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误会
“赵善好”自然不会长久留在尚书府里头,她今日来拜会,原本便也算得上是稀奇了,再多叨扰,碍着人家一家团聚说话的时间显然更不妥,于是同赵霜意这边儿聊完了,也就走了。
赵霜意送她出来时,丽藻宝荇两个正在稍远处的门口一边儿一个站着,这个距离显然是听不到她们说话却也能防着别人靠近的。见她站得准,赵双宜扭头,对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丽藻宝荇都很中用,不笨,也不太聪明。”
赵霜意点头:“一直是这样么?”
赵双宜笑着应了一声,道:“四姐姐,那我便告辞了。累得姐丈只能去找堂兄说话,实在也不好意思的很!”
“那有什么的?自家人,不必客气。”赵霜意说着,丽藻也看了过来,发现她是要送客了,忙迎了过来。
“三少爷在二哥哥那里?”赵霜意道:“你去叫他回来吧,让宝荇去送堂姑娘。”
丽藻答应,宝荇这才过来。她们两个虽然都是赵霜意贴身的,但丽藻平素掐尖儿逞强些,宝荇性子温吞,是个混吃等死的性格,两个人倒也处得妥当。
元惟扬回来得很快,见赵霜意等着他,脚步不由快了几分,上前便凑近她道:“堂妹走了?想不到她和你还这么好。”
“怎么?捻酸了?”赵霜意眼儿一瞟他:“她先前身子不好,走动得少。后来调养过来了,时常来看看,也便熟了。”
元惟扬点点头,表示知情了,神色却是有些异样。丫鬟们取了洗手洁面的温水胰子帕子来,伺候他洗了手脸,才都退下去,留夫妇两个在房里。
到了这时候,他才道:“你这堂妹…保准么?”
赵霜意心头一咯噔,道:“怎么?”
“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元惟扬此刻却是一点儿不笑了,他平素里办差事时甚是张扬跋扈,然而真到了重要的时刻,那谨慎的神色却叫赵霜意忍不住想到潜藏在密林之中的豹子。
对于在他的回忆里头没有出现却与妻子意外交好的人,一个也许他之前压根儿没想到要去查的人,元惟扬的谨慎很有道理。毕竟他是从家族覆灭的旧日挣扎出来的人…
“她…”赵霜意想了想,道:“她身子不好的时候,是真的挺不好的。我听哥哥说,也有许多人讲她活不过十四岁的。然而她大病了一场,挺过来了,反倒好了起来…或许,你那时候她没挺住,就那么去了呢?”
元惟扬沉默了一阵子,他轻轻牵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中,然后双手将她的手拢住,沉声道:“我看她不像是个寻常的女孩儿,总有什么地方…叫人不安。”
“你是不是觉得她熟悉?”赵霜意想岔开话题,她不知道元惟扬到底发现了什么,又或者“不走动的堂姐妹突然关系好起来”已经有了那么大的蹊跷,只好想法子将话题往别的地方引:“我娘也说,她像我。”
“像你?”元惟扬一怔,眉心微蹙,似是思索,然而想了许久,终究只是不确定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像,然而她那样的家境,若是像你,原本也不大寻常。我怕她有什么蹊跷——你不要生气,我不是不乐意你和自家姐妹来往,只是她…”
“你不必再说,”赵霜意轻声道:“她或许有蹊跷,或许只是模仿我想惹得我娘怜爱,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我也是不知晓的。咱们且不管别人,自己小心就是了。”
“她…是不是很会说话?或者说几句话,就能叫人信她说的?”元惟扬斟酌道。
赵霜意摇头:“怎么叫很会说话呢?也就是那样,同我差不离。”
元惟扬抿着嘴唇,道:“但愿她没什么心思…我是真担心,宜儿。”
“无论怎么样,我总是和你一起的。”赵霜意轻声道:“我大概还不至于那么愚蠢…她,应该是个好人。就算她不是,那么孱弱的姑娘,骗我又能图个什么呢?我多当心也便是了…”
元惟扬的脸颊轻轻在她额头上蹭了蹭,这是他表达亲昵温柔的方式,这么几天,赵霜意已然发现了——他对两个人身体的接触有着一种近乎执念的热爱,便是不坐在一起拥在一起,也会时不时碰碰她。可如今他这个亲昵的动作,却仿佛有了点儿别的意思。
哪怕这个动作只是想叫她安心,可她还是觉得,他自己也不安。
赵双宜的表现有那么蹊跷么?这个赵双宜可不是上辈子和他生死折磨的那个冤家,说性子论容貌也扯不到一起去,便是直觉也不该这么准。元惟扬这种提防的心思太明显,在她面前丝毫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的时候,她不得不相信他的确是察知了什么的。
“你在想什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和我都不能说的事儿吗…很重要吗?”
