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孽种不能留下来。”安胜居的话,字字分明。
安若墨此刻却有点儿佩服安胜居了,在听说下堂妾这样祸害他的新宠,而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女儿也那般不识事之后,他竟然还能这样说话,而不是鼻涕眼泪糊一脸又或者直接中风…这渣爹当初能白手起家,确实也有些过人之处。
“我不!爹!”安若香疯了一般叫道:“这是嫡长子,为什么要…”
“唐家不会认的。”安胜居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若是将这孩子生在我们家里头,算是什么事儿?你还不曾及笄,你二姐姐也不曾许人家,唐家不会在你生养之前把你娶过去,这脸,我们家也丢不起。”
安若香摇头:“爹爹,脸面比您的亲外孙还重要么?”
…这时候还敢问这种话?安若墨看着她,深深想问,大姐,咱俩谁是穿的啊?脸面和骨肉相比,自然是脸面重要啊,不然那些个姑娘与人私通怀上了,娘家为何不留下外孙,而是把女孩子直接浸猪笼呢?
安胜居留你一条命而不是对外宣称你暴毙了,已经是父爱拳拳了啊。你还要留下这个孽种…真心是太给脸上头了。
果然,安胜居别过了头去:“我没有这样的外孙。你喝了吧,这孩子你留着,今后会更后悔。”
安若香哭了,方才和安若墨与玉姨娘叫嚣的气势顿时颓了:“爹,放过他,求你。我就好好在家里头呆着,哪儿也不去,不让人知道…对了,对了,玉姨娘也两个月没有来月信了!我把他生下来,您就说是玉姨娘养下的不好吗?时间也对得上,今后玉姨娘膝下也有依托…”
安胜居一怔,大概是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李代桃僵,目光登时就望向了玉姨娘。
男人啊,总是以为女人都是真心满脑子贤德的!
玉姨娘当然想要自己的孩子,可那得是“自己的”孩子啊,安若香生下来的,那就是豺狼崽子!
面对安胜居征询的目光,她身子轻颤,道:“三姐儿,裘姨娘,好算计啊,啊?!你们断了我有自己一点骨血的唯一希望…先前老夫人想抬举我,你们险些毁了我的脸,我可以不计较,我一样伺候你们,可你们罚我去雨里跪着!我什么时候喝了那虎狼之药,是不是那时候我被雨淋得病了,你们当做伤风药端给我的?你们还要我养这个孽种?!”
安胜居看爱妾痛苦不堪,自然是软了下来:“好了,好了,别哭,不为难你,啊?”
“我进来的时候是个丫头。老爷啊,”玉姨娘看着安胜居,一字字清晰分明:“我低贱,由得人踩,由得人欺负,这断子绝孙的狠招都用在了我身上!玉芝不是个聪明人,若是聪明,现下便答应了您,待三姐儿的孽种生下来,玉芝一刀一刀地活剐了他,将骨骸喂了狗,然后自个儿去官府领死去!”
安胜居变色:“这是什么话!”
“我原本可以有孩儿的,我原本可以有的!”玉姨娘说罢,一滴眼泪也没有落,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安若墨此刻却也不好说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了,玉芝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养的事儿,如今的发作,怕是一半煽情,另一半却是真的伤心。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这事儿太过残忍,裘氏年长,缺德也就罢了,安若香一个小姑娘,知情不言,这心狠的程度,也实在叫人心凉。
“爹爹。”安若墨扶着玉姨娘去坐了,方看向安胜居:“这孩儿留不留,爹爹想来早有主意。可玉姨娘不愿养,裘姨娘和我娘…爹爹觉得,她们还能养出来么?到时候,安家莫名多了个婴孩,算谁的呢?放在谁身上,都是天大的丑事笑话。”
安胜居沉默片刻,终于向一直怯怯等在门外的秀芝道:“伺候三姐儿用药吧。”
秀芝一进门,安若香便跳将起来,尖叫道:“别逼我!你们要是逼我,我就一头撞死去!”
