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得宠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且莫说别的妾室都不是省油的灯,单是那季雪川…季雪川会不会因为恼恨她赵霜意就迁怒赵之蓁,她可还不敢肯定呢。要是别人家的姑娘蠢,主动跳出来吸引火力也就罢了,若个个都是人精,赵之蓁只怕要在季雪川“最看不惯的人”榜单中抢个头筹。
危险不危险?那自然是危险的,可是再危险,也得去!这没得可以选!
“说不得,娘,还是多教教她吧。”赵霜意只能道:“能教一点儿,她吃亏便会少一些。”
“这要是凭教就能教好,我也不必担心了,”赵徐氏道:“我同你说,四丫头,若是做夫人的心端得平又有手段,外加做老爷的公正严明,后宅里就是平安的,管他多少妾室宠婢,没有一个人敢翻天。可季雪川那姑娘,手段是有,心思却脏,后宅子里头怕是一天平安都没有,腌臜手段倒极可能一日一花层出不穷。咱们哪儿能样样都给你五妹妹讲分明?只能说几样,别的单看她的悟性罢!按说她自个儿亲娘是个姨娘,叫她教,或许也算得上应分应卯,可金姨娘那点儿手段,放别人家去,一样叫人啃得骨头渣儿都不剩啊。”
赵霜意听着也只好苦笑,做正妻的手段和做妾是不一样的,赵徐氏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个人人称颂的好主母,却并不明白在一个肯定是渣的主母手底下怎么自保且成功争宠。大概苦恨自家庶女没心思不会抢男人的嫡母,放言京中也就赵徐氏一个了。
而相比赵之蓁的冲动,季雪川生生显得聪慧了不少。
赵徐氏和赵霜意说完这件事儿不到三天,便听说季雪川入宫拜谢皇后,却与前去问安的太子妃“撞”了个正着。也不知道太子妃是什么心思,准妯娌两个说了几句话,那火药味儿便慢慢漫上来了。后来人传言,都道是太子妃心胸狭窄,竟首先失态,出言酸了季雪川,道她空有人人称赞的好名声,却放着自家亲娘卧病而跑到宫中来赚眼缘,实在名实不符。闻者人人笑太子妃杞人忧天气量狭小,白浪费了这储君正室的位置,可赵霜意听着这起因,却觉得未必如此。
太子妃姓元,是镇远侯府的女儿,又不是什么市井泼妇,修养人品,都得是过了关的。哪怕先前人人都说季雪川堪做皇后来刺激她,她也不会失心疯到在两人共同的婆婆梁皇后面前来唱黑脸——那不是把自己的脸丢在地上踩么!
只怕又是季雪川动了什么手脚,重生女,对于周围的人喜好弱点,总是该记得清楚的。若是能抓住太子妃的痛脚一扎,说不准便能把太子妃逼得失态,而周围的人看着,还都觉得是太子妃首先发疯的。
而梁皇后坐在那里,又哪儿能看着继子家的媳妇为难亲儿子未来的媳妇?自然是要暗中帮着季雪川的,此刻开言先抬了元氏一句,只道太子妃合该心思柔善,不必对旁人的两难处境出言讥嘲,这般的今后方能做好母仪天下的皇后——母仪天下啊,哪儿有皇后对着臣下的内眷开嘲讽的呢?
