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还和我提上回的事儿?”元惟扬冷笑道:“我为什么去冀王府,难道你们不知我在查什么案子?我被陛下猜疑的时候,在宫中挨打受刑的时候,你,爹,哥哥,太子殿下,你们谁为我说过一句话?如今要我犯忌讳的时候倒好拿来说嘴了——姐姐,若是这一回陛下要杀了我,你们谁会给我求一句情?”
“你怎的这么不分轻重,陛下怎么会杀了你?你只要去找你的同僚,提这么一句,让他查案子的时候给殿下留些颜面,难道人家还能不听?”
“殿下的情面既然这么好使,姐姐不如直接叫人去北衙吩咐便是,何必还托我这一手。”元惟扬冷森森道:“北衙的人只忠于陛下,什么时候太子殿下即位了,要我做什么我自然是万死不辞。只是一日圣君在朝,一日里我做事儿便要对得起这一份俸禄。”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太子妃显然是被弟弟的一再拒绝给激怒了:“你姓元!你便是再忠于陛下,若是冀王在他百年之后君位,你还当你能活下去?现下便是效忠殿下的最好时机,你现下不使劲儿,什么时候说效忠?”
“我说了,我只效忠陛下,不管皇位上的是谁,我都只效忠那一个人。”元惟扬重复道:“至于向殿下效忠——用得上我么?我应该是一个,在前些日子的那件事里就死了的人,一个你们谁都没想过要救我一命的人!”
“那事儿是你自己不长眼!”太子妃道:“今日这事,你是做,是不做?”
“不做。”元惟扬答得飞快且平静:“姐姐还有事儿么?若是没有,我先走了。”
“你敢走!”太子妃又羞又怒:“你…你若是不做,我便叫人告诉爹爹,你滚出镇远侯府!”
“我是个男人,姐姐,你呢?元家的荣耀是靠你的子女,还是靠我和哥哥的子女,你该也是清楚的——你当爹会和哥哥一般,听你两句迷魂谣儿就什么都敢做了?你可别忘了,当初要弄死季家丫鬟的是你,说漏嘴的也是你,坏事的都是你,你还有什么颜面要爹把我赶出去?再说…就算爹想把我赶出去,用什么借口和天下人交代呢?不孝?还是不忠?”
冀王妃与赵家姐妹在隐蔽处听得那叫一个爽快,元惟扬指责起太子妃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仿佛他看不惯这个坏事儿的姐姐已经很久了的样子。
而赵霜意更是想起了元惟扬在上元节讥讽要害死季照辉的季雪川时的神色,他的模样长得很不坏,那般笃定那般不屑的模样,简直有一种大反派的美感。而这个时候,不知道元惟扬对着他那比季雪川还不靠谱的姐姐,会是什么神情?
如果也是那样一副满脸写着“愚蠢的渣渣”的模样,太子妃此刻没被气吐血也是涵养极好了。
其实在赵霜意想来,不管太子遇到什么事儿,北衙去查他,太子妃都不该想到让自己的弟弟直接介入这种馊主意来——元惟扬不过是个百户,又不是北衙指挥使,你让他去给同僚施压,他做得到么?更况北衙最不缺和皇帝告密的人,若是有人告诉皇帝元惟扬帮着亲戚隐瞒罪行还威胁办案人员,元惟扬会以怎么一个姿势去死?
更别说元惟扬先前被皇帝猜忌召进宫来的那一回——人们都看到元惟扬回府的时候还算精神奕奕,但他此刻亲口这么说,想来皮肉之苦也是吃了一些的。而元家和太子在那件事上,一点儿忙都没有帮他,更在他回家之后训斥他…这换了是谁,心都要冷的。
一个随时打算把你扔出去当人肉盾牌的家族,你还会为它的未来考虑么?还会愿意用生命捍卫它的尊荣么?还愿意违背职业道德,冒着生命危险,为那些压根儿没把你当回事的人的“前程”送上自己最后一点儿力量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那边厢,太子妃已然气得哭了出来:“难道你就看着殿下被人查出来?咱们家付出了那么多,不就是期望殿下平安登基么?”
“我可以闭着眼睛,就看不到了。”元惟扬答得像在讲冷笑话:“姐姐倒是还有个极听信你的哥哥,不是么?你大可以去找他帮忙——说起来,若不是殿下自己手底下不干净,北衙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他既然做了那枉法的事儿,便怪不得如今有人与他为难起来,捅到陛下面前去!”
