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墨压根没想到她要问这么一句,一听之下,心中登时警觉了,点点头道:“是,如何?”
“听闻周大人前些日子被人诬告贩运盐铁呢,万幸现下洗脱了罪名,要回来接着任职了!”那丫头忙道:“姐儿知道不知道?”
“那是我堂姐的夫婿的叔父啊。”安若墨一愣,旋即道:“与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半年多也不怎么来往了。这消息,我还真是不知晓的。”
“哦,这样么?还是恭喜姐儿了,若是有机会,烦请转告贵府大姐儿一句,我家夫人操办哥儿的满月,过得这一段日子,想去周府上拜望呢。”
安若墨听得这话,心下虽然仍是存疑的,面上却带笑,道:“杨夫人这般客气做什么,周家她也不是不曾去过,想去拜望,径自去便是了!若是觉得路上孤单,我倒是也能去搭个伴儿!”
“姐儿有这心思便是最好了。”丫头面上隐约绷着的肌肉此刻也放松了,嘻嘻笑道:“那么,挑绸缎的事儿,多劳姐儿操心。改日我们将银子送到铺子里便是!”
安若墨应允了,敷衍几句送了她走。可这丫头一出门,她便收了面上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相邀
世上总是锦上添花的,多过雪中送炭的。杨县令家里头这位夫人的行止,安若墨看着只觉十分恶心。
她自然是知道的,这杨县令要在官场上混下去,自然不能和那些个富商一样,放任自家的妻妾看到什么好看就买什么。周家出了事儿,她这和周家有些连带的铺子,自然也就成了杨家的妇人们不该涉足的地方了。而连她这小小的绸缎庄杨夫人都不再光顾,可想而知对于那个失势的周家,只怕这一对夫妇更是避之不及。
而如今,周家那位叔父被调了回来,官复原职,她都还不知道,杨夫人便巴巴找上门来。这样的态度,着实是令人想呵呵她一脸——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并不代表她就不鄙视他们的人品啊。
现在想起来要拉关系了,当初周家那位叔父被贬谪的时候,你们怎么没那份头脑想到,此人罪该死却没死,不就证明皇帝还有心思保住他的性命今后启用么?这点儿政治眼光都没有,难怪一辈子也就当个县令到头。
至于杨夫人的要求,她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杨县令一天不走,便一天是她安若墨头顶上的父母官。她又不是傻,怎么会去得罪他们?但经过了一番波折的周家,又会怎么对待这些个人物?
当年的鞍前马后,转眼间弃若敝履,而事有转机之时又迅速巴结上来…毫无骨气,太没节操,实在令人不齿。
他们想去周家拜望,想续上从前的一份殷勤…既然这样,她便成全他们好了。那杨夫人不是要去周家探望吗,她就陪着去,只是,那周家的老夫人何等人精…杨夫人纵使去了,又能讨到好吗?
真是要自己送上门去讨打的人…
安若墨站了一会儿,方回房去。她想了想,终于忍住了去八卦周家为什么能翻盘这事儿的冲动。且不管周家那位叔父再次启用官复原职的原因是皇帝的想法还是群臣的建议,又或者是周家自己的经营动作,总之,这都不是她一个小商人该去过问的事儿。
那朝堂之中的斗争,她自然也好奇。如果穿越成了什么公主贵妇,说不定她也要顶着穿越女的光环去祸害那么一下。但现在,作为一个瓢虫,她能往平流层飞吗?那不是自己找死么!安若墨对自个儿的斤两越是清楚,便越明白一件事——她和周家,是亲戚,身份地位却截然不同。她可以巴结,可以仰望,可以讨好处,但绝对不要想以平等的身份去关注周家的事儿。
而把这一点放在心里头,她又怎么会不折不扣地按照杨夫人的希望一般带她去周家?谁也不是傻子,谁都知道不讨好的事儿不要去做!
