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歹毒的贱丨人!”
“我是歹毒啊,可你又有什么法子呢?去不去和爹告状,要不要劝他把我赶回老宅里,能不能劝成功,成功了又有什么好处…”安若墨道:“三妹妹好好想想吧。”
安若香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眼神愤恨,可安若墨压根儿也不在意,只丢下一句:“你若是疯了,想彻底报复我,那也大可试试。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姨娘连挑块坟地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话绝不是大话,以庶谋嫡,放在这个时代乃是离经叛道弃市而斩的大罪。安若香又折腾不出什么聪明法子能断送了她还不牵连自己,咬碎了牙也只能忍着。
但安若香没法子对付她,不代表她没法子对付如今还不是姨娘的玉芝。
安若墨一个疏忽,玉芝便不知犯了什么事儿,叫安若香罚着跪在了庭中。待得安若墨听说此事匆匆赶去,玉芝已然在春雨里被浇了个透,冻得唇青面白的。
安若墨看着不禁咬牙,便将伞撑在了玉芝头顶上:“这是怎么的?你犯了什么事儿,让你跪在这里…”
“三姐姐说是奴婢将她的羹汤端给了二姐姐…”玉芝面上的水迹分不清是雨还是眼泪,声音颤着,内里的仇恨却是压抑不住:“奴婢哪儿会弄错那个!那只青瓷盏子里的银耳羹,分明就是二姐姐的…”
安若墨冷笑一声:“我说那银耳羹今日甜得腻口呢——那青瓷盏子是我的,里头的东西难道就一定是我的?她就是骗着你犯错,好给你个下马威看看。”
玉芝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起来吧。这春雨怪冻人的。”安若墨道:“你先回我房中去…”
“奴婢不敢。”玉芝苦声道:“三姐姐今日说,奴婢若是不跪,便是仗着爷…仗着爷被奴婢迷了心窍,不尊主上。奴婢不敢起来。”
安若墨一怔,随即却想笑出声来,安若香这杀威棒打得也真彻底——她罚的哪儿是丫头玉芝,她罚的是今后可能做上姨娘,成为长辈的玉芝啊。
但是,就凭这点儿本事,也想叫玉芝心服口服?玉芝要真是那么容易压得住的一个人,也不会有心思去勾搭安胜居了。
“起来吧。”她和声道:“我叫你起来,你是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玉芝眨着泪眼,终于站起了身,却因为跪着冻了太久,险些跌倒,还是安若墨扶了她一把。
“跟我回去吧,喝点儿姜汤,再不济也喝些热水,换一身干爽衣裳。”安若墨道:“冻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玉芝点点头,极小声道:“多谢二姐姐垂怜。”
“说不上垂怜不垂怜,”安若墨半开玩笑道:“你也不必自卑,若是实在委屈,今后做了姨娘,养下哥儿来,也让你的哥儿罚裘姨娘跪在雨里好了。”
玉芝看了她一眼,垂下头去。她没有答话,可紧抿的青白双唇仿佛也昭示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道德的谴责
饶是安若墨张罗着叫玉芝赶紧换了干爽衣裳,又饮了姜汤,她还是被冻病了。安胜居过来看了一会,在安若墨的授意之下,玉芝将事情的原委说得又模糊又清楚。安胜居听着,每一句都不像是在攻击他的宝贝小女儿,但每一句也都影影绰绰指向着什么人。
于是他出了内间便问了在外头候着的安若墨一句,安若墨倒是实诚:“是那一日不知谁将三妹妹的一份银耳羹倒进了我的青瓷盏子里。玉芝只当是我的,端了过来,惹得三妹妹不大高兴,便罚她在雨里头跪了好一阵子。”
安胜居微微皱了眉头:“这…她也不问问是谁装错了羹汤,便只罚玉芝一个?”
安若墨便摇头:“大概是觉得玉芝将她的东西端给我,总不大恭敬吧。至于谁分装的…爹,我也很是奇怪,那银耳羹一锅熬出来,盛在谁碗里不就是谁的么?难不成三妹妹的那一份比我的多些什么?她怎么就知道她的那一份恰好在我的盏子里头呢。”
安胜居要是连这个都听不明白,也便枉活了四十多年了。当下情势,无非就是他的宝贝小女儿看不惯他的新宠,趁着新宠还没当上姨娘的时候借题发挥故意为难罢了。
只是,谁给她这样的胆子?