“我想,如果我问你她同你都说了什么,你会不会告诉我。”元惟扬道:“你不是犯人,打不得碰不得,我实在拿不准怎么问你你才会说。”
“…”赵霜意低着头,心中万分后悔自己多的那一句话。
她是何必引他说这话!她能告诉他她不说么,可说了,要说什么呢?元惟扬是她的丈夫不假,应该相信她不假,可他是北衙百户是谎言和逼供中走过来的人呐。
她若是有一点儿说不圆,说不妥,他都会看出来吧。
“别说了。”她还没有来得及想出一个话题,元惟扬已然敏锐地看出了她的犹豫:“若是不方便和我说,你不说也成。只是…你…”
赵霜意听他这么说,心间无名一股歉意:“我怎么…?”
她抬起头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更温柔更依恋一点,然而元惟扬的神色却叫她觉得心都坠下去了,偏到不了底,空空地晃在中间——写在他脸上的,是无可奈何。
他的手依然笼着她的手,可掌心的温度,再不复方才的温暖。
赵霜意突然便觉得心里有点儿酸。人家元惟扬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了,毫无保留,他还在真心真意地担心她,怕她被赵双宜骗了,可她怎么才能回报他呢,她的沉默就是插在他心上的刀,然而她无法开言——那个秘密是赵双宜的,也是她的啊,她无法开口讲啊。
难道她能告诉他那个也是赵双宜,不过是做了皇后的赵双宜么?他会信她,可他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呢…接受他上一世的所有凄惨遭遇不过是因为一个失去了孩子和丈夫的女人报仇的愿望,接受他的妻子原本应该是冀王心爱的王妃和皇后,接受他根本就是出场只为了在季雪川的复仇上当一个炮灰的命运?
他这一生已经为了保全他的家族做了很多努力了。从闻名京中的纨绔废物到如今小有名望的北衙百户,元惟扬越是努力,她就越不能让他知道那一切悲惨遭际的来源。舍不得,不忍心。而越是舍不得不忍心,她便越是痛恨季雪川。
季雪川可怜,可她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可怜究竟是拜谁所赐,反倒要和无关的人发泄怒火?赵之蓁何辜,元惟扬何辜,赵双宜又何辜!
她突然从他手中挣出了自己的手,然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女性的手掌娇小,她双手只抓住他的右腕,牢牢的,用尽力气。
元惟扬惊了一下,眼睛望向她,却没有开口。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她说过什么,但或许有一天,你自己就会知道的。”赵霜意道。
元惟扬笑了,满是自嘲:“有一天?哪一天?镇远侯府再次垮了的那一天吗?”
“什么?”
他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赵霜意不肯松手,却拗不过他的力气,终于他将手抽了出来,人也站了起来,轻声道:“我出去走走。”
“你去哪儿?”
“你的院子里。”元惟扬道:“只是站一会儿,不走远。”
“我也去…”
“你听话,就在房里待着。”元惟扬将她按了回去:“我现下不想和你在一起,也不想看到你,宜儿,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听话。”
赵霜意几乎不能信自己听到的这话,她睁大眼睛看着他,轻轻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是傻子。”元惟扬轻声道:“你家这么轻易便许了亲…太后和皇后也都愿意促成此事,你这堂妹也…到底你是姓赵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霜意竭力要自己冷静,然而出口的话却着实冷静不能:“你是说,我家让我嫁你,是故意要祸害你吗?”