第65章 相见不安
太子妃见威胁无效,倒也没有死硬到底,此刻哭得很有些可怜了:“好弟弟,你且想想,咱们总归是一家人。便是先前咱们糊涂,没想到你受的那些苦,可也不是咱们害你的啊,你若是肯助姐姐这一回,今后凡是能你想要的,做姐姐定不亏负了你…”
“我若是做了这糊涂事儿,姐姐还能给我什么?为我收尸?”元惟扬恨声道。
“你,你不是喜欢赵尚书家那姑娘吗?今后殿下即位了,姐姐给你…”
这话出口,偷听三人组登时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谁都说不出半句话来。赵家三个姑娘,赵之蓁已经做了冀王侧妃了,另个小的今年才八岁,想来也不会有哪个萝莉控把魔爪伸向她,再不然就是赵霜意——元惟扬喜欢的是哪个姑娘?
“若是陛下知晓了我背叛他,我活得到那一天么?”元惟扬嗤笑:“姐姐许得一手空头愿,难道你还能把她从尚书府里绑出来烧给我?这事儿也不劳您操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谁成亲也都轮不上嫁出去的姐姐来管。”
“尚书府”三字出口,冀王妃和赵之蓁便同时看住了赵霜意,赵霜意心里头则飞快地略过了应被和谐弹幕十余条。
躺着中枪。
“他见过你?”冀王妃悄声问。
赵霜意想了一下自己遇险那一回的事儿,那大概没什么人知道,便道:“上元灯会上见过一面,彼时他与季家少爷切磋来着。”
冀王妃了然地点点头,揶揄道:“英雄爱美人儿,这倒是不坏。”
“王妃见笑,然而我没有半点心思…”
“说笑罢了,四姑娘别当真。”卫氏立刻道。而赵之蓁面色沉沉,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听着。
那边太子妃哭得凄楚:“你是真不肯帮姐姐一把么?弟弟,你要知晓,咱们一家子的荣辱啊,难道…”
“我若是帮了,陛下一定会知道。陛下若是知道了,元家只会更没脸。我会死,殿下会摊上勾结外官意图不轨的罪名,褫夺位号,怕是想做亲王都难了。”元惟扬极其平静:“姐姐看着办,我总是不会助你的,你可以试试找找北衙的旁人,看看下场如何。”
“你…”太子妃想说,却也没法说下去了。元惟扬所言句句在理,将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这主意真是有意将弟弟和丈夫统统推进火坑里一般不合适。
“太子妃倒是个‘妙人儿’。”冀王妃轻声道:“若是元百户也这么‘妙’便更好了。四姑娘,你说呢?”
赵霜意暗道我能说什么,也勉强点了点头。她实在没想到今日这看热闹能看到自个儿头上来,有追求者是好事,但是追求者是元惟扬,还被这么说了一句,那并不值得高兴。
若是将镇远侯府和定远侯府倒个个儿,元惟扬是卫家的孩子,以他的模样本事倒也是个良配——哪怕他也是个典型的古代渣男呢,到底占着人帅又能干这两点儿好处。
可元家是太子的人,元惟扬便是再怎么不偏不倚不站队,到底也不算赵家人眼里合宜的女婿。她赵霜意更不是为了爱情不顾两家冤仇的痴情姑娘。这喜欢,就像是湖面上被雨水打起来的泡沫,出现了也就出现了,没有了也就没有了,什么都影响不了。
赵霜意倒是不会如旁的小姑娘一般因了这事儿神魂颠倒感伤不已,她的不痛快只是源于自个儿的苦逼。这是尚书家的千金啊,看上她的不是纨绔小废物就是敌人家的男特务,这是天生不宜嫁人的命吗…
男特务先生正在这个时候精准地打了个喷嚏,将卖可怜的太子妃吓了一大跳,登时哭都哭不利落了,却也不好抱怨。他却是淡定:“姐姐若是想通了,我便走了,若是想不通,那就多想想。”
他大概是真的把话说完了,也不顾太子妃在背后喊,抬腿便走。而冀王妃脸色一变,扯着赵家姊妹就跑。
作为连逃跑都要穿着长裙的古代女性,她们的速度当真堪虞,冀王妃又有身孕,更不可能豁出命来狂奔。元惟扬那边恼怒太子妃,步伐又快又大,却偏生也是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过来。
赵霜意心中暗自叫苦——他是非得走她们来时的那条路么!太欺负人了!倘若她没有记错,从这条路走下去,有一条极长的走廊上没有任何遮掩身形的花木巧石,元惟扬一定会看到她们和田鼠一样逃窜的背影,何等之囧!