她房中有笔墨,虽然安若砚不识字,但安若砚的丈夫是识字的…如果到时候周家有回信,多半也是那位大姐丈执笔。这一次交流,明面上是她与自家堂姐的悄悄话,实际上,却一定会变成询问整个周家意见的契机。
过得十几日,周家的回信便到了。安若墨迫不及待拆开观阅,那刚健字迹,显然是男子的手书。而用词之亲昵,又赫然是她堂姐安若砚的语气。
连落款都写着安若砚的名字。她捏着信笺微微笑了——周家的态度很是友好,简单来说,他们一点儿也不反对那位杨夫人上门,对她安若墨更是欢迎,至于二人要是不巧同时来了,也是无妨的。
似乎为了证明这一份友好不是场面话,书信末尾还诚挚地邀请了安若墨于一个多月后的上元节前去周家,一道观灯。据闻这一回的上元灯会要摆三天的,安若墨完全可以做到在家里头过完这团圆节和陪陪她那大堂姐两边儿都不耽误。
而安若墨在看到这一句的时候,先是愣怔了一下,才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外头的雪,已经不知不觉下过了几场了。那厚厚积在树枝庭院中的白,分明意味着时令已然悄然转了一年。
一年以前,她的庶妹安若香关了老宅通风的窗,庶弟荣哥儿身亡,父亲安胜居被气得中了风。而她接过了铺子——这一切,已经过了一年了吗?
这一年,她成年了。这一年,她的铺子在风雨飘摇中挺了过来。这一年,她还是没有嫁出去——所以说,这一年还过得不坏是不是?
那就去看看灯吧。毕竟上元节这几天,可还真是古代妇女们难得能出门的好日子。作为一个把爪子伸向了成衣市场的人,她怎么能不好好观察一下流行趋势?再说了,和周家的女眷一起行动,安全应该也很能得到保障。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便先去寻了陈氏与周氏说一声。虽然周老太太现在已然管不上安家的事儿了,然而积威尚存,也不能当她不存在不是?听了她的意思,周老太太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好个姐儿,你既然要去,便去吧,还问老婆子作甚?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你有本事,竟然连自己家里头如何过年都不管不问,却要去旁人家里头玩耍,真是人家家里头肉香哩,白骗个馋猫子走!”
而陈氏听闻此事,则是微微蹙蹙眉头,道:“总之还是要多当心。你去了人家家里头,凡事一定三思后行,千万别给人落下了什么把柄,叫人挑剔了去。”
安若墨将两头都应允了,心下难免要对比一下。这一对比便觉得更好笑。周老太太这是抱怨她不管家里的事儿?可家里头过年哪里轮得着她操心呢。陈氏就在县城里,今年怕是要在这宅子里过,采买洗涮也有下人负责,再不得临到了年跟前,把安老爷子请来,也便万事俱备了。
她一个没出阁的姐儿,如今既然做了一堆下人的主子,还怎么能亲自操持准备过年的事儿?大事有她娘,小事有丫头,她和谁那里插手都不妥当啊。
而陈氏虽然没什么心气,到底也是秀才的女儿,做起夫人来,也不见得比旁人差到哪里去。从前在安家老宅里,她没有什么人可以用,年年到了年跟前的洗涮打扫准备全都是她与杜氏两个进行的。可如今有了下人们好支使,陈氏的表现便毫不丢份儿了。
她将要采买的东西一样样交代给小厮,要他们背了三四遍,记得牢实了再出门,所给的银钱刚刚多余了十分之一,正巧能留给这些个跑腿儿的在街上吃一碗茶,买几个果子。
而家里头的洒扫则是交给丫头婆子们做的,陈氏也是用一样心肝,既叫他们办好了事儿,又留了些好处给她们。
这金钱攻势果然见效——年跟前买绸缎的人多了,家里头有钱的妇人们更是想给自个儿做身好衣裳,安若墨日日待在铺子的后堂里头,而每一天回了家,几乎都能发现些许变化。
到了小年,安老爷子共杜氏两个,还有盛哥儿,便一齐被接到了县城里头来。安老爷子那是一家子名义上的最高者,刚刚下了车便被簇拥着去正房里坐了歇息。而陈氏飞快地应付了那一头,便扯着刚刚从铺子里折返回来的安若墨要去探看杜氏了。
杜氏养出了安若砚这样的女儿,如今在周家的地位自然不可小觑。然而这妇人也是个老实的,竟然一直一个人留在老宅里照顾同样瘫痪的公公而毫无怨言,若是有一日周家那位女婿发达了,这这位丈母娘送一座牌坊也是应该的!
