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肮脏下贱地方”是指什么地方,赵霜意是明白的。那是所有活不下去的女人最后的墓穴。
“也有地方敢要没有身契的奴婢?”赵霜意多嘴,又问了一句。
“有没有身契,左右是个活人,能当得几分用场。”丽藻道:“官府又不能时刻都查管,便是管了,塞些银钱敷衍过去也便是了。四姑娘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
“我想要这个人。”赵霜意看着丽藻——丽藻已经呆了:“姑娘,你要她做什么?她没有身契,若是在咱们家里头呆着,叫别人知道了…”
“自然不能叫她在咱们家里头呆着,但我…我需要能控制她。”赵霜意道。
“姑娘要问到底是谁动的手?”
“这倒不用问,只是,她若是活着,总归比死了好。”赵霜意道。
丽藻似乎是明白了,也似乎压根不知道这事儿,道:“那么奴去办…只是,若她已然不行了,奴便也没有办法了。”
“若真如此,也是天意,不必勉强。”赵霜意道,又格外嘱咐一句:“无论如何,不要让旁人知道咱们寻到了她…”
丽藻点头应了。这一日便不怎么见她踪影,到得天晚方回来,却是神神秘秘向赵霜意道:“姑娘,奴打听到了。”
“怎么?”赵霜意原本已然打算就寝了——在古代,不学点儿什么的白天便已经够无聊了,天一黑,看书都得点蜡,晃着眼睛难受,不然更加无聊,还不如睡觉。可见了丽藻,她却立刻又精神了起来。
“奴小叔叔家置的宅子,不就在季将军府后门隔街?”丽藻道:“奴去问了,只说里头前天丢了个打得血肉模糊的丫鬟出来,还有一口气儿,叫一个乞儿拖走了。”
“乞儿?”赵霜意一怔。
“讨不上妇人的乞儿,有时候也做些脏污事儿。”丽藻道:“这个姑娘再不要问,不是姑娘这般人该听的。奴想着,她既然被人带走,或许能活,或许不能,但大概不会入了烟花地里私寮子。奴已然叫小叔叔小婶子两口子闲聊时打听打听,又或者向那破庙烂房里寻访寻访。”
“倒是劳烦了你叔叔婶婶,若是能寻到她,保她一条性命,我这里也不少了你家的好处的。”赵霜意道。
“这哪儿敢当?”丽藻嘻嘻笑了:“奴打小跟着姑娘,姑娘要,拿了奴性命去都使得。”
赵霜意笑,道:“我要你性命作甚?只怕…万一那绣月对季雪川,也是这副心性,咱们寻了她可就没有用了…”
丽藻微微蹙眉,道:“若绣月果然对她家的姑娘那般忠心,反倒得了如此下场,季家二姑娘便也太欺人!不过,奴倒是觉得不大可能。绣月不过是个宴席上伺候的,并不是贴身丫鬟,若是兰桨,这般也是应当,可这样粗使的奴婢,多半不会太忠心。”
“是吗。”赵霜意应一声。她倒也相信这般粗使奴婢不会如贴身丫鬟忠心的说法,可是,这世上想要一个人守口如瓶的法子,原本便不止是仗着对方的忠心一个…
过得几天,丽藻家的亲眷果然寻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绣月——那时候,这丫鬟被丢在一间破庙里头,身子下头垫着一张脏兮兮的席子,血肉都和席子粘连在了一处,面色惨白没有活气,口唇干裂得像是大水漫灌后烈阳暴晒的土地…若不是他们不死心,试了好久的呼吸,只怕就将这人当做一具尸体丢下了。
把这么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抢救回来,丽藻的婶子可是真费了心思了。他们两口子虽然在外头居住,可原本也是赵家家奴,有讨好主人家嫡出姑娘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然而,好容易将绣月养得能张口了,他们却发现,绣月口中的舌头,齐根而断,她虽能发声,却压根不能说话!
这般粗使的丫鬟,主人家是不会教她们识字的。丽藻的婶婶看着这残废的女孩儿,心中只恨自己手贱!当初怎么就没观察一下她的舌头呢?救回这么个人来,能有什么用处呢!