“咱们找个稍远的地方,假作在赏花如何?”赵霜意气喘吁吁道,赵双宜的身体,很明显不适于奔跑…
冀王妃一怔,左右一瞥,道:“这里差不多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她停下了脚步,匆匆压了压急迫的呼吸,道:“你瞧,这里几丛叶子,瞧着极不起眼的,却是园子里头最好的牡丹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上奔走带来的红晕尚且不曾褪去,声音也因了气短有几分吁喘,然而到得元惟扬转过那一处路径,见得这边三个人的时候,她们总不至于太狼狈,倒还真是女眷们趁着没事儿逛园子的光景。
隔着这么远,元惟扬见到的只是两名衣装华贵的妇人与一个未嫁女装扮的姑娘,并不能一眼看清脸面,然而走了几步,他便僵在了原地。
听到了脚步声的三个人此刻都回过了头来,脸上神色有尴尬有不安,却都“不明白”这地方怎么会出现男人。
元惟扬硬着头皮向前走了过去,路过她们的时候见了个礼,眼眸低垂,并不抬头看她们,那的确是外臣见的皇族女眷的规矩。
冀王妃倒也不为难他,却多嘴问了一句:“元百户怎的入宫了?哦,是我多嘴,北衙的事儿,不该咱们问。”
元惟扬面上带着礼貌疏远的微笑,道:“并不是公事,不过昨日我与家兄有些龃龉,姐姐听说了,便叫我来责问了罢了。”
这还真是个聪明的人,这么一回答,过一会儿若是她们见到了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太子妃,那倒也不奇怪了。而太子妃情绪激动还哭过的狼狈模样,倒也可以有个合理的解释——两个兄弟吵架,做姐姐的怎么能不生气?
冀王妃一怔,颔首笑了笑:“太子妃的心思,我倒是也能理解几分,只是,自己娘家的事儿拿到后宫里头处置,还牵涉到百户您入宫,这不大妥当。我看,百户还是快些离去吧,如今这附近四处都有亲王官员的女眷,若是叫看到的人多了,怕是不合适…”
元惟扬应承了一声,退开离去了。从他来到他走,一眼都不曾瞥过赵霜意,倒是叫赵霜意自个儿心里头也生了疑惑——刚刚那一段,该不是她们三个集体幻听了吧?元惟扬的表现,不符合她记忆中任何一种男性对女性产生喜爱之情后会有的表现。
而冀王妃看着元惟扬的背影,唇角却微微挑了起来。赵霜意瞥见,心里不由一抽,她总觉得冀王妃在谋算什么,而这谋算很有可能与她相关。
元惟扬喜欢她这事儿,她自己都拿不准,但既然落入到旁人耳中了,便难说人家会想拿这事儿做点文章出来。冀王妃目前的讨厌程度虽然还比不上季家姐妹,但到底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自己人,或许在什么时候,让赵家也倒那么一下霉,反倒更符合她的利益。
“走吧。”正在这时,冀王妃也道:“再等一会儿,太子妃若是过来了,见到咱们两边儿可都不好说话。”
赵霜意与赵之蓁自然不会想留下来和太子妃玩儿,同声应了,三个人便欲顺着原路出去,可尚未到得门口儿,却又与先前那跑走的太子妃侍女撞了个对面。
那名侍女想来先前见到了元惟扬,此刻正忙着回太子妃身边伺候,见得冀王妃三人却是意料之外,登时便睁大了眼睛,一时片刻,竟是忘了下拜行礼。
冀王妃对太子妃身边的下人却是半点儿不客气,见那宫女一副惊住了的模样,哼了一声:“怎么,不认识我们?一个奴婢,也敢这么眼睁睁盯着王妃看了,你是哪位贵人教养出来的!”
那侍女打了个颤儿,这才醒过神跪倒,叩首赔礼道:“奴婢不想王妃在此,一时怔楞,请王妃责罚!”
“你是谁的人?这般没见过世面么?区区一个王妃,便教你愣住了,这宫里,我的长辈可是多得很,你岂不是见谁都要傻杵着!”
