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墨彼时正巧在自家堂厅外头,等小厮取了这个月的银票,准备进门给唐书珧呢。听闻“无论妻妾”四个字,登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这是在说什么?这话题歪了吧?这话题太危险了吧?她毅然决然推开了门,哪怕尴尬,也不能让唐书珧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指不定陈氏就被唐书珧好话一骗,打起让她嫁过去做妾的主意了!陈氏护女儿不假,可是,让女儿孤老终身和让她做妾——如果那男人专心喜欢她疼爱她护着她,甚至可以为她不娶妻的话——会不会还是后者更符合这个年代慈母们的心愿呢?
妾这名头听着不好听,可若没有正室,一个妾能做的事儿却不比正室少多少。更莫提没有正室便不会有嫡生子女,那么庶生的也便和嫡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如果庶生儿子考了功名,还有将生母扶作嫡妻的先例。
如果唐书珧真能做到不娶妻而专心待一个妾的话,安若墨万分怀疑自家娘真能干出让她去当妾的事儿来!
虽然唐家和安家一样是商人,可唐书珧是读书人,或许会有功名的读书人,安若墨若跟了他,不管做妻还是做妾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所以陈氏一定不会觉得让女儿去给这么一个人做妾是天大的委屈。
而唐书珧连“可以不娶妻”都说出来了,陈氏这么天真这么甜,岂不是又要在相信唐书珧的不归路上再走一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富二代的个人追求
她一把推开门,闯进陈氏与唐书珧面前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两道诧异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一遍。
这一次,她没有用任何东西挡住脸,就这么站在有唐书珧的地方,实在是失礼极了,但是,考虑到莫名其妙做一个小妾的可能性,她还顾得上什么失礼不失礼!
“怎么就这么闯进来了呢?”陈氏却是皱了一下眉,温声责备道:“你也该挡着颜面,成什么样子?”
“啊哟,唐大少爷已然来了…”安若墨挤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我以为您还不曾进门…万分不慎,还望大少爷莫要怪罪。娘也不派个人先来提点我一声!”
陈氏一怔,她若是没派人去提醒安若墨,这姑娘怎么会来?平素里她这做娘的也不在这见客的正厅里头坐着啊!
但她虽然老实,脑子却也不至于不好用,听到这一句,自然是默默背起了锅:“哦哦,正是我疏忽了…你还不出去?既然知晓了,这样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呀!”
安若墨扭头便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过了一把执扇,掩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一双骨碌碌转动的眼睛在外头:“这样不就是了?”
陈氏嘴角抽了抽,勉强点头,道:“过来吧!”
安若墨顺从地走到陈氏身边,才向着颇有些尴尬的唐书珧道:“大少爷这一回来得却是早!”
唐书珧正说着话,叫正主儿撞破,哪儿有那么容易便回过神来?饶是此人脸皮甚厚心智扎实,此刻也只能讪讪点头,道:“是早了一两天…”
安若墨笑道:“这早了一两天,少爷便不怕我这里银票没有准备好?娘,我叫人准备银票去!”
陈氏虽然比不上唐书珧坐立不安,却也是尴尬得很,如今找了个台阶当然是抬腿就下:“去吧…”
安若墨却是和身边的丫鬟道:“你留在这里伺候我娘便是了。”说罢才往外头走,将陈氏和唐书珧两个晒了一脸。
安若墨说她什么都没听到,可他们怎么会相信她什么也没听到?若是没有听到,她怎么会突然闯进来呢,还故意留个丫鬟在这儿,不就是防止他们继续先前的话题么?
事已至此,陈氏心里头明镜儿似的,她的女儿不愿意做妾,哪怕是给心爱的人做妾也不愿意。这一份骨气,她多少能理解些,可再理解也难免心下叫苦。她的女儿还当自己是读书人家的女孩儿么?觉得做妾这般下作…然而安胜居早就不是个读书人了,安若墨作为商人的女儿,能给一个读书人做妾,那也算是修来的福气。
别的不说,单说这唐大少爷要是能考上个举人,他的庶子庶女,那身份也比商人的嫡子嫡女要高啊。陈氏想到自己的外孙外孙女的未来,暗暗叹了一口长气。
她压根儿不觉得安若墨能一辈子不嫁人,可是,不跟个好人家当妾,难道去做另个商人的嫡妻?那可是连下一代都耽搁了。想到这儿她便深深后悔当初自个儿的行为——若是她嫁了个好人,丈夫没有沉溺温柔乡,没有把大好的读书上进的机会耽搁掉,她的女儿也不至如此!
