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厮去寻访便是了。”陈氏忙道:“这事儿,还是越快越好的。”
安若墨有些想笑,莞尔道:“娘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越快越好!”
“只是…若是真要请人,又或者要再租赁一处宅子,你这里的钱…”
“钱自然是够的,娘莫要担心。”安若墨道:“只要铺子里还在做买卖,咱们一家子吃喝便不愁了。如今又没有瑞祥号来挑事儿,便是这般不冷不热的买卖,也够咱们过日子。”
陈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隐约有点儿喜色,道:“好,那么我就叫人去办了!”
这夫人的意思,下头的小厮哪儿敢不撒开了腿儿跑着去办?三天不到,风水先生便到了安家前后看了一圈,却只道某两处花木栽种得不好,伐了去便是,此外这宅子并无异象,夫人大可以放心将少爷接来云云。
这风水先生出门的时候,陈氏脸上都放了光。当天便前脚赶着后脚催安乐赶车去乡下老宅接人了。这一回,连杜氏带盛哥儿都到了城里,安家老宅,便彻底没有人住了。
安若墨长了个心眼,给安乐塞了一两银子,叫他寻个安家的佃户里顶老实的,将这一两银子给了他,叫人家三天两头去安家宅子里打扫收拾一番。若是愿意,且能保证不损坏老宅里头的家什,还可以直接住进安家老宅里头去。
毕竟,一座宅子要是没有人住,只怕很快便要荒废了。这般乡下大宅院,若是落得个院中藏鸟后院跳狐的地步,可真要成为乡间怪谈的发源地之一了。
安乐答应了才走,大抵是这一番寻访花了些时间,待他回来的时候已然是两天之后。杜氏见得陈氏,自然是十分亲切,妯娌两个扯着已然可以自己下地跌撞而行的盛哥儿,入房中进行了深切的感情交流。而安若墨却留在了外头,目瞪口呆地盯着安乐。
她从不知道自家这小厮还有这一份本事——安乐竟然将安家那偌大一间老宅之中所有的家具数目形态几成新都背了出来,他滔滔不绝讲了许久,方道:“姐儿能记住不能?哪一日咱们还回去住,要对着一一点验的!万一那些个人将家里头物事弄坏了,又或是偷摸卷去卖钱了,可也不能不防着…”
“你,你去铺子里。”安若墨不假思索:“你叫掌柜的给你记!我写字慢的很,哪儿能记住你说了什么!”
安乐多半是怕自己忘记了,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往铺子里去了。待他去远了,安若墨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同样是小厮,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有安乐这种在工作中充分表现出了积极进取心态的,能把主人的吩咐格外发扬细化的,可也有安喜那种,不知道脑袋里灌了什么玩意儿,就丢下身份偷偷跑了的…
她真的要考虑给安乐涨点儿工资了。不然真对不起这家伙办事儿这么上心。方才,她虽然看着是在发呆的,但安家老宅,她是有多熟悉啊——安乐报出来的每一样东西,她都记得分明,而安乐的叙述,竟然是一样不少,反倒多了几样的,想来是这段日子里透大伯娘添置的。
自打周氏走了又傻了之后,安家的媳妇们生活质量肯定是有着明显提高的。陈氏就不说了,连远在乡下的杜氏,都明显丰腴了一圈儿。她可也算是熬出头了,如今安家所有的亲眷里头,过得最顺心的也就是她了吧?
连她的女儿都为自己夫家的前途有些隐约担忧,可她不用啊,她只要知道女儿做了人家少夫人,就可以开心每一天了。
这大概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最开心的事儿,可安若墨想到这一桩,也只能苦笑一声。她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去见陈氏,因为杜氏越开心,陈氏越会产生一种“你看看人家家孩子”的迫切心情…
但事实却也没像她想的那么糟糕——当晚,陈氏看着她的眼神,仍然是充满温柔的怜爱的。和成功妈妈杜氏到来之前相比,也并无二致。
安若墨暗自掂量着陈氏的心理活动,觉得自己实在也猜不清她是怎么想的。仿佛这般对比已然不能再刺激到陈氏了一般。
这自然是好的,大概…是好的吧?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确定,因为陈氏看着她的神色,总是有些奇怪的。
这一份奇怪,直到过了好几个月,才总算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那一天,陈氏神神秘秘地叫人唤安若墨去她房中。
安若墨哪里知晓自家娘亲是要做什么,既然她寻找,她便去,可到了陈氏房中,听了陈氏第一句话,她便由衷而生三个字的感触——我完了。
“唐家少爷中了秀才了,你可知晓?”陈氏一脸欢喜,仿佛这一位秀才少爷已然确定是要成为自家女婿一般:“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自然是好事,可是,与咱们家有什么干系呢?”安若墨觉得,自己装出来的“哎呀真为你高兴”实在是有些牵强。
“你…他,他不是…”陈氏张口,说了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了。
安若墨静静看着她,见她支吾,才叹道:“娘,他从来不曾和咱们说过什么。不该肖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想了,不是么?”