“奴…奴婢是…”
那侍女尚未说出话,三人背后便传来了太子妃愤怒的声音:“弟妹倒是好心思,拉着我的奴婢降罚,可是真不给我一点儿颜面啊。”
赵霜意听着,心头“啧”了一声。这太子妃也是蠢透了,今日的事儿追究起来分明是她不占理,居然还这般与冀王妃争执,连她的宫女都想着为她避讳,可她却自个儿冒出来——这是被元惟扬气傻了么?
第66章 卫氏滑胎
容不得冀王妃说话,太子妃刀一般的眼神便扎向了还跪在地上的侍女:“丢人东西,滚起来!”
那侍女一句话也不敢说,咬着嘴唇“滚”了起来,移到了太子妃身后,而冀王妃轻轻一笑,就那么看着太子妃用眼神儿扎那个侍女。
“嫂嫂仿佛哭过了。”过了一忽儿,冀王妃悠然道:“今日是皇祖母的生辰,最好还是不要落泪,更不要动气。责罚奴婢,也是能省则省吧。做弟妇的,是不该说自己兄嫂的坏话的,不过旁人要是也看到了,还对太子有些不该有的心思,却难免会去说说闲话的,是不是?”
太子妃脸色一变,冀王妃却招呼了赵家姐妹,告了个辞,连还嘴的机会都没给太子妃,便这么招招摇摇地走了。
赵霜意很想多说几句什么,却苦于身份不能开口,赵之蓁也是。
她此刻已然再不能把冀王妃当做先前的那个卫四姑娘一般相处自若了,卫氏并不是个简单的人。若说当初和季雪川那边撕开脸面时她还有些莽撞,如今却是益发老练起来了,方才那一席话,非但敲打了太子妃,更是将她们姐妹俩也装了进去。
太子妃肯定不会满面泪痕地到处走的,能见到她这个模样的,除了她们三个也不会有太多人。如果这消息传出去了,太子妃最怀疑的会是谁呢?
冀王妃是要名声的,她若是自个儿去说太子妃的是非,难说会叫上位的太后与皇后觉得她也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但若是赵家的女眷说出去了,那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这算盘打得真好,赵家倘若想和她再结交一步,果断是该主动为她扛这个包的。可赵霜意怎么想都觉得这冤大头当得没有必要——太后皇后若是知道了太子妃哭了一鼻子,甚至还知道了元惟扬入内宫见姐姐,又能把太子妃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废了太子妃不成?就算废了太子妃,对冀王有什么好处吗?所有的答案都是“不”,那她们姐妹两个还冒着被当做告状胚子的危险去惹厌干什么?
更别提赵家只是效力冀王,还不是冀王的家奴呢。这种恶心事儿,要干也不该赵家去干。
自园子里头出来,赵霜意便改了想法,也不回赵徐氏那边去了,始终待在冀王妃身边,拖着赵之蓁也走不得。冀王妃想让她们承担传太子妃闲话的名头,她就偏不留下一点儿让人遐想的时间。
冀王妃亦是无奈,她总不能将她们两个撵走,也不好直言让她们两个去说太子妃的闲话,这么拖着延着,便等到了太后那边准备的一场戏快要开演的时候了。赵霜意一心想着不能功亏一篑,竟是连这时候都不曾告辞,三个人便一并向太后那边过去。
冀王妃此刻早有些不耐了,但终归不至于翻脸,只是再没有先前那般欢喜闲言罢了,甚至到了出了宫院的门,才想到季雪竹还不曾出来,只好边走着边叫侍女回去喊人,免得季雪竹睡过了头迟到丢了大家的颜面。
只是那侍女回去却是许久不见回还,直到台子上开场的曲儿都响了起来,也不见她与季雪竹。冀王妃不由皱起了眉毛,向着季雪川应该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季雪川也不在。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面色瞬时凝重起来,打发了身边的侍女出门,须臾那侍女回来回话,低低地也不知说了什么,冀王妃那搭在椅上的一只手,便突然攥了起来,连腕子上的一只白玉镯子都轻微地动了动。
赵之蓁察觉有异,看了她一眼,王妃眉心紧紧压着,向她嘱咐了几句,又带着自己的侍女去皇后身边回禀,之后便出去了。赵之蓁目送她们离开,才扭过头去接着看那台上的悲欢离合——太后的寿辰上,唱的都是欢喜富贵的好戏码,哪怕是别离与背叛,最后也一定会有一个重逢团圆的结局。
然而人间的事,哪里有那么笃定的好结局呢。赵之蓁想着,捏了捏自己左手上一只海蓝宝石戒子,她总有些莫名的心慌,但再怎么不安,该做的事也不能耽搁。
就像冀王妃,哪怕知晓此刻回府会面对的或许是一个叫她极其不快的情形,可不回去,也是不成的。赵之蓁知道卫氏在想什么——方才那名侍女回话,说开场之前季雪竹便和季雪川一道,强扯着卫氏的那个侍女一起回府去了。若季雪竹回府有什么说得过的理由,派人去和王妃说一声,哪有不行的?如今不告而别,显然是有什么非常的事情。
更何况,季雪竹身边还有一个季雪川。卫氏能对付得了季雪川么?赵之蓁想了想,勉强劝说自己安下心来——有什么对付不了的呢,卫氏也是嫡女,自己的姐姐也是嫡女…姐姐对上季雪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卫氏还多个王妃的头衔呢,总不能叫季雪川欺负了去吧?