而陈氏和杜氏往一块儿一站,安若墨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个人的差别——杜氏又高又壮,可面色黑黄,只是双目明亮,看着也十分快活。陈氏自然也算不上满面红光,可到底是日日在家里头支使别人的了,看着竟比杜氏年轻许多。
“弟妹的精神很是好啊。”杜氏笑道:“这宅子真好,有人使唤了——弟妹比从前胖了些呢。”
陈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我想着,待给爷瞧好了病,我们就回去陪着大嫂和爹。可谁想…”
杜氏摆摆手:“二弟这病是不能缺人伺候的毛病,你回去做什么?家里头连个使唤的人也没有,你还得帮我一道伺候老爷子呢,哪儿能忙得过来?我倒是听说招儿要去讨儿那边儿过上元节,若是方便,帮我看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便好…”
安若墨心里一抽,道:“婶娘不若同我一道去吧,大姐姐一定也很盼着见到婶娘…”
“我哪儿能去?这赶着年节的,我是个寡妇啊。上门不吉利,前些日子,那周家不是还出了点儿事么?我是真怕你大姐姐心里头难受,拖了身子。”杜氏道,口气中丝毫听不出什么伤怀,只有对安若砚的关心:“你去看看便是了,回来同我说一声就好!”
安若墨还能说什么?她素来都觉得自家娘苦,但现下看看,杜氏也没好到哪儿去。陈氏好赖还有个自己的儿子,今后有个依托,而杜氏呢,刚嫁了人没几天便守寡,生下的又是个女娃儿。如今到了人人家里头团圆的时候,她连去看望女儿都不能…
安若墨看了看陈氏,这妯娌两个之间没什么矛盾,关系一向好,如今说话也说得眉飞色舞。她到底为什么怜悯她们,她的怜悯,是为了她们两个人,还是为了自己也作为女性,逃不开的“卑微”和“不吉利”?
作者有话要说:
风波未定
安若墨作为一个现代人是深深不相信什么寡妇会带来不幸的说法的,但安若砚未必不相信。真到了她去见得安若砚,当面一说的时候,安若砚只是微微蹙了眉头,随即连叹气都没敢叹一声,道:“我知道娘的心思的,你回去见她,便说我一切都好,哥儿也好,没什么好担忧的。”
“…当真是一切都好?”安若墨道。
她这是从周家出事儿之后第一回到周家来,安若砚明显清减了许多。可想而知,虽然他们一家子不必和那位叔父的妻儿一般受苦受累,但到底是近亲,哪儿能不提心吊胆过日子?安若砚又不是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自幼儿吃苦是吃得来,可受怕却是极少的。那心里头不上不下的感受,多半比艰辛的操劳还折腾人。
“万幸是这冤屈如今洗雪了,”见安若砚沉默不答,她伸手握了大堂姐的手,道:“大姐姐今后也好宽心过日子了。”
听得她这话,安若砚仿佛被惊吓到的小鼠一般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方叹气摇头道:“什么冤屈,什么洗雪…这世上原本是无风不起浪…罢了罢了,我说这些与你,有何益处了?徒增烦恼罢了!如今叔父既然官复原职,想来一时片刻该没有波折了才是。”
安若墨听着她这样讲,心头却是微微一沉。她原本以为周家那位叔父只是被诬告了,可按照安若砚这口气中的暗示,难道那私贩盐铁的罪名,确实有些来源,不过不及死罢了?
若果然是这样,安若砚现下不安心也是很有原因的——有把柄在人家手上的时候,让你生让你死,那不都是人家说了算的?
“大姐姐也别往心里头去才是。”她柔声道:“如今最凶险的一波已然挺过去了,今后便是有人要旧事重提,到底也比不上这一番的险恶。”
安若砚看看她,愀然道:“险恶不险恶,也不是我做妇人的能左右的——我先前总是觉得嫁入这样的人家是天大的福气,现下看来,这福气还真不是我能受得住的。越是知道些了不得的东西,越是日日担惊受怕…你今后若是嫁人,万万不要选这般有人为官的。寻常百姓的日子,便是少了几个人伺候,出了门没人围着圈着,可到底是安心的。”
“大姐姐这话说着便叫人…”安若墨讪讪笑了笑:“姻缘这回事,那是爹娘给连下的,同我自个儿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也有各自的苦处,不能和别人说的。哪儿有人尽是顺心的呢?”