陈氏一怔,张张口唇,终究只是叹息:“你这孩子…你一早就是这么想的,是不是?他若是好了,总归是有些希望…”
“那并不是咱们该期盼的希望…”安若墨垂下眼睛,道:“娘可想过,若是我嫁了出去,咱们家里头的铺子怎么办?盛哥儿还小,今后长大了要念书了,上哪儿凑束脩,谁为他做主呢?难道娘以为我是真的不愿嫁出去吗,我先找了个不愿嫁给旁人的缘由,如今又这般说,是为了什么,娘难道不知晓?”
“可为娘的不愿你这样啊,招儿!”陈氏抬起头了:“你如今留下,是为了爹娘好,娘知晓。可若是再过十来年呢?若是爹娘都没了,盛哥儿长大了,娶妻了,你还在家里留着,该怎么和弟妇相处?你这是要毁了自己一辈子!你若真嫁走了,咱们靠家里的田地,也能有吃有穿,不过是手头拮据点儿,也短不了…”
“可爹爹和祖父还要瞧病,还要吃药,还要钱…”
“你要瞒娘瞒到什么时候去?”陈氏站起来了,仿佛和女儿说话也要鼓足勇气一般:“你爹与你祖父吃药要花几个钱,我已然查清了。铺子一年有多少进益,如今我也知晓了…”
“什么?”安若墨登时僵在了原地。
“你何必瞒着娘呢?娘知晓,你是怕钱不够花,可真的是够了的呀。你不能为了这点儿小钱,耽搁了终身大事…若不是唐家少爷告诉我你分他的二成利有多少,我还真不知晓已然能攒下这么多银钱!”
那一刻,安若墨深深相信,若是她手上有刀而前头有个唐书珧的话,她真能劈了他。
不要轻易嘴贱,这难道不是成年人的基本道德吗?他是何必要把她的收入告诉陈氏啊?
这样便是她哭闹这铺子不干了一家人就吃不上饭了,陈氏也绝不会相信了。毕竟俩病号固定消费A是一定的,全家人固定开销B是一定的,靠着家里的土地收入C也是一定的,只要C比A与B的和大,那么铺子的收益D哪怕只是意思意思呢,也完全够他们生活了呀!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安若墨嫁人了,铺子也可以托管给什么人,按时候分红便是了。陈氏完全不需要更大比例的收入啊!
这唐书珧,还是要多欠就有多欠啊!若他同时还派人来求亲,安若墨只怕还不会这么鄙视他——毕竟,为了“真爱”,这么缺德地干出釜底抽薪的事儿,好像也不是十分恶劣。可是你现在又没有表示,又要让陈氏笃定了将她安若墨嫁出去的决心…
这是个什么意思呢?这是要等什么呢?等一个能成本最小化的时间点吗?人渣!
作者有话要说:
130
安若墨看唐书珧,那是从头到尾都不曾用过欣赏的眼光的。而唐书珧和她家放这一股风声的目的何在,她实在也不能从好的一方面去考虑。
初时,她并不以为唐书珧喜欢她,然而,且不说唐书珧那随时随地无条件帮忙的态度,每月一次毫不避讳地从省城跑来这锦西县找她拿钱,这样的行为,便是瞎子也看出不妥当来了。
且莫说唐书珧富家少爷,绝对不会缺钱,便是再如何缺钱,也不至于要天天自己跑腿的吧?想想唐书珧将继母和六少爷唐书珍整得上蹿下跳日夜不安的能耐,谁相信他手上没有可信的人?只是来拿些银钱的小事啊!
可他偏偏是自己要来,宁可被他后母猜忌,也要自己来回奔忙,若不是为了见她,难道是因为安家的茶格外好喝吗?