她虽然恨不能立刻将白吃白喝不干活还不能见光的绣月丢出去,可想来想去,姑娘既然要这么个人,说不准还有别的用处,便也想法子托了信儿入府,叫侄女儿帮着传了个话。
赵霜意知道了,却是一笑。她压根儿也没指望绣月搞出什么供词来,只是,知道这么个人活着,她便觉得今后有用。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用,有什么用,她目下还没有想好。赵家在乡下也有几处庄子,到时候将绣月送去哪儿呆着,做点儿粗活,养起来倒也不费事儿。
这主意,她同赵徐氏说了的。赵徐氏并没有反对。
只要是赵徐氏不反对的事儿,在赵家,便是成了一多半了。
第19章 装病的
绣月着实是命大,断了舌头还挨了那么重的一顿打,甚至还被乞丐带走过,可在丽藻的叔叔婶子家里养了一个月,竟也能自己站起来了。
只是,经了被主人责打,割去舌头,当做尸体丢出门外的一系列惨事,绣月心中所受的创伤只怕也太大了些。她平日里只呆呆傻傻坐在一边儿,丽藻的婶子给她什么,她便吃几口什么,全不似一个会做事儿的人。
若只如此也便罢了,她还时常惊哭大笑,又因了没有舌头,发不出音节来,声音可怕得很。丽藻的叔叔婶子便一日日发愁——他们住的地方不是富人的宽宅大院,这儿的人虽然算不上穷困潦倒,可房子也是小小的。绣月在这边哭,那边儿邻居就要砸门,于是这绣月刚刚能走,他们两个便巴不央着丽藻同姑娘回禀一句,这位绣月,他们是养不得了。
赵霜意想着这两人也怪为难的,便去求了赵徐氏,由赵徐氏挑了个婆子,如此这般嘱咐一番,带着绣月去了赵家在京郊县里头的田庄里。庄子里虽然也是人多口杂,可到底都是些卑下的,再什么说闲话,也传不到京中来。绣月残疾实在与旁人不同,放在那边儿,再合适不过了。
而自从将绣月送了出去,赵霜意便再没有为这件事儿操过心。大家子的姑娘,若是别人想来,多半是日日绣绣花看看书和人聊聊天,打发辰光便是,然而其实远非如此。这些个女孩儿,谁都不能是个草包,若是没本事没文化,嫁出去那是要打娘家的脸的。
赵霜意每日里头要习字,要读书,虽然读的都是些三贞九烈经文故事,但好歹也算是学习。女工上头虽不十分要紧,可也不能过不去,更要命的是,这朝代还真要大家姑娘们也会跳舞…赵家请来的教师十分专业,可赵霜意虽然有个够柔软的身体和发达的小脑,却也不能一下子达到当年赵双宜本尊的水平,更兼赵之蓁目盲,那女舞师只有赵霜意一个学生,更是教得十分认真…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赵霜意每每结束了舞蹈课程,都恨不能立刻穿越回现代去。可赵之蓁却是羡慕得很。她虽然目盲不能视物,可每每在赵霜意跳舞的时候都会到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乖巧可怜的模样。
她虽然按时服药,头疼的症状稍有减轻,可眼目却从没有半分好转。连太医来看了,也只有叹息的份儿——原先那被捉了的刺客虽然供出了毒物的方子,奈何解毒所需的药材样样珍贵,又有几种寻遍了太医院与京中大小药肆都找不出,据说唯南方蛮荒之地老林子里头才能见到的,更是无法可想。
如今也只能用那些个药效不够强劲但药性相仿之物代替,虽然总归是能渐渐化去毒性,可情势仍旧不大乐观。若是寻不到那几味药材,或许待得赵之蓁体内毒性尽数消失之时,她的眼也已经不能再复原了。
赵家没有人敢告诉赵之蓁这一点,只怕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面对这般无望的人生太过痛苦,可赵之蓁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如何?赵霜意时常去寻她说话,撞见她痴痴坐着,不言不语的情形也不少,虽然心疼,可安慰的话没说出口,赵之蓁便若无其事地撒娇耍痴起来,倒叫她更觉得心里头难受。