安若砚正要再说些什么,外头一个丫头却拍了拍门,脆生生道:“少夫人,七姐儿闻说安家二姐儿来了,想要来见一面哩。”
“七姐儿回来了?”安若墨却是一怔。
“是…”安若砚叹了口气,扬声向外头丫鬟道:“请七姐儿进来便是了,大冬天的,没由在外头等着,冻着了可怎么好?”
“便知道嫂嫂疼我。”说着那门扇儿便开了,进来的不是周七姐又是哪个?她声音还是甜脆,只是那眼神,再也寻不出当初的恣意欢喜了。
安若墨是个多伶俐的,怎么会看不出这周七姐也是在强作欢笑?只是她还不知道周七姐的郁闷到底是因了什么——是因为她的婆家在前些日子娘家蒙难的时候为难她了,还是她也知道自家叔父的事儿其实并不算完呢?
想着这个,安若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家对那杨夫人的态度一点儿也不见外。先前,她还以为不反对杨夫人登门造访不过是客气呢,可如今想来,官场上那翻脸无情的地方…
她虽然不知道周家那位大员叔父的具体官衔,也不大方便打听,可想来也是杨家拍着马蹄子都赶不上的上官。上官需要对曾经翻脸不认人的下属保持客气吗?
唯一能解释周家的谦卑的原因,或许正是他们也不完全无辜的事实——因为时刻担心被人揪着辫子再次提出来,所以必须谦卑,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七姐儿!”安若墨想得半通不通,人却早就站了起来,笑吟吟道:“竟没想到今儿能遇上七姐儿呢,手上也没备着礼物…”
“你我之间又客套什么了?”周七姐道,寻了个高凳儿做了,一双素手理了理裙摆,腕子上的黄金镯子隐约闪出一丝光:“难不成是当我是外人了?说什么礼物呢!”
“哪儿敢当七姐儿是外人,只是这尊卑有别,哪儿敢看不到呢。”
周七姐这回不笑了,盯着安若墨道:“你这丫头,再说这样话,好去打嘴了。什么尊卑,我最烦这些个!难道你日日说别人比你尊贵,心里头好受得很吗?”
这是在影射她的婆母?安若墨听着,只当不懂,笑道:“姐儿确是出身比我好出万倍了,难道还能装着不认不成?这命里头该有的不该有的,不是一出生便断定了么?哪儿容得人心意难平,那也不过是自己找气受罢了。”
周七姐突然便红了眼眶,摇摇头:“却原来我是自己找气受的——嫂嫂,我叫人把门关上,咱们几个说说体己话儿!我是不敢和娘说的!”
安若砚忙示意丫鬟关了门退出去,当最后一丝光亮在门缝中消失,周七姐才急急道:“嫂嫂,你可还记得,从前二姐儿说过,我家里头那位老夫人,想说她当我夫君的妾室?”
安若砚看了安若墨一眼,点点头,紧张道:“可招儿是个知好歹的,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二姐儿是个好人,可世上未必谁都是好人!”周七姐道:“我日日盯着夫婿,生怕他…嫂嫂你也是知道的,从叔父出了事儿,周家上下谁不是提心吊胆的?我这身份,若是连夫婿的疼爱都丢了,今后可怎么过日子呢!可偏那老虔婆看我不喜欢,我,我夫婿倒是没做出什么叫我伤心的事儿来,可那老虔婆,竟硬说了一门妾进门!”
“怎么叫硬说了个妾?”
“那是好好的小家女,也是许了人的,可未婚夫是个短命夭亡的。我家那不死心的,硬生生买通了女孩儿爹娘,将人抬进了家里头。我夫婿也是个没出息的,就…就收了她了。那女孩儿,日日都垮着一张脸给人看,倒好像是我为难了她一般!她若要那节烈的名声儿,怎么不一头吊死在房梁儿上头?如今又揣上了一个,天天日日不欢喜,我家里头那老虔婆一见她不欢悦,便硬说我没有尊卑,抛了主母仪态为难她哩!难不成我做正室的,见得那小老婆不欢喜了,还要腆着脸上去逢迎巴结?自个儿做的孽,如今怪到我头上来!”
周七姐带着哭腔说了一大通,最后方道:“爹娘哥哥还问我怎的今年回来了呢,我也想同他们说,叫我和那人和离了吧,我实在是受不了那老虔婆了。先前刚嫁过去的时候待我还千亲万热的,如今,竟似是恨不得我死了呢!”