试想,安若墨已经有了一位做秀才的外祖父,有名声不错的乡绅祖父,若是还能有个做举人,哪怕是秀才的爹呢,那也是读书人家人人都要尊敬一声的姐儿!若是那般,这姓唐的小子得跟在后头求他们才能将安若墨风风光光嫁给他,那还是给了他颜面呢。
可就是因为丈夫的色迷心窍,自己的骨肉这是给人做妾都是上赶着!可怜她的二姐儿心气还高,全耽误在爹手上了。
陈氏从来不怨恨自己嫁给安胜居这么一个人渣,但作为母亲,她深深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做个泼妇,哪怕是冲去县城将当时还没做上姨娘的裘氏脸挠花,搅了这一桩事儿呢!若是安胜居收了心思好好读书,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氏想着自个儿的心事,而唐书珧又是何等人精,见陈氏如此,也多少明白了什么,再不曾开口。直到安若墨引着小厮捧了账簿和银票,一并递给了唐书珧:“大少爷清点一番吧。该当不致短少。”
唐书珧此刻却是不怎么高兴了,他和陈氏表明心迹的时候,端的是一个眉飞色舞,可惜安若墨没看到。如今安若墨来了,他却高兴不起来了:“二姐儿手上出来的,还有什么好清点的?”
“大少爷这般相信我的人品呀。”安若墨道:“说来,过阵子便是院试了,大少爷这一回准备得如何?”
这话却是诛心,她意图很明显——想纳我做妾?你用什么身份来纳我做妾?
若是只凭你商人之子的身份,对不起,咱俩门当户对,让我过去当妾,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若是凭你读书人的身份——我娘不就想着你会有个功名么?可是功名呢?功名在哪里?就凭你一直挂在书院里头念书结果过不了院试做不上秀才,你也好意思当自个儿念过书啊?
这一句出口,陈氏面上险些便挂不住了,可唐书珧神色却没比先前更差:“院试罢了,还要如何准备?”
安若墨差点叫自己一口口水给呛住。院试罢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若是你一路通过现在已然做上了举人,说这话还差不多,如今就是这一次院试把你考到了二十岁,你还好意思说“罢了”?!
她在心里念了二十多遍“这个是恩人不是凑萨比”才算是把吐槽的欲望克制下去。
“大少爷既然这般有信心,那么今年乡试如何呢…”
“这样的事,谁敢说有十分把握?”唐书珧却反问了一句。
安若墨知晓科举的难度,此刻倒也不大敢嘲讽他了。两边儿说过几句便算了,唐书珧自告辞离去——他每一回都借着来锦西与朋友相会谈诗论文的由头,原本便是要回那位朋友的道观的,否则被唐蒋氏抓住的可能性便又要大几分。
但唐书珧刚刚出去,安若墨却突然想起一桩事,登时想抽自己的脸。
他唐书珧便是考不中秀才,真逼急了也可以拿钱捐监啊!唐家还在乎这点儿钱么!虽然捐了监未必能考过乡试,但好歹也算是有个身份了。自己用这个去挤兑人家,真是蠢透了…
说不准人家少爷就是爱玩“富二代的独立自强拼搏史”这个调调,才始终坚持没花钱去干这事儿呢。若是叫自己一嘲讽,人家急了,想通了,觉得这也不算什么人生污点了,一笔银子砸过去,别说他只是院试不过,便是县试都没过,哪怕大字不识半个,都有妥当的功名啊。
逢此时,安若墨只想问安胜居一句——我是穿越女我想不到,你作为一个前读书人你也想不到?安家虽然没唐家有钱,捐出一个监生来也不是做不到的,这种提高社会地位的钱,你为什么不花为什么不花啊!
