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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京中官员百姓也免不了瞠目结舌。谁都没想过鲁王这么一个人物会折腾出这般一石二鸟的计划来,若不是北衙的审问盘查实在细致,难说他就能成功将这事儿赖给太子了。
太子虽然仍然被禁着足,可也不至于什么消息都听不到。得闻鲁王栽赃失败,竟向着皇帝寝宫的方向下拜大哭,倒是一副多亏父皇英明自己方能侥幸逃出生天的模样。至于鲁王,虽然也是百般辩解,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皇帝是绝不肯原谅他的了,直到他一家子离开京城去往徙地,也不曾去看一眼。
到得鲁王离京之前,唯一去探望他的,竟然是被他害死了王妃的冀王,这举动自然不是全无意义,落在□□那帮子人眼中,也颇有些冀王有心装好人的揣测,然而皇帝既然不曾对此表态,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鲁王从事发到离京,也就是那么短短七八天。王府里值钱的东西一样都带不走,要去的流放地又是南方荒蛮之处,更不要提因为这般事情挨了罚的宗室比地里头的野猪还不受人待见。这一路走,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难说的。
这样的惩罚,按说该当也对得起屈死的冀王妃了。卫氏的娘家定远侯府并没有再提出什么不满,旁人更不敢多议论,除了冀王的消瘦沉默之外,这件事竟没了发生过的痕迹。
朝廷内外,该做什么的,还是做着什么。王妃下葬之后,连赵之蓁都又清闲了下来——她算是将王妃死后那一段忙乱繁杂的艰难日子给熬过去了,磕磕碰碰虽然也犯了不少小错误,但会叫人拿出去嘲笑的大事儿却半点都没沾惹。
这着实让尚书府安下了心。冀王妃新丧,这一年之内,冀王是不大可能再娶新王妃了,谁知道这一年里头赵之蓁有造化没有呢?这一点儿希望,大家是都不敢说出来,却又都在心里头抱着的。
有一点儿希望就比先前好的多。因了这个,赵徐氏的心情也很不错,连隔三差五来串门的赵善好,看起来都格外顺眼了起来。
赵双宜也不愧是赵徐氏的亲闺女,哪怕一来第一天便给娘亲落下了个“无耻偷学我家姑娘风度肯定不安好心”的印象,但她到底还是懂的进退的。做事也罢,说话也罢,此后便控制得益发得体,哪儿看起来都不如赵霜意,可哪儿都不会做得不像话。
赵双宜大抵是最懂赵徐氏心思的人了,她始终是温婉,懂事,听话,知礼节,然而偏生身子不好,当不得什么用处的模样。先前当着赵霜意,她是十足鄙视元惟扬的,可赵徐氏提起这桩婚事,她便狡猾地跳过了发表意见的环节,接话也只道:“我小时候也听娘说过面相,若是按相面的说法来看,四姐姐的模样是一生都有人关照的好福相,今后的婚事定然也是合心合意,顺遂得很的。”
福相么?赵霜意在一边听着,倒也觉得她这话说的不错——至少在赵双宜当皇后的那一辈子里,她的确是一生都有人关照,连季雪川行刺都有人给她挡刀。这若不是福气,那还有什么算是福气呢。
“你也生的好看。”赵徐氏想夸她,可看着那单薄模样,“福气”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道:“今后定也有个合心意的夫家的。”
“借伯娘吉言,只盼身子先好起来才是呢。”赵双宜脸一红,轻声道:“也不怕伯娘和四姐姐笑我,我也…也想不叫爹娘操心,能寻个好人家,不要什么富贵,只待我好便是了。可想想自己这身子…若是嫁了个好人,怕是牵累了人家家里头。”
大抵就是这句话,彻底打消了赵徐氏的疑心的。彼时赵霜意也没看出来她的神色有什么变化,只是这一回送赵双宜出去再回来,赵徐氏总算是不分析这侄女的居心到底有多么险恶了,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先前我总想着,这穷亲戚上门,不咬下一口肉来是不会罢休的。如今看着,这善好也着实可怜。今后若有合适的人家,给她寻一个,也算是你爹与她爹一场兄弟之情。”
赵霜意点头,道:“那自然是好的,不过,娘也不必先着急这个。堂妹自己不也说过了么,她这身子…真要是寻个好人家,说不准还真累了人家子孙香火。娘若是能打听到什么名医,为她诊治诊治,能调养好才是最好了。”
“谁知道能不能调养好?你五叔自己身子也不好,她也是胎里就弱,人家说了,活不过十四岁的。如今虽然上天可怜给了条命…说起来,也不管这病能治好不能,总得寻个好人家给她,哪怕成亲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呢,就算是没有儿女,那也是全了她一辈子。”赵徐氏道:“你看着,她和你第一次去见她比,可是好了些?”