“你要是真敢死了,倒也干净。”安若墨却轻飘飘道:“唐家夫人也不用考虑娶你这么个骨头轻的儿媳妇今后该怎么办了,爹也不用想你的事儿今后传出去人家怎么看了。你敢死么?撞过去可是挺疼的…万一没撞死,只是撞傻了,就更惨。你嫁了人,就流着口水,坐在那儿,看着唐家六少爷娇妾美婢的,就是不搭理你…你的儿子也不会认你,谁稀罕一个痴傻的娘呢,是不是?你若是真想撞,撞墙,墙结实。若是撞桌子,把桌子撞开了,还真撞不死…”
“招儿!”安胜居瞪了安若墨一眼。
“爹爹瞪我做什么呀?三妹妹又不傻。”安若墨道:“她是现下喝了这碗药,今后和没事儿人一样,妥妥当当做唐家的少夫人去呢,还是朝着墙上一撞,今后变了鬼或者傻子,看着那个人过得开心快活呢?女儿同她说一说,她自己选呀。”
安若香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道:“我…喝药。”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月子
若是单看安若香喝药的模样而不知前情后果,连安若墨都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她端着药,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抿一口,停一停,终于像是下了狠心一般,将一碗药一饮而尽,之后突然便放声大哭,哭得绝望之极。
但安若墨是不会有半点儿恻隐的。不管是为了安家,还是为了安若香自己,这个孩子都是万万留不得的。安胜居的决心大概也和她一般坚定,可到底是关怀安若香,看着这场景,眼睛分明都红了。
安若墨懒得看他们两个父女情深——要情深,早干嘛去了?
安胜居但凡是个好父亲,且不提是不是偏心算不算渣男,都会为子女的一辈子考虑。安若香的生母是个什么人,将女儿留在她身边养,那能养出正常人家的姐儿来么?这也便罢了,他明明知道这个社会是如何看待那些婚前便与男子有首尾的女孩儿的,却也不曾真管住安若香!
换个正经人家,靠谱父亲,会让自家闺女在婚前去见未来的婆婆吗?那或许是满足了男方家对女孩儿的好奇,却分明是给自家闺女跌价的事情,谁家的嫡妻骨头会这么轻啊,没出阁便让人看了脸去了!
这父女两个有此刻的落魄,说是咎由自取,当真半点儿不过分。
人若是自己都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走向一个比较光明的未来,而是凭着自个儿喜好想怎么就怎么的话,那迟早是要碰壁的。安若墨虽然不敢期待安若香经过这件事便成熟起来,可那也总胜过叫她满怀期待地大着肚子嫁人啊。
而且,经了这样的事情,安胜居总该把安若香看管起来了吧?只要这祸害嫁到唐家去就好,只要撑到她嫁出去就好!
安若墨就这么点期盼了,倘若老天连这么点儿破事都不答应,她实在就很怀疑这一趟穿越的意义了——人家要么是来改变历史进程的,再没有雄心也得弄点儿发明作作诗,就她是拿来给这名不见经传的一家人平事儿,这和现代的生活比都更蹉跎好吗…
万幸,安若香的生命力还不足以支撑她在喝了那般药剂流了孩子之后还能折腾的。
这古代的草药,喝了也未必有效的。真要是胎结实,那得连喝好几天才能引下来。安若香自己年幼,但孩子的月份也小,这一胎落得倒算不得极其险恶——无非是疼得昏过来死过去,嘴唇也咬破了手心也掐破了,眼泪更不知流了多少,才算是了断了。之后还要喝几天的红花牛膝,好弄干净些,那苦吃得委实不小。
然而这还算是好的,安若墨也清楚,这药流放在现代,那也是要有护士看着的。若是流不干净又没有处置,一个大出血,人就过去了。安若香倒是好运,没碰上那些有的没的的事儿,却也是大伤元气,在屋子里窝了整整一个月没出来。
小月子,原本便比大月子更要将养。可安若香如今的心思哪儿能将养好呢?便是每日好吃好喝着,她心里只怕也难受的很,更何况如今当家的不是她姨娘裘氏却换了周老太太,那原本便是个看不上她们母女两个的人,如何会下十分心思善待她?
