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不会得到丈夫的疼爱,可到那时候,谁敢违逆她?
只是,那还在很久之后的未来,而现在连镇远侯府都敢再打她的脸一回。继兰桨出事已然过去了小半年,季家的下人们也渐渐开始松懈了,出门的也不再三三两两了…季雪川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
终于有一天,她新提拔上来的贴身丫鬟桂棹独自一个人出门了。若是有人有心,当可注意到这天色已然向了黄昏,但不会有人看见,归燕聒噪的鸣唱之中,有人从附近的一处高楼上倏然转头。
第二天,便有消息不胫而走——昨日又有人想袭击季家的丫鬟,却被十几个壮奴一拥而上按了个死,绑得牢牢地捉回了将军府。按律例,随你是什么高门大户,遇到这般事儿,首先要将贼人缚送衙门,没有自己审问的道理,可衙门上门询问,却只得季家门房一句话——谁说抓了贼人了?昨儿咱们姑娘的丫鬟,连大门都没出过!官爷休听得刁民们胡诌,他们每天讲断半根舌头呢。
那些个衙门的官差谁会闲着没事儿和达官贵人过不去,听闻门房这么讲,索性也就躲懒了,“辟谣”一番自回去歇息,没谁知道在京中的另一处大宅子里,有人听了这消息已然快要崩溃了。
可即便真崩溃了,他也没别的办法。季家就是不承认,你总不能拿着镇远侯府的名头压着捕头进人家府里头抓人!放着这么个舌头在季家手里头,镇远侯府的大少爷元惟然简直深恨自己事儿多——那做太子妃的妹妹又没有说还要接着和季家闹别扭,自己这是多得哪门子的事儿啊!
他派出去的那个人,要是真叫季家给讯问出来个什么了,人家往外把人一交,风声一放,先莫说元家要不要做人,单是他爹老侯爷,就能拿条鞭子把他活活抽死。
小半个时辰之后,元家有人牵出了一匹骏马,向着北衙飞驰而去。然而正午的强烈阳光落在街道上,他并没有看出在某个转角处闪动了一下的影子。
又过了一天,元惟扬刚刚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歇息,便见得几个同僚进来,其中一个最是尖酸刻薄的,见他先嗤地一笑:“百户,人家家里头都丢丫鬟,怎么单您镇远侯府,丢的是个小厮啊?据说,还是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小厮!”
元惟扬一怔,正要细问,却见得几人之中有个格外面生的,从不曾见过,便先问了一句此人来历。
那人倒也不遮掩,大喇喇行了一礼:“在下姓赵,给元百户见礼了。”
“赵?”元惟扬一怔,他看着那人,只觉得有些久违的熟悉:“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这位是吏部赵尚书的长子,如今在工部任职的。”早有同僚道:“今次前来,是应了圣上旨意来调些先前修河弊案的卷子看的——元百户昨夜轮值,现下是要回去?”
元惟扬点点头,面色没怎么变,客套了几句便走了。而赵大少爷赵葆祯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却是向先前带他进来的北衙卫士道:“这便是那位元百户?生得倒是很英气。”
“哪儿还有第二个元百户呢,英气么——到底是镇远侯府的公子哥儿!”卫士们笑起来:“您要调的几卷子档,都在后头,可不能拿出去,在此间看看便是了!”
赵葆祯应了,向里头走去,心中却将刚刚出去的元惟扬咒了千遍,恨不能他也和那小厮一般失踪了,或者从马上跌下来摔断脖子便好了。
第43章 必有人证
赵葆祯回到府中的时候,赵尚书正在夫人房中与赵徐氏下棋,赵霜意在一边儿看着,正是和乐融融的模样。他在门口顿住脚步,直到桃枝发现他,招呼了一句:“大少爷回来了?怎的没换衣裳就来了呢”才被里头的爹娘与妹妹发现。
自从赵霜意受伤之后,赵葆祯再见到她便没有先前亲切了。赵霜意心里头清楚这是为了什么,冀王与太子这么面和心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叫太子那边儿的人看到了身体,赵葆祯看到她心情能好那才奇怪呢。
万幸赵尚书与赵徐氏并没有用这事儿谴责女儿的意思,很算得上是疼爱孩子的爹妈。赵霜意对着这二老便也一如从前般亲近,只是此刻见得赵葆祯进来,先前还洋溢在脸上的笑便有些扭曲了。
赵葆祯自然也看到了妹妹的神色变化,眉峰微微一蹙,倒也不理她,先向赵尚书和赵徐氏行了礼:“儿子回来了,爹娘万安。”
赵尚书手上捏着一枚黑子,瞥了长子一眼:“起来吧——我听说,陛下叫你去查前两年治河弊案的档,是个什么情形?”
