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便没有办法了么?”
“还能有什么法子?”老太太叹息道:“她已然是那边的媳妇了,人家好,她不见得好,人家不好了,她也好不了。可那一家子与我家过不去,有些事儿…便不是为了她能改变得了的。”
安若墨一怔,突然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那一霎,她的心里头是冷的。
饶是周家这位老菩萨一样的好祖母,比她家的周氏好那么多的老妇人,在这样的时候,做出的选择,也一样叫人绝望——甚至,因为她素来的好,叫人更加绝望。
这话,分明是周家有心要和七姐儿的婆家斗一番法了。若是斗赢了,七姐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她有可能再也没有政治前途的老公去过没有希望的生活,会不会被公婆迁怒还要另说。而若是斗输了,周七姐在那一家人眼皮子底下,又该如何自处?
而她的艰难,她的娘家已经不会管了。她的娘家,要考虑的更多的是她的叔叔兄长们的仕途,是那些姓周的男人,而不是在这宅子里长大的她。
女儿在这样的时刻,便是曾经的掌上明珠,如今也只能当鱼眼睛扔了。
周七姐,那个单纯快活,甚至有些跋扈的姑娘,今后的人生该是怎样的?看尽一生苦,终究难言诉。
言辞至此,安若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家的老祖母也沉默了,房中一片寂静。半晌,安若墨才下定决心,抬起头,道:“七姐儿待奴,有着天大的恩情。若是有一日七姐儿的事儿用得着奴的,望老夫人您尽管开口,奴必定尽力的。”
“你也是个好姐儿…”老太太叹了口气:“若是有用得着你的时候…我只盼,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时候,我们的七姐儿能不要人帮就平平顺顺过下去,那就最好了…多盼着七姐儿那边的人能有些良心,啧,你瞧,老婆子又说梦话呢!”
“祖母。”却是安若砚迎了上去,在老太太身边跪下,轻轻敲打老太太的腿:“您莫要想这个了,七姐儿的事儿,自然有爹娘和兄弟们谋划,咱们哪儿能看着姐儿在人家家里头受苦不管呢?一定是有法子能救了她的。所以啊,您别愁,您皱皱眉,爹娘和咱们,都觉得心皱起来了…”
安若墨被自家这姐姐吧啦吧啦一顿说得有些发怔,这难道是安若砚,在家里头从来都笨口拙舌的老实人安若砚?果然,做媳妇的生活,锻炼人啊!
老太太伸手摸着安若砚的手:“这孩子啊。我周家,说不上积善之家,好歹也不曾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儿,苍天既然给了我这般的孙媳妇,怎么就不能…不能再待我那小孙女儿好点儿?”
“人人有人人的福气,”安若砚道:“七姐儿是好人,福气自然是不浅的。祖母也别想着她那边一群恶人,空生一份气!您就想想,过个几十年,七姐儿也是他们家里头正经的老夫人,那些个如今欺负了她的,到时候一个一个打出去!那该多痛快!”
老太太这才笑了:“不懂事的!把欺负她的下人打出去算什么?这孽又不光是下人造的…”
她话音尚且未落,一个丫头便闯进了院中,看着形貌,安若墨认出了这是周家夫人身边儿伺候的人物。她当着堂前跪下,磕了几个头,眼眶子红红的,道:“夫人昏过去了,求老夫人带着少夫人去看看!”
“什么?”老太太登时便变了颜色:“她…她怎么昏过去了?出了什么事儿吗?”
“奴不知晓!七姐儿那边派了下人过来,说是有事儿要同夫人回禀,夫人便叫奴下去端茶了。谁曾想,一上堂,奴婢便正见着夫人昏过去!如今那边儿已然乱成一片了…”
“莫非,是七姐儿的事?!”安若砚脱口道,面色惨白。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霍然站起:“走!”