若说周老太太关心的,除了她的宝贝儿子安胜居,便是陈氏生下的嫡孙,再往后排,应该是听话乖巧的安家老爷子,再再往后,安若墨这种赚钱达人或许也能排上名次…至于安家的耻辱裘姨娘和安若香,那是什么玩意儿?是妥当占据了倒数前两名的选手啊。
如果倒霉的是裘姨娘,周老太太指不定天天就酸粥凉水伺候了,可如今卧床的是安若香,说不得粥里还要放些碎肉,面也得用肉汤下。如今在县城里,周老太离了她的母鸡们和佃户们会摸鱼的小子们,每一点儿肉可都是去铺子里割回来的啊,用来贴补安若香那自己作出来的破事儿,周老太心都快疼碎了。
只是她再不待见安若香,那也是她孙女,说不得,该掏的钱还得掏。最多不过同采买的小厮多叮嘱几句——同屠户砍砍价啊,那些肉骨头要是没人要,一文钱一堆的话,就买回来炖汤啊。骨头炖的汤可比肉炖的香啊…
她这一份克扣,安若香哪儿会不知道呢,暗地里头怕是连牙都咬碎了!她堕胎原本也是安胜居与安若墨逼的,自己想通了没有可还难说,被周老太太这么一苛待,更是满心的怨气,这小月子怎么可能养得好?
于是,待得安若香出了小月子,安若墨见得她的第一眼,便着实惊住了。
这怨鬼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啊?安若香从前便是如何蹉跎,也不曾有过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如今的她,便是歇了一个月仍旧是面色蜡黄,眼睛底下网着一层血丝,唇瓣干枯…这样的她,要是叫那唐家六少爷看到,只怕是再也不想娶过门了。
而尤其叫她觉得陌生的,是安若香的眼神。从前的她,那眼睛里无论如何也会有一股子倔傲劲儿的,如今的她,眼睛里头却只有一股子反社会一般的冰凉与愤恨。
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安若香,只是,她在安若香眼里头乃是个不折不扣的敌人,理解又怎么的?安若香一样会恨她。
于是,安若墨索性也不去招惹她了。安若香这般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委屈,没有经过挫折的姑娘,在遇到这样大的事情之后,形成反社会人格也是正常的。她安若墨便是可以小心,也总不能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地盯着安若香。要是安若香发起急来趁着她睡觉弄死她,那岂不是太不上算了?
趁着安若香大概还有今后能嫁到唐家去的盼望,不至于破罐子破摔,安若墨决定当她是一团空气,能躲就躲,躲不了也得装着看不见才好…
然而她不愿意惹安若香,却不代表安若香不愿意惹事儿。大概是这小月子将她的心智彻底扭了过来,如今的安若香已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了,竟然敢和周氏当面争执,将个祖母气得面色发青,颤着手指头指着她道:“你怎么不去死!如此无耻!”
先前发生了什么,安若墨并不知晓,她好死不死地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捧着一双新鞋子进了周氏房中,登时便想掐死外头的丫头——怎么不告诉她这小祖宗在里头啊!怎么不告诉她小祖宗和老祖宗吵起来了啊!
如今安若墨才算是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和气生财了。若是放着从前,她还是才从乡里头来县城的那个一无所有的嫡女,安若香怎么也吓不住她的。反正她是什么也没有,和安若香拼掉了也不吃亏。
而现在呢,安家铺子的生意,她已然了解的差不多了,逢着安胜居大姨夫不乐意管事的时候——最近这种时候还越来越多了,她已然可以暂且代管整间铺子。因了这一份好处,安胜居也给了她不少银钱,算作是雇了个不生二心的女掌柜。安若墨比起初来乍到的时候,是富了不知多少了,可也正是因了这个,她再如何不喜欢安若香,也不打算和她闹将起来了。
闹了有什么好处呢?安若香如今是烂命一条了,她却要好好活着,照顾陈氏和幼小的弟弟。甚至,如果顺利的话,她还真有些盼望不嫁人,而就做这么一个成功的女商人呢…
哦,如果以女人的身份不方便,她也不介意招赘一个老实的男人。最好人帅且傻,会不会花钱无所谓,只要不敢违拗她便是了。
有着这样美好愿景的她,如今是一点儿也不想参与周老太太与安若香的斗争了。有斗争就要有牺牲,她闲着没事儿干给自己招人恨做什么?搁了从前,遇得安若香和老太太吵架,她一定会在旁边扇阴风点鬼火,但今天…
今天,若不是周老太太发现了她,叫她过去,安若墨还真想掉头就溜——反正吵架什么的,周老太太一点儿不会吃亏,这方面她简直是不能更专家了。而安若香也不大可能当着老太太身边伺候丫头的面动手殴打祖母,除非她是真不想活了。
既然周老太不会吃亏,自己干嘛还要来搅混水呢?被拽过去的安若墨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却是没有办法,只能蹭到周老太太身边,将原本带来给她看的,做给安若砚的一双鞋交给了丫头,这才伸出手,轻轻敲打老太太的肩膀:“祖母生什么气呀?没得气坏了身子,可不又成三妹妹的不是了么?”