元氏对于婆婆这话的意思也是心知肚明的,她也不敢接着挤兑季雪川了,可季雪川是个没理也争三分的人,何况现在占着元氏先嘴贱的道德高地?虽不算穷追猛打,然而句句话都戳着太子妃,仿佛就是要说明太子妃气量狭小不容人一般。直将元氏气得一张脸儿惨白,却是半句狠话也不敢说,生怕在准婆婆面前落下个小心眼子故意为难旁人的看法。
而元氏的憋屈自然也会流传出来——哪怕别人不说,元氏自己也是要想办法叫娘家人知道的。在不知道季雪川带着光环的人眼中,她不过就是个仗着和冀王有婚约便无法无天的人罢了。她那并不疼爱她的将军父亲也没有足够的身份在侯府为她遮风避雨,季雪川宛如一个刚出笼的肉包子一般,看着就好咬。
莫说元氏,京中大多数人也都觉得季雪川这是给了脖子上脸。元氏的父亲非但是侯爷,更兼着军职,说起来也算是季将军上峰,季雪川去得罪元氏,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辜负了皇后为她们调停的一片苦心,那些个原本便不大服气季雪川被运气砸了头的人,更是个个想看笑话。听闻元氏求着太子上报帝后归宁一遭,大家都准备了茶水点心,准备看好戏。
赵霜意却是从那一盏茶里头看到了满楼风雨——接下来的,怕不止是一场笑话。
季雪川,是未来的冀王妃,冀王和太子的关系始终不尴不尬地卡在那里,两拨相关人士也没有谁敢轻举妄动的。如今太子妃要为难冀王妃,而太子明知这事情的紧要,还允许太子妃归宁告状,可见他虽不敢直接打破父子兄弟之间的均衡,却也想动手限制弟弟的势力了。
季雪川若是被元氏给阴了,对冀王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偏生皇后也好冀王也罢,都不能直接跳出来护着季雪川。而这般局面定会影响季家…说起来,是稳赚不赔的一步棋。
可他们并不曾想过啊,季雪川,那是你太子妃想祸害就能祸害的人么?别的不说,单看她几句话就能激得元氏失态,可见她是早就对这一场会面做了准备的…若说这是一场战争,季雪川才是挑起战争的一方。
这样的滋事者,你说她没有预料没有准备没有把握,谁会信呢?只有元氏天真轻敌,以为凭借镇远侯府的势力就能将这个心怀不轨的准弟媳踩一脚…
赵霜意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一份新鲜的炮灰了。
第41章 命里该死
炮灰们作起死来,效率总是很高的。
当季雪川的贴身丫鬟兰桨失踪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赵霜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绑架丫鬟?镇远侯府至不至于这么low啊!你要绑架,也绑个值钱的啊,就算季雪川太金贵了你们不敢下手,绑个季照辉啊季雪竹啊也是可以的呀,那才能把季家折腾得大乱啊。
一个兰桨,往好里说,是个贴身丫鬟,往差里说,顶天了十两银子…堂堂侯府,这是什么眼力见儿?
然而,季家偏生就为了这么个丫鬟开始大动干戈地找人了,竟恨不得将京城翻过来的一般。老百姓看着稀奇,渐渐地便生了猜测,有人说这兰桨是偷了姑娘的银子和人私奔了,有人说这兰桨是蛮人的细作混进了将军府,说法越来越离奇,却是条条都符合了百姓们吃过了饭磕牙花子的实际需求。
这些传闻自然也会传到季雪川耳朵里,然她还是一味坚持要将兰桨给找出来,半点儿不肯息事宁人,家里头下人走马灯一般去衙门里头催促,就差没抱着个铺盖睡在人家大堂上头不走了。
那京城巡捕们虽然日日都见得老爷们来往,吹起牛来都说自己不怕当官儿的,可真要是放个三品官的家人掐着脖子踢着腿催他们干活,却也是不敢懈怠的,忙了小半个月,终于见得结果——人没找到,无名女尸倒是发现了一具,人泡在水塘里头,万幸是晚秋时节天气不热,还能看出些特征,正与将军府报来的模样相符,由是认定了这丫鬟已然遇害了。
更令人不齿的是,女尸插戴的首饰,穿着的衣裳,全叫人给剥了拔了,一件都没有剩下。更有有心的仵作想验尸,但她死了几天了,尸体又泡在水中,却是看不出来先前有没有被人糟蹋过了。
这一下全城等着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这么猥琐缺德变态的杀人凶手,实在是叫女人们不敢独个儿出门。连官员家里头的姑娘们提到此事,也觉得实在不堪——天子脚下,竟有人做出这等事儿来,凶恶歹毒可见一斑。只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悍匪,青天朗日也劫人杀害!
人人自危之间,赵之蓁却甚是幸灾乐祸。她还不知道自家仍旧打算叫她去给冀王当侧妃,但这一点儿不影响季雪川倒霉她就高兴的一贯立场。私下里来和赵霜意吐槽,也道:“我看那兰桨和她主子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赵霜意每回听她“胡说”心中都一颤悠,越是想到这丫头今后要和季雪川在一个院子里头斗法,越觉得那一颤悠摆得更大了几分:“好好的姑娘家,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
“老老实实在宅子里头呆着,谁能把她怎么样呢?见天儿往外头跑,也不说带着个小厮一起,谁知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赵之蓁面对季雪川相关的人与事时总是刻薄:“四姐姐你说,那悍匪谁都不袭击,这么些天了,就为难了她一个人,可不是命里头该死么?那季雪川没了贴身丫鬟,我看她还怎么凶,怎么折腾人!”