“裘姨娘待她,管教也忒松了些!”他蹙眉道:“今后嫁了人若还是这样专横霸道,叫夫家怎么看?”
安若墨勉强笑了笑,道:“什么人有什么人的机缘,或许三妹妹能嫁个老实的夫君,任她霸道也无妨呢?再说了,还有咱们这一家子人,总不能任三妹妹被夫家欺负了去。”
安胜居叹了一口气,正待再说什么,外头却正进来个裘姨娘。见得安胜居在此,她面上掠过一阵愕然,之后方道:“打搅爷与二姐姐了——我听说香姐儿不懂事,罚玉芝在雨里跪了好一阵子,特意叫人熬了风寒药端来给她。”
那愕然,是真的愕然么?安若墨看着很是不信。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裘姨娘既然端着药来了,她便没有大棒子将她打出去的道理,便笑道:“裘姨娘费心。只是玉芝一个丫头,怎么劳动得姨娘?又不是姐妹…”
她这话就是诚心别裘姨娘了,裘姨娘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得讪讪道:“是香姐儿不懂事才祸害了她,我虽然只是个姨娘,可香姐儿做的不是,也有八分是我的过错,总不能假作不知…”
安胜居却是高兴的。裘姨娘来看望玉芝,至少证明不管女儿的心多窄,自己这位姨娘还是宽宏大量的,因笑道:“也劳动你了。她就在里头,你端给她便是。”
你,端给她?
安若墨想着就想笑。裘姨娘是什么人?算不得正经主子,至少算半个主子吧?玉芝如今还不过是个爬床成功的丫头呢,你让裘姨娘给她端药,这不是打裘姨娘的脸吗?可安胜居偏生就想不到这一点,笑眯眯骄傲地看着他贤惠的姨娘。
裘姨娘就端着药进去了。安若墨品味了一下她的心情,深深觉得——倘若杀人不犯法而且自己和安胜居都不在这里的话,裘姨娘一定很愿意把玉芝给掐死。
但裘姨娘现下非但不能掐死玉芝,反倒要对着这丫头陪着笑脸,道:“香姐儿不懂事,你便莫要计较了。这汤药却是我叫人好生熬煮的,吃了去去寒,好得也快些。”
玉芝抬抬眼,看看裘姨娘,又看看站在房门口的安胜居,脸上挂了个笑容:“多谢裘姨娘了,奴婢不过是个丫头,按三姐姐的话,想打杀就打杀,想发卖就发卖,哪里值得姨娘这样尊贵的人儿正眼看?”
感冒那也是分很多种的,如玉芝这般只是发烧,却既不流鼻涕也不哑嗓子的,说出话来自然是声声分明。安若墨偷眼望了望安胜居,果然此人的面色益发不好。
“妹妹说笑。”裘姨娘慌得也全忘了她先前同安若墨叫嚣的“不是姐妹”了,道:“香姐儿是个刀子嘴,心却是好的…这药…”
“你就喝了吧。”这一回,却是安胜居开言了,想来他也不太爱看新宠旧爱当面揭起“一家子和乐”底下长满刺的真相。家主说话,那玉芝便是想再给安若香上点儿眼药,也没法子多开口了,只能接过了裘姨娘手中的药汤一饮而尽。
裘姨娘收了药碗,再三替安若香告罪,这才出去。往后的几日,她虽然不亲自来了,可旁的丫头还是准时给玉芝送药来。言谈里还颇有几个流露出对玉芝的羡慕的,安若墨在一边看着,不禁有些想笑。
这些个丫头,还以为玉芝这就能制住在府上作威作福的裘姨娘呢。眼皮子也忒浅了些——那裘姨娘如今因何对玉芝格外好?不过是因为玉芝得了安胜居的心思,如今正是风头上的人呢,若是玉芝养不下哥儿来,过个一两年宠爱衰了,裘姨娘未必不百倍地努力将她作践回来。
这话,安若墨向玉芝提了提。这丫头虽然生得乖巧,可心劲儿却也不小,听了她影影绰绰的暗示,竟然也明白了什么,侍奉起安胜居,也是十分当心的。
这一头,因此便再没有什么波澜了。玉芝的宠爱看着很是风光,连安若香都不敢来轻易招惹,安若墨便将满腔的心思全放在了安老爷子身上。
老头子的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有时候安若墨同他说个笑话,也能笑得弯起嘴角了,连一部白胡子都一颤一颤的。再过得几天,他已经可以抬动手臂拿个什么东西了。这一桩,安若墨却还暂时没告诉周老太太——惊喜,总是要让人自己去发掘才够刺激的嘛。想想看,要是周老太太亲自来看老爷子的时候发现他能动了,那得多开心?