她想哭,很想哭,如果当初安胜居花一笔银子捐了个监生,她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的了——倘若如此,她便是监生的女儿,唐书珧光有个秀才功名是不可能顺理成章纳她做妾的!至于安胜居有这个名分,这绸缎铺子便得转给别人经营,那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实际控股的还是安家便是…
但是,没有若,没有如果,没有万一。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么残酷——不管唐书珧是自己考还是花钱买,总之,只要他愿意,社会地位就会立刻比她家高出一头,想叫她做妾,那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儿。而这一回,想拒绝他比拒绝周七姐的丈夫更难,毕竟当时她还有个理由来搪塞陈氏,怎么想得到这理由如今会变成最后一道紧箍咒呢。
当初是你说心有所属坚决不肯跟旁人的,好吧,你娘答应了。如今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有了身份了还想要你,你还端着架子不肯嫁,你是不识好歹还是不识好歹啊?陈氏或者安家随便什么能当事儿的族老一句话,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嫁?
安若墨心痛,别扭,难过,都想呕吐了。
她甚至脑补了自己被迫当了唐书珧的妾室之后的悲伤生活——因为做了妾就去自杀,这事儿她干不出来,她什么委屈没吃过,早就习惯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活着能怎么活呢,面对一个居心叵测恨她入骨的小叔子,面对一个更加居心叵测还手段狠毒的后婆婆,以及一个腹黑得要命的丈夫,并且他们三个还会完全无视她自由飞翔的理想…嗯,她还是个地位低一级的妾!
这么赖活着,可是比在安家当姑娘时最赖的境遇还赖啊。
于是,送走了唐书珧,安家母女各有各的闹心…
陈氏在她房中揣摩着怎么和女儿说才能把她说通。做唐书珧的妾也好,做别人的嫡妻也罢,总不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人吧?
安若墨却对着镜子考虑——唐书珧想娶她,大概不是为了她的智力就是为了她的脸,所以现在毁容然后假装高烧烧傻了还来不来得及?
做妻做妾无论,她实在摸不准唐书珧的动机啊,若是他只喜欢她长得漂亮,那简单,破个相便是了,反正容貌不影响她做买卖。但他若是看中她心思,想叫她折腾蒋氏呢?她把自己假装成了个傻缺,是可以逃过一劫,可今后也没法经营铺子了啊,否则这假装一眼就被看穿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再访周家
想了许久,安若墨还是没狠下心去给自己毁个容或者假装傻掉了——反正唐书珧那边也还没有什么明确的举动呢,自己犯哪门子神经病?什么事儿都不会太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莫说那唐书珧还没考上秀才,便是考上了,真的跑来要纳自己做妾了,也一定能想到个理由拒绝的。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去找找周家,想个法子,给安胜居也捐个监生出来。虽然这活儿一般都是本人去折腾的,安胜居如今却是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自己断然是不能出去跑,可只要她肯花钱,总有通融的办法吧?
有钱好啊,有钱还是好,所以还是要赚钱。安若墨在心中感叹了这么一句,便丢下镜子,拿起针线做一件小衣裳了。
这是给周七姐准备的。许久不曾听闻她的消息,安若墨原本以为她和婆家的紧张关系会把这姑娘折腾得焦头烂额,却没想到,她竟然偷偷摸摸怀孕了。
这消息还是安若砚传过来的,当时安若墨便怔住了。
怀孕是好事啊,放在谁家,媳妇怀孕了都是好事。可是,周七姐那婆家…就算她生了孩子,又真的能讨到好么?安若墨很想相信人性的温暖和善良,可是,那是一家子因为亲家公的兄弟失了势就可劲儿祸害儿媳妇的人渣!真要是什么时候,周家和他们彻底闹掰了,周七姐连同那个孩子,只怕都要过些凄惨日子了。
这并不是一个妇女能够自由离婚的时代,若是婆家一心拘着你虐,你除了死之外毫无办法。而对于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来说…她们往往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了。别人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争取到的零星权利,放在她们身上就会变成“当娘的还这么不懂事真是没有家教”的证据。
安若墨有这样的忧心,却是和谁都不敢说。周七姐对于她,不光是朋友,更是需要巴结的贵人。她哪儿敢说这样的丧气话?唯有在心里祈祷周家永远不要失势才好。
说来也是好笑的,她给自己的亲弟弟盛哥儿,都不曾动过针黹呢。盛哥儿身为安家唯一的儿子,如今竟然在乡下老宅里头跟着伯娘住,这说出去也怪笑人的。可安若墨几回向陈氏提起要不要把杜氏与盛哥儿接来,却总是被陈氏拒绝的。
后来,安若墨隐约也听到了几个丫鬟们的说法——夫人这是不知听了谁说,这安家的宅子克男人,不然为什么老爷和老太爷如今都瘫了?