赵霜意听着这话,却是悟了几分。倘若当真是镇远侯府,他们拿兰桨开刀是有道理的——兰桨是季雪川的贴身丫鬟,没了兰桨,季雪川固然还是可怕的,但总要比先前逊几分。兰桨固然没有季家人金贵,可死了这个的影响,却比死了季雪竹还大,季家最值得忌惮的季雪川,可算是被砍断左膀右臂了。
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出事儿的是季家的主子,先前和季雪川不睦的元氏便很值得怀疑,而出事的只是个丫鬟,看着又是被劫财劫色的死法,那便很能推到悍匪刁民身上了。谁能想到堂堂侯府会用这么令人不齿的招数?
她可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动手的是镇远侯府,这才能想到这“合理”的解释。若她也是个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晓的围观群众,她也和旁人一样,会觉得兰桨一定是出门没烧香才碰上这种倒霉事儿。
自然,她也不能一口咬定这就是镇远侯府的所为,兰桨当真也有可能是就这么倒霉,出个门都被无冤无仇的杀手盯住,丢了性命还丢了钱财。但这可能大么?季家所在的地段,并不怎么出产犯罪记录。兰桨出门不带小厮陪着可见也不必走远路,这都能失踪,叫人怎么能不阴谋论!
赵霜意这么想,季雪川也是这么想,她是不可能放过害死自己身边亲信的人的,季家接着朝下追查,竟是摆出了一副不管官府怎么样她都决不罢休的模样。过了几天,季家竟也整理了些线索——兰桨是出门没几步就失踪了的,当时街坊邻居也曾见过一个男子徘徊,身形很是陌生。先前走过去几个人他都不曾行动,只是兰桨路过,那男子便跟上去了。
谁都不傻,遇到这样的情形,哪儿还像是一般的劫财案件呢?只是周围的人也不曾看清楚那陌生男子的长相,甚至连身形都记得模糊了,却是再也无法往下追查下去。季雪川虽气得痛责了下人一通,却也无法可想,只能再调一个丫鬟补上兰桨的缺,并再三嘱咐下人们出门必须结伴同行,免得再发生这般事儿。
人人皆以为季家这也只能闷头吃亏了——巡捕那边儿查不出,自己查线索也断了,那还能怎么的?总不能将京城里头人人家中都搜过一遍。而季家的下人却仿佛是被吓破了胆,要出门的时候非但不会单独一个,甚至时常小群出动,走在路上很有些要扫街的气派。
然而季家的举动也仅仅是这般了,季雪川并没有再将这事儿闹到皇后跟前去。接下来的几个月,亦是风平浪静,兰桨的死仿佛什么影响都没有。
这事儿甚至还叫有些素来看不惯季雪川的闺秀们义愤填膺了。她们是和贴身丫鬟一起长大的,那些个丫鬟虽然是下人,可十多年的感情,那哪儿是能说没有就没有的呢?兰桨死了,依她们的看法,那定是要有个说法了才能罢休的。可这案子,施害者明明很可能只是个穷凶极恶的刁民,季雪川却不再追究下去了,分明就是季雪川没有良心。
而这般说法,放在接受了几个月集中洗脑的赵之蓁那里来看都有些可笑了——连赵之蓁都觉得,这分明是一桩没了头绪的案子,说追究,如何追究?便是喊得再响亮,找不出凶手就是找不出,多折腾非但无济于事,还影响了季雪川自己的生活,那又是何必呢。
赵之蓁能有这般看法,赵霜意很是欣慰。没有人告诉赵之蓁为什么最近赵徐氏极爱找她去聊天儿,但许多变化,就是在这般不动声色的闲聊中发生的。赵之蓁逐渐开始长大了,她的性子虽然没有变,但看事儿的眼光却比先前毒了许多。
若是换了从前,赵之蓁只怕第一个觉得季雪川这么做不够意思。那为了找茬而找茬的事儿,她曾经是做得极拿手的!然而此时,她和赵霜意闲聊时却只笑道:“那还能怎么办?再为了一个丫鬟追查下去,花的钱费的心,可都不少了,那岂不是不辨轻重么?左右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倒不若叫她们骂她没良心,至少还省了些钱,也不必再去和皇后娘娘求人情。”
“你不是讨厌她得很么?”赵霜意含笑问她。
“越是讨厌,越不能当她好对付啊。”赵之蓁侧头,道:“母亲提点过我几句,如今想来,那季雪川做事,还是有轻重的…”
赵霜意正要点头夸赞她看到了敌人的长处,却不料赵之蓁接着说了下去:“可惜太笨,那么多次祸害别人的机会,也就白白浪费了…”
…谁说这丫头有长进的!赵霜意万幸自己没提前夸她,可赵之蓁就跟没看到她的后怕一般,接着道:“四姐姐,过两个月便是上元灯节了——去年我眼睛不好,没看成,如今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们带齐了家丁,一道去逛逛如何?”