安若墨自认为算不上什么好人,然而对于那些对她不错的,或者对她不是格外恶劣的人,她也很愿意叫他们开心开心。
只是,当进门的人不是周老太太而是安若香,还是脸上和挂了三斤面粉一样的安若香时,她自己都很难开心起来了。
一时之间想不出要和这庶妹说什么话,安若墨索性瞥她一眼,接着绣她的手帕。
“二姐姐。”却是安若香开口了,仍然是那般不客气的口吻:“说是照顾祖父,其实是在做自己的女红啊…”
“祖父还睡着呢,你轻些。”安若墨轻声道:“抽空绣几针罢了。”
却不知这话怎么戳到了安若香的痛处,她道:“二姐姐果然好会装,祖父都病成这般模样了,你在他面前却也没有半点儿松懈——怪不得谁都不信你会对我动粗!”
安若墨心中一凛,安若香是不知道祖父的情形的,但她知道——老爷子非但能听到人说话,而且看起来过不了多久也能自己说话了。如今他即便还睡着,她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我怎会对你动粗?”
“你…”
安若香是领教了若干次嫡姐翻脸不认人前后两张皮的厉害了,但这种对做过的事儿毫不脸红直接否认的本事,她还没有见识过,一时竟也是无语了。
安若墨就喜欢她这想打她又不敢动手,想骂她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憋屈样子,不由蹙眉道:“三妹妹难道以为我打过你?那一定是做恶梦了。我怎么会打你呢,便是打,也打不过啊。”
“你太无耻了!”安若香气得脸儿青白:“我从不曾见过你这么虚伪无耻的人!明明便是虎狼之心,偏要装成个孝女,讨爹爹喜欢,讨祖父喜欢!”
“你说话可要好听些。”安若墨停了针黹瞥着她,口气依然温和,眼神却是凉薄:“我何曾怀着虎狼之心?若是真有坏念头,怎会这样在祖父身边伺候,怎会念及父亲膝下荒凉成他好事——你也是好笑得很,自己不曾尽过一点儿为人女为人孙的心意,反倒来责备我…”
“可我对爹和祖父,从没有过利用之心!”
“你如何知晓我对他们便有着利用之心的?因为你从不曾尽孝,所以便觉得尽孝的人都是在骗人么?”安若墨义正词严道,那一刻她不是一个人——她觉得那些个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里正义无敌的女主角同时附身在了一点儿也不正义的她身上,向着安若香这不孝女发出代表道德高度的严厉谴责…
“我怎么不孝…我只是没想到…”
“祖父从病了之后你来过几次?待过多久?如今反倒口口声声责备我有心…呵,你未免也太无心了些,祖父病卧在床也不曾来探看侍奉,你便真是一片纯良,又有什么用处?”安若墨将手上的丝帕与针线放下,起身道:“若果然是个好姐姐,哪儿能放着自己的祖父生病却找出‘想不到’的道理来?”
安若香也急了,道:“我单知道有些人是存了不良之心才事事都想到呢!”
“存了良心便不会如你一样事事想不到!”安若墨反唇相讥。
她们两个正在争吵,房门却被人推开了,来的正是安胜居。他面色铁青,喝一句:“都给我住口!”
安若香大抵是娇得习惯了,开口便是一声委委屈屈的“爹!”
安若墨却是咬紧牙低下头,一副任人冤枉绝不还口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样子!苦着脸给谁看,和你娘一个丧气样子!”安胜居在房中踱步两圈,突然冲着安若墨怒道:“你就不能提点你三妹妹几句么?她不来探看祖父,你不会叫着她一同来么?你以为你尽孝便是,可是于这怜爱弟妹一道,你做得好么?!你还挑拣她不孝,你若是够好了,上行下效,她也不会如此差!”