就算这些不合常理都能被安若墨故意大神经地当做看不到,唐书珧的眼神,她也不能当做看不到了。
当着陈氏的面,自己又是个古代人,唐书珧自然不可能像现代的男孩子追求姑娘一般,直接用那般热辣辣的眼神往人身上扫,这一定会被当成臭流氓狠狠扣分的。可是,那时不时含笑往她身上瞟一眼的行为,他以为她是看不出来的吗。
喜欢一个女人,就去想办法和她在一起,这想法再正常不过了。唐书珧虽然是人到二十不结婚,换个时代来看纯属基佬,可想想这个时代,有钱男人养几个颜色好的男宠也一点儿不算丢人事的风气,唐书珧身边却没男人,便也够证明他是个异性恋了。
异性恋男性,俗称直男,普遍带有程度不同的猫猫狗狗抢地盘的冲动。猫狗抢地盘需要过问地盘的意见吗?不需要。同理,一个唐书珧这样的男人,想要一个身份地位远远不如他的妹子,需要过问妹子的意见吗?也是不需要的啊。
安若墨郁闷着郁闷着,突然脑海之中黑光一闪——嗯,唐书珧要是不知道自己的意见还好了,至少这样万一行动失败,他也不会太过纠结。可若是唐书珧听说了自己当做幌子拉出来骗陈氏的那“小心思”,事情可不就更糟了么!
想想看,一个男人,一个适龄男人,听闻自己心爱的姑娘也是深深恋慕着自己的,可外力却一定要阻挠他们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这要是个对于外力无可奈何的倒霉鬼,只怕咬碎牙齿和血吞了也就罢了。可是,唐书珧的情况明显不是这样的。要阻挠他和安若墨在一起的,只有一个人——唐蒋氏。而唐蒋氏有这么大本事来防止继子将安若墨这小狐狸精弄回家去吗?并没有啊。
唐书珧目前是不想和继母彻底撕破脸皮,可是,在安若墨看来,他让唐蒋氏与唐书珍明明暗暗吃过的那些亏,已然足够叫唐蒋氏夜里抓狂恨不能砍死他了吧?唐蒋氏能混到今儿这一步,肯定不会是她安家的裘姨娘那种脑袋进水的蠢货,那哪儿能想不出谁在祸害她和她的宝贝儿子呢?
而明知道祸害是谁,却还是无可奈何。唐书珧的本事,还有必要怀疑么?
安若墨是越想越心塞,如今唐书珧只是放了个消息——他考上秀才了,陈氏便激动至此。若是唐书珧再表示一下他很乐意将安若墨当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若是再笃定地告诉陈氏不管安若墨做妻还是做妾他都会善待她一生呢?她想都不敢想陈氏会有多欢喜啊…
从前,她安若墨是绕着唐书珧走的,如今却是难得的想见他一面——她有话说!不管说不说实话,总之她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唐书珧。如果作为一个女性一定要动脑筋的话,把脑筋动在做买卖上该多好?谁耐烦天天和婆婆小姑妯娌妹妹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算破了天不过两朵绒花一盒点心的啊?
可是,她该怎么才能见到唐书珧,怎么才能将她的意思委婉地表述出来呢?她很愁,很忧伤。
她忧伤得连小若镜卖萌都逗不笑她了。
于是,二姐儿最近不开心的事情,安家上下便也都看了出来。某些人以为是因了唐书珧中了秀才,安若墨喜欢他,可做他正室的可能更小了;另一些人则以为是铺子里的买卖不大顺利,又或者定制成衣的活计找不到好绣工…但不管大家怎么想,唯有一点公认:二姐儿正在霉头上,谁来招惹,谁自己受死。
然而,过了两个多月,媒人上门的时候,抱着这两种截然不同想法的人,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以为安若墨为情忧伤的,此刻简直欢乐喜庆——那媒人正是唐家遣来的,却不是要纳妾,而是正正经经为家里长子求亲。另一部分将自家姐儿当做工作狂的,此刻却在交头接耳:二姐儿那么讨厌瑞祥号,如今唐家居然敢来求亲,大家不妨打个赌,姐儿会把媒人放狗咬出去呢,还是把媒人大棒子打出去?