赵霜意哪儿有不点头的,这上元灯节,算得上女孩子们难得出行一趟的机会。虽说她深深怀疑自己是个惹事儿体质,每当出门不是摔跤就是遇刺,但总不能每一回都这般倒霉,若是带齐家丁小厮,看看灯总该是人畜无害的。
赵之蓁便欢喜起来,只是这欢喜的时间仿佛很短:“到时候咱们两个,求嫂嫂们也来,一家子人去看灯才热闹呢。一年催着一年,也不知道…后年还能不能和姐姐嫂嫂们一起看灯了。”
赵霜意一怔,她突然觉得说着这话的赵之蓁,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五妹妹,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赵之蓁沉默了一会儿,才扬起笑脸道:“没怎么,只是想到了罢了。”
“你骗得住我吗?”赵霜意道。
“…”赵之蓁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和我说了,殿下和季雪川的婚事大概就在明年,娘娘的意思…大婚三个月之后,便抬两位侧妃,不等他做太子了。若是进了王府,也许我就不能出来了罢。”
她的情绪不高,放在赵霜意看来便有些诧异。她不会忘记那时候冀王看了赵之蓁一阵子便把这姑娘欢喜得和什么似的的情形,不由问道:“你不乐意做殿下的侧妃么?他今后若是要做太子,你便会有天大福气的…”
“是啊,做他的侧妃,是福气…”赵之蓁重复一遍,后头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好一阵子才笑笑:“跟了殿下我自然是乐意的。可我不知道,要是不住在自己家里头,该怎么过日子呢?再没有人疼我照顾我了,只有季雪川。我想过,若她做王妃,要我去做侧妃我宁可去死…但我不敢死啊,姐姐。我不敢死,我想活着,也许我可以试一试…也许,我会做到的。”
第42章 季氏荣宠
听了这句话的赵霜意,只将手覆盖在赵之蓁手背上,一句话也不用说,她自然是明白姐姐的心思的。
季雪川好不好对付?答案必然是否定的。诚如赵之蓁所说,她施行的每一条计谋都不够完美,足以叫赵霜意这条鱼屡次漏网,浪费了那么多次好机会。可人家到底带着外挂,这一次机会没了,还有下一次——她知道能有多少次!而对于别人来说,随便哪一回挑战过不去,都很有可能身败名裂。
赵霜意虽然很不想和季雪川对着干,但她却无比笃定地相信一件事——不彻底弄废了季雪川,她迟早也要在这疯子手上栽个跟头的。奈何如今和季雪川作对的,除了歧江公主之外全是一水儿猪队友!她哪儿敢搅合进去,指不定季雪川毫发无伤,她却被猪队友们糊个好大没脸呢。
譬如那镇远侯府,这一合看着是取得胜利了,可季雪川受到什么现实损失了吗?也许新调上来的丫鬟没有兰桨贴心…但是,谁能肯定死的那个就是兰桨?赵霜意也听说过,那女尸的身形体征与兰桨相似,可是浑身都泡涨了,面目如何还能清晰?先前只要有个三分像,仵作判验的时候便能脑补出十分。
但整个京城里,也许只有她赵霜意会觉得兰桨还活着。
再没有别人会相信那死人不是兰桨,而她做出判断的理由也只有两条——第一,兰桨那丫头是季雪川贴身的,自来惯着,出门报个讯都要乘匹骡子,这突然步行出门,少见。第二,季雪川是重生女,对今后的事儿会有些预料,应该不至于就这么把自己最得力的人给献祭了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死的真是兰桨,镇远侯府取得的胜利也和元氏所受的屈辱不能对应起来——元氏,那是叫季雪川给打了脸的,家里头不照样儿打回来,也不对季家的正常生活下什么黑手,就弄死一个丫鬟…不管这丫鬟有多大作用,只怕太子妃都是不能消气的。
赵霜意敢肯定,镇远侯府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的,怎么也得将季家搅和搅和那才能报复回来。然而在镇远侯府的行动开始之前,季家却又迎来了一波荣宠——先前被所有人判为一定没有前途的季照辉,被冀王看中,向皇帝求恳,要了他跟在自己身边做侍卫了。
这一招一出,太子那边儿的言官几乎要蹦了起来,上书雪片子一般飞向内廷:冀王娶季家的姑娘不算,身边的侍卫也要季家人,那冀王府到底姓什么?偏倚一家人也不带这么偏倚的!更有些言笔如刀的,直斥冀王身为皇子与外臣来往过密,实在叫人担心。
这一朝原本没有禁止皇子与外臣交好,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疏漏了这一点,冀王都不该做得这般明显。众臣无不相信,皇帝听了这话是该明白的,断断不能让季家占得这么大便宜!