“快住口,还没过了年,乱说个什么?”安若砚忙道:“这宁毁庙不拆婚,你这话说出去,仔细爹剥了你皮!老人做事儿总是有道理的,她不喜欢你,你便小心些…”
“嫂嫂,再小心能防得住人有心挑刺儿吗?我先前想着,是我周家如今没先前势头大了,这看人下菜碟儿的,便翻了脸,可如今叔父都回来了,她还是万般苛待我!哪一日真把我逼得紧了,我将他家里那些个脏事儿全抖搂出来,叫他一家子…”
这话说得安家两姐妹都皱了眉头,这实在是有些诡异了…这老太太也是当了一辈子官员夫人的,难道她就这么肯定这儿媳妇的娘家此后再也不可能真的翻身?是不是他们还有什么把戏留着,要对付周家?可周七姐的话,仿佛还另有玄机呢。
“七姐儿多小心。言语行动,都别大意了才好。”安若墨忙道:“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妥。先前贵府老夫人待你不好之后没多久,叔老爷便出了事儿。如今叔老爷回来了,她还是这副态度,全不想两家如何相处,只怕…”
周七姐的手突然便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安若墨便住了口。而安若砚和周七姐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周七姐才道:“二姐儿是来看灯玩耍的,咱们说这个做什么?讲些欢喜的事情才好…你的铺子怎么样?”
说着,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安若墨手背上拧了一下。
“铺子里自然是一切都好,做买卖的只要诚实信用,哪儿能不好呢?”安若墨道:“说来还是多谢七姐儿那一回慷慨解囊,不然啊,我这买卖真撑不下去了!”
周七姐听闻,抬起那只覆压在她手背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巴掌,笑道:“那是太好了。不过,既然你的买卖好了,也不要忘了咱们——你可知道,春华大街上有间酒楼的烧猪头最是好吃。不若你来出钱钞,叫人去买个猪头并些酒水,给娘上一份,剩下的咱们三个边吃边聊?”
安若墨知晓她有心岔开话题,自然笑着应承了,道:“一个猪头能有多少银钞,我来便是了。只是府上的小厮我指使不动,须得大姐姐去命令哩。”
安若砚接了她掏出的钱,笑一声:“等着吧,你两个先说着,我去嘱咐。”
说罢,安若砚便出去了,而周七姐此时凑近了安若墨,低声道:“二姐儿,你是不是,也怀疑我那婆家…事先便知道有人要害我叔父?”
安若墨点头,周七姐又悄声道:“我叔父是管盐政的,这私贩盐铁的事儿,怪在他头上倒也‘顺理成章’,只是这一回,上头查出来的贩盐案,却是我叔父上任之前便有了首尾的,不过是痕迹消灭得妥帖,没人发现之前的一位也有牵涉罢了。可你知道那人是谁么?正是我那公爹啊!”
安若墨骇然,张口正要说话,周七姐却将手指比在了唇边,之后笑嘻嘻朗声道:“明儿个晚上,咱们三个一道去看灯!我记得小时候,那看灯还有谜猜,如今虽然是不稀罕那猜中的彩头了,可看看也是热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做媳妇的两难
自此之后,周七姐果然是绝口不再提她婆家的事情,直到天色晚了,方一力要安若墨与她一并儿睡。
安若砚推辞了几句,奈何周七姐不肯松口,安若墨自己更是不好说。总不能讲和你躺一起我浑身不自在吧?再者那周七姐今日所言实在是有些内情的,也许她有些苦水儿想和自己倒一倒呢,这时候表示我不听,不是找着死基友去的么。
于是,安若墨便跟着周七姐走了。一路上周七姐尚且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许多听着没什么意思的话也不停口,显然是有心做出来给人看的。她越是说,安若墨便越是笃定——过一阵子她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叫人愉快的事儿。
很有些人在面对一件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会装作一副开心的模样,谈天说地,看着仿佛无忧无虑。但他们当真是开心的吗?安若墨也不是健忘症,方才周七姐的模样,她记得清明。
那手背上轻轻的一掐,压低了嗓音的述说,分明都意味着这明快的姑娘其实早就在心里头藏着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