这一回,持着两种不同看法的人,都采用了同一种态度——看热闹。
果然是一场热闹啊。连躺在床上不能起来的安老爷子,脸上都快开出花儿来了。他固然是不喜欢唐家,可孙女儿嫁得风光,他如何不高兴?没有当秀才的儿子,还不能有个当秀才的孙女婿么?再说了,如今家里头人丁稀少,安若墨嫁个有功名的,今后孙子开蒙念书也有了亲姐夫提点,岂不甚好?
至于安监生安胜居,他只有脸部肌肉能动弹动弹,却是表现不出来什么欢喜或者愤怒了。如今这一门婚事,压根轮不上他说话。
话语权最终还是在陈氏手中,而按照规矩,有媒人上门的时候,被说亲的姑娘必须娇羞地躲起来…安若墨连当面抗议的权利都没有了,被锁在自己屋子里头的她,一点儿也不娇羞,只是十分暴躁。
唐书珧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说动他爹和他后娘将安若墨当做正室聘娶的?便是唐老爷子不介意这儿媳妇曾经把他的瑞祥号坑出血,唐蒋氏也不该容忍啊?这老夫人和唐书珍有多讨厌她,安若墨用头发都能想得出来啊!怎么就答应替唐书珧娶了她呢?
若是唐书珧想纳她做妾,她还可以摆出一副脑子轴了的模样,表示不做正房绝不离家。可人家这回说明白了,是要娶妻,不是纳妾,还连花红彩礼都摆了一张单子出来…你要说唐家没诚意,那真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
正是因为这一份诚意,所以于情于理,安家完全没有拒绝这一门婚事的道理啊!
这也正是陈氏的想法,所以当安若墨看着陈氏神采奕奕地告诉她已然将她的生辰八字拿去和唐书珧相合的时候,她实在很想躲起来一个人哭一会儿。
都到了合八字的环节了,如果八字再被验证出什么“天生一对”“宜家宜男”的,她就彻底跑不掉了。
但是…如果八字不合呢?
想着这一点,安若墨突然觉得心脏里涌进来一股新鲜的热血,她活过来了!买通合八字的先生,说他们八字不合,岂不甚好甚好?这当然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但总比叫她嫁给唐书珧后还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要简单的吧?
于是,安若墨便去寻了玉姨娘,叫她将玉简唤进宅子里,她有事儿要寻他。
玉姨娘是个灵光的人,与安若墨又甚是亲厚,哪儿会拒绝这个?当即便遣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去叫了玉简进宅子。可当这两姊弟听闻安若墨是要玉简去找给她和唐书珧合八字的先生,并且有话要嘱托先生的时候,他们却都愣住了。
到底还是玉姨娘的身份高些,便开口道:“姐儿敢是怕自个儿生辰八字与唐家少爷不合?”
安若墨心道,我就是怕我生辰八字和他合,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得假惺惺垂了头,做出一副小女孩儿情态来。这也不是她第一回卖萌装纯情,但却的确是第一回把自己也恶心到了的伪装。
“不是奴说,姐儿,这事儿不能由人的!便是您心里头如何…如何想这桩如意婚事,这八字万一不合,也是万万不成的。两个人若是八字合不上,便是如今成了,今后也没有好处,又是何必呢?”玉姨娘道:“若是花钱去买通合八字的先生,奴看实在是不好啊…”
“姨娘休说这个,我只这一点儿事儿劳烦五哥去办,是成,是不成,但姨娘一句话罢了。”安若墨却不和她讲道理,她也没什么道理可以讲:“我独有这一点儿心愿,若是不成,便是死也闭不上眼睛,姨娘难道忍心…”
“姐儿是没出阁的,心头自然只有这些,可做了女子,便会知晓,一桩婚事的好坏,原本便不在于是不是和心上的人儿成了一双的。”玉姨娘要接着说下去,可安若墨已然一狠心把自己给逼出眼泪来了。
她原本便出落得好看,如今一双大眼睛泪汪汪望着玉姨娘,一副别看我是个女强人但是你不答应我我就在这儿撒娇打滚哭闹不依的神情,玉姨娘便是想硬着骨头,也只好软了心:“罢罢罢,二姐儿,奴只能劝几句。您是真下了心思要找到那合八字的先生?”
安若墨点头。
“五弟啊,”玉姨娘一脸无奈,转向玉简:“你看这事儿,能不能办成呢?”
玉简挠头:“这…我也不知晓如何才能找到唐家寻的人啊。不过姐儿嘱咐,我去省城打听打听,尽力罢了…若是不能,姐儿也千万不要太上心,这八字,说不定原本便是极其合称的,不用咱们从中盘算,也是一桩好婚事呢!”