安若砚哪儿敢怠慢,跟着她便往外跑,安若墨登时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了——跟着走吧,人家没叫你去,而且能叫周家夫人一时昏过去的事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里头还掺杂着些脏的臭的,她一个“外人”,总是不好知道的。
而不跟着走,自己就这么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老夫人房里头,好像也不大像话。
万幸安若砚的丫头还留了一个在这里,这是从前她来周家小住的时候拨来服侍她的,两人还算得上熟悉。正亏得这丫头去和老太太屋里的人说了,才引她回了安若砚的屋子先等着。
如今安若砚的丈夫在省城里头进学,自然不会回家,而周家的老爷更不会往儿子儿媳妇屋子里窜,安若砚这里,是最稳妥的不会见到任何不该见的人的地方。
只是,在这里呆着,安若墨心里也不安生。能叫周家夫人一下昏倒的消息,又是从七姐儿那里传来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联想到七姐儿如今怀着身孕…
会是那个孩子的事情吗?
怀孕,女人的最高荣耀,女人的最大危险。所有潜藏的不轨,在这个时候,都极容易披着“意外”的皮,粉墨登场。安若墨如今只希望周七姐便是出了事,也最好只是那个孩子的事儿,万万不要祸及她本人才好。
虽然孩子是无辜的,可周七姐自己何尝不无辜?她进了那样的婆家,也并非是她能决定的事儿!更可怕的是,决定她一生命运的这场婚姻,根本无法拦阻两家人斗个你死我活的势头。
安若墨突然想起从前周七姐怜悯她的神色来。那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看着她这样的身份,怜悯多半是出于真心的,可那时的周七姐,一定想不到自己一帆风顺的人生之中,也会潜藏着这样表面风光内里煎熬的波澜。
安若墨在安若砚房中等到天色擦黑,安若砚才满脸疲态地回来,见到她,好容易挤出一个笑容:“招儿饿了不曾?我叫丫头煮些粥吧…”
“哪里顾得上饿不饿——姐姐,七姐儿她…”
“孩子没了,她跌了一跤,就没有了。”安若砚低声道:“那边也不大高兴,七姐儿自己哭昏了好多次,也没有去看看她。如今爹娘说要去接七姐儿回来,养小月子哩。”
饶是已然想到多半是周七姐那点儿骨血出了岔子,可真听到安若砚这般说了,安若墨还是觉得胸口一紧。
她是比谁都能理解一个孩子的重要性的。别人不说,她娘,陈氏,为了一个儿子,苦熬了多少年?若不是上天可怜,叫她有了个盛哥儿,只怕陈氏更要惨呢。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生孩子,不就是为了有个依靠么?如周七姐这样,在婆家的地位风雨飘摇的,若是能有一个孩子,说不定能将她的地位往上提那么一点儿。
至于什么“没有孩子好离婚”这样的想法,放在如今的周七姐身上,那是一点儿可能性都没有,想都不能想…
“那边儿,许她回来坐小月子?”安若墨道:“我总觉得,那一家子人,都是不好相与的。倘若真有那般恶心心思,怕是还要作梗哩。”
“便是作梗,难道便由得七姐儿吃苦?接,是一定要接回来的。再接不回来,谁知晓他们用什么手段欺负七姐儿呢。”安若砚道:“你也知晓,七姐儿那个性子,怎么能应付得了那些个弯弯绕绕?”
安若墨道:“既然是如此,还是早些去的好。省得夜长梦多。”
“正是,爹娘明日便去…说起来,也不是不愿意留着你多住几日,只是家里头有了这样的事,怕你在…”
她说着,脸上便现出些尴尬的神色来,仿佛是怕安若墨多心。
安若墨却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人家家里有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很不该让外人看到的,她一向乖觉,怎的这一回却等到了安若砚说这话才明白过来?