“别这么说,也…或许不是呢?”元惟扬站起了身,道:“我出去站一会儿,你别哭,咱们都想想怎么办…”
“怎么办?”赵霜意道:“你若果然怀疑我,和离也还来得及。”
“和离太后亲自赞许的婚事,”元惟扬冷笑一声:“我是嫌她和陛下太看重我了么?”
赵霜意咬着牙,沉默一阵子,道:“我从今日起卧病,不能回镇远侯府了,先在娘家养病,可行?”
“不行。”元惟扬平静,仿佛方才短暂爆发的根本不是他:“你知道那么多事儿了,我怎么能安心教你在娘家待着呢。就算你方才已经都告诉你堂妹了,可少一个人知道也好,是不是?听话,过会儿就跟我回家。”
赵霜意咬着牙,一眼不发,此刻倒是也明白了。
元惟扬喜欢她疼爱她告诉她那些事,那固然都是好的,可他心里头宿敌的阴影又何曾真正散去过?一个平时完全不会放在眼里的堂妹就引起了这么大的纷争,那若是别人呢?
因为他付出了所以她必须同样付出,她少说哪怕一句话,放在他眼中都是有心隐瞒。这样的感情,就算有又怎么能长久呢?
她当然是清白的,他也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可她不想为了这早晚有一天等成苦情戏。古往今来,等男人觉悟的女人都是要自吃苦果的。若是在现代,说一声分手就好了,可现在她怎么才能转身离开?
第97章 服软
而说完这话的元惟扬,也还站在房中,并没有离开。他已然从方才的暴怒之中平静了下来——可这样的平静,与冷静却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还是固执地相信赵家应许这一门婚事就是欺骗,是诡计,而她是个道具吧?
“元…三少爷。”赵霜意咬着牙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叫他一声。
“怎么?”元惟扬看也不看她。
“我没有骗你。”赵霜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想,我能明白你在顾虑什么,可我家真的不是利用这门婚事陷害镇远侯府。我堂妹的事,目下我还不能同你说,但你放心,她不会害你。”
“你这么说说,谁都会吧?我还要等…如果我镇远侯府当真能平安无恙过了这一劫,我自然信你。如今却是空口无凭。”
“要等多久呢?”赵霜意道:“一年,两年?”
“或许只有几个月,或许还有两三年。”
“如果镇远侯府当真无恙,你信不信我是清白的?”
“如果…”元惟扬微微迟疑,看着她的眼眸仿佛有了一丝动摇:“如果当真无恙,今日的确是我的不是,我会百倍对你好的。”
“我要你百倍对我好干什么呢?”赵霜意长出了一口气:“接受那样的好,我和猫狗有什么差异?我只求一件事——如果我活到那一天了,你我和离,可好?”
元惟扬的脸色一变:“你…你说,如果你当真是无辜的,一切灾难咱们都挺过去了,你要和离?”
“你现在不愿意和离,是因为你怕我背后捅你刀子,那好,我等。”赵霜意说着,声音却仍然免不了带几分气急的嘶哑:“但哪一天我清白了,我会再也等不下去的。你这样猜忌我,我还怎么能面对你?你说你不愿意和我共处了,你当我便愿意面对一个冤枉我的人么!”
元惟扬怔住了,他仿佛不认识般看着她,眉心微皱,想说什么,口唇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好不好?”赵霜意笑了,笑得满眼都是眼泪:“不愿和离也可以,你休了我也可以,再不然,你是北衙的人,你应该有许多方法能让我顺理成章地死掉,留不下一点证据——杀了我也行。我不能背负这样的冤屈活下去。”
“你说什么傻话!”元惟扬显然被她的话刺得手足无措了,道:“你我是夫妻,我怎么会想杀了你…今后再别提这个字!”
“哪个字?死么?”赵霜意却道:“这又什么提不得的?难道不说,就不会出意外了么?难说我活不过今天,也许活不过明天,这…”
她的话已经来不及说完了,元惟扬上前一步,狠狠捂住了她的嘴:“不能再说了!”