“什么三妹妹!你有这样猪狗一样的三妹妹,我却没有这样的孙女儿!”周老太太面色涨红:“她竟然说是我们有心害她才叫她失了身子…怎有这般无耻的人!”
“三妹妹大概是急了。”安若墨却是淡定的,自打安若香出事之后,她便想过这姑娘对于那天的算计会怎么想的问题——安若香肯定不会觉得那是怪她自己骨头轻又没经验,吃错了东西还不自知的。这样算来,可不就只能怪祖母和姐姐不对她负责吧?若是更险恶些,或许也会觉得她们两个是故意在害她…
可是,若是安若香有怨有怒,怎的到了这般时候,才反应出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安置
许是安若墨的些许诧异叫安若香益发愤怒,她道:“二姐姐真是个好人,明知那些糕饼茶水有问题,自己是片点儿不肯动,却不拦着我吃。之后又借机出去——你是不是,早就算着要我失了身子,再有了身子,好撺掇爹爹伤我?”
“我能算到那一天唐家六少爷会来么?我能算到那一日你做了错事就会有身孕么?”安若墨简直气笑了:“说到那糕饼,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外头的东西呢?你自己贪嘴难道也怪得我…”
“难道你就半点儿不曾有居心?”
“居心是什么?你若是说我想不想动手揍你一顿,我确是想的。”安若墨道:“但我动手了么?人有什么心,未必便会做什么事儿。再说了,我可也不希望你的名声毁了去,我是还有个亲弟弟的,若是因了你这庶姐的名头不好,叫他今后受了牵连,我如何回去见娘亲呢。”
“摘得倒是干净!可我如今这副模样,不是更中你心意?安家的名声也没有损坏…”
“安家的名声损不损坏,这事儿,却是你说了算的。”安若墨微微侧头,她并不想和安若香费什么口舌,但对于莫名承担什么“陷害庶妹”的诡异名头,却也是一点儿兴趣没有:“你想糟践安家的名声,太容易不过了。但凡你哪天想不开,冲到街上去把那一日的事儿都喊一遍,咱们便陪着你一道身败名裂。爹也好,我也好,祖母或者旁人,整个安家都会叫天下人瞧不起的。”
“你觉得我这样愚蠢吗?”
“我觉得,一个能对着自己的尊长大吼大叫的姑娘,未必不会做出这种事儿来。所以与其给你这般的可能,我更希望那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安若墨道:“倒是也必须同你说明白了——你现下还是安若香,不是唐安氏。你要对这个家族做什么坏事儿的话,最先是你自己倒霉…”
安若香的面色白了一白,道:“你们这么对我,我便只能忍着,是不是?不过因为我生母是个姨娘!”
“并不是因为这个啊,”安若墨道:“荣哥儿的生母不也是姨娘么?有谁对他不利吗?你要知道,从谁的肚子里出来,那什么影响也没有,你总有法子证明你当得起安家的姐儿的。可若是如你现下一般,心底下便觉得自己因了是庶女便饱受磨难,却绝不想想都做错了什么,便真是嫡妻生养的,又能如何?”
“我若是嫡妻生养的,怎么会这样…这样叫人看不起!”安若香眼眶红了:“你从不曾知道做个庶女是怎样的感受…”
“我自然是不知道了,我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但你…你明明有做个正经姐儿的机会,却将自己做成了个一点儿挽救余地都没有的庶女。”安若墨道:“你还要说什么吗?我若是你,现下便好生呆着,将养容貌。将来及笄了嫁过去,至少还有一副好颜色,争一争也许还有些盼头…如今你是要祖母和父亲都嫌弃你,今后夫婿不疼娘家不看吗?”
“我若是现下不闹,你们今后就会看顾了吗?”
安若香说什么,听在安若墨耳朵里头,都觉得是一个中二病少女自感被世界辜负的愤怒咆哮,可独独这一句,将安若墨给问住了。
是啊,对现在的安若香来说,闹不闹还有什么区别?反正安若墨不会因为她收敛了便关怀她,而周老太太呢,那更是没有指望。大概放眼整个安家,也只可能有陈氏那样的死老实人会相信她能立地成佛——也许?