“大姐姐,这话却不是这样说的,原也是我不曾想到…”她忙道:“如此,我明日便先回去了。待七姐儿回来,替我多多问候她几声,若是待她好些了,还有机会的话,我还想来探望她的。”
安若砚正要应,腹中却是咕噜咕噜一阵响,显然是饿了,如此不由脸上一红,道:“说着说着话,自己也饿了。待丫头们熬上了粥来,咱们用上一些——说起来,大概有个几年,不曾与你一道用这般简单的饭食了。”
“若是姐夫这一回金榜题名,姐姐便是有身份的夫人,今后自然也不必有这样的经历。”安若墨道:“总是好事。”
“这金榜题名…又有谁能有万全把握?只借你吉言罢了。”安若砚说着,小丫头已然将新煮好的粥配着几样小菜端了上来。姊妹两个在一边儿坐了吃喝毕,也算是了结了这一遭拜访了。
安若墨第二日早上上车回家,看着在车上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婴孩的小衣裳,却是苦笑了一下。万幸她没有将这东西拿出来…这是她精心制作的,一点儿没有用惯用的刺绣与贴饰,摸着柔软舒服,想来很适合孩子稚嫩的肌肤。可是,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穿上呢。
谁说这投胎是技术活的?想投个好胎,可还不仅仅是要投生在富贵人家中,更要注意的是,不能投成个还没落生就死在宅斗里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养女
安若墨这一路回去,也不怎么想说话了。她无从知晓周家想将七姐儿带回来休养要不要和那一家恶心的人勾心斗角一番,只由衷盼着,周七姐这身子,永远养不好才好。
这话说出去仿佛是诛心的,可若是细想,周七姐便是只能在家中养病,不是也胜过在婆家被人虐待么?至少在娘家住着,不会有人图谋她的性命。
算下来,如今对于周七姐最好的结局,大概也不过是在娘家待一辈子罢了。这自然不会有孩子,为了名节也不会有下一任丈夫…可至少,能保住性命,便是极好的了。
她倚靠在车壁上,怔怔地想着,手中拿着那身小衣裳,有些出神。这一出神却是坏了,外头赶车的安乐不知遇到了什么情况,猛然将骡子拉住,车体向前一倾,将安若墨整个人向前甩了过去。
她的头,便这么毫无防备地撞在前车厢上,热辣辣地一阵疼痛,想必是要起个大青包了。
“安乐!”她叫赶车的小厮:“你这是怎么的?”
“有个娃儿!”安乐叫道:“二姐儿,是有个娃儿在路上丢着。”
“娃儿?”安若墨一怔,揭开了车帘,果然见得那黄土路面上摆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里头分明是个婴儿:“谁将这孩子丢在此处呢,你去看看,还活着不曾?”
安乐应了,忙跳下车辕,向前几步,将那破破烂烂的襁褓抱了起来,揭开去看:“姐儿,还活着哩,也亏得是天气和暖,若是天冷了,说不定就冻死了…”
“可是肢体不全吗?”安若墨问。
“身子倒是看不出不全…不过,是个女娃儿。”安乐回头道:“多半是家里头穷,想要男孩儿,生了个女的,不愿意再养,便…”
“哪有这般的爹娘!便是不肯再抚养了,也不该往这大路上丢。倘若来的不是咱们,是一辆马车,躲避不及,不就把这可怜的压死了?”安若墨道:“那襁褓里可有字条之类的?”
“好姐儿,这养不起孩子的穷苦人家,谁会写字呢?家里若有个识文断字的,断断也不至于穷得丢了自己骨肉!莫说字条了,这包里头,除了破布条儿什么都没有呢。”
“…可怜的,”安若墨是不会在这大路上下车的,但她也好奇这孩子:“来,抱来叫我看看——既然是什么都没有,想来爹娘也没存了叫这孩儿长大了能寻回去的心…再不然,就带回去养着吧。家里头也不短这一口饭!”
“姐儿好心,可是,咱们家里头…您还不曾出阁,夫人年事已高,玉姨娘虽然壮盛,可老爷…这小女娃儿抱回去,咱们知道是哪儿来的,旁人呢?万一生了闲话可怎么是好。按小的看,不若找个村户人家,将孩子给了他们。”
“敢情你这法子便不引人猜忌一般!这悄悄将小孩儿抱去一说,最是叫人怀疑是不是家里头有不轨的脏事儿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认识谁啊?若是叫人知晓了是我家的人做这事儿,岂不是…还不若将这孩子带回家去,待得明日早上,悄悄放在咱们家门口,晚些开门,叫街坊四邻都看到门口有个孩儿了,再顺理成章抱回家里。”安若墨道:“别的不说,咱们自小养起来的,总归是要忠心些!”