然而皇帝耍起赖来是真的能把“忠臣”们气死的,他犹犹豫豫地表示,既然大家都觉得季家的儿子去给朕的儿子当侍卫不妥,那不如干脆就来给朕当侍卫吧,反正朕是天下之主,你们总不能认为朕和大臣们交流也逾矩不妥吧?
这意思表出来,在场的人精们哪儿还有不明白的?是的,臣子的儿子去给皇帝陛下当侍卫,从礼制上从道理上从孩子的前途上看,都是妥得不能更妥当,可真到了皇帝身边做侍卫了,得了这个身份,你大臣们还管得到皇帝让他干嘛么?若是皇帝表示小季你去指导一下冀王府的防卫工作呢?那不还是在冀王身边儿么!
有权力的人,这耍赖耍得再无耻,被黑的也只能咬牙受着。季照辉就这么先于他二姐姐进了冀王府。太子那边儿的人,只能互相安慰:这季照辉是个熊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惹烦了冀王,还算是个意外之喜呢。而冀王这边熟悉季家内情的人却清楚——这一举措,看似荣宠了季家,实际上却是压了季雪川一头。
季家的家主,更疼爱的可是他的庶子庶女。这季雪川与季照辉姐弟素来不睦,一家人相互拆台都拆成了京中一大笑话了,真有这么个季照辉在冀王身边,看着嫡姐过好日子,自己的亲姐姐却还没有好去处,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冀王是真需要季家在军中的势力,但他也是真不需要一个过于强势的王妃啊。季雪川不大招皇家待见,但梁皇后也不会瞎到撤销婚约又或者把王妃人选变成完全是个渣的季雪竹的,出了这一手,倒真是一箭双雕。
季照辉却也不负恩泽,这孩子虽然莽撞了点儿,武艺倒还真是不错。据说到了冀王府里头三天,便和先前那些侍卫在切磋中巩固出了深厚的情谊。外加这小子自小在边军之中长大,没什么架子,也知道怎么和男人们打交道,若不是年纪小没经验,几乎能做个侍卫头子了。
这还没成丁呢,不过是“长期实习生”,就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赵霜意和赵之蓁聊天也不禁畅想一番,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弟弟“帮忙”,季雪川做了冀王妃后会不会过得很酸爽…
而这困境,季雪川自己肯定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隐忍不发罢了。人人都说季家得了冀王的青眼,但她自己怎能不知道,这青眼是对着家里头的权势的,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冀王喜欢她…
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铁腕治家的女人的,不管叫他们神魂颠倒的姑娘是温柔大方,还是活泼伶俐,甚或妩媚妖娆,总是像个女孩儿才能得怜爱。如她这样说收拾谁便收拾谁的,着实不大可爱。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做不到。巨大的恐惧总是随时攫住她的心,让她想起在沉寂的死亡之中降临的畏惧,在那样的畏惧之中回首,她觉得一切的女儿情态都是自作多情得可笑的——唯有权力,唯有权力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冀王不喜欢她又如何呢,她会成为冀王妃。弟弟不喜欢她又如何呢,今后见到她一样得磕头。上至歧江公主下至季雪竹的女人们不喜欢她,那更容易,夺走她们心爱的,践踏她们珍视的,看着她们挣扎毁灭…等她做上皇后,会有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