赵葆祯站起身,瞥了那些个丫鬟一眼。桃枝乖觉,笑了一下便引着丫鬟们都出去了,只留下主子们在房间里。此时赵葆祯方道:“爹您也是知道的,那次查出来的弊案里头还余下三百万两白银的亏空查不出去向,此次儿子在北衙的档中所查的,便是那三百万两的缺。”
“查出来了?”赵尚书的眼睛盯着棋坪上赵徐氏落下的白子。
“儿子哪有那份本事。”赵葆祯道:“不过那三百万两白银的缺,确实有些蹊跷——儿子想,或许北衙当时在审案犯的时候,曾经是知道那三百万两银子去哪儿了的。”
“哦?”赵尚书抬抬眉毛:“何以见得?”
“北衙府档之中对涉案金额有四处记载,其中三处记载是符合的,独第二处在几名案犯贪渎金额上与旁的记录有差异。按规矩,北衙的每一条档案都是不能修改的。”赵葆祯道:“第二处记载并不在此案的卷宗之中,乃是见于当年沿河诸省发生疫病而将修河银两挪用赈灾时的卷册里…若是以这一份金额相加,与那三处记录的差额,正巧就是三百万两。”
赵尚书笑了:“你倒是看得仔细——不过,这第二处记载的数目在工部的案卷之中也该有记录,你可比对过了?”
“比对过,与那三处记载无二。”
“你花了几天比对出来的?”
“两天…”
“当初审这案子,可是花了整整两个月啊。”赵尚书似是无意道:“你说,为什么刑部的大人们,会正巧看不出来这漏子呢?”
赵葆祯一愣,便听得父亲继续道:“陛下着工部查此事,并没有点你的名,但侍郎却叫你去北衙,你明不明白是什么缘故?”
“因为…因为我是赵家的长子?”
“因为当年管治河和赈灾的,都是太子!”赵尚书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你说,你要是把这事儿捅出来…太子会怎么看呢?咱们家原本便是跟着冀王殿下的,人人心里都有数。”
“爹的意思,是侍郎有意叫我出头,好叫太子那边儿觉得,是冀王殿下授意咱们叫他为难?”
“不光如此罢——大概还要叫太子觉得,殿下已经等不及了。”赵尚书一颗黑子落了棋坪:“着!这一局可又是我胜了!”
赵葆祯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没听到赵尚书和赵徐氏接下来关于棋局的几句争论,半晌后方道:“爹看,我该怎么办?冀王殿下现下,能和太子一决高低么?”
“怎么办?”赵尚书一笑:“你都接了这差事,还能怎么办?查!不过,该查不出的东西,你就不要查出来便是!”
“查不出来如何和侍郎交差?”
“我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儿子!”赵尚书扶额:“倘若真查不出来,工部如何和陛下交差?你若不能,他总得寻个能的人,不拘那人是谁,只要别让人觉得是殿下在和太子作对便是!”
赵葆祯忙应了,背上已然渗出了一点儿冷汗。
万幸他不太乐意和那元惟扬手下的人多说话,否则若是如他在工部时一般爱抖机灵的话,今日他十有八九就要把那案卷不符的事儿说出去了。真要是那般,这脏水盆子他就顶定了。
若只是被人当他“有意和太子为难”,那倒也无妨,怕就怕这真叫太子认为冀王要和他决一死战,再引起了什么争斗,万一把冀王这些年的布置筹划都毁了,赵家也就跟着完蛋了。
他突然想起来几个月之前赵双宜仿佛和谁说过的一句话——话说多了是要命的。
而这时候,赵葆祯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四妹妹,已经很少和他说话了。
他咬了咬牙,相比同父同母的四妹妹,他如今还是得注意多和五妹妹走近些。毕竟今后能到冀王府里的是赵之蓁…
他的才干远不如父亲,支不起赵家,于是姐妹之中必须有一个是在冀王身边替他说话的。赵双宜原本是最好的,可她的伤口被元家那小子看了,便不可能再跟冀王有什么来往,他能指望的,也就只剩下一个现下看来还不大靠谱的赵之蓁了。
赵霜意却是并不知道这哥哥心里想着什么,她听到他们的话,最先想到的却是那今日才流传起来的消息——元家的一个小厮失踪了。
失踪,和当初的兰桨一模一样的情形。只是一个是季家的,一个是元家的…是谁在挑事,为什么选在这个时机?