若是不能,安若墨怎么能不上心?可如今求着玉简办这事儿,她也不好说找不到你就别回来了一般的狠话,只能接着装娇羞,点头点头点头。心里头却是默默祈祷——千万不能找不到啊。这要是找不到,还叫人家给看出个宜家宜室宜子孙,她这桩婚事便真的跑不掉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奸诈与更奸诈
玉简自打进了安家的绸缎铺子,便以“老板爱妾的弟弟”这般作弊的身份和勤劳肯干的态度引人注目。这几年下来,办事儿的能力不说多高,好歹也不差了。放他去省城,安若墨还是放心的。
而她亲自写了一封信叫玉简带着,也不怕玉简会偷看。这正是找个半文盲送信的好处…至于那合八字的先生会不会看…古代的技术人员,文化应该不会有那么低吧?再加上里头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她还是有信心来买通这位技术人员的。
过了几日,玉简回来,只道他好容易才从偌大个省城之中将唐家请去的几位类似职业的先生拜访了一遍,一一排除,终于赶在人家提交八字检验报告之前将安若墨的贿金送了上去。还请二姐儿放心,这桩婚事一定成了云云…
安若墨也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禁不住便带了点笑容——成了?这婚事应当是真的成不了了!
唐家老爷疯了才会给自家长子讨一房“八字冲撞克夫克子”的儿媳妇回来!有这么一句话,唐家老爷便一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了,而到时候,唐书珧便是想纳她当妾,也是十有□□不成了的。
只盼唐书珧不要想到买通算命先生这回事,要是唐书珧也打了这般主意,想买通算命先生说他们两个命中有夫妻缘分的话,她安若墨砸钱可砸不过人家啊…
她的气是松了,心却还悠悠晃晃停在嗓子口上。直到数日之后,这颗心才放下来——非但放了下来,还一下子放到了底,彻底沉了。
唐家这一回的表现简直让她怀疑了算命先生的职业操守:这是碰上了一个拿了钱不干事儿的吗?这唐家直接将聘礼送了过来,和被人抬出来的安家老爷子你言我语就把婚事定下来了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唐家要娶亲,这事儿断断不可能是唐蒋氏一个人定下来的,唐家老爷也一定是要亲自过问的。若是那个算命先生告诉老头子这姑娘克你家儿子,唐老爷怎么可能派人送聘礼来定亲?他又不是和自家儿子有仇!
那么,是玉简找错人了?那也不应该啊,玉简和她很细致地汇报了查访此事的过程,按她来看,玉简最后能确认这位先生看了她的生辰八字的,那不应该是个骗子啊。
难道,这算命先生还被唐书珧给买通了,又或者他职业道德爆表,五十两白银都买不了他改口?
在玉姨娘和玉简的恭喜之中,安若墨深深感觉,自己这才是真的要死不瞑目了。她抗争了那么久,久得自己都以为她能够不嫁人,能够留在家里头享受美好的姑奶奶生活了,可事实还是打了她的脸…
只要家长打心眼里认为你应该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出嫁,不管你个人有多么不愿意,也不管留下你对家族有多大好处,你都是得嫁人的。她心机算尽撒谎骗人,最后就落得这么个结果,叫她怎么能甘心呢?!
而如今,她非但不甘心,还要被大家排队祝贺自己的不甘心,这感觉,真是好比屋漏遇夜雨,逆水打头风一般酸爽…
酸爽之后,还要面对自家娘欢乐得快要落下眼泪的脸,安若墨心都快碎了。
“娘…”在一众下人退散之后,她一把扯住了陈氏的手:“娘,这婚事,就这么定了吗?再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了吗?”
“自然不会变动了,你祖父可是和他们说好的。怎么,你还怕变动不成?不会了,你放心吧。这上天还是看顾我们的,给你这么一桩心想事成的婚事——招儿啊,你等嫁了过去,可不敢再如家里头一般!这倔脾气可要改改…先前你说什么绝不做妾,上天给你好处,叫你可以做正房了,可你不能得寸进尺,知晓么?做个叫人人看了都要夸的少夫人才是正理!要仁慈贤惠…”
安若墨苦着一张脸:“娘,婚期还没定,您还有的是时间教导我…可我如今,想见唐家少爷一面,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