“是好了些。她也是个想好的人啊,说不准哪天真能调养好了呢?”赵霜意道。她不知道先前那位赵善好是个什么性子,但如今这位赵双宜是绝不会轻易去死的。能叫自己健康起来的法子她一定会尝试——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去做呢。
从这一点上说,她甚至有点儿喜欢这个姑娘了。虽然赵双宜一穿越过来便眼高于顶,口口声声鄙视她要嫁给“北衙鹰犬”,然而她自己却当真有资格这么高傲。
赵双宜,是个不会服输的人。哪怕穿越到了一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挂了的身体里头,她也要去盘算一个好的未来。爹没有官职,自己没有名气,那都不重要,她仍然要往上走,要去接触那些能改变她命运的人,要亲眼见着,亲手护着赵之蓁的未来。
这一点比她要强。赵双宜来自平行空间,于是对这个世界有着更好的拿捏,她知晓自己能做什么,敢上进敢拼敢争。赵霜意却是真正的穿越女,一到这个时代便什么都不敢做,生怕露了马脚叫人发现,然而如今,哪怕对规则摸透了,她也已经被尚书府优渥的生活给养懒了…
如果能什么都不干就嫁个好人过一辈子,她也就不想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了。可赵双宜却连她的一份前途都帮她考虑了——有这样的一份心气,她鄙视自己也是应该的。
就在方才,她送赵双宜出去,并不曾带着下人。可到了停着马车的地方,赵双宜却并不动弹,趁着迎她上车的丫鬟还没过来,轻声而快速道:“你那未婚夫,姓元的那个,是北衙的百户吗?”
“是,怎么…”
“若是可以,告诉他,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要在北衙待着了。”赵双宜垂下眼:“算着日子,再过三个月你就该过去了…应该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来不及?”赵霜意不笨,她已经意识到了赵双宜话里的意思,然而口中仍然这么问了出来。
“不想牵扯谋反全家流放的话,赶紧从北衙里出来。”赵双宜的声音仿佛轻得只有嘴唇在动,除了赵霜意之外,旁人谁都听不清:“那地方快完了。明年就是…庚辰年了。五妹妹那里,若是有机会,你让我见她一面!我有事儿要和她嘱咐,再晚,我怕来不及了!我能相信你,能相信‘我自己’,对吧?”
赵霜意很想再问她,可觉得当下的话题真是少说一句好一句的,于是就像个傻瓜一样看着她,一句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第88章 后继无人
直到赵双宜坐上马车离开,赵霜意也还是没有问出在心里头憋了很久的那句话——庚辰年,会发生什么吗?
她能预感到一定会是天翻地覆的大事,或许就是这一年,冀王成功谋夺走了太子的地位,而北衙…北衙是皇帝的人呐,为什么赵双宜不提让元惟扬站到冀王这边来,却说要他赶紧离开北衙?难不成冀王上位的过程中,北衙跳出来和冀王为难,于是最后被连锅端了么。
那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实在太丰富了。
赵霜意是相信赵双宜的,但她突然听到这么两个要求,也难免傻掉。若是明年就要发生大乱子,她刚刚嫁给元惟扬就劝老公换工作,他会信么?单说从北衙往外调动,只怕都还需要时间呢。至于见赵之蓁一面…若是赵之蓁能归宁,提前与赵双宜说一声,那倒不为难,可她又有什么事儿要嘱咐赵之蓁?赵之蓁会信么?
而她纠结的还不止这一点——赵双宜经历过的事儿与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相同啊,她就算知道那个庚辰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回会不会还原样发生都很是问题呢。她若是提前预警这些个事儿,岂不是又给未知的未来再添变数?
