叹息之中的意思简直不能更明白——皇帝生气又何止一回了?当初据说太子贪污银钱收买官员的时候,他不也一样愤怒么?结果最后捂着眼睛表示没有物证绝不相信的人,也是皇帝陛下本人哪。
想来皇帝的心情也够复杂的。对这个太子,他若是太信任了,怕太子威望迅速上涨,最后挤兑到他自己,若是太不信任了,哪个皇子不想把太子给拽下去?倘若太子换人,说不得朝堂上大也好小也好又是一场风波,这不再是储君的太子呢,还难说会不会遇到危险。
这还仅仅是“太子兢兢业业当太子”的假设上才能建立起来的简单揣想,如现在,太子和太子妃百般努力,一而再再而三地作着大死,只怕叫皇帝对这个早早没了娘的嫡长子感情更复杂了…
倘若这一回害冀王妃的人当真是太子,皇帝要怎么接受这个结果呢?他能因此废了太子么?若是不加严厉训诫,又怎么安下冀王与定远侯府的心?须知定远侯府与镇远侯府不同,这卫家还是颇有几个有出息的子弟的,而冀王为了不自己担着“害死了媳妇”的罪名,也一定会想法子叫卫家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伸出来的…
也是因了这么多考量,皇帝的处境益发尴尬起来。想做好君王,许多时候便注定做不了好父亲。
如今大家能等着的,也不过是北衙拿出来一个结论,再看皇帝能有什么动作罢了。至于他会怎么做,又有谁敢预料?
在众人的等待之中,北衙终究是弄出了个结果来,却是叫众人都惊住了。
那在冀王府的水里头做手脚的人,背后的指使竟然不是太子,而是鲁王。
这鲁王虽也是亲王,生母却是个早早就没了的妃子,母家也不甚显赫,数遍外祖舅舅,连个能出席小朝会的都没有。加之他平素也是个默然的性子,又有哪个大臣会主动依附他?按理说,这样的一个亲王,早就该远离储君的争夺才是。
然而偏生是他对自己的兄弟动了手——依北衙的说法,那些个案犯审问起来,一个个都有心将供词往太子身上引,然而再三详查,却发现他们与鲁王府的关系更密切些,连那泡进水里头的药材,都是从鲁王妃娘家所有的铺子里头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