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谁指使你的?”季雪川甚至不转过脸去看她,只是一道阴森的目光瞥过去。
“并…并没有谁。”绣月颤声回答。
“并没有谁?那你为什么要在这果子露里动手脚?”季雪川道。
“…”绣月低下头,双眼眨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嘴倒是牢靠。”季雪川唇边浮现一个笑容:“那就永远牢靠下去…兰桨,叫人抓一把喂马的碱盐,喂她吃了!”
兰桨有些慌张,却还是答应了,那绣月伏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霜意微微侧头,瞥了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兰桨的卫晞君一眼。
大概,卫晞君此刻正被怒火冲昏了心,想不到更多吧?
“且慢。”赵霜意道:“季二姑娘,单是一把碱盐烧哑了她,又如何呢?这事情真正的主使,难道二姑娘不想问出来?”
“什么?”季雪川扭头看着她,仍旧是自若的神情:“若是能问出来,那当然是最好…”
“果子露里下了什么?”赵霜意道:“我与卫四姑娘只吃了果子露时,除了格外甜些,并不觉得身子不舒适。只有吃了这最后一道汤羹,才突然开始反胃——可见那果子露里添加的东西,必要在这最后一道羹中和旁的相合才能起用。我是不知道季家有什么人期望我们两个当众失仪引人闲话,但我想,能事先知晓,或是干脆能够左右这最后一道汤羹与果子露里所有成分的人,势必不能是这么一个丫鬟罢了!”
季雪川咬着牙,面上仍是笑着的:“这倒也是…兰桨,先把这丫头给我绑了丢进柴房!今日是我娘的生辰,不便动刑罚,明日审她,定要给定远侯府一个说法的。”
那卫晞君虽然生气,可也不是个糊涂人,此刻季雪川一意不肯当众审问,也戳着她的眼,心里头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不由冷笑一声:“那倒也多谢季二姑娘!”
此时也有明眼的猜中了一二——卫晞君是左撇子这事儿,公侯之家时常一起戏耍的女孩子们多少都知道。有心思灵敏的,早就想到了什么,看着说完那一席话仍旧静默如初的赵霜意,眼神都变了些。
赵霜意也感受到了那眼神,蓦然抬头,倒是吓了在看着她的姑娘一跳,她抱歉地笑了笑,突然蹙眉,向身后的丽藻问了一句什么。
隔得远了听不清,还在恼怒的卫晞君却听得分明,赵霜意问的是:“我身上发痒,想是疹子要起来了,药可带了吗?”
丽藻伺候了赵霜意这么些年,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姑娘有这“毛病”,哪里会带着“药”?然而这情形她看得分明,也知道姑娘这么问必有蹊跷,忙道:“不曾,谁想到今日姑娘会用菌菇汤羹呢?”
赵霜意刚皱了一下眉头,便听得卫晞君歉声道:“是我的不好,不然赵四姑娘也不必吃那东西…可严重吗?”
“起疹子罢了,过个七八天,自然便好了。”赵霜意笑得有些勉强,所谓的“罢了”,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意思。
“既然不曾带药,还是同季二姑娘说一声,早些归家的好。”卫晞君道。
她两个说话,桌子又不大,季雪川自然听得到。如今她也没打算把赵霜意留下来,听了这话忙道:“赵四姑娘若是不适,尽管回罢。母亲那边的宴席怕是还没完,过阵子我寻母亲派马车送赵夫人回去便是。”
赵霜意略一迟疑,还是答应了,口上千般谢万般歉自是说了一通,方同丽藻一道先行离开了。
第18章 断舌头
赵霜意回府也不过小半个时辰,赵徐氏便匆匆赶了回来,劈面便问:“你是怎么的?我听人说,你身子不舒服…”
“并不曾不舒服,只是撒了谎,再不走,可就要被人揭穿了。”赵霜意说着,便将今日席上的事儿巨细靡遗地与赵徐氏讲了一遍。
赵徐氏听着,先前尚流露出对季家庶女的鄙视神情,可随着赵霜意提到那果子露被人动了手脚,再说起卫晞君挡枪中招不幸呕吐,她精细画过的眉尖便一点儿一点儿往里蹙了起来。
“这么说…那动了手脚的果子露,原本便是给你的?”
