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砚是个朴实厚道的,这周七姐儿看着也是个被惯得心意单纯的。安若墨看在眼里,心中便有了盘算,待得自家堂姐敷衍过两句,那周七姐又同她询问何来心思这样巧时,她便笑了:“说来不怕笑话,我小家女儿,也不读书的,平日里闲极,不就是想些这些个?这喜裙说来没什么稀奇,刺绣工艺也是稀松,独特异在这一层仙云织上…这东西少见得很,普天之下也便只有我用来做了三条喜裙。这算得上什么巧心思了?无非是因为家父开着绸缎铺子,才有了这一番因缘。”
周七姐一怔,道:“三条…哦,还有一条是先前那副刺了字的?现下想想,那条也很是不错。现下是在哪儿呢?”
“在家父铺子里头。”安若墨道。
“你也拿来吧。”周七姐道:“我用自己的私钱买下便是。这款样既然这样稀罕,又是我看过的,拿去叫别人家的新妇穿了,我心里头总有些磕绊。”
安若墨应声,道:“今后我是断不再做这样的裙裳了,请七姐儿放心吧,断不会再有人和您穿一样的嫁衣!”
周七姐自然欢喜她知事,看着面前这比她还小一岁未曾及笄的姑娘,眉梢眼角都开出花来:“这妹妹真是伶俐——咦,你站起来,叫我看看你现下穿的这条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庶生嫡养
从周家回来的路上,安家父女的心情却是全然不同。
骑马的安胜居一张脸扯到了马鞍子上——周家有多富贵,他就有多痛苦。虽然对方并没有对他炫耀显摆什么的意思,然而那因耕而富因读而贵的气息,却分明是戳在他心上的针。
如果当初没有年少轻狂狎妓饮乐而是在书馆之中苦读,或许他也有中举登科的一天。若是那样,全县的人都该叫他举人老爷…至于那唐家的婚事,区区富商,想讨他的女儿,那要看他愿意不愿意!
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如果可以回头。他已经老了,早就不读书了,如今再回头,怕是四书五经都背不全了。
改变自己身份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而这种时候,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当初一无所有的一刻,那个解语花一样的姑娘儿,同他道:“左右也是没有束脩给先生了,再去书馆要遭人白眼…我这里还有攒下的绸缎,二爷拿去卖了吧,弄些银两,咱们过日子。”
当年他感激这句话,正是这句话,叫他成为了吃喝体面的安二老爷。但如今想起来,他只想给自己两耳刮子。
他花在裘姨娘身上的钱何止那几匹绸缎!若是当时他能幡然醒悟,回乡找爹娘陪个不是,再要上一笔银钱开始读书,如今可不就和那周家的堂老爷一样,有个功名了么?
钱是小事,那地位,身份,才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大事。
他是后悔了,如今想想家里头那摊生意,便更是后悔。他劳心劳力陪人喝酒给人塞钱,地位还如此之低,若是真有个功名,便是什么都不做,旁人也得敬着他。
如果再倒回十年,他真愿意卖了铺子,接着去读书。可是,十年攻读的时光,再也找不回来了。
安胜居如今看着路边的树树上的鸟,都觉得心意沉沉。
但骡车里头的安若香心情很好,非常好,相当好。
周七姐看中了她现下穿的那条裙子,还央她为她也做几条类似的好看裙裳。
这意义可比看中了那条喜裙还大得多了,要知道,喜裙一辈子只能穿一次,可出去见人的礼裙,那是每年至少要穿一次的。
如周家这样的门第,女儿要嫁的也一定是懂规矩的人家,逢年过节不穿郑重的礼服是不可能的,拜见外人家的亲戚又或者身份贵重的长辈,也定要穿得得体又好看。周七姐一辈子能要她做多少条裙子,周七姐的亲眷们见了又会有多大的市场…
安若墨单是想想,也觉得心里头欢快得很。
这笔生意,她只要想个法子与安胜居说清了,定是能揽到自己手下的。给女眷们做衣裳,这样的私事买卖,安胜居一个男人是不能涉足的。而她家里头偏生也没别的合适人选。大姐姐嫁人了,安若香那坑货也没法插手…
她固然不可能把这东西做到现代流水线的产业化经营,但走高端手工定制路线,那也未尝不可。这不是买个糖葫芦能花掉一千两银子的可怕世界,她算过账,只要这两年她认真做了,定价稍微高一点儿,便是当真一辈子不嫁,也能攒出不少私房钱。
至于私房钱怎么花…以后看上谁家的小孩儿就给谁啊,再不行自己买糖葫芦去,那得是多大的一山糖葫芦啊。
父女两个就这么闷闷地回到了家里头。安胜居不想说话,安若墨想该怎么说话,竟是见了面都无言的。若不是裘姨娘从正面飞快地迎上来,只怕俩人也就各走各路了。
但裘姨娘一来,安胜居不太愉快,安若墨也不敢走了。场面吊诡地尴尬起来。
裘姨娘又怎会感觉不到这一份不同寻常,她可是在院子里看着人脸色长起来的,奈何今日来寻安胜居的事儿,她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爷,唐家昨儿个派人来了。”她道。
安胜居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人呢?”