但这一回,容不得安若墨出口应付安若香了,周老太太听得两个孙女儿拌嘴还越说越不成话,连“夫婿不疼”这种丑话都讲了出来,早就不耐了。此刻倒也顾不得安若墨能赚钱这一桩,只道:“够了,都给我出去!嫌我死得不够快么?!你们两个今后休要再一处出现了——春和!你记得,今后再让三姐儿进我屋子,你就给我跪着滚出去!”
这话直惊得那唤作春和的丫头脸色白了跪着磕头,安若墨也暗道倒霉。她是来叫老太太看看这鞋子会不会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大众观念的,谁想到撞得这事儿,还要和安若香解释什么我不是有心害你…这当真是何苦他哥哥,何必呢?!
安若香却是默然站着,此刻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这时候安胜居闯将进来,也不知道这诡异的一幕何时才算完——谁知晓安胜居哪儿来的消息,听闻自家那炸弹一般的闺女去找他娘了,直急的飞窜而来,进门便咆哮道:“你这孽种!是作死呢?!”
安若香看着他,眼神里再也寻不出一点儿先前的亲昵…倒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仇人似的。
“你还敢这么看着我?”安胜居怒道。
安若香却是向前走了两步,到他跟前,跪下磕了个头,便径自绕过他出去了。
这又是唱哪一出呢?安若墨看着,只觉十分不解…安若香这个人当真是奇怪了!她的思想绝对不复杂,不然不可能想了三个月才能脑补出一个漏洞百出的“姐姐陷害我”的解释来。但以她心智,能自己想出这种东西,可见对安若墨已经恨到了如何地步!
有了这样的恨,方才安若墨说什么,她都该听不进去才对。可是,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和最后磕个头就走的行为,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相信自己的解释,决定夹起尾巴做人了?
罢了吧,思维方式不一样,还是不要妄自揣度别人的心思了!她这么想着,正听得安胜居道:“娘,这丫头…又来和你说什么了?”
周氏哼一声,道:“一块臭肉,能飞出什么好苍蝇!你也莫要问了,总之你这香姐儿,早日打死了干净!”
安胜居很是尴尬,他原本便是怕小女儿又和他娘对上了,夹着他左右为难。如今看来,便是他急死忙活跑来,也还是晚了些。周氏那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任是谁看了,都知道是因了什么…
“娘…”他想了想,却实在也找不到别的话题好开口,目光一转,正落在安若墨身上:“招儿怎的也过来了?”
安若墨忙将鞋子从侍女手里头接过来,道:“拿做好的鞋给祖母看…是这一双!”
安胜居一怔,道:“这鞋,是女娃儿家穿的吧?后头高起来,却是个什么道理?”
这正是一双高跟鞋了,安若墨也是实在无聊,才想着做了这么个东西。现代的姑娘多少都会接触这种东西的,可这个世界全然没有过类似的东西——安若墨记得在什么地方的博物馆中曾经看到过一双唐朝的鞋子,也是垫了高底的。可见这虽然是个架空的时空,但古代的中式审美也未尝不喜欢女子身形高挑修长。
这么盘算着,安若墨才动手做了双高跟鞋。这并不容易,且莫说这鞋子的木底不好固定,单就为了叫两边儿鞋跟一样高,穿着不累却也不至于没有效果,她便试了许多次…
天地良心,对于一个完全没学过什么人体工程学的人来说,设计高跟鞋的足弓容易吗!她已然都觉得,一定是自己在现代时对那些高跟鞋的批评太过严厉,才会横遭一劫想出这种坑害自己的好法子来。
但安若墨别的没有,时间却是多得很。一遍遍试了许久,终于折腾出了这么个玩意儿。穿着高跟鞋,便能拔高身形,也叫穿长裙的身姿更袅娜一些…
她倒也没想把这东西卖出去——毕竟,裙子这东西拿去卖还算是合情合理,可鞋子这种女人的私物,谁敢做来卖啊?那些个贫苦老妇人做些男子的鞋子出去卖还算是合情合理,可高跟鞋呢,哪个适合穿这玩意的女人会上街买鞋子穿啊,那不是说明自己不会做鞋,家里也没有会做鞋的奴婢吗?多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