而赵葆祯在这个时候被派去清查治河的弊案,到底是谁等不及了?
她相信,冀王和太子谁都不会因为朝堂上暂时的风平浪静而松懈,但真到了这个时候,隐约感到了什么的她,却隐约有些发慌。
倒不是害怕,只是紧张。如今赵尚书想拦着儿子搅合进去,但赵家又怎么可能始终袖手旁观呢。
要起风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京城之中,如同搜寻兰桨一般的大搜索又开始进行了。不过这一回是镇远侯府去衙门里头催啊骂的,直将巡捕们气得咬牙,一个个不知道今年算是犯了什么事儿了。
寻常也有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失踪的,多半都是偷了主人东西潜逃的又或犯了错被失手打死的,主人要找也不过是个意思,找不到就那么算了。谁曾想今年先是季家又是元家,丢了下人都这么翻天覆地地找,可真是把他们给祸害惨了。
这不会给京中的贵人们都开了个坏头吧?倘若今后人人家丢了奴婢都这么折腾,他们这些小吏早晚得累死。
不过这一回找到元家丢失的小厮并没有花几天时间——仍旧是个死人,仍旧是浑身上下衣服都被扒光了,仍旧是往少人行的地方那么一丢,整个现场像极了当初季家的兰桨被发现的情形。
这事儿放在老百姓眼中,便是有什么奇侠要杀富济贫,才有意盯着这些贵人们家的下人下手的。可尚书府里的赵霜意和镇远侯府里的元惟然都清楚,这是季家的报复。
赵霜意并不知晓这下人失踪的情形究竟如何,只道是季雪川找了什么人盯在镇远侯府外头才得手的。可元惟然却是心知肚明——这就是他们派去北衙找元惟扬的人!只是自家的弟弟还没找回来,出门的小厮便不见了。
季家既然能抓到这一个,可见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一个派到季家门口去的,只怕早就招了…
元惟然着急,如今只盼着季家闭嘴,他自己亦是半点儿不想声张。可镇远侯府旁人不知内情的,听闻自家的小厮惨遭毒手,哪有就这么忍气吞声的道理?老侯爷大怒之后,将一心一意息事宁人的长子骂了个底儿掉,又将不愿意借用北衙势力打听自家私事的次子一砚台砸出了书房。
最后他还是令自家夫人去寻了太子妃——这样的事儿,也只好仰仗自己的女儿了。
而元氏听闻此事,当即便愣住了。她虽然不知道自家兄长又派人去季家盯人的事儿,可虐杀兰桨的战果她却是知晓的。听说自家小厮的死法,一霎脸便白了。
季家知道了,季家在报复。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请爹爹放心吧。”
上一回,季家的人死了,他们没有线索,没有追查下去。这一回,她元家的人没了,虽然也未必有线索…可她认为该有,就一定会有。
元家报案,衙门协查,数日之后巡捕便上了季家的门,季家倒也是敞亮,门房先道一声回禀,叫女眷们先行回避,便由着官府的人进来搜查了。只是这拨巡捕便是得了鸡毛又怎敢在季家当令箭使?季家说不好搜查的几间大屋,他们是谁都没敢进去一步的。
冲撞了未来的冀王妃,那也是生不如死的事情。
然而,那个长得和证人们的供词几乎一模一样的,打扮成小厮的“贼人”,!偏生就在季家的马厩之中,被意外的巡捕们抓了个正着。
他们初时并没有想过能在季家找到目击证人描述的那个鬼祟之人的,但碍于举报者的面子,怎么也得上门搜上一搜。季家也不为难他们,巡捕们原打算过这么一遍就应付过去。
可这人都大喇喇地站在他们面前了,不带走,好像就不大对了。
第44章 元季不和
巡捕们将人带了出去,登时,将军府门口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就都炸了…