“是省城里头来的,如今回瑞祥号那边去了。”裘姨娘的表情很有些不安:“他们…他们是来商讨来儿的婚事的。”
安若墨心道废话,人家唐家来人不说安若香的婚事,难道还来谈并购安家绸缎庄的生意么。
但安胜居的面色却是凝重:“他们怎么说?”
“他们又问了问姐儿们的嫡庶…”裘姨娘道:“我听他们的意思,仿佛希望能将来儿记在大姐姐名下,这样算作嫡养庶生,也好看些。”
安胜居一怔,道:“哦?”
这明显不过是反应速度跟不上指令的死机表现,但裘姨娘却仿佛捞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也不顾地上还潮着下人还看着,就这么在安家前院给跪了下来:“求爷成全!来儿从我身上下来,已然是委屈了她了。若是因为庶生的地位再受婆家白眼儿,我便是死了,也对不住这女儿的!”
“住口!”安胜居却是怒了。
他原本便很不乐意唐家看不上他的庶女的。即便知晓唐家看不上她很有道理,但为人父的总不希望人家对自己的掌上明珠挑挑拣拣。
这一桩婚事,他不愿意退,却也不愿意委曲求全。为了唐家的面子,把庶女认成嫡养的,这样的让步若是做了出来,还不知唐家今后有多少手段把戏拿来一点点压他整他。
而与此同时,真正的嫡女安若墨也怒了。
她见过不要脸的,但没想过能有这么不要脸的。她比安若香大,从前的事儿也知道得清楚——当年周老太太看不上裘姨娘的时候,便提过要裘姨娘将安若香送到陈氏身边养着。可裘姨娘当时答应了吗?她压根就没有让出女儿的打算,反倒在安胜居眼前哭得和个鬼似的。口口声声只道陈氏恨她夺了夫君的心,有意抢走她的宝贝女儿叫她难受。
当初的立场这么坚定,她现在跪下又是求什么呢?她把陈氏和安若墨都当做什么,她用来抬高女儿身价的工具么。
“裘姨娘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呀。”安若墨冷笑道:“也不知道唐家来的人,是唐老爷差遣来的,还是唐夫人差遣来的?来人的身份够硬不够硬,说话算话不算?”
“这是怎么说?”安胜居如今却是越来越相信大女儿了。
“这把庶养变嫡养的事儿,说起来简单的很,嫡妻答应了也便是了,又成全了庶女的身份。”安若墨道:“可人家家里头嫁庶女为什么不都用这么一招?不正是因为许多庶女坐根儿就不是嫡妻养的么?一个女孩儿从落地养到十几岁,街坊乡邻都看着呢,是不是嫡母养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将三妹妹认到我娘名下,爹爹您试想,若是有心人打听,能探听不出此事是否属实么?”
“这同唐家来人的身份何干?”
“若是唐家家主派来人授意咱们更改三妹妹的出身,那还好说,两边不反目此事便揭不出来。若只是唐夫人又甚或唐六少爷的意思,咱们撒了谎,今后唐家老爷想问出个子丑寅卯却发现咱们骗人…”安若墨冷笑道:“爹爹总该想想后果。一个为了高攀便连姐儿的身份都要造假的家族,品行如何?说不得今后连两个弟弟的婚事都要牵累!嫁不出庶女和娶不到好妇,爹爹说哪一桩重要?”
安胜居动容,正要说什么,裘姨娘却疯了,冲着安若墨便磕头:“姐儿,好姐儿,求您救救您三妹妹!到底是骨肉至亲啊,成全了她这桩婚事吧!”