赵霜意挣扎,踢他打他,却总归是没有用处的。她口鼻都被他死死按住,连呼吸都艰难,没一会儿手脚便软了,脸色也涨得通红,元惟扬这才松了手,道:“你还说不说这些话了?再胡说,我便动手打你了。”
“我自己不想活了也不成么?”赵霜意说话急了,呼吸间呛了一下,连连咳嗽起来,泪水也忍不住往下掉。可她这么一来,元惟扬便也难受了起来,他站了几秒,便走到她身边,笨拙而轻柔地拍打她的脊背:“你何苦这样。我只是不敢…不是不想信你的。”
“有什么区别?终究还是不信我。”赵霜意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她扭过了头,不看元惟扬。
元惟扬也不再说什么,直到上了回镇远侯府的马车,也是一个坐在这边,一个坐在那边,谁都不发一句话的。
这马车不算宽大,两个人并排坐进来,显然是怎么都该有点儿碰撞的。可赵霜意拧着腰坐着,哪怕马车再颠簸,也绝不往元惟扬那边儿靠一点点,元惟扬看着别扭,却也不好说什么,想叫她过来,又开不了口,便也这么僵着。
然而就在这时候,马车车轮却正巧轧在一个坑上。赵霜意拧着劲儿不曾提防,一头撞在了车顶上,登时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伸手去捂时,已然慢慢肿起了一个包。
事起仓促,元惟扬显然也没想到她那边儿会撞了头,意外之中倒也顾不得方才争执过,一把将她拖了过来,伸手按在了她头上:“撞疼了?我回去收拾他,驾车不长眼睛,往坑上走。别哭…”
赵霜意原本一腔怨念正没处撒,见他这样,无名火起,使劲儿将元惟扬挣开了,整个人缩到了马车一角上,自己伸手压着那处肿,疼得眼泪汪汪的也不看他一眼。
她是要使劲儿闹脾气了,元惟扬看在眼中,终于还是不曾没皮没脸地靠过去。他还在纠结挣扎,却着实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若真是冤枉了她,或许今日说的话真会叫她凉了心,他自然会后悔。可若是没有冤枉她,他此刻服了软,今后岂不是还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终于开口:“和离也罢,休妻也罢,都是绝不可能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赵霜意最疼的那一阵子已经过去了,此刻听他说话,抬眼一瞟,抿抿嘴又低下了头。
“咱们两个既然成了亲,这辈子无论好坏,都分不开了,”元惟扬道:“不管你今日是不是骗我,我都…不会叫镇远侯府出事的。所以…”
赵霜意低着头,不看他,任他说什么都不答话。他要她留在身边,可她现在只想从马车上跳下去。
若是跳下去不会摔伤的话,跳了大概也不错。只是她不认识路,跳下去之后还能不能找回尚书府呢。
她心里胡乱掠过这些念头,却是半点儿没把元惟扬的话听进去。只是她一走神,连车突然停下都没察觉到,身子猛地向前一栽,若不是叫元惟扬眼疾手快扯了一把,只怕要向前再磕一下头了。
“启保!你今天是怎么了?!”元惟扬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呵斥外头的车夫。他原本便心绪不佳,自家的车夫却偏在此时屡屡掉链子——先撞了赵霜意的头,现在又是一个急停,这水平若是不受点儿处置,他都觉得没法儿和赵霜意交代。
那车夫忙回禀道:“少爷,前头路走不成了,叫人堵了。看着…看着人还挺多。”
“堵路?”元惟扬意外归意外,还是不爽的:“谁闲着没事儿把道给堵了,叫他们让道!”