“是,莫说第一回我吃了,便是后头几回,那不妥当的果子露原也是给我的。”
“那定远侯府的四姑娘,可是为你替下了这一劫。”赵徐氏叹了一口气:“也亏得是她,季家不敢闹,若是你又或者旁人,闹将起来,可是毁了名节的。这事儿,哪儿能说得清楚?季雪川也太心毒!一个十多岁的姑娘家,怎的有了这一副蛇蝎心性!她,她怎么处置这事儿的?”
“她自己做下的事情,自不会当着我们的面儿漏底。”赵霜意道:“她先生了心思用盐碱将那丫鬟嗓子烧哑,待我说了不妥当,却又借着是她母亲生辰,转了话锋便道不可动刑,不可逼供…”
“定远侯府的四姑娘,神色如何?”
“当时是恼恨得很,不过,后头也就不说什么了。想来便是不服气,也没有当众闹开的意思…”
“是了,她自然不会闹开。若不是为了和季家拉上关系,今日她都不必去呢。”赵徐氏叹了口气,道:“既然她也是撒了脾气便罢,咱们便也不好说什么。你记着,今日的事,只不过是意外。你与那季雪川,还是多年好友!”
赵霜意知道赵徐氏的意思,她点了头。
季雪川的前途如何,如今实在未知。她既有登上皇后宝座,母仪天下的可能,也有在皇室争斗中不幸错脚,莫名挂掉的可能。但绝不会有人因为她今后也许面临风险就在此刻与她过不去。
赵家也好,卫家也罢,这一仇是要记住的,可发难却未必会有。
都是官场上打混了这么多年的人物,谁还能没有半斤眼色,八两心眼呢?季家自然也不例外,该做到的场面事儿,季雪川也不会落下什么。
过了几天,她便派人分头到了定远侯府与赵尚书府第,给那一日的事情一个交代——在果子露里动手脚的,原本便是那个丫鬟绣月,那汤羹中的不妥当,是绣月买通了厨房里打杂的婆子所为。至于这绣月到底为什么干这事情,季家只道打脱了她一层皮都问不出,实在对不住两位姑娘,还望姑娘们恕罪云云。
赵霜意不会亲自去见季家过来的下人,这话是丽藻传回来的。那一日的事儿,丽藻也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惊诧自家姑娘的旧友如今这般心如虎狼之外,对季家的人,难免也有几分看法了。
“季二姑娘说,问不出所以然,便狠打一顿赶了出去,怕不是在哄咱们呢。”丽藻道:“一个斟酒丫鬟能有多大本事,弄得到那般稀奇的壶,还知晓什么冲克…先前咱们五姑娘中毒的时候,夫人不还说过么,金姨娘只知道伺候人,不懂食药之事,怕她喂坏了姑娘,不敢叫伺候。难道那季家的丫鬟,所学能比咱们家的姨娘还多?”
“你说得倒比我要说的还多。”赵霜意笑道:“自然是个替罪羊罢了…不过,她将那丫鬟赶了出去,是真是假?那丫鬟会去哪儿?”
“去哪儿?姑娘说笑,她能去哪儿。”丽藻道:“她的身契还在主人手里头,又不是良民,想再自卖为奴都不可,出城也是无望的,婚嫁又不能…若是万幸那一顿痛打之后伤处未曾恶化,保住一条命,只怕也要落到那些肮脏下贱地方去了。”
所谓的“肮脏下贱地方”是指什么地方,赵霜意是明白的。那是所有活不下去的女人最后的墓穴。
“也有地方敢要没有身契的奴婢?”赵霜意多嘴,又问了一句。
“有没有身契,左右是个活人,能当得几分用场。”丽藻道:“官府又不能时刻都查管,便是管了,塞些银钱敷衍过去也便是了。四姑娘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
“我想要这个人。”赵霜意看着丽藻——丽藻已经呆了:“姑娘,你要她做什么?她没有身契,若是在咱们家里头呆着,叫别人知道了…”
“自然不能叫她在咱们家里头呆着,但我…我需要能控制她。”赵霜意道。
“姑娘要问到底是谁动的手?”