安若墨一步退到了安胜居背后,轻轻巧巧道:“我怎么敢受姨娘的礼,怎么敢受姨娘的话呢。儿女亲事爹娘做主,这桩婚事怎么的,须得是爹爹做主。我不过是提醒两句罢了——难道我不提醒,爹爹便会分不清轻重,轻易答应认嫡吗?姨娘未免把我看得太重了。”
这一场戏在安胜居眼前演,他哪儿有不明白的?可怜他先前还怨恨裘姨娘带坏了他,如今又看着这昔日的爱妾满心都把自己不做这糊涂决定的原因怪罪在他聪明伶俐的嫡长女身上,心中不住骂自己眼瞎还来不及,又如何会给裘姨娘好脸色看?
他付出了极大努力才能忍住臭骂裘姨娘一顿的冲动,却是一抬手又叫回了小厮——说不得,那瑞祥号,他还得自己去一遭才成。
唐家来人,提到这庶出嫡养…这意图,靠谱吗?他没什么人可以依靠了,此刻只好自个儿先去看看。
安若墨却喊住了他,道:“爹,您这一回去,还需将消息打听得仔细些。譬如那唐家管事儿的到底是老爷还是太太,家里头有没有什么脾气古怪的姑姑嫂嫂,这些话直问怕是问不出,您得绕着弯儿打听。”
安胜居一怔,应言点了头出去。而安若墨回头,正看着裘姨娘在两个婢子搀扶之下起身。四目相对,裘姨娘大概以为她的话对安胜居的作为很有影响,便勉强道:“多谢二姐儿相助。”
安若墨看看她,倒也不想再和她起什么争执:“不敢当,姨娘多礼了。我刚刚回来,当去拜望祖母,告辞。”
裘姨娘看着安若墨施施然离去,咬了咬下唇,冲着她的背影不轻不重一啐。
安若墨身边的丫头正看到,牵了牵她的袖子,细声说了。安若墨只是笑:“和鸡鸭一般脏地的东西,管她作甚。”
她如今是真的看不起裘姨娘母女了。所谓宅斗,那也要两边儿旗鼓相当才能斗。风头就朝着一边儿偏,那不就成了痛打落水狗了么?她时间宝贵的很,打狗的事儿,交给周老太太娱乐身心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黄鼠狼进鸡窝
安胜居在瑞祥号能打听清楚的消息毕竟有限,于是托了家里小厮,带着几匹好绸缎去那省城里昔日“上家”处打听了。那上家惊叹于安家竟然能同唐家攀上亲的好运,于是事无巨细全都交代了一遍。
待得那小厮回来,所述的却是一出好戏。
那唐家六少爷是嫡出不假,却不是唐老爷原配的那个嫡出。唐家老爷年轻时娶的第一位夫人,只养下了二儿一女便去了,其中有个儿子还早早夭折,剩下的只有一双儿女。后头的两个儿子,是妾室生养的,再后来的两个,才是续娶夫人的骨肉。
那续娶夫人也是商人的女儿,家里头比唐家更有钱,人却生得不如何好看。这样的条件最适合产生妒妇了不是吗——她一进门,唐家气象一新。姨娘们不是旧病缠身就是莫名跌毁了容颜,庶出子女们也日日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不小心叫嫡母捉到辫子。
但这位续娶的蒋氏夫人,对头任夫人的儿女却好得很。唐家大姐姐嫁了个读书人,这对于商贾女儿来说实在也不容易。唐家的大少爷如今十九岁,却是尚未定亲——那正是因了继母的妇德,宁可叫自己的儿子做商贾这样下贱事情,也要供他好好念书。
奈何十九岁这年纪,除非智商爆表,想考出个功名来,那纯属是做梦。考试也不是年年考的,该你考的时候也未必能发挥好的,就算发挥好了那也未必对了批卷大人的眼的…
所以唐家的长子还在“举人未中何以家为”着。
而唐家的亲戚们,多多少少都和这瑞祥号的生意有牵连。至于更多的家族私事,那便连省城的绸缎商们也不知情了。
结合安胜居碰到的那位唐家来客口口声声必称夫人的行迹,安若墨非常确定,唐家内宅里头,这位蒋氏夫人就算不能一手遮天,也定然是个说话砸出坑的铁铮铮娘子。
但正是这样,她便觉得更加蹊跷了。蒋氏是商人家的嫡女,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该期待自己亲儿子娶个窑姐儿生养的庶女啊,她为什么要出这种主意?
