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个时辰,安喜可算是找到了韩掌柜。那韩掌柜进门,见得安若墨面色不善,登时便白了白脸,道:“二姐儿回来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哪儿能不回来?”安若墨道:“韩掌柜不妨讲讲,这一场火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韩掌柜偷眼看着安若墨,实在看不出她脸上除了努力克制的愤怒还有别的什么,便推想这姑娘只是想抓到一个罪魁祸首,便道:“小的当时并不在,实在也不清楚…当时玉五哥住在仓库里头,据他说是半夜被烟呛醒了才发现起火的…”
“所以这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
“先前那仓库从没着过火啊,二姐儿。”韩掌柜道:“玉五哥住进去几个月便闹了这么大一场火灾,我想着,是不是他晚上冷了,生了火,不小心弄燃着了?”
“那他怎的说是被呛醒的?”
“二姐儿,那一仓库可是上千两银子的绢帛!就算真是他弄的,他哪儿敢认哟?”
“真要是他弄的,那不认也得认!”安若墨怒道:“个个都欺我小,我爹爹在时,哪里有这样多的事情!”
“二姐儿若是要追究,还是得将玉五哥和蔡伙计都叫来一并问呐。二姐儿,那玉五哥小,不懂事,蔡伙计看仓库看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懂事?那绢帛易燃,怎么能叫人在仓库里头住着,还点火盆呢?”
安若墨沉着脸一言不发,叫蔡掌柜依稀看到了希望——到底还是小姑娘,上眼药上得真容易啊!
“罢了,仓库的事儿,明日你们三个一并过来!”安若墨道:“我定是要追究到底的,便是赔不上,我也要知晓到底是谁做的这等好事!不过,韩掌柜今儿个是去哪儿了?安喜去了小半个时辰才找着,连家里头的哥儿都不知道你在何方呢。”
“我,我去了一个朋友家里头。”韩掌柜道:“就在那西街上,姐儿若是不信,可以问安喜…”
安若墨点点头:“这有什么好不信的?不过,我既然不在,韩掌柜是铺子里的头,此刻还有心思和朋友走动,我不太高兴啊。”
“这…姐儿,铺子里一点儿事都没有!就是那仓库着火烧了不少,咱们得赶着进点儿新货了。”韩掌柜道:“旁的再没别的事儿,姐儿可放心吧。”
安若墨道:“这么说,这阵子韩掌柜可是尽心尽责咯?好吧,我也不责怪韩掌柜了,天晚了,我该回去了——明儿个,韩掌柜记得来和那两个人,对对证词。”
韩掌柜应了,送安若墨出去。待她上了骡车,才转回头沉着脸瞪了儿子一眼,直将那小孩儿吓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收藏什么的,其实我已经想开看淡了。
文名没取好啊或者前几章没写好之类的事情实在是无奈呀,要不改成《商家女升级手册》你们看如何?【喂我真的是起名废柴不要打我嘤嘤嘤。
然后?然后就没别的啦,我一章一章写大家慢慢看嘛,尽快写完咯。
保证不烂尾!喵!
对质
出了韩掌柜家门,安若墨什么也不曾说,直到快到了自己家,才问了安喜一句在什么地方找到的韩掌柜。
安喜面上有些为难,道:“确是在那西街街口上…离唐家远着哩。”
安若墨默然不语,她知晓,唐书珧叫她一回来便直奔韩掌柜家,为的就是抓到韩掌柜与唐家勾结的证据。但偏生,安喜见到韩掌柜的时候,他却不在任何一个能被指证和唐家有关的地方。
而很明显,安喜这小子的心眼儿不多。若是换个灵通的,见得韩掌柜之后扯着说上一阵子话,难说就能看到什么人物“路过”呢。但现下说这个显然是晚了,来不及的。
她倒也不想责备安喜,看着韩掌柜那些表现,她不得不相信他心里头有鬼!至于将仓库着火的事儿栽在玉简头上,这实在是个蠢透了的理由——如果火当真是玉简取暖不慎走水才烧起来的,那么最初着火的地方一定在仓库里。而若是有人纵火,着火的地方十有八九在库外。只要安家的仓库没有彻底烧个精光,就一定能看出起火位置的不同。
天色已经晚了,车厢里头也黑下来。安家的车里头是没有固定的灯座的,安若墨也不敢叫人点,便倚在车壁上发呆,到了家里头草草吞了些东西便躺下了。
她没睡好,不过第二日见得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她便明白过来——没睡好的,远远不止她一个人。
韩掌柜的眼眶底下两块子乌青,玉简的面色也枯槁得很,全然不是当初那清秀少年的模样。单从“忧思过度神色劳累”这一点来看,这俩人倒还都挺有可能是做贼心虚的。
但剩下的三个伙计,虽然面上都有些阴沉,却也都没有这样叫人怀疑的憔悴…
安若墨一边看着,一边在心中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先入为主。她要借着这个机会让韩掌柜走人不假,但那玉简…
若是玉简也是个包藏祸心的,或者敢偷偷动什么手脚而怕被查出来的,她也不能容!