更令人心烦的,还是这两件事情哪一件都做不成。成亲之前,她是绝无可能见到元惟扬的,就算见到了,也必然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这也便罢了——如今更连赵之蓁都不好见一面。
上一回赵之蓁归宁,还是王妃殁了的那一日。如今虽已然过去几个月,冀王府最忙最乱的日子终于结束,可赵之蓁还是不能回来。如今整个王府的事儿,已然全数交到了她手里头,赵之蓁是不是想借着王府里头没有王妃的时期怒刷存在感最终为每个侧妃的梦想搏一搏,那是谁都说不准的,但她只要不是故意想在一直很心烦的冀王面前讨打,便绝不会自个儿提出这般扫兴的要求来。
冀王是不快活的,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也不需要王府里头与他朝夕相处的人讲,单是大小朝会上他的沉默,便已然是最好的说明了。如赵家季家这般冀王的死忠,见他如此自然是担心他消沉的,然而太子那拨人见他这般也没怎么欣喜——人家冀王不过是死了王妃罢了,自己的声望却是半点儿没被影响。相比他们那位跪着大哭父皇圣明的太子,冀王这样的压根儿就算不上凄惨!
如今的情势由不得他们不急了,先前还有个鲁王在,说是藏愚守拙也好,庸庸碌碌也罢,总之是个不怎么出众的年长亲王。可再不出众,好歹也能叫冀王收敛些,如今鲁王走了,太子还被关着,皇帝面前只剩下冀王一个成年的儿子能办事儿,这一来,岂不是叫做君王的越来越看重冀王了么?
亦有人着急,上了折子意图说服皇帝把太子放出来的,却不想皇帝的决心格外坚定,驳回了折子,仍旧把长子关着不让他见人。那上折子的大臣碰了一脸灰,几个先前说好一并的人面面相觑,却是谁都不敢说话了。
先前他们几个,尚且嫌弃元家颇有些看风转舵不忠贞的意思,如今看着皇帝一点儿把太子弄出来改变时局的态度都没有,却也不禁有些慌了。
君上的意思那么明显,如此还要坚持忠于太子么?还要努力尝试把太子捞出来,继续辅佐他么?
朝堂上风向易变,单单是皇帝今日决不允许太子出来的表态,便已然叫许多摇摆不定的人转而相信,这是他当真要叫如今这位梁皇后的儿子做太子的先期准备了。皇帝是会换的,但每个大臣都认为自己或者自己的儿子能在下一个皇帝登基之后仍旧屹立不倒的,想做到这一点,多少要讨好冀王几分。
然而,如今的冀王,不好讨好了。
先前那位冀王,是个温柔爱笑的人,宫中人人都说他亲切,出了宫与大臣相交也不摆着亲王架子。但凡是个有头脸的大臣,婚丧嫁娶的他也都会派人随上一份礼,实在是个好相处的皇子。奈何如今没了王妃,又发现暗中使坏的是一向与他关系不错的鲁王,冀王的心态便再不能如先前一般了,一日日沉着脸也便罢了,连那些个应酬都绝不出席,若是谁家相邀,派了人知会,也只是那位赵侧妃转手叫下人来,送上一份厚礼外加一句道歉罢了。
可谁家缺冀王府那份礼物呢?他们是想巴结冀王,不是想要冀王府赠的纪念品!
由是,颇有人说冀王实在是对那定远侯府的卫氏王妃爱重之极,否则绝不至于她走了三四个月,他从不曾展颜过。消息传着传着,倒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姑娘羡慕起卫氏来——她死得固然难过,可有冀王这么一个俊雅温柔的郎君对她一往情深,那死也该是值得的了!
这样的舆论,连久居闺中准备嫁妆的赵霜意都听到了不少。那些个和她关系还不算坏的姑娘们,偶尔提到冀王与王妃,都是一脸歆羡的模样,赵霜意口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感叹了千万遍——认为冀王情深的姑娘们,是傻啊,真是傻啊。
据说那天王妃是等着赵之蓁回去,才告诉赵之蓁水里有蹊跷的,她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整个过程,冀王就等在屋子外间,却没想进去哪怕一步——这是夫妻情深的两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冀王哪怕做不出马景涛般的摇晃咆哮,好歹也得进去看一眼,陪妻子走完最后一段路吧?而冀王妃宁可告诉赵之蓁水被人动过手脚,也没有要丫鬟请冀王进来亲口告诉他,这是多不信任自己的丈夫才能做出的悲惨举动啊。
赵霜意不知道在冀王和冀王妃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就从冀王妃过世那一天的情形来看,哪怕冀王现在表现得再三观崩塌颓废痛苦,那都不会是因为“痛失爱妻”的。也只有这些个没谈过恋爱也没看过八卦的姑娘们,才会被这种当事人都懒得伪装的深情给感动得一塌糊涂。
如今她们甚至还在讨论谁会成为下一个冀王妃!这话题虽然是背着人说起的,但这一群女孩子们提到这事儿的时候却是个个眼睛放光,此时甚至有人提到后悔当初和两位侧妃都走得不甚亲近的事儿来,仿佛她们当年若是能和赵之蓁季雪竹两个成为好友,如今便能借着侧妃们的光和冀王相识似的。
这脑洞便实在有些清奇了。赵霜意每每听到这样的说法,都着实有些想笑——天真烂漫是无所谓的,可这么多达官贵人家的女孩儿同时天真烂漫,是遥远的季雪川意外触发了“别人都变成猪”的女主光环吗?