当初那刺客的飞刀为什么偏偏命中了在跳舞的赵之蓁?赵之蓁压根也不在太后身边,那刺客若是这般水平,来行刺岂不是送死?赵霜意想了很久,隐约觉得,或许那刺客压根儿就不是来杀太后的——那地方那么多贵族女眷,还有个歧江公主,若是刺客想谋害的目标是歧江公主,赵之蓁躺枪倒是躺得更加顺理成章。
可是,歧江公主得罪了谁呢?赵霜意不了解歧江公主的恩怨情仇,实在不敢妄言,但她总觉得,或许要杀歧江公主的人,和冀王也有些关联——当今那位梁皇后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冀王,女儿便是歧江公主,冀王平素里又表现出了对歧江公主的浓浓关心。若是歧江公主身死,也许会对朝中太子与冀王各有一帮拥趸彼此不相上下的情势造成什么影响呢。
这原本只是猜测,自然无碍,可赵霜意如何能想到,她的猜测,偏就以另一种方式成真了——这一次,歧江公主没有出事,出事的是太子。朝堂之上微妙的平衡,还是被破坏掉了。
太子的出事方式很有阴谋论的调调——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背部着地,没伤着骨头,最多落了两块儿淤青,原本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的,可回了宫阁之后便生了病。这病来得快,还来势汹汹,不过三天,已然从头疼发烧流鼻涕发展到了昏睡不醒半死不活…
太医院自然不敢放着太子殿下生病而不管,可管也得知道有什么办法来管才成。太子的病情外人是不能知道确切的,只是都得了些不大确凿的消息——情况复杂多变,几个太医为了拟定治疗方案吵得都快打起来了,最后拿出来了办法,效果却也没见得有多好…太子的病情虽然没有迅速恶化到要死的地步,可也没见好起来。
更要命的是,连太医都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太子这是病倒了,还未见得何时能好,手上一堆事儿自然要推出去给别人做,样样都是香饽饽,也都是烫饽饽,谁接了的,能做好自然是大大讨好,做不好,可就是大大讨嫌了。
皇帝也着急,他给太子交托的,样样都是要紧的事情——漕运,治河,建仓,哪一桩是拖得的?可在朝堂上问了相关臣工,不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一副豁出去了不要命的神色,直接告诉天子您儿子打听了一番这活儿怎么干就再没了消息。
这叫皇帝如何不怒?可他越发怒,太子便越是“万分惶恐病情加重”,三下两下,皇帝也算是明白了。这是眼看到了各项工程都该验收的时候,太子怕交不出差,敷衍不过,所以索性装病去了…
但这事儿,皇帝能明白,太医却如何能说?便是明知道太子不会好好配合治疗,那方子还是要开,药料还是要熬,只是大家都清楚,这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而关于太子丢下的几样硬差事该由谁接手,朝堂上也是议论纷纷。有人建议由各部官员暂时负责,也有人建议分派皇子经管。支持冀王的一派大臣,自然巴不得那建仓漕运等等好差事全落在冀王头上——没有硬骨头啃,怎么见本事呢?没有叫皇帝看得上的本事,即便是嫡子,然而不是长子,也无法从太子手上抢到这皇位啊。
可就在吏部赵尚书表示“臣以为某某差事冀王殿下当得”之时,皇帝却微微一笑,道:“冀王自然有这份本事将此事处理好,只是,冀王如今在西南军中,却是赶不回来。”
那一霎,不仅是赵尚书傻眼了,朝廷之中支持冀王的大臣们也都愣住了。他们虽然跟冀王有些私下往来,但为了避讳,冀王又素来都“忙”,见面并不多,竟到了如今才发现,冀王已然有小半个月不曾露面了。
这一拨子大臣,简直是哭的心都有。冀王去了西南边军,这听起来也是历练,可如今西南蛮族归顺,已无战事,冀王去那里能博得个什么功勋?皇帝说是有公差,可真叫大臣们看起来,这多大的公差能赶上现在太子丢下的事儿功劳多?