安若墨自然是不信这个,可到底也懒得和陈氏辩驳什么“宅子克主”的说法。安胜居在这里住了半辈子都没事儿,作孽太多最后把自己气到瘫痪,难道能怪这屋子不好?安老爷子那更是无稽,病根儿明明是吃了太多肥肉落下的,要把这一桩也怪罪在宅子风水上,这院子里的草芽儿都要冤枉死了。
但既然陈氏信,那便也由得她吧。左右盛哥儿是她自己生养的,杜氏也是个善心的人,断断不会把盛哥儿往歪里头带,放在老宅,倒是也安全——这县城里的宅子,说好呢,也好,有人照顾。说不好呢,却也难说人多手杂,很多时候反而有些麻烦。
陈氏都能忍住想儿子的情绪,她这做姐姐的有什么忍不住的?反正最多不过五六年,盛哥儿该开蒙的时候还是要带到县城里头来,大不了到了那时候再寻觅一处宅子,叫陈氏打消了顾虑搬过去便是了。
在唐书珧不来,周七姐不来,连杨县令家夫人都不来的日子里头,安若墨自己做做针线,看看铺子里冷冷淡淡勉强有点儿赚头的生意,倒也过得挺快的。虽然说不上有什么乐事,但怎么也不至于有烦心事。
于是,做完了给周七姐腹中小生命的小衣裳,安若墨便亲自动身去了一趟周家——离她上一回去已然过了大半年了,如今夏季都快结束了,可想来却恍如一瞬。
如今,安家再也没有那个强横的老祖母周氏了。自从被唐家送回来,周氏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眼神时常是空落的,也不与人说话。丫鬟们扶着她走动走动,她也是如木人一般的,仿佛没有人搀着她向前,她便不会迈出一步。
这样的一个周氏,再也不会让她安若墨后院起火了。这样的一个周氏,再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了。
她这一家,如今才算是没了顾虑了。虽然看着人丁稀落,实在是有些惨,可这份惨,也总胜过被安胜居和周氏不停地挑毛病找事儿吧?
大抵正是因为这一份心情轻松,安若墨出现在安若砚眼前时,叫做大姐姐的好生惊叹了一番:“你竟然丰润了些!先前我只当你为祖母的事儿操劳过度,多次想托个口信告诉你,千万莫要太上心…到底你小女孩儿,恢复得这样快!”
安若墨却是想说——丰润?再丰润,抵得上姐姐你丰润么?安若砚如今真是翻身过上了好日子了,她那丈夫可是个像模像样的君子…好吧,就算也有些应酬杂事,待自己妻子却也还算不错,至少不是个渣男。
在这种时代,安若砚这种高嫁的,没嫁渣男已然是烧了高香了。如今新婚添丁,膝下有子,公公婆婆也算是好相与,怎么不算是一种福气?因而现下安若墨看着安若砚,真是除了眼神之外哪儿哪儿都和当初那个在家里头受尽了操劳的长孙女不一般。那脸蛋儿圆了,气色也好了,可见生活得很是不坏!
“大姐姐说笑,祖母回来了,我心里头石头也落地了。总不会叫人指戳脊梁骨说不孝了…姐姐是不知道,当初祖母走失,锦西县里头说什么的都有呢!”安若墨道:“心里头畅快,这吃的…就有点儿多。”
安若砚听得她说锦西县人嚼舌头,眉头却是一皱,哼一声:“你若是不孝,这世上还有孝顺的人?咱们家那位祖母的脾性,若是换了不孝的子孙,早打得鸡飞狗跳了。那些个嚼舌头根儿的,真不怕嘴口生疮!”
安若墨轻笑:“大姐姐不也是一般,对祖母须得毕恭毕敬的?咱们家,毕竟不是那些个没规矩的人家呢,否则大姐姐也不会做周家的少夫人了。我听说,好人家结亲也要好人家…”
安若砚却比了一根手指在嘴唇上,悄声道:“这话在家里头,少说!我算是嫁了好人了,可周家那一门亲家…”
那一门亲家?安若墨想也知道,那是周七姐的婆家。周家这一辈里头,也就数周七姐的婚事最是乱七八糟了。
“她…不是有喜事儿了么?”安若墨突然觉得心头没来由地一抽抽。
“她…”安若砚也是欲言又止,半晌才道:“那未必是件喜事呢,如今家里头长辈正想着如何寻个理由将她接回来生养,只怕夫家不同意…”
“怎么?”安若墨问道:“那边儿,难道还打什么坏主意?”