且不说通过侧妃与冀王相识最后成功上位当上王妃这条路本身有多大难度,单说两个侧妃本人,都绝不会希望下一个人出现在她们中间的。这王府里头没有王妃的情况,对侧妃而言原本就是最好的,她们何必期待迎来下一个女主人,让自己再次矮人一头呢?
尤其是赵之蓁。她如今管着王府里头的事儿,若是时间久了,哪怕冀王真的再娶一位王妃,只要是个性格软弱的,多半都压不住赵之蓁了。而季雪竹虽然此时不见得过得好,可有了新王妃更未必能过得好啊,她便是要和赵之蓁争宠,也绝不会希望再来一个第三人把水搅得更浑的。
水的问题已然查明了,赵之蓁和季雪竹都也开始调养身子了,按着道理说,哪怕是有了新王妃的人选,碍着卫氏新丧,一年之内也不会定亲进门。这么一来,她们或许都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于是京城里头说法纷纷,冀王府里却是一片宁静——冀王也罢,两个侧妃也罢,各忙各的却是极为默契,谁都不提续娶王妃的事儿。饶是旁人都想看看谁家的姑娘有机会做第二位冀王妃,奈何帝后连会不会给冀王续娶都不表态,冀王自己也不积极,更碍着那一位故去的卫氏娘家定远侯府,也只好将一肚子好奇憋回去罢了。
京城这么大,天天都有新鲜事儿发生,关注了下一位冀王妃的人选却不见有个结果,众人慢慢也便丢开了这事儿。眼见着元家与赵家的联姻日子将近,倒是叫许多人再次想起来——这婚宴,他们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镇远侯府与尚书府,自然是会将请帖撒出去的。按理说,但凡是关系过得去的,总该由家中的老爷或者夫人亲自去一趟,方显得重视。然而这般多事之秋,谁去,送什么东西去的问题,却格外敏感了起来。
这两家,可是与冀王和太子都有姻亲关系,原本应该互相仇视甚少来往的两家人啊。人去了也罢,不去也罢,礼轻了也罢,重了也罢,都能找到不妥当不讨好的缘由,怎不叫人难为呢?做老爷的将事儿扔给了夫人,夫人便只好咬着牙考虑怎么办才算得上妥当,真真是没有几个收了请帖还不烦恼的人家。
唯一不考虑这桩事情轻重的,却是季家。赵尚书虽也给季将军递了帖子,却压根儿没指望他们家能来个什么人——正室夫人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据闻如今是下床榻都要费天大力气,哪儿还能出门赴宴?至于那田姨娘,身子健旺是真的,可有正室在,又哪儿轮的上她来呢!