这些个活计,一天都耽误不得,冀王便是此刻从西南边军快马加鞭往回赶,等他到了京中,这些大功劳也都被皇帝分给别人了…
一时之间,朝中所有的冀王米分丝,全都像被下进了汤里煮了俩时辰。
这一批被煮软的米分丝,各自回府时也没什么精神,赵尚书自然也不例外。他虽然不会和旁人说起这事儿,可夫人来问他怎么是这副模样时,还是禁不住将事情告诉了赵徐氏。
若是赵霜意或者赵之蓁被选上了去做冀王妃,只怕赵徐氏此刻比赵尚书还煎熬,然而冀王妃的人选是那位不明原因就对赵霜意频频下黑手的季雪川,赵徐氏听了这消息,便是喜忧参半,喜倒还多一些。
赵尚书见赵徐氏的神色不如他所想,便多嘴问了那么一句。赵徐氏忖度一会儿,便道:“告诉老爷也无妨,只是,老爷出去可莫要再同别人提起。”
赵尚书与她多年夫妻,如何不知她这话背后的意思?自然答应,只是听着赵徐氏的话,他脸上的神色便越发愕然,终于等到赵徐氏说完,赵尚书已然闭不上口了。
“那季家二姑娘,不是素来与咱们的四丫头交好的?”赵尚书道:“怎么,她被选了冀王妃,就对四丫头下手了?!”
“谁知道这虎狼心性的打什么主意!做了冀王妃还不够吗?”赵徐氏恨恨道:“你且想想,若是冀王真…她当了冀王妃,会怎么拿捏咱们四丫头!”
赵尚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固然想要更大的政治利益,可自家闺女的人身安全,也不是做爹的一狠心就能弃之不顾的。
赵霜意并不知晓父母的谈话内容。她只听闻了冀王不知什么时候跑去了西南边军,结果赶不上这一波大好机会的消息了,却并不如父亲那般不开心——即便是为了冀王自己好,不插手太子丢下的事务也是正确的。
要知道,太子又不是个傻子,他那一堆活要是好干,自己也就干了,何必又是装病又是推脱,将大好功劳让给别人?而太子都做不得的事儿,你一个亲王去做,当真能差遣得动么?难说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更别提这一堆差事里头,或许还有太子预先埋好的雷,接手者碰了就会炸呢。
第20章 稀罕药
太子病倒后四个月,冀王总算是回京了。
四个月能改变什么?赵霜意都觉得自己快成了本地土著了,前阵子成亲的某位姑娘娃儿都揣上了,简而言之——黄花菜都凉了。
这个时候回来,先前太子扔下的一摊子事儿,早都被分派给了各位亲王臣下,一点儿没留给冀王。然而冀王反倒不在意,据说是欢欢喜喜入宫拜见了父皇母后,又开开心心回了自己的王府,还没心没肺地给满朝能数得上名字的官员带了土仪特产…
这么个举动,将几乎所有支持冀王的官员头上都泼了一大桶冷水。
他们以为支持的是当今皇后的亲儿子,未来抢夺太子之位的重量级选手,却没想到这位选手的动作简直叫人捉急。去西南公干?公干的时候听说这种事儿也得加速手上的活儿,好早点回来讨好呢,结果这位爷非但慢悠悠晃了回来,还乐颠颠带了不少土仪节礼分发…这是去公干的么?这分明就是去玩耍的!
赵尚书自然也领到了一份,只是他如今看着冀王不争气,心思却益发微妙起来。端着手里头那不算沉的精美盒子,回了宅中交给了夫人,便锁了书斋的门,一个人坐在里头发起懵来。
适逢赵霜意也在赵徐氏房中,母女两个坐着说话,拿了那盒子,两人俱都好奇,索性便打开了验看。可谁曾想,冀王从西南边陲不远万里带回来送给赵尚书的这个盒子里头,只放满了形状各异的五六种枯草…
那一霎,赵徐氏不由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什么稀罕药材?几茎枯草,也这么巴巴带了回来…”
“药材?”赵霜意心头一亮,道:“五妹妹治眼睛,不是还缺几位西南边荒出产的药料?难不成冀王殿下有心,特意寻了药材,带回来这个给爹爹?”