“这倒不用问,只是,她若是活着,总归比死了好。”赵霜意道。
丽藻似乎是明白了,也似乎压根不知道这事儿,道:“那么奴去办…只是,若她已然不行了,奴便也没有办法了。”
“若真如此,也是天意,不必勉强。”赵霜意道,又格外嘱咐一句:“无论如何,不要让旁人知道咱们寻到了她…”
丽藻点头应了。这一日便不怎么见她踪影,到得天晚方回来,却是神神秘秘向赵霜意道:“姑娘,奴打听到了。”
“怎么?”赵霜意原本已然打算就寝了——在古代,不学点儿什么的白天便已经够无聊了,天一黑,看书都得点蜡,晃着眼睛难受,不然更加无聊,还不如睡觉。可见了丽藻,她却立刻又精神了起来。
“奴小叔叔家置的宅子,不就在季将军府后门隔街?”丽藻道:“奴去问了,只说里头前天丢了个打得血肉模糊的丫鬟出来,还有一口气儿,叫一个乞儿拖走了。”
“乞儿?”赵霜意一怔。
“讨不上妇人的乞儿,有时候也做些脏污事儿。”丽藻道:“这个姑娘再不要问,不是姑娘这般人该听的。奴想着,她既然被人带走,或许能活,或许不能,但大概不会入了烟花地里私寮子。奴已然叫小叔叔小婶子两口子闲聊时打听打听,又或者向那破庙烂房里寻访寻访。”
“倒是劳烦了你叔叔婶婶,若是能寻到她,保她一条性命,我这里也不少了你家的好处的。”赵霜意道。
“这哪儿敢当?”丽藻嘻嘻笑了:“奴打小跟着姑娘,姑娘要,拿了奴性命去都使得。”
赵霜意笑,道:“我要你性命作甚?只怕…万一那绣月对季雪川,也是这副心性,咱们寻了她可就没有用了…”
丽藻微微蹙眉,道:“若绣月果然对她家的姑娘那般忠心,反倒得了如此下场,季家二姑娘便也太欺人!不过,奴倒是觉得不大可能。绣月不过是个宴席上伺候的,并不是贴身丫鬟,若是兰桨,这般也是应当,可这样粗使的奴婢,多半不会太忠心。”
“是吗。”赵霜意应一声。她倒也相信这般粗使奴婢不会如贴身丫鬟忠心的说法,可是,这世上想要一个人守口如瓶的法子,原本便不止是仗着对方的忠心一个…
过得几天,丽藻家的亲眷果然寻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绣月——那时候,这丫鬟被丢在一间破庙里头,身子下头垫着一张脏兮兮的席子,血肉都和席子粘连在了一处,面色惨白没有活气,口唇干裂得像是大水漫灌后烈阳暴晒的土地…若不是他们不死心,试了好久的呼吸,只怕就将这人当做一具尸体丢下了。
把这么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抢救回来,丽藻的婶子可是真费了心思了。他们两口子虽然在外头居住,可原本也是赵家家奴,有讨好主人家嫡出姑娘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然而,好容易将绣月养得能张口了,他们却发现,绣月口中的舌头,齐根而断,她虽能发声,却压根不能说话!
这般粗使的丫鬟,主人家是不会教她们识字的。丽藻的婶婶看着这残废的女孩儿,心中只恨自己手贱!当初怎么就没观察一下她的舌头呢?救回这么个人来,能有什么用处呢!
她虽然恨不能立刻将白吃白喝不干活还不能见光的绣月丢出去,可想来想去,姑娘既然要这么个人,说不准还有别的用处,便也想法子托了信儿入府,叫侄女儿帮着传了个话。
赵霜意知道了,却是一笑。她压根儿也没指望绣月搞出什么供词来,只是,知道这么个人活着,她便觉得今后有用。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用,有什么用,她目下还没有想好。赵家在乡下也有几处庄子,到时候将绣月送去哪儿呆着,做点儿粗活,养起来倒也不费事儿。
这主意,她同赵徐氏说了的。赵徐氏并没有反对。
只要是赵徐氏不反对的事儿,在赵家,便是成了一多半了。
第19章 装病的
绣月着实是命大,断了舌头还挨了那么重的一顿打,甚至还被乞丐带走过,可在丽藻的叔叔婶子家里养了一个月,竟也能自己站起来了。
只是,经了被主人责打,割去舌头,当做尸体丢出门外的一系列惨事,绣月心中所受的创伤只怕也太大了些。她平日里只呆呆傻傻坐在一边儿,丽藻的婶子给她什么,她便吃几口什么,全不似一个会做事儿的人。