安家的产业,现下是她的,以后也很可能一直是她的。既然是她的,那便断断容不得别人染指。
既然要询问的是仓库着火这般叫人不愉快的事儿,安若墨便也不再和掌柜伙计们寒暄了,说了几句便直奔主题:“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前脚走了,后脚仓库就着起火来?烧了那么多,叫我怎么和爹爹交代?”
那韩掌柜瞥了一眼玉简,道:“二姐儿,这事咱们可都是听玉五哥说的。您还是问他吧。”
安若墨点点头,道:“玉五哥要说什么,说就是了。”
“姐儿,那仓库是半夜里我正睡着的时候着起火来的!”玉简道:“我被烟呛醒过来,发现仓后着了火了,就赶着去寻人帮着救火…待得天亮时才将那火头全灭掉呢,可是后仓的货是烧光了…”
安若墨“哦”一声,瞥了韩掌柜一眼:“韩掌柜有什么说的?我记得,昨儿您可是很有些见解。”
韩掌柜一怔,想来是没有料想到这丫头片子这么不会做人,当着面就把皮球踹给他了,不由蹙了蹙眉:“我只是…只是这么想想,咱们这仓库,多少年了都安安生生的,怎么玉五哥一来,就烧了呢?蔡伙计同玉五哥是轮流值夜的,怎的偏生就是玉五哥在值夜的时候…”
玉简到底年轻,哪里沉得住气?一张面皮子登时涨红了:“韩掌柜难不成是疑心我放火烧了仓!”
“我可没这么说,也许你放了火,也许只是不慎走了水,这谁能说得清楚?哦,自然也有可能是什么坏人有心害咱们,不过,那偏僻地方,谁没事儿大半夜过去放火呢,也不怕叫周围村民看到,当小贼打?”
“好汉做事好汉当!”玉简怒道:“若果然是我不慎走了水,怎会不认?!”
“那可是几千两银子的货,卖了你,偿得起吗?”韩掌柜道:“好汉?你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呢!再说了,若是有人故意买通你…”
“我姐姐是安家的姨娘,我怎么会投靠旁人?倒是你韩掌柜,你先是做假账欺骗姐儿,想要将铺子里的利处全吞了,后来还进些差货——你以为谁都看不出来你进来的是什么东西?”玉简也是怒了,道:“你抬高绸价不成,就进些次货,今后难道不是卖给别人,砸安家的招牌?!”
安若墨变了脸色,正要说什么,韩掌柜却急了:“你这小猴子!红口白牙诬陷人呢!我怎的就进了次货了?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我何时进了次货?货呢?!”
“烧了…”
“烧了,空口无凭,由得你这样胡说?!”韩掌柜道:“难说是你穷怕了,将咱们库里头的好货偷出去,又弄些破烂东西进去充数!后来怕败露,才一把火将它烧了个干净…”
玉简嘴唇颤抖着,睁大了眼睛。这小小的少年仿佛想不到世上会有人这样无耻——安若墨看着,心头也是冷笑,却没有说话。
何必说话呢,总有人要去体会到旁人的阴狠毒辣,这样今后才能提高警觉,不要被别人钻了空子。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韩掌柜冷哼一声:“还想栽赃我,你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姐姐做姨娘也好拿出来说!这女人的心向着自己娘家的多了去了,我就不信真出了这样的事儿玉姨娘不护着你!”