安若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原本以为自己在离间他们父女上做的已然够多了,却没想到,安胜居的偏心能到这样的程度,偏得安若香欺负了他的新欢,忽视了他的亲爹,他还要一意护着她——敢情安若香不孝也赖着她了!说到上行下效,是安胜居这一年到头不回老宅一趟的,还是她这来了县城不到三个月的带坏了安若香?
如果她活在现代的时候,她的父亲也能像安胜居偏袒安若香一样偏心她,或许她也不会那么孤单无助地死在陋巷之中…
想到那样的历史,她便觉得心口灼痛。可耳边突然想起安老爷子剧烈的咳嗽声,她便扭过头,想要去拍拍老爷子的脊背——不管安胜居这人渣如何,安老爷子从来都是待她这孙女不错的。可不想安老爷子已然睁大了眼睛,手抬起来,颤颤巍巍指着安胜居的鼻尖。
安胜居也惊住了:“爹?您好了?!”
“叫…你…祖母…”安老爷子的发音很模糊,但终归是能听清的。他眼光看着安若墨,一点儿也不往儿子脸上瞧:“叫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猫狗鸡鸭成精
安若墨在去寻周老太太的路上也很是反省了一下——安胜居前后对安若香的态度截然不同,看似奇怪,却也是令人心寒的“情理之中”。
当着她的面,安胜居可以说安若香的不是,可当着老爷子和安若香自己,他却只会指责安若墨。
不过是想哄好她,又不愿意当面叫心爱的小女儿难看。
若是说前一段时间,他的作为还叫安若墨有些感叹父女之情虽然单薄却未曾灭绝的话,今日的一场闹腾,便彻底叫她凉了心。
什么父女之情,只怕在安胜居眼里头,独有安若香才是女儿,而她,最多是不得不承担的责任罢了。
想起来够叫人心凉的,但早就不该有指望了不是吗?
安若墨并没有告诉周老太太那边儿发生了什么事,只说老爷子醒了,第一个便唤她。周老太太高兴得什么似的,忙不迭便过去了。安若墨跟着,在房门口站了一下,方随着进去。
她实在也不太想看安胜居父女俩和睦的样子,只是却没想到此时这俩人已然在安老爷子榻前跪着了,而老太爷极有气性,硬是不看这爷俩儿一眼。
“爷!”周老太这一声感情充沛,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要举着胖重的身子一个飞扑砸在安老爷子身上:“您可算是醒了!”
“我…叫,叫这两个…气…气醒的。”安老爷子指着安胜居,又指指安若香:“咱们回去…这,地方…再好也…不想看了。”
安老爷说话还磕磕绊绊,可已然能叫人听懂了。此言一出,周老太不由着了急:“这是说什么呢?好容易享上几天福,你这棺材瓤子不知足,还要回去?”
“他们…不孝!”安老爷子用力说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容易…有个安心伺候…我的丫头…叫香姐儿…害得病了…招儿…伺候我…还要被她爹斥骂。这…”
周老太眼珠子一转,看着下头跪着的儿子和孙女,蹙眉道:“香姐儿就不是个有家教的,素来狼心狗肺,她做什么,你就当没看到不就是了?不然气都气死了!至于招儿她爹说招儿…你可不是病糊涂了听错了?”
看看,什么叫护短?安胜居觉得他的宝贝闺女没有错,要说有错也是安若墨这冤大头错的多,而周老太太则认为她可爱的儿子不会错,要错也是老头子听错…
这安胜居一定是周老太太亲生的没错。
“这…娘…”安胜居大概也没有胆子看着亲娘冤枉亲爹:“是儿子不是。儿子看着招儿斥责来儿,一不小心便着急上火,斥责她几句…”
“怎么?”周老太太的眼神却是瞄向了安若墨:“你说,怎么回事儿?祖母给你做主。”
安若墨既不敢更不愿隐瞒,果断将事儿和周老太巨细靡遗地汇报了一遍——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记性原来可以这么好,眼见着周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沉,还能平静地说完。
“是啊。”周老太见她住了嘴,方冷笑一声:“你爹说的哪儿不对?你若是处处都想到了,处处都提点着香姐儿,她怎会有机会忘了伺候你祖父呢,哪儿会给你机会一个人讨好呢。是不是?真是个蠢坯子,你那小妇养下的庶妹,是个连你送袄子给她都当你不怀好意的狗东西。你还敢和她争?她能咬了你,你还能咬回去不成…”
“娘!”安胜居却急了:“您怎能这样羞辱来儿?她也是您的孙女…”
“我倒是不知道我安家的骨血能弄出这么个孙女哩。”周老太太不冷不热道:“不知礼义,不懂廉耻,和她亲娘一个德行。万幸荣哥儿养在嫡母身边了,不然老婆子看着亲孙也成了这丢出去狗不吃的货色,非得气死不可!”