没有人相信这帮巡捕敢真在将军府里抓人——区区府吏,真要是不想干了,也不想在京城之中混下去了,得罪一下达官贵人们大概还是可以的。然而这些个押着犯人的巡捕们一个个面色如苦瓜成精,显然并没有做好秉公执法的心理准备。
登时,京城百姓们丰富的脑补能力再次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当消息传到赵霜意耳朵里的时候,已经从“衙役将一个犯人从季家带走”传成了“衙役将将军府给封锁了”。
赵霜意何止是吓了一大跳——衙役要是敢把将军府给封了,那真是要造反了!她甚至以为是太子做好了准备决定发动政变了,然而想想又觉得不对。
太子真要是准备政变,不说封堵宫门,封什么将军府啊?更况是让衙役去封将军府——那封得住吗?冀王又不在将军府里,皇帝也不在将军府里,就连季将军他自己都不在府里!就算你把将军府给烧了,能当上皇帝吗?不能啊。别说旁的,就是她这尚书府,也比将军府的意义大,可她家门口那个清净,连敢大声说话的百姓都没有一个。
再着人细细去问了当时的目击者,赵霜意才知道了前因后果。想来是太子妃着人弄来了证据,一口咬定案犯就在将军府里,没别的办法,只好搜一搜。可谁曾想,一搜,就搜到了呢!
如今有些人说季家太过托大,放任仆役行凶也便罢了,竟连将他送出府外避避风头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实在是太也目中无人了。也有人说或许那只是仆役自己的行为,难说做主人的都不知道,毕竟季家二姑娘是有着雷厉风行严谨治家的名声的。更有人说这一出原本就与几个倒了霉的下人无关,根本就是主子们的争斗,只不过用下人的性命做筏子罢了。
这猜测虽然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认为季家要完蛋了。这一家子人,尤其是季雪川太不懂得收敛,刚刚定下亲来就折腾出了这么多事儿,叫皇家怎么看这一门姻亲?挑起来那么多事儿,这是姻亲啊,还是冤家啊?
更重要的是,这一回吃亏的可不是旁人,而是太子妃的娘家!季雪川便是做了冀王妃,也是太子妃的弟妇,哪儿有这么和妯娌家闹的?这事儿往出一摆,便是皇后也得头疼。
然而,赵霜意却本能地不相信季家真的会因为这事儿挨上一顿轰炸——她虽然没在季雪川手上吃过亏,但她却不相信季雪川对付旁人的手段也和对付她的一样无效。真要是那样,季雪川还重生个什么劲儿,反正重生了也就是一朵炮灰罢了。
越是这种人人都替元家义愤填膺的时候,越是季家一招翻天的好机会呢。
那名“凶犯”被抓了十几天,京中人人都等着看审讯结果,却谁料越来越没了消息。等着闲话下饭的百姓,等个一两天,还认为是在审理案子,等了半个月都没有消息,却是一个二个都认定了是季家花了钱,打算息事宁人。更有些人家中有亲眷邻居在镇远侯府当差的,忙不迭跑过去求他们在主人面前再说两句,好催催衙门声张正义呢。
而将军府的人,如今却是深居简出——不想这般也没有办法,连季家的管家出门,都被愤怒的百姓用石头砸了。他们分明将季家看作仗势枉法的恶人,就仿佛季家不除,京中的天都不会晴了一般。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更有人在市井茶肆之中散播消息——你们道这季家为什么这般张狂?倒不是因为他们家那位将军战功赫赫,而是因为季家的二姑娘要做冀王妃了呀。
冀王那是皇后的儿子,冀王妃是怎样显赫的地位?不过就是打死你元家一个下人…太子妃怎么的,太子都是没娘的孩子呢,欺负你个后儿子老婆的娘家,还需要给个交代?
人言汹汹,季家却如集体死亡一般一点儿不作为。眼看着冀王的名声也要跟着受牵连了,就连赵家都坐不住了。赵尚书一日日眉头紧锁着,却也不知是不是该提醒冀王注意一下外头的风评——这样给自己找事儿的岳家,要来干什么?丢人吗?