这韩掌柜人蠢,嘴皮子却不笨啊,安若墨想着——这何止是在损玉简攀着姐姐的裙子讨饭吃,更是在给她安若墨上眼药啊,这是要彻底动摇安若墨对玉姨娘的信心啊。
“我!”玉简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掌柜做出的坏事儿,证据都已经被消弭掉了,他还能怎样证明自己的清白?如今他再辩下去,连姐姐都要受到连累了。
“你怎样?”韩掌柜却还不放过他。
“二姐儿!”这一回,玉简却转向了安若墨:“我当真是无辜的,我姐姐更是无辜的!请您相信我们…”
安若墨点点头:“你只说这个,就要叫我相信你们吗?再没有别的证据了吗?”
玉简一咬牙,朝着墙根便撞了过去。若不是蔡伙计眼明手快一把扯住,只怕便要血溅五步了。且不说韩掌柜惊了一跳,连安若墨都白了脸,怒道:“你做什么?!自尽吗?!”
“玉简口笨,不能牵累姐姐!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蔡伙计开口想说什么,却是没敢说,只能死命将这小子扯住。安若墨却是又怒又气,道:“这都是谁教下的规矩,在别人的宅子里头寻死!你是不想活了,这宅子我们还要住的!堂堂男儿,若是被冤枉了,就想法子找出证据给自己洗个清白!你死了容易,你姐姐与你爹娘怎么办?!”
“我…”玉简睁大眼,可泪珠子还是不断地流下来:“二姐儿,您问蔡师傅!我玉五是个什么人,这几个月,蔡师傅也看清楚个七八了吧?!”
“人说出的话,永远没有物证可靠。”安若墨道:“也罢了,你们也不用再争这火是谁放的是怎么着的,这一笔账,你们也赔不起。走吧,韩掌柜,跟我去一趟唐家!冤有头债有主,咱们…”
她看得分明,那一霎,韩掌柜腮上肌肉一跳,分明是慌了一霎,之后方道:“姐儿,这和唐家有什么关系?”
“玉五和唐家,更没有关系啊。”安若墨道。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韩掌柜的额头上,汗珠子却流下来了。
方才的一瞥里,旁人听闻“唐家”都是惊诧不解,独你韩掌柜着慌,如今还流汗,啧啧,这心理素质,可真是不过关…
“韩掌柜不妨和我解释解释,那天放火的到底是谁?”安若墨声音冰凉,她已然断定了八九分,正是想从韩掌柜口中诈出话来:“如今在这宅子里,只有咱们几个人听得到说话。你若是老实说了,咱们还能护着张脸皮…”
韩掌柜强道:“我…我和唐家没有关系!”
“我是问你,谁放的火,不是问你,你和唐家有关系没有…”安若墨字字分明:“还不承认吗?”
韩掌柜摇头,道:“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二姐儿便这样对待爷留下的故人,这般凉薄,叫人心寒!二姐儿若是怀疑,姓韩的把差事辞了就是!今后路归路,桥归桥…”
“凉薄?!”安若墨怒了,拍案而起:“谁凉薄!你给我说清楚!韩掌柜,我敬你是个老的,老得糊涂了,一时没和你计较!我爹爹一病倒,你就在铺子的账上作假,如今我出去一趟,你更是将我家的仓库都烧了!你勾结唐家,当我是瞎的也便罢了,难道天老爷也是瞎的,也看不到?!你欺负我一个孤弱女孩儿,早晚遭报应!”
“我没有!”
“你没有?没有至于我说几句话你就变了脸色,之后便如同受了天大委屈一般要辞了差事?唐家给你许了什么,一家铺子?还是一点儿银子?”安若墨道:“你却也别做梦了,我那庶妹好歹也是许过唐家的,唐家谁主事儿我清楚得很——便是六爷许了你好处,他能和他娘交代不能?那蒋夫人,可不是个好糊弄的!留你一条咬了主人的狗在宅子里,她不嫌恶心得慌?!”
“二姐儿一个女孩儿,说话竟然这样粗俗,姓韩的也算见识了…”
“粗俗?”安若墨冷笑:“还有更粗俗的,你要听不要?我去你奶奶个腿儿!这火烧仓库的事儿就算成了一笔死账再也翻不过来,先前你涂改账本的事情我可还没忘,你家的孩儿手真长,真会撕,可你带着他去铺子里作甚呢,又或者把我家的账簿带回去作甚?是有多少帐你在铺子里记不过来的,还要带回家去算?光这一桩,我要是张扬出去,人家是说我安若墨不顾爹爹的旧人太凉薄,还是说我爹爹的旧人不怜我一个小女娃儿家可怜,反倒趁火打劫的无耻呢?!”