难不成,唐家宅子里头还有些她想都不敢想的阴私?
她心下还在盘算,安胜居却已然做了决定了。先前他是不愿意叫安若香认到陈氏膝下的,那看起来太像是他屈服于唐家的财势了,他不开心。可经了那唐家的来人劝说,他却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既然认嫡的主意是唐夫人出的,那便意味着这是唐家以儿女亲家而非竞争对手的身份作出的决定。如果他能成全了这事儿,今后唐家不算丢人,他的女儿也能因了和婆母有同样的秘密而受到关怀…
这一回,便是安若墨想劝,也没法开口了。正如安胜居的推测,此时答应唐家的这个要求,好处实在太多了。安若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该怎么拦着不让安若香认嫡——她总不能说我不要她认嫡是因为我不爽吧?那也太伤自己贤惠聪明的嫡女形象了。
而人家唐家主事的唐夫人都出了这主意了,秋后算账的危险也没了,实在没理由拦着…
安若墨牙痒,心烦,可安胜居却风风火火地开始张罗此事了。他难得能自己下个决心,动力之强,强得连周老太太都拦不住。
周老太太是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安若香的厌恶的,她拦着安胜居的理由很简单——你那破烂女儿嫁过去是要丢脸的,是肯定要丢脸的。若是不认嫡,丢的便是她那婊丨子娘的脸,若是认了嫡,可就连整个安家的面子都丢了。这不是拖累好好的二姐儿么。
但安胜居还真不如何关心这个,至少安若墨的闺誉没有安若香的终生惹他关怀…于是,他还是偷摸窜回了老宅,和陈氏提出了这个要求。
陈氏那是个什么人物,横着捏她就成了竖的,竖着锤她就变成扁的。夫主说话,她哪儿会拒绝?于是等安胜居得意洋洋回来宣布“媳妇答应了认嫡没问题”的时候,还在讨论怎么拦着他们的安若墨和周老太太都有种掀桌的冲动。
安若墨想掀桌,那只是想想而已。周老太太想掀桌,那就真掀了也无妨。
而周氏大怒这一回也唤不回安胜居的决心了,尤其是此人不知哪儿来的灵感,抛出了“苛待庶出孙女的消息传出去不好听”的理由…
周氏最爱钱,其次爱面子。安胜居都这么说了,老太太原本晃着的几颗牙生生咬掉了都没法子。
安若香就这么变成了嫡养的,这也就算了,安胜居还突发奇想,要安若香去乡下老宅里头和陈氏一道住一阵子,也好彼此熟悉一下,免得今后露了马脚。
这想法,周老太太却是赞成的。既然木已成舟,她也不想叫庶孙女翻船毁了一家人的名声,便是再心不甘情不愿,那也得尽量帮着圆谎。
可安若墨不愿意啊!乡下老宅,那是她娘和她亲弟弟生活的地方!安若香这种人,不能说她坏,但对她们娘儿俩必然没什么好心的。让安若香回去…呵呵,那不就是把黄鼠狼塞进鸡窝里么!
她一边恨着亲娘不争气,一边又怕亲娘还能更加不争气。要是陈氏真把这个安若香当“嫡养”的掏心掏肺,结果叫安若香算计了去,她安若墨吐出血来都没法子的。
这般思虑,说给周老太太听,周老太太也只能道:“你叫你娘多小心些吧。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不叫她回去,万一今后连嫡母的生辰都不知道,喜好也不明了,叫人传出闲话来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安若墨心头像是窝着一团火。庶女就是庶女,嫡母养大的也特么是庶女啊,你再给自己贴金一样配不上那唐家六少爷啊,以为弄到我娘跟前呆一会儿就能清除BUG了么?实在是想太多!这行事,这说话,这心理素质,哪一点儿像是嫡母养大的姐儿?
安若香听闻自己从此能认在嫡母身边也是高兴的,可提到要去乡下老宅,登时便沉下了脸来,缠着安胜居道:“爹爹,我不能不去么?”
安胜居原本做这事儿便折腾得里外不是人,眼见着小女儿不领情,心头更是郁怒:“叫你去你就去!你若是连你嫡母起居事仪都搞不清楚,嫁了过去叫人看出蹊跷,说三道四怎么好!你也想想你弟弟,若是咱们改了你的身份的事儿传出去,今后谁家敢将姐儿嫁你弟弟!”