算下来,偌大一个将军府,这次只要派人送点儿贺礼便是,倒也落得个清闲。
第89章 操办婚事
于季家来说,能躲过这一场婚宴倒也是一桩好事,省却了无数尴尬。先前季将军并不知晓季雪川算计赵霜意的事儿,刚回了京中倒也有心与赵尚书再拉拉关系,可如今两家的庶女都在冀王府做侧妃,赵之蓁的风头又远过于季雪竹,三来两往的,季将军便再不愿意主动和赵尚书攀谈了。
先前钱婆子还能找到人,打听到将军府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如今也不知是季雪川还是田姨娘谁做主,将与赵家关系好的下人都遣散了个七七八八。于是赵家哪怕是想得到一点儿季家的消息,都变得格外艰难。就连季夫人孙氏如今已经下不得床的事儿,也是从旁的冀王党官员口中听说的——同样是冀王的人,他们私底下关系却未必见得好,也未必见得真,提到将军府的夫人可能撑不过今年了的消息,旁人甚至都有些玩味的神情。
以季将军对妾室的偏宠,若是孙氏驾鹤西去了,田氏说不准想在将军府里头翻天呢。而死了亲娘,季雪川也要在家守孝三年。这嫡女可不是个好拾掇的主儿——不知哪儿起的流言,说她曾经想害死庶弟被广大人民群众发现,才不得不咬着牙退了和冀王的婚事以免累及皇家名声呢。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流言固然不知真假,可季雪川整治将军府的时候雷厉风行的样子,也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那些日子府里的风气倒是好了不少,季雪川难道还能是个没能耐的人么?这么有本事的一个嫡女在家,碰上田氏一个受宠了十多年的姨娘,今后将军府里头说不准还有些好戏可以看。
只要这戏码别闹大到让皇帝受不了,将办事儿没谱的家主给拾掇掉了,旁的官员倒都是很乐意看热闹讲笑话的。
借了这些个传闲话的人,赵家才听说季家夫人已然病入膏肓的事儿。赵徐氏倒也是难过了一阵子——孙氏没本事也罢,人却是不坏的。治家,她也来得,做事,她也妥帖,只是性子软了些。可性子和软的人多了去,独孙氏这样悲惨。若说她这一生之中有什么与别人格外不同的,便是嫁了个不喜欢她的丈夫,又遇得个见竿就爬的姨娘,这才步步溃败,最终一点儿威信都没了,连自己生养的姑娘都可以将她身边的嬷嬷赶出去。
虽然这姑娘又发誓不嫁人伺候母亲了,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孙氏已经被她气吐血了,身子也不好了,眼看着人命都保不住了,便是季雪川真的一生不嫁,又能有什么用处?只怕反倒叫做娘的担心牵挂呢。
赵徐氏这边想着和孙氏的交情,长吁短叹,也忍不住想落泪。她也是当家的主母,只是性子强手段硬,动得起脑筋也下得了黑手,更兼丈夫也比那季家男人靠得住,这才有如今子女平顺合家安乐的日子,哪怕长子休了媳妇,到底全家人还算是和睦的,比季家要好到什么地方去了。而孙氏落得这么个下场,叫她看着怎不觉得悲酸?
赵徐氏感叹了一阵子,憋回了泪水,倒是又忙着别的去了。孙氏的事儿,就像她看着秋天到了,一片叶子飘落下来也会感叹一句时光易逝一般,也许更能触动心思一点,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点,过去了,就过去了,留不下什么痕迹来。
赵徐氏还有许多要忙的。先前她教过赵霜意的东西不少,如今婚期一天天近了,该教该说的,却还得再嘱咐一遍。亲女儿出嫁,做母亲的是恨不得所有的事儿都为她打点好的,竟连镇远侯府女眷们的性情爱好都问了出来,一样样告诉给赵霜意,生怕她在婆家不讨好被人欺负。
赵霜意这一嫁毕竟比不得她。赵尚书是长子,赵徐氏作为长媳,手上的权力和权威是不小的,只要做事儿得当,弟妇自然要尊重她。而元惟扬却是家中次子,赵霜意嫁过去要注意的事儿便更多更细,赵徐氏直啰嗦得比赵之蓁出嫁前还多——既不能得罪了婆母,也不能叫大嫂不舒服,更不能委屈了自己。这三点想统统做到,自然不容易,哪怕知晓自己嘱咐得再多也未必有用,赵徐氏还是要把自己能想出来的事儿全部都和女儿说上一遍。
至于婚礼之中那些个要准备的东西,她更是半点儿不会落下,反复检查了许多遍。尚书府上下经用的婆子丫鬟们,也个个都对自个儿要做的事儿烂熟于心。哪怕是如此,赵徐氏仍旧不大安心,倒是因了这个分了精力,将除夕新年都混沌过去了,万幸祭祖的时候没出岔子,赵尚书也便一笑而过,并不觉得她对长女婚事的重视有什么不妥当的。
到得二月的正日子,赵徐氏更是紧张得前一夜都不曾合眼,又将镇远侯府来迎亲时的每桩事儿都找到了人再落实了一遍,只怕闹出什么不妥当的,叫女婿看着笑话,又不免轻慢了自个儿的姑娘。
赵霜意就坐在旁边,按这边的规矩,姑娘出嫁之前要由母亲再陪一夜的。她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益发觉得心间又酸又暖的。除了自己的婚事,她可真没见过赵徐氏对什么事儿这样上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