韩掌柜面色灰白,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安若墨却是冷笑一声:“韩掌柜也别急,那几千两银子的货,玉五赔不出来,您看看,您能赔不能?”
韩掌柜回头,看着她,眼睛睁大,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突然便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礼拜活太多+感冒,于是就没有更新,实在万分抱歉。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冬天的寒流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我只是下楼拿个外卖,没穿羽绒服只穿了大衣,就成为了一个蹉跎的病号…
装疯和卖傻
“他发疯了?”安若墨一怔,听着安喜的回复。
那一会儿,韩掌柜一头栽倒昏过去时,她还很是怀疑了一番他的动机——毕竟,一个人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儿,怎么会说昏倒就昏倒?
而当时她也实在懒得救治这货,没有一盆冷水浇他脸上已然是够给面子的了,便叫小厮将这人抬回了他家里头,还叮嘱了安喜好生看着。
可谁想到,安喜回来,带来的却是这么个消息——那韩掌柜醒来之后,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尖叫,挣脱了看管的人,便手足并用地在地上爬,看起来和个疯子没有两样,实在是有点儿凄惨。
模样更凄惨的是韩掌柜的婆娘,那妇人哭得两只眼睛桃儿似的,扯着安喜问个不住:“这天杀的给安家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儿,怎么姐儿就看着他病倒,也不请个郎中呢?他要是有个长短,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哟…”
安喜只是转述了韩家媳妇的话,可听得安若墨也已然很是头大了。想想韩掌柜那位内人的模样,她实在是心下发凉,几乎可以脑补出那妇人哭丧着脸拖着长声嚎啕的模样来了。
这还真是作孽啊,安若墨暗道,可那妇人越是这样可怜,她便越是怀疑韩掌柜是装的——原因很简单,若是韩掌柜还好着,那这件事儿,无论是公了还是私了,他都讨不到半点儿便宜去。而他若是就这么疯疯癫癫下去——你安若墨好意思逼一个丈夫疯了孩子还小的妇人还钱?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韩掌柜应该赔安家那一趟子货物的事儿,也只有安若墨等几个人知道。这事儿还见不得公堂——哪个官老爷会审理什么不正当竞争案呐?又没出人命,也没有证据,要不是韩掌柜自己心理素质不过硬,谁能找到他半点儿把柄!
如今事主已经疯了,你安若墨报官啊,没你什么好处,不报官呢,损失还是你一个人承担。
更要死的是,韩掌柜的婆娘,扯着安喜哭闹的内容,实在让安若墨怀疑她还很想和自己要上一笔抚恤金!
这倒也是天猫配地狗的一对了,一样无耻,一样缺德。
只是想想自己的钱,安若墨便恨不得将韩掌柜的皮扒下来。那一仓库的货…她如今也只能嘱咐安喜第二天早上动身,亲自去验看一番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她并不知道,亲身到了那一片焦黑的废墟旁边,她的心情会彻底崩溃。
安若墨不曾去过安家的仓库里,她也不知道家里头有多少存货——那成千上万匹绸缎到底是怎样的概念,她完全没有过预想。
但亲眼见了,她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剜心一般的疼。她是爱钱的,她这样没有爹娘可以依靠的人,能依靠的就只有钱了。而面前,隔了七八天还一片凄惨的焦黑废墟,则在提醒她,她到底损失了多少。
唐家,唐书珍…王八蛋!安若墨脸色惨白,她现在是几乎什么也没有了,一切都要重来了…仓库中没有被烧掉的绸缎都已经搬到了店里去,但那些剩余的绸缎和眼前规模庞大的废墟一对比,实在是少得可怜…
安胜居白手起家的时候,只怕情形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毕竟那时候他还是个男人,他还能出去交游。可她安若墨呢,她是个不能出门的女孩子,一切都要仰仗家仆和伙计们。而历经了韩掌柜的背叛,她实在难以信任旁人。
而现在将她害成这德行的韩掌柜,偏偏还企图通过发疯来赖掉赔偿的责任!是的,把韩掌柜一家人都卖了,也赔不起她这一仓库的绸缎,可能还多少是多少啊!这世上居然真有无耻到分文不还的人!