安若香这才答应了,虽然就屏风后头的安若墨看来,她答应得很是心不甘气不顺。
其实,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十有八九是要把兄弟看得比自己重要的多的。但安若香,偏偏就有那一个“一”的养成条件。她虽非独生,却是独养,幼弟出生一岁也就被抱走了,这样的女孩子,相比为别人付出,应该更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的。
让她为了弟弟今后娶媳妇方便就牺牲住在县里有人伺候还能和唐家六少爷书信往来的舒适生活,安若香能心甘情愿才见鬼呢。
但此刻,她多希望安若香犯浑啊,希望安若香打滚啊,绝食啊,以死相逼绝不去乡下老宅啊!拿出你公主癌的魄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可是特么的安若香这一次就这么答应了。答应了。答…应…了…
安若墨恨得牙痒,却也没法子。若不是安胜居答应了许她做那裙子生意,今后绸料随她拿,利钱不必给他的话,她真想和这渣男拼了。
裘姨娘和安若香再可恶,到底是这个时代无法自己掌控命运的女子。而安胜居呢?他是个男人,若不是他的错,安家妻妾断不会是这个样子!
如果安胜居能稍稍尊重陈氏一点或者真的“孝顺 ”一点,便不会将陈氏和父母丢在乡下老宅。那样,安若香一定不会是这幅要了星星要月亮的可恶德行;而如果安若香不是这样,也就不会闹出和唐家六少爷牵扯不清的丑事,更不需要靠着丢回乡下老宅才能伪装出一个“嫡母养大”的形象来。
最重要的是,当这一切“如果”不成立的时候,已经成了这德行的安若香要回乡下老宅陈氏的身边,她不放心啊。安若香的应承,已经将此事坐实了再不能更改…
没法子了,所以只好想法子了。
她不能长久在乡下待着,陈氏没病没灾,她留在老宅周氏要说嘴。但她还是能和安若香一起回去一趟的——这个时候,她简直感谢当初的裘姨娘把玉姨娘弄到了老宅里头去。
玉姨娘是个吃过亏的人,此时她的警觉性比陈氏自然是高多了。加上玉姨娘对安若香母女的憎恨,有她在,或许很可以保护陈氏母子吧?
安若墨此次回去,便是打算将事情同玉姨娘谈谈,好叫她对症下药。可她却没想到,到了老宅里头,最先起冲突的却不是安若香和玉姨娘…
第一个闹起来的,是安若香,而惹她不快的,却是荣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是人家的
话说那安若香到了安家老宅里头,自然是要先去见嫡母的。无论她心底下如何看不起陈氏,这都是规矩,规矩,就不能废。
而陈氏身边,正有个荣哥儿。陈氏不为难安若香,安若香自然能见到他。
在这远离亲娘亲爹的地方,见到自己久别的亲弟弟,安若香怎能不激动?可荣哥儿是玉姨娘抱着…
安若香上前便要把弟弟抢过来,玉姨娘一惊,向后退了半步,尚未开言,安若香便怒道:“把我弟弟给我!我要抱抱他,难道还不成了么?”
玉姨娘那个恨啊,可陈氏偏偏道:“给她抱抱吧,姐弟两个多久没见了,怕是彼此都想得很。”
这话出口,玉姨娘自然不敢不依,于是将荣哥儿递给了安若香——可荣哥儿这也是两岁多的小男孩儿了,平日又短不了他吃喝,生得胖大,安若香一抱,险些将荣哥儿给摔了。
而荣哥儿很明显地表示——不喜欢安若香!
他本就沉重,安若香抱着还没空出手来哄他,他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见天不见地的。安若香想哄,哪儿能哄住?这荣哥儿没口地叫娘叫姨娘,就盼着陈氏玉氏两个谁能把他接过去,救他出一点儿都不舒服的怀抱才好。
而安若香正在调高分贝和他强调“我是你姐姐”的时候,已然去换了行装的安若墨进门了。那一霎,荣哥儿哭得更惨了:“二姐姐!救命!”
安若墨一怔,她在回来的路上想过安若香这姐弟重逢的时刻会是什么样,但绝不曾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救命?安若香莫非看着荣哥儿和他们亲善,想掐死荣哥儿?那也不该当着陈氏和玉姨娘的面行凶啊?
她急忙趋前两步,想把荣哥儿抱过来,可还没伸手呢,安若香便怒了:“你们给我弟弟灌了什么迷魂药?!他都不认我了——你算是哪门子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