“是!”那车夫答应一声,便听得他跳下马车奔过去的声音。元惟扬自己掀了车帘瞟了一眼,皱着眉头坐回来,又扫了赵霜意一下,眉心蹙得更紧了。
赵霜意仍旧是一脸受了冤枉不开心不和你玩了的神色,实在是戳的他坐不住。想着左近无人,元惟扬心一横,索性自己过去将她一把搂住了:“好了好了,宜儿,别闹脾气了。是我不是,我小心眼儿猜忌你,全是我不对,成不成?我信你还不成么,你这脸儿苦的,叫我看着就难受,你…你别这样,我不和你和离也不和你生气,再不叫你不痛快了,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成不成呢?宜儿,和我笑一下?你别不和我说话,你昨天还和我很好的。”
他说着,赵霜意便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她固然有借坡下驴顺便收拾收拾元惟扬的心思,可也有大多半儿是真委屈了——扪心自问,她没有半点对不起元惟扬的地方,可叫他一脑洞,却仿佛她是想要了他一家性命的毒妇一般。
元惟扬见她哭,更是心疼,也顾不得掏她的手帕,便用自己的手去给她擦眼泪:“听话,宜儿,别哭了,别哭了,你再哭我都不知该怎么骂自己了。我信你,真的,我信你是真委屈了。”
“我知道你在意镇远侯府。”赵霜意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我知道的…可你不能那么说我啊,你一口说自己不是傻子,就好像…”
她不再往下说,只是自己抹泪,半晌才道:“我不想活了。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的。你如今是刚刚成了亲,这才惯着我顺着我,若是过个十年八年再生了疑惑,只怕连搭理我都不会了…你又不肯放我回家,我…”
元惟扬的手臂收紧,紧紧搂着她,默然不语,等她说完了,才道:“再不会了。别乱想,你千万别想着寻短见,你要是因为这个没了,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赵霜意也不说话了,她再说酸话,便太作了,太作的人早晚是要把自己作死的——女人的委屈,恰到好处最好。
元惟扬是真喜欢她,否则绝不会这么快就心软,更不会说出“相信她”这样的话来——他真的能相信吗?或许理智的那个他仍然不相信,然而看着她委屈,他心疼了,于是不能不相信,至少不能再表示不信。
这样的情思,不可谓不深,可怎么用这一份喜欢把他们的关系调整到两个人都舒服的状态,仍然是需要技巧的。
赵霜意只是趴在他肩上啜泣,双手却慢慢搂住了他的腰背,整个人便贴在了元惟扬怀里头。元惟扬明显也感觉到了她的依恋,喃喃唤着她,嘴唇却慢慢蹭到了她的耳边。
马车之中的气氛,一时竟然从尴尬僵持变得旖旎暧昧起来。然而偏在这时候,那车夫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三少爷,还是过不去,堵了路的是定远侯府的人…”
元惟扬眉心一蹙,还拥着赵霜意,口中却道:“定远侯府堵路做什么?”
“说是他家五姑娘带着几个下人出来,被无赖子…冲撞了几句,如今那无赖逃入了一家绸缎铺,分明还没有出来,那铺子却不肯将人交出来呢。定远侯府的下人们也是急怒的,整条街都堵得死死的…”
“哦?他们没有砸店?”
“没有,想来也不敢,那绸缎铺子…是工部曹侍郎家的产业。”
“曹侍郎?”元惟扬重复了一句,赵霜意也是心头一动——曹侍郎,那不是她的前大嫂曹氏的爹么?
曹侍郎最近甚是消停,但一条大街上头,敢冲撞卫家姑娘的无赖怎么就往曹家的产业里头窜呢?
第98章 机关
“咱们是去看看热闹,还是绕道儿回家?”元惟扬看了看还趴在他怀里泪痕未干的赵霜意,连声音都格外温柔。
赵霜意一怔,想了想,道:“其实我是挺想去看看热闹的…可是我这脸…妆都花了吧?出去怪丢人的。”
元惟扬笑了笑,道:“总带着帷帽呢,整张脸都遮住,谁看得到你——原本想着,过两天带你去外头玩儿,没想到今日便有用场。先戴着看看,合适不合适?”
那帷帽是戴在发髻上的高帽,四面垂下深色的纱挡住脸的。赵霜意戴着,只觉自己看东西尚且清楚,但外头看自己显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十分满意,倒也消解了几分先前的怒气,轻声道:“想不到你还备着这个…哪天带我到外头玩儿啊?”
“原本是想着三四天之内——不过,说不准就没空儿了呢。”元惟扬轻声道:“走吧,去看看。我倒是想知道,曹家什么人敢对定远侯府的姑娘无礼,又是怎么个无礼法儿。”
赵霜意点头,跟着他走。马车前方果然聚集了不少人。那车夫忙带着路往前走,镇远侯府跟从的几个小厮也上前来,帮着赶开百姓。这京城里头天子脚下,百姓们多是听说过不少事儿的,此刻见得镇远侯府的家丁过来,有大胆的问了几句,却都惊住了,一个个眉碰眉眼碰眼的,显然都觉得今儿这场热闹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