若只如此也便罢了,她还时常惊哭大笑,又因了没有舌头,发不出音节来,声音可怕得很。丽藻的叔叔婶子便一日日发愁——他们住的地方不是富人的宽宅大院,这儿的人虽然算不上穷困潦倒,可房子也是小小的。绣月在这边哭,那边儿邻居就要砸门,于是这绣月刚刚能走,他们两个便巴不央着丽藻同姑娘回禀一句,这位绣月,他们是养不得了。
赵霜意想着这两人也怪为难的,便去求了赵徐氏,由赵徐氏挑了个婆子,如此这般嘱咐一番,带着绣月去了赵家在京郊县里头的田庄里。庄子里虽然也是人多口杂,可到底都是些卑下的,再什么说闲话,也传不到京中来。绣月残疾实在与旁人不同,放在那边儿,再合适不过了。
而自从将绣月送了出去,赵霜意便再没有为这件事儿操过心。大家子的姑娘,若是别人想来,多半是日日绣绣花看看书和人聊聊天,打发辰光便是,然而其实远非如此。这些个女孩儿,谁都不能是个草包,若是没本事没文化,嫁出去那是要打娘家的脸的。
赵霜意每日里头要习字,要读书,虽然读的都是些三贞九烈经文故事,但好歹也算是学习。女工上头虽不十分要紧,可也不能过不去,更要命的是,这朝代还真要大家姑娘们也会跳舞…赵家请来的教师十分专业,可赵霜意虽然有个够柔软的身体和发达的小脑,却也不能一下子达到当年赵双宜本尊的水平,更兼赵之蓁目盲,那女舞师只有赵霜意一个学生,更是教得十分认真…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赵霜意每每结束了舞蹈课程,都恨不能立刻穿越回现代去。可赵之蓁却是羡慕得很。她虽然目盲不能视物,可每每在赵霜意跳舞的时候都会到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乖巧可怜的模样。
她虽然按时服药,头疼的症状稍有减轻,可眼目却从没有半分好转。连太医来看了,也只有叹息的份儿——原先那被捉了的刺客虽然供出了毒物的方子,奈何解毒所需的药材样样珍贵,又有几种寻遍了太医院与京中大小药肆都找不出,据说唯南方蛮荒之地老林子里头才能见到的,更是无法可想。
如今也只能用那些个药效不够强劲但药性相仿之物代替,虽然总归是能渐渐化去毒性,可情势仍旧不大乐观。若是寻不到那几味药材,或许待得赵之蓁体内毒性尽数消失之时,她的眼也已经不能再复原了。
赵家没有人敢告诉赵之蓁这一点,只怕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面对这般无望的人生太过痛苦,可赵之蓁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如何?赵霜意时常去寻她说话,撞见她痴痴坐着,不言不语的情形也不少,虽然心疼,可安慰的话没说出口,赵之蓁便若无其事地撒娇耍痴起来,倒叫她更觉得心里头难受。
当初那刺客的飞刀为什么偏偏命中了在跳舞的赵之蓁?赵之蓁压根也不在太后身边,那刺客若是这般水平,来行刺岂不是送死?赵霜意想了很久,隐约觉得,或许那刺客压根儿就不是来杀太后的——那地方那么多贵族女眷,还有个歧江公主,若是刺客想谋害的目标是歧江公主,赵之蓁躺枪倒是躺得更加顺理成章。
可是,歧江公主得罪了谁呢?赵霜意不了解歧江公主的恩怨情仇,实在不敢妄言,但她总觉得,或许要杀歧江公主的人,和冀王也有些关联——当今那位梁皇后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冀王,女儿便是歧江公主,冀王平素里又表现出了对歧江公主的浓浓关心。若是歧江公主身死,也许会对朝中太子与冀王各有一帮拥趸彼此不相上下的情势造成什么影响呢。
这原本只是猜测,自然无碍,可赵霜意如何能想到,她的猜测,偏就以另一种方式成真了——这一次,歧江公主没有出事,出事的是太子。朝堂之上微妙的平衡,还是被破坏掉了。
太子的出事方式很有阴谋论的调调——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背部着地,没伤着骨头,最多落了两块儿淤青,原本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的,可回了宫阁之后便生了病。这病来得快,还来势汹汹,不过三天,已然从头疼发烧流鼻涕发展到了昏睡不醒半死不活…
