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二小姐。”兰西狠狠盯着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话才适合用来形容你这种下作的人——说,你不让走,是还要做什么?”
“你自抽两耳光,本宫就原谅你骄横怎么样?”徐锦桓眨眨眼:“你欺负了我十多年,两耳光扯平。怎么样?”
“做梦。”兰西断然拒绝。皇帝来只是叫她道歉,却没叫她忍辱——用这种对她人格的羞辱来把徐锦桓置于不占理的地位,她还是没法接受的。
“那就是说,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徐锦桓眼睛一闪:“来人!”
兰西大怒,扬手指住她鼻尖:“徐锦桓,你有种在这儿杀了本宫,否则总有一天要你生不得死不得!”
“本宫等着!太师都死了,你还有什么指望?等着终老宫中吧。”徐锦桓刻薄的一面尽显无遗。兰西不知道在她童年与武初凝相处的时候是否受到过武初凝的欺负,但怎么看武初凝都不是那种仗恃家族势力欺负人的孩子。或许她得罪徐锦桓只是由于无心之中的优越感——毕竟徐锦桓的父亲只是太师党羽里不怎么重要的一个人物,两个孩子的交往也便建立在绝不平等的基础上。
但不论起因如何,今日徐锦桓明显的失态就证明了她对武初凝是绝不怀半分好意的。甚至,童年时候她因武初凝而受到的心理伤害已经变成了刻骨的仇恨,让她看不清形势,采用如此极端的报复手法。
“是啊,本宫还能终老宫中,你呢?”兰西扫了一眼渐渐逼上来的吉顺殿宫女,心知若她们敢对自己动手,那就只能证明徐锦桓是想报复想疯了。皇后尚且不能殴打嫔妃,更何况她的等级并不低于徐锦桓:“你若是敢动本宫一指头,只怕连死在宫中都不要指望!”
“好啊,”徐锦桓冷笑:“谁不是个死啊,你不是也要死的吗?从小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的,你和你姐姐挑剩的才轮得到你爹‘赐’给我爹,还说送给我,哼,谁又稀罕那些玩意儿了!连陛下都是先娶了你的!武初凝,你知不知道,只要能在你那高贵的脸蛋儿狠狠抽上两巴掌,本宫死都是笑着的。”
兰西心里头一凛——这徐锦桓敢情是要拼命?这下她也不由不怨皇帝叫她来赔罪了。大概皇帝眼里的徐锦桓是个细心且努力的女人,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么疯狂的吧。但人真到了这时候也就不怕了,兰西也冷笑,声音却像是掺满了冰碴子:“你以为扇了本宫两耳光之后,你一个人死就够了么?你悖了宫规,你爹娘便是教女无方,吞不起金子也买得起上吊的绳子吧?本宫不知道你爹若是为了这个丢了身家性命,会不会…”
“随他丢去!”徐锦桓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若非他懦弱,本宫何至于从小捡你剩下丢下的?本宫比你长一岁,你爹却把你穿过的裙子给本宫,还说什么松花锦世间少有!这奇耻大辱,爹爹能忍,本宫不能!”
兰西一咬牙,也是冷笑出声:“得了吧,本宫的衣服赏给你那是看得起你!若不是你眼巴巴地盯着本宫的新裙子,爹爹如何会命令本宫把裙子换了给你?松花锦是先帝赏的,做出的裙子连姐姐都没有,爹看你喜欢就叫本宫给你,本宫还舍不得呢!你如今倒有骨气了,有本事当年别可怜兮兮地盯着本宫看啊!你就是这个命——本宫有福伺候陛下,你进宫这也不短了,陛下可正眼看过你没有?!”
——那次在御花园里巧遇卢、徐一行之后,翠微愤懑地列举了徐家不识好