“小的也就是这么一说…”安乐挠了挠头:“姐儿既然想帮帮这小女孩儿,咱们便带她回去就是。只是,夫人那边…”
“娘那边,自然是我去说。盛哥儿还小,娘定然是乐意做这积德积福的事儿的。”安若墨道:“这孩子,你给我吧。”
安乐果然将女婴递了进来,安若墨身边如今也是常带着丫鬟的,这回同她出来的,乃是和玉姨娘一道进安家的另一名大丫头灵芝,眼色自然比别人好些。见得婴孩襁褓,忙赶上去抢在姐儿脏了手之前接过来。
安若墨也不伸手,就这样看着她手里头那小孩儿。这小姑娘看着才降生没几天,皮肤还是红通通的颜色,眼睛也只开了一条缝儿,脸面上却沾了一层灰土,混着口涎,看着脏兮兮的。
“给她擦擦吧。”安若墨道,随手递了一样物事给灵芝。灵芝接了去,却是一怔:“姐儿,这是您做的小衣裳,拿来擦…擦…”
她话不曾说完,还是将这衣裳放下了,掏了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将这孩子脸面擦干净。大抵是这动作将小东西弄得不大舒服,她放声哭了起来。
“这…你可会哄孩子?”安若墨顿时手足无措。
灵芝也是手忙脚乱地抱着这小东西晃,结果女婴哭得反而更大声了。
“或许,等她哭累了,就不哭了?”灵芝道。
安若墨又哪儿知晓?只是这车一路向前,女婴一路大哭,哭到城门口了才抽抽噎噎停下,仿佛也很明白在这儿大哭会招来好事儿的守军。
安若墨登时哭笑不得,这孩子是聪明?还是只是个巧合?大概只是巧合吧——你看,这家伙如今既然不用嚎啕来占着嘴了,便伸着脑袋,努力往灵芝的胸前蹭,仿佛是想找到她这个时候该享受的东西。
灵芝虽然年纪大了些,可还是个不曾给人的丫头,叫这小东西一拱,简直羞愤难当,看着很有将她扔出去的意思。若不是安若墨在一边低声告诉她“且委屈一会儿,待到了家里头再处置”,只怕她真要将小姑娘丢到一边儿去了。
既然进了城门,离安家便近了。安乐直接将骡车赶着进了后院,但几个正巧在场的下人,见得灵芝抱着一个襁褓下车,还是惊诧了一番。
“这小东西…谁的啊?”有好事的凑上来问。
“捡的!”此间有男子,灵芝十分不愿叫他们看着这丫头片子在自己身上蹭,便将她拎远了些。
“捡的?”登时,后院里头扎堆聊天的下人便聚拢来了,一个个往那孩儿脸上看,小东西想来是很不习惯被别人这般注视,哇地一声,哭得更激昂了。
安若墨却懒得来搅这趟浑水,她径自去了陈氏那里,也不顾陈氏正和玉姨娘说着话,便将周七姐的事儿与这小东西的事儿一并与陈氏说了。陈氏那是个怎样的人?她对一个女人失去自己的孩子这事儿,感触可是真深,想着周七姐年纪小小的便这般凄楚,难免也一边含着泪一边念佛。而听闻安若墨捡回来了这么个小东西,她也不禁一怔:“怎会有这般狠心的爹娘呢,竟然将孩子放在大路上!真如你们所说,要是先过去一辆马车,可不就了结了这条小命么?”
“想来夫人和姐儿不知道,”却是玉姨娘道:“那些个粗鄙的人,有些说法,可是毒得不成话。这女孩儿家想必生养了好几个女娃儿了,急着要个男的呢。有说法,将女婴杀了,埋在路边,叫车碾马踏,那些个女胎便不敢再投生回这一家了。想来她爹娘自己不忍心杀,却又…”
这话却是叫陈氏与安若墨都大吃一惊,她们两个,真是谁都不知晓还有这样残酷的习俗的。而玉姨娘自己讲着,也忍不住发了个颤:“当初,我家里头隔壁,便是连生了四个女娃儿,将老四…生生扼死了。”
“这样阴毒缺德的人家,也能养下男儿郎来?!”陈氏几乎怒了。
“是养下了两个,自那女娃儿没了,一年一个儿子,可是两个男娃长到七八岁,去河里头玩水,全都…”玉姨娘道:“乡邻也说,那家子不积德,想来老天也容不得他们家里头人丁兴旺。”
“该!报应!便是女娃儿,那也是为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哪儿由得这般糟践…”陈氏说着,眼眶子就红了:“招儿将这可怜的小东西抱回来,是好事儿,省得她落到别人手里头,还不知晓命运怎样呢!咱们便是将她当家生子养,也胜过在那般缺德爹娘身边儿长大!”