但哪儿用他提醒呢,他们都知道的事情,冀王和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双母子倒是直到此刻还坐得住,真真是叫下头的大臣们都急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衙门里头传出消息,季家那个下人自从进了牢中便不吃不喝不开口,坚持了将近二十天,终于把自己弄死了。
而这家伙死掉之前,他们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消息当即将京中的纷纷流言一霎点燃,人人都为太子不忿——谁会相信衙门里那些能把人皮活扒下来的祖宗会什么也问不出?显然是为尊者讳,故意放水给季家!
舆论已然爆到了这个份儿上,太子终于顺理成章地闹起来了。正巧赶着大朝会,一向支持他的两名御史更是上书指斥季家恃宠放肆,无顾伦理,此案结得蹊跷,愿英明的陛下能以天理法纪为重,再查此案,叫受了偌大委屈的镇远侯府得以心平。
而年迈的镇远侯,更是跪出了列,连磕几个响头,道:“老臣无能,未曾教养好小女,以致太子妃殿下与季家二姑娘多生龃龉,竟导致两家不和,出了这般有碍体统的事情,求陛下降罪!”
他这话原本是挤兑季家的,哪里是希望皇帝降罪给自己的?赵尚书等几个冀王党的看着牙痒,想出来损这老头儿几句,又没有一个敢出列的。只能看着上头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
眼看着皇帝要发火,他们几个甚至连怎么安慰无辜躺枪的冀王都想好了,却不料皇帝一声冷笑:“爱卿当真是在请罪吗?”
镇远侯惊讶地抬起了头,触着皇帝那凝着冰的眼神,忙垂首:“是,老臣是…请罪。”
“爱卿何罪之有?我听闻,镇远侯并不知晓他的儿女合谋先害死了季家婢女的事儿啊。”皇帝冷飕飕道:“难道太子妃在骗朕吗?还是什么人将这事儿说给了他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老父亲?!”
镇远侯当即楞在了原地,满殿大臣,也是面面相觑,没一个能说出来话的。
“镇远侯儿女合谋先害死了季家的婢女”,这是个什么事儿?刑部几名官员脑子灵光的,突然便想起了几个月前季家的确死了个婢女,可是这怎么就成了镇远侯府害的了?太子妃…难道这是太子妃当着皇帝的面承认了罪行吗?
真要是这么的,那这事儿的对错可就完全反过来了。是太子妃先和季家过不去,季家只是伺机报复罢了!报复固然也有罪,可既然情有可原,罪过便完全可以细细再商量。
“陛下,陛下这话从何说起?”镇远侯急得话都说不溜了。他的祖宗从龙起兵,到了他这一代,不过是个袭爵的太平侯爷罢了,从来也没经过什么大事儿,连皇帝这么指着鼻子训他,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镇远侯是真的被吓傻了。
“你不知道你家儿女做了什么事?!”皇帝面色发沉:“那你是来请什么罪?难不成想以退为进,逼朕处置季家吗?朕原本看在太子和冀王的颜面上不打算深究此事,谁料你们这般不懂进退!好,真好,两个奴婢,逼得朕股肱之臣互相攀诬!若不是太子妃胆小同朕坦承了此事,你们还想假惺惺到什么时候?”
这话越来越严厉,镇远侯的额头上汗珠也越来越大,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晃了晃,竟在朝堂上昏了过去。
众臣一片哗然,皇帝的脾气固然不是十分温柔,在朝堂上斥责大臣也是有的。可胆小到直接被吓昏了的,镇远侯是第一个。
而就算他昏了过去,皇帝依旧余怒未消——他装作看不见儿子们之间的争斗罢了,可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皇子争权时那些个互相泼脏水的手段,更不代表他能容忍大臣和内眷们加剧皇子们的不和。
镇远侯这是跳起来踩了他的尾巴,还来回碾了几脚,他堂堂九五之尊,何必忍着让人把他当傻瓜?
太子妃固然是不会主动招认的,然而季雪川曾偷偷进宫将事情说过一遍,再三保证有办法让太子妃吐露实情,若不能愿自杀以谢太子妃。他这才授意皇后同意一试,果然,当那个伪装成幽魂的“兰桨”将沾满血的手伸向太子妃的时候,太子妃几乎崩溃,高呼:“是我大哥杀你的!和我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