“自然了,她那夫家,竟赶着她搬了屋舍。她原本那一间房,说不得太好,可也不坏。如今不知谁装神弄鬼,说她原先的房中不干净,叫她…住进一间狭小潮湿的屋子里头去呢。”
安若墨不由变色,道:“她也知晓是人装神弄鬼的?那为何还要听这话呢!”
“到底是做儿媳妇的,家里头翁姑说了,她哪儿敢不听?多不过回来哭一鼻子,委委屈屈又走了便是。”
“有身子的人,怎么能这么委屈呢?那边儿也是为官为宦的人,这般撕破了脸…”
“若说撕破脸,那时候叔父被贬谪的时候,便已然撕过了,如今怕是看着弥合无望,又或者别有些想法吧…”安若砚叹了一口气:“其实,招儿,我同你说…我们时常是害怕的,这荣华富贵,全数是挂在那为官的人身上,若是有一日失势…这一家子,便是保得性命,也难说过得凄惶。七姐儿那边,敢这么待她,想来是抱着要和咱们过不去的心思了。真到了这种时候,谁敢说自己无懈可击呢?咱们做女眷的,也只好有一天好日子便过一天,就当做是男子汉们一定可信,不会叫女人们落到那个地步罢了。”
“这么说来,若是男子汉只有个功名,却不去做官,或许还好些。”既然安若砚提到周七姐的“喜事”时这么担忧,安若墨便觉得不好兴高采烈地把那些小衣裳拿出来了——周家都没有完全的办法把自己的女儿解救回来,若真让那一家子得逞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她这些小衣服岂不是讨人嫌?
当然,她是相信周家的长辈们不会看着这种事儿发生的。但这样的热闹,到底是少凑为好。
“若是有了功名,谁能忍住不去做官呢?这读书,可不就是为了入仕的么。”安若砚却道。
安若墨看看她,悄声道:“也有做不成官的呢?大姐姐,比如那些监生,不去考举人,不就做不了官了吗?”
“监生?那不都是家里头银钱多,自己又没什么本事的人,才会去打算的主意么?监生出身…我看可比不得秀才好听啊。”安若砚道:“你突然提这个,是…是什么意思?”
安若砚也不是个傻子,她依稀也想到了什么——看着她的神情,安若墨眨眨眼,道:“我想,花些银钱,给我爹爹捐个监生的名分出来。”
“你疯了?二叔父如今是那个样子,你便是捐了个监生,他也享不到那份福气,何必呢?!白白花了银钱…”
“我怎么会白花钱?大姐姐,他是不能凭着这监生身份去考试了,可是,若他是个监生的话,今后盛哥儿的出身,可就比现下好太多了…再者,家里头有个监生,对安家的好处,可也不小呢。”
安若砚眉尖一挑,想来这一句,微妙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作者有话要说:
投胎技术论
若是叔父有个监生的身份,对安若砚在周家的生活,也是多少有益的——它至少保证了安若砚的娘家还可以依赖,无论发生了什么,这监生的身份都可以为安家提供最低的地位保障。
“你且等等,待得下个月他回来,我替你问问。这…不急于一时吧?”
安若墨心里急,可怎么能催安若砚,只得道:“急是不急,大姐姐莫要忘了便好。”
安若砚自然应承了,道她绝不会忘记,又领着安若墨去见了家里老太太,女眷们谈谈天也便打发了一日时光。只是周家的老太太见得安若墨,免不了又想起自个儿那婚事不大如意的孙女,多少唏嘘。安若墨乖觉,同人家说七姐儿是个心思最纯善的人,自然有好报。
却不料老妇人依旧只是叹气:“若是许给了好人家,做个好女娃儿自然有好报。可她那般夫家,只怕做了好人,便要被人欺负了。当初怨我们瞎了眼,只看那人家是个读书的,原想着道德礼仪,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却没想到将好好一个姐儿送进了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