而更可气的是,对这种贱人,她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找周家?周家那位叔父,想来也管不到这小县城里的一场火灾吧?
她站在仓库的废墟前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落下了眼泪来。
到底还是委屈的,即便不想哭,有时候也未必能忍住。她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给陈氏一个好点儿的晚年,最好能带一带盛哥儿…仅仅是这样的愿望啊。
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不会被人允许。总有人想要用她的血髓滋养自己的买卖,用毁灭她的一切,来为自己锦上添花…
这也许缺德,但在商场上,这不过分!安若墨掉着眼泪,心中却发着狠,一遍遍提醒自己——没有什么好哭的,眼泪不能帮助你摆平任何敌人!
擦干眼泪,再出发。即便只有一点儿货物了又怎么样?总有法子东山再起的。她有手,有脑袋,有周家的人脉和母亲的好名声。总是有办法活下去的…也许,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楚目下该做的事儿,但她绝不会哭太久。
而她身边的人也不会让她哭太久,那一刻,正好有人轻轻在她身边喊了一声二姐儿。
她扭头,狼狈不堪地正看见玉简。玉简很有些尴尬地拿着一块女子的绣花帕子:“二姐儿,我姐姐听说您过来了,就叫我拿着这个来找您…”
安若墨一怔,眼泪都忘了擦:“这是玉姨娘的帕子?”
玉简点点头,道:“姐姐叫我告诉二姐儿,无论如何,二姐儿是我玉家的恩人。我们做牛做马,都记得姐儿的恩德。”
“别提什么恩人不恩人了。”安若墨苦笑:“也不用给我这个了,我自己有…回去吧。这仓库,待到开春了再重建吧。”
玉简一怔,道:“姐儿,铺子还接着开?”
“不开铺子,教我一家喝西北风么?”安若墨道:“总会好起来的。”
玉简呆怔了一会儿,使劲儿应了一声,也并不曾在意安若墨已然走远了上车了,听不到他答应的事儿。
而车上的安若墨,用手背狠狠擦掉了眼泪——这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真心想哭,这个世界的残酷,对于她来说才刚刚开始。
一个家族的担子,也在这个时候才落在她肩上。
车缓缓前行,离开那一处废墟越来越远,安若墨的心思也慢慢平复下来。如今最重要的,是问清楚韩掌柜那些次品绸缎都卖出去了没有,若是卖了,是卖给了谁!要把那些主顾找出来,将好绸缎把次绸换回来。
赔一点钱也无妨,重要的是,商誉不能垮了。若是毁了名声,日后这买卖便没法儿做了。
她只觉得自己有一点儿好处——不管受了多大打击,转头就能平静下来找法子。现下她简直想对自己笑一笑,只要她还敢坚持,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事儿呢?
即便铺子赔光了,也不过是对不起几个和安胜居一路起家兢兢业业的伙计罢了,她安家是地主,怎的也吃喝不愁。
打定主意,她终于靠在车壁上睡着了。这是她几天里睡得最沉的一回,若不是安喜在外头连声喊了好几声“二姐儿”,她连到了家都不会知道。
而安喜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安若墨揉着眼睛醒来,问了一句怎么了,安喜在外头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堆。可怜安若墨刚刚醒来,大脑还处于开机状态,听了一堆话也只反应出来一个人的名字——韩某氏,想来正是韩掌柜家的婆娘。
“她怎么了?”
安喜在外头口沫横飞地连说带骂讲了许久单口相声,此刻听得自家二姐儿一句完全脱线的询问,简直崩溃。而当他将事情再讲一遍的时候,便轮到里头的安若墨崩溃了。
她一把掀开车帘,毫不顾忌形象地直接跳了下来,脸色通红:“那不要脸的玩意儿还敢来我家里闹?!”
“她说她汉子晕得蹊跷哩!”安喜道:“刚才里头的姐姐说,老夫人已经应付了她好一阵子,眼看就要发脾气了。”
安若墨倒是真希望周氏发脾气,但周氏这个人,虽然泼悍不讲理,可她不知道这一回韩掌柜事件的内情啊!若是周氏觉得自家理亏,多半还真不会对那韩家婆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