这戏演的时间长,时不时有几个女眷起身出去回来的,冀王妃的离开并不曾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直到散了场,众人拜谢太后的时候,才有人发现冀王府的女眷里,只剩下了赵之蓁一个…
太后虽然喜欢赵之蓁,可也没喜欢到能原谅冀王府跑得只剩下她一个的地步上,登时便皱了眉头。万幸皇后在场,上前解释了几句,太后面色方才舒缓了些,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看戏的殿外头,便疾步进来一个宫女,对着太后和皇后磕了头,便道:“冀王府差人请赵侧妃快点儿回去呢。”
这话什么时候说都不打紧,但此刻说来,着实是火上添油。太后瞬时变了脸色:“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走得一个都不剩,如今连赵侧妃都要赶紧接了回去,难道怕老婆子吃了他妻妾?!还提什么孝顺!”
梁皇后平素虽然是镇得住的,可当着太后,到底也不过是儿媳妇罢了。此刻见得婆母发火,又是攻击了她儿子为人之本的孝道,半分不敢怠慢,只能先温言安抚太后两句,紧接着蹙眉向那宫女:“没说是因为什么,便要急着来接赵侧妃?”
宫女又磕了个头,脸色发红:“王妃仿佛…有些事儿。”
梁皇后的眼睛瞬时瞪大了:“王妃…她怎么了?”
太后瞥了梁皇后一眼:“方才冀王妃走的时候,与你说过了,不是么?她怎么了,你却不知道?”
皇后垂下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犹比平时快了许多:“她说身子不适…我想着她有身子了,就许她先回去歇着了,留下赵侧妃陪着咱们,也算尽了礼数…”
太后的身体颤抖了起来,看了下头跪着还没起来的赵之蓁一眼,道:“你快回去!王府里头如今人手是不是还不够?你带两个宫里的嬷嬷回去!”
赵之蓁不敢怠慢,忙磕头谢了恩。皇后支使着她的宫女,点了两个宫中伺候后妃的嬷嬷跟着走,一行人出了大殿,给太后谢恩的事儿却被从中打断。待鲁王府两个侧妃要上前时,太后仍看着外头发楞,听得声音才皱了眉,却也没说什么,就那么高坐着,等着堂下一个个女眷上前拜谢毕了方离开。
只是谁都能看得出,太后的心思已然不在这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寿堂上了。一个老太太,每逢生日必见血,这是怎么一种叫人沮丧的巧合…
上一回,只是赵之蓁替她挡了一刀,这一回,却是她的孙媳妇出了事儿。一个孕妇身子不适,太容易叫人想到那些个不好的事儿了。那两个有着丰富的伺候孕产妇经验的嬷嬷,当真有用么?
赵霜意算了算时间,从冀王府入宫,再到赵之蓁领了两个嬷嬷回去,便是一路顺遂,也得约莫一个时辰。若真是流产,一个时辰之后的情形,只怕已经不容乐观了。
冀王府自然也有常在的医士,只是若他们有用,冀王和王妃又怎么会冒着惹怒太后的风险,在这个时候非得把赵之蓁叫回去?扫了太后生辰的兴头,可是会被人指责不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