安胜居叫周老太太骂得满面潮红,他打心眼里不信庶女会对他爹不孝,可眼下看来,两位老人家都不信他的宝贝小女儿是个好样的姐姐了——而且,看着长女咬着牙一言不发的模样,他也隐隐觉得,这些日子对长女的宠爱,仿佛也白费了。
他原以为她是个和软性子,却不料她能将幼女说的话全部复述给老太太,好让老太太为她声张——可见她也是气着了。
“这…娘,我也是急昏了头了。想着招儿若是肯带着些来儿,教教来儿规矩,那也好…”
周老太太冷冷一笑:“要招儿教规矩?你那裘姨娘挺尸了多久,都不曾教好她身上掉下来的这块儿臭肉。招儿原本便招你香姐儿记恨,你让招儿教她?那还不好心当成驴肝肺,天天狗咬吕洞宾!”
“娘…”安胜居原本还想为庶女辩解几句,然而触着周氏满目的鄙夷,只能咬着牙低了头。
“畜生!”周老太突然暴喝道,硬是将跪着的安若香吓了个颤儿:“你这种脏臭东西,从今儿个起,我再不想看到你!再来招惹羞辱我招儿,我打折你狗腿丢出去!别以为仗着你爹被你姨娘迷花了眼就好放肆!老婆子没本事,儿子不孝,但待人要求娶你时告诉人家家里头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是做得到!”
安若香听着,又是惊讶,又是委屈,竟先于安若墨哭了出来:“祖母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总觉得所有的错儿都是我的错——我做错了什么?是二姐姐来探看祖父从不叫我…”
“你当老婆子一点儿手段都没有吗?你当我是不知道你姨娘和你说了什么?你姨娘再三提点你多来伺候你祖父,好叫你祖父怜爱你,你们好想法子骗荣哥儿回来,是不是?”周老太太看着庶孙女面如土灰,冷哼一声:“猫狗鸡鸭都成了精了,算计起人了。你当老婆子在这宅子上过了一个来月,每日里只会吃吃睡睡的吗?你姨娘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都不来,可见非但不孝敬我们两个土埋了半截儿的,也不孝敬你姨娘!你这种猪狗,不是你错,还能是招儿错不成?!”
这一回,安胜居也诧异地看了庶女。他自然也想将荣哥儿接回来,但是如若周老太太满怀恶意地得知了裘姨娘的心愿,只怕荣哥儿就真的回不来了。
“你…你姨娘当真这么和你说?”他只觉万分后悔——他不知道自家娘除了大发脾气之外还有这一手,竟然能打听到裘姨娘同安若香的悄悄话。早知道他娘有这本事,就该提醒一下裘姨娘,房门关了也未必保险,大骂周氏老不死的声音千万不该从嘴皮子里溜出来。
但是,现下才后悔,太晚了。他已然没法子说妾女的好话了,只能想法子把自己先摘干净。
安若香浑身颤栗,到底是年幼,她实在没胆子摇头否认。
“你说话!”安胜居也急了。
“姨娘是这么说的,可我…我没有这么做呀,我没有…没有想把荣哥儿骗回来…”安若香慌了,开口说出的话微妙地避过了所有安胜居救援她的理由,准确地踩中了她爹的死穴。
“你这畜生!”安胜居彻底怒了,他站起来便要打安若香,却听得安若墨不凉不热道:“爹爹何必动手打她呢,是不是想看看我能不能扑在她身上替她挨打?若是我不替她挨揍,是不是又要说我不孝不悌?不如省省力气吧——祖父不也说了么,我们回去。这宅子还是你们一家三口的,谁也不扰着你们。”
安胜居举起的手便僵在了半空,却是周老太太怒视安若墨:“你怎么同你爹说话!快赔不是!”
“…”安若墨看看周老太太,向安胜居叹了口气,方道:“爹,方才的话是我忤逆不孝。您若是非得打谁才能出气,就打我吧。您疼三妹妹,打着她,您心里也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