“是吗?若真是给你五妹妹的药材,难得殿下有心…”赵徐氏说了这么几个字,神色却有些古怪,抬眼看了女儿,却是不再说了。
赵霜意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莞尔:“娘,我只见过冀王一面,没生起什么心思来,您不必挂怀。他若是一心记挂五妹妹,难说哪一天机缘到了,对咱们家也有些好处。”
“五丫头出身太单薄,如今眼睛又…便是咱们肯将她做了妾室,季雪川想也不肯容她。更况咱们家好好的书香门第,哪儿有将自己的姑娘给人做妾的道理?连祖宗都辱没了。”赵徐氏却是不知自己的儿子曾经和冀王透露过那样的打算,只一心认定此事不妥。
“娘何须思虑这么多。”赵霜意失笑:“如今只是这一把子药材罢了,怎么能看出冀王殿下的心思来?若果然是五妹妹能用的,那是她的福气,咱们同爹爹说过,致了谢也便是了。日后福祸,自然日后再提。也难说殿下是因了爹爹才给了五妹妹些恩义,咱们多思多想,反倒将君子做了小人看,岂不是…”
“这男女婚姻,怎么能说得上是将君子做了小人看,”赵徐氏也笑了,笑罢,很快唤了桃枝进来,着她请人来辨认这几味药材。果然如赵霜意所想,这几样“枯草”,正是先前赵之蓁所缺的几味药。
赵之蓁自打目盲之后,听觉嗅觉味觉都越发灵敏起来,今日换了药,赵霜意特意去看她,便见她皱了眉头,道:“这药的味道不对!太医这几日也不曾来诊治,怎么会换药呢?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五妹妹,太医虽不曾来,可的确是换药了。”赵霜意见她皱着眉头的模样,实在我见犹怜,便笑道:“冀王殿下打西南回来了,给京中的大臣们都带了土仪。大抵是曾有人和他提过,他特意将太医先前给你开的那张方子中稀缺的几味给带了回来呢…”
赵之蓁一怔,道:“冀王殿下…特意带了药材给我?”
“你可别往那不该想的地方想!”赵霜意忙道:“他给京中的大臣们全都带了东西呢,只是咱们家正巧缺这个。”
赵之蓁也笑了:“四姐姐偏就这么多心思,好,我知晓,这东西是带给爹爹的。不过啊,我也还是个有福气的…”
“你这样伶俐可爱,当然有福气。”赵霜意道,她走到赵之蓁身边坐下,打开丽藻手中提着的攒盒,亲自取了几样甜食出来,放在赵之蓁的手几上:“你快点用了药,今日娘着我带了几样好糕点与你压口。”
赵之蓁先前最是爱娇怕苦,哪怕吃药吃得不怕苦了,可还是喜欢甜食点心。听闻有好糕点送来,两条眉都挑了起来,也不说话,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才道:“四姐姐都拿了些什么点心来?”
赵霜意遂将自己带来的几样点心果子念了一遍,又依着赵之蓁的意思挑了几颗香药葡萄在小盏子里递给她。赵之蓁刚开口噙了一个,便一蹙眉,唤小丫鬟取清水漱了口,方停停当当将这几样甜食一个个尝了遍。
大家姑娘要有风仪,便是吃得开心,也不能显露在脸色上。可赵之蓁此刻却是眉梢眼角脸蛋儿上都写满了幸福,虽然闭着眼睛,可口角弯弯地挑起来:“母亲安排厨房里周妈妈做的?有日子没有这么可口的糕饼了。四姐姐不尝几口?”
“我…我不用吧,我也不大爱这些甜食果子的。”赵霜意道。
赵之蓁却是老大不客气,听她推脱,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雀跃:“那怎么好?若是不吃完,不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片心思?姐姐若是不要,我便自己一个人吃光了…姐姐可别说出去,叫人笑话我呀!”
“那怎么会?”赵霜意看着赵之蓁吃得欢喜,不由眉眼上也带了点儿笑容。
她这穿越,却比别人容易些。人家家里头的嫡庶不和睦,妻妾争宠,放在赵尚书家里却是一应没有的。赵徐氏做人有分寸,该赏该罚的,该大公无私该动动心眼的,都能极其准确地做出决定来,若不是如此,赵之蓁也不会在赵霜意面前表现出小姑娘这么娇憨的一面来。
赵霜意也怀疑过赵之蓁是装天真扮兔兔,但想想赵之蓁在和季雪川的斗争之中表现出的稚气,她便真觉得,就算这是个小狼崽子,目前的战斗力也还和兔子没差。如今又瞎了眼,她要是有一天能虐遍四方了,那逆袭指数还真是直逼女主开挂文…
不过,就这样做个天真可爱的庶女,也未尝不是好事。尚书府的姑娘,原本便不愁嫁不出去,若赵之蓁这般目盲,赵家自然也不能挑个虎狼之家把她扔进去斗争。而倘若她眼睛治好了,今后的造化,那便要看她自己了。
大抵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赵之蓁突然停下了吃吃吃,道:“四姐姐,你说,我的眼睛还能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