太医院自然不敢放着太子殿下生病而不管,可管也得知道有什么办法来管才成。太子的病情外人是不能知道确切的,只是都得了些不大确凿的消息——情况复杂多变,几个太医为了拟定治疗方案吵得都快打起来了,最后拿出来了办法,效果却也没见得有多好…太子的病情虽然没有迅速恶化到要死的地步,可也没见好起来。
更要命的是,连太医都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太子这是病倒了,还未见得何时能好,手上一堆事儿自然要推出去给别人做,样样都是香饽饽,也都是烫饽饽,谁接了的,能做好自然是大大讨好,做不好,可就是大大讨嫌了。
皇帝也着急,他给太子交托的,样样都是要紧的事情——漕运,治河,建仓,哪一桩是拖得的?可在朝堂上问了相关臣工,不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一副豁出去了不要命的神色,直接告诉天子您儿子打听了一番这活儿怎么干就再没了消息。
这叫皇帝如何不怒?可他越发怒,太子便越是“万分惶恐病情加重”,三下两下,皇帝也算是明白了。这是眼看到了各项工程都该验收的时候,太子怕交不出差,敷衍不过,所以索性装病去了…
但这事儿,皇帝能明白,太医却如何能说?便是明知道太子不会好好配合治疗,那方子还是要开,药料还是要熬,只是大家都清楚,这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而关于太子丢下的几样硬差事该由谁接手,朝堂上也是议论纷纷。有人建议由各部官员暂时负责,也有人建议分派皇子经管。支持冀王的一派大臣,自然巴不得那建仓漕运等等好差事全落在冀王头上——没有硬骨头啃,怎么见本事呢?没有叫皇帝看得上的本事,即便是嫡子,然而不是长子,也无法从太子手上抢到这皇位啊。
可就在吏部赵尚书表示“臣以为某某差事冀王殿下当得”之时,皇帝却微微一笑,道:“冀王自然有这份本事将此事处理好,只是,冀王如今在西南军中,却是赶不回来。”
那一霎,不仅是赵尚书傻眼了,朝廷之中支持冀王的大臣们也都愣住了。他们虽然跟冀王有些私下往来,但为了避讳,冀王又素来都“忙”,见面并不多,竟到了如今才发现,冀王已然有小半个月不曾露面了。
这一拨子大臣,简直是哭的心都有。冀王去了西南边军,这听起来也是历练,可如今西南蛮族归顺,已无战事,冀王去那里能博得个什么功勋?皇帝说是有公差,可真叫大臣们看起来,这多大的公差能赶上现在太子丢下的事儿功劳多?
这些个活计,一天都耽误不得,冀王便是此刻从西南边军快马加鞭往回赶,等他到了京中,这些大功劳也都被皇帝分给别人了…
一时之间,朝中所有的冀王米分丝,全都像被下进了汤里煮了俩时辰。
这一批被煮软的米分丝,各自回府时也没什么精神,赵尚书自然也不例外。他虽然不会和旁人说起这事儿,可夫人来问他怎么是这副模样时,还是禁不住将事情告诉了赵徐氏。
若是赵霜意或者赵之蓁被选上了去做冀王妃,只怕赵徐氏此刻比赵尚书还煎熬,然而冀王妃的人选是那位不明原因就对赵霜意频频下黑手的季雪川,赵徐氏听了这消息,便是喜忧参半,喜倒还多一些。
赵尚书见赵徐氏的神色不如他所想,便多嘴问了那么一句。赵徐氏忖度一会儿,便道:“告诉老爷也无妨,只是,老爷出去可莫要再同别人提起。”
赵尚书与她多年夫妻,如何不知她这话背后的意思?自然答应,只是听着赵徐氏的话,他脸上的神色便越发愕然,终于等到赵徐氏说完,赵尚书已然闭不上口了。
“那季家二姑娘,不是素来与咱们的四丫头交好的?”赵尚书道:“怎么,她被选了冀王妃,就对四丫头下手了?!”
“谁知道这虎狼心性的打什么主意!做了冀王妃还不够吗?”赵徐氏恨恨道:“你且想想,若是冀王真…她当了冀王妃,会怎么拿捏咱们四丫头!”
赵尚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固然想要更大的政治利益,可自家闺女的人身安全,也不是做爹的一狠心就能弃之不顾的。
赵霜意并不知晓父母的谈话内容。她只听闻了冀王不知什么时候跑去了西南边军,结果赶不上这一波大好机会的消息了,却并不如父亲那般不开心——即便是为了冀王自己好,不插手太子丢下的事务也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