“自然是,进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是这小东西命里头的好处!”玉姨娘道:“大姐姐,咱们便把她做家生子养?可给谁带着呢?”
“这…”陈氏却是犹豫了。这家生子之所以是家生子,那是爹娘都在自己家里头的才算,如今这小女娃儿还要人看管,偏还没爹没娘!谁来照管她?安家的下人们里头可真没有育龄夫妻还没有自己的孩子的。
“按二姐儿的说法,明儿早上,将这小姑娘放在外头,叫人看着是人家送到咱们家里的,”玉姨娘道:“于情于理,将这样身份不明的孩儿做了下人养,也不合适。若是大姐姐不介意,能不能将她送我做了义女收养?我…我身边儿是不能有自己亲骨血了,若是能有个义女,今后待我走了为我烧上几柱香,也是好的。”
“你既然有这份心思,我怎么能拦着?只是小东西好大造化,做了你的义女,好叫招儿三姐姐了。”陈氏道:“罢,既然她是这么一般缘法到了咱们家里头,想来也是老天的意思了。她有好命!”
安若墨听到这里,便起身笑道:“那么,我去叫灵芝将她抱进来吧。总不能叫咱们家的四姐儿在外头给下人们看。”
“去吧去吧。”陈氏笑道,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咱们家里头,可没有人能为她哺喂。你叫下人去熬些米汤,今日先这么对付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底细
这被捡来的小姑娘,第二日早上又放到安家门口,算是走了个过场,才真正被安家收养下来。街坊四邻有看到的,自然有人闲着去打听城中谁家的女眷生养了孩子,却做下这样的事儿来。可这小东西分明是城外带进来的,闲人们如何打听得到?好事一番无果,也便这么罢了。
然而,这一个穷得将她丢在大路上的人家的女孩儿,从此的人生便有了些改变了。玉姨娘虽然是个姨娘,可她的养女,也该记在安家的名下。如今安胜居倒了,一时半会儿,安家也只有安若墨一个认字的,给小姑娘取名的事儿便交给了她。
安若墨想来想去,给这小东西取了个名儿叫安若镜。她自家亲生姐妹,名字是往书香翰墨那个系列走的,这收养的,却不好和别人一般取这样的名字,想来想去,这一个“镜”字,倒是还不算太俗。
至于乳名,便不必再去了,这“镜”,好像也就不错。
玉姨娘也很是喜欢这名字,抱着个小姑娘,喊了好几遍镜儿。她膝下是不会有亲生的儿女了,对这个养女,自然是看重得很,亲自抱着她给她洗了澡不说,还将她裹在锦缎襁褓之中,叠声催促下人去寻羊奶掺在粥水之中喂她。
这小姑娘的命数真是不坏,随便谁喂她什么,她都吃得津津有味,过不了几天,那脸蛋儿便肥白圆润起来,比之先前好看了不少,性子也活泛可爱,见人便咯咯笑起来。
尤其是见了玉姨娘,仿佛她也知晓这是养母一般,见得她,那脸蛋儿上仿佛能开出花一般。陈氏去了,她便不这么欢乐,只是睁圆了一双大眼睛看,看着看着,才突然笑起来。
陈氏见得她,自然是带着对小孩子的怜爱之心的,可看久了,却也难免想起自己的盛哥儿来。这安若镜在此处待了不到三天,陈氏便去找了安若墨,吞吞吐吐,只想问一句——这宅子,到底克不克男人呢?
安若墨听了这意思,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不大信风水的,可不信,未必便代表这东西不可信。至于这安家的宅子是不是克人,克什么人,这还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问出来的。
“这话是谁和娘说的?爹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两年才生了些变故,克男子,怕是说不上吧?怎么,娘想将盛哥儿接到身边来?”安若墨问道。
“想自然是想的,再叫他在乡下过几年,要不认得做娘的了。再者,过上几年送他开蒙,也还是在县城里寻个先生的好。”陈氏道:“只是有人同我说这宅子对男子不大好,我怕…”
“娘若是怀疑,咱们打听打听,这县城之中有没有有本事的风水先生,请来看看便是。若是这宅子果然克男子,咱们再寻一处房屋赁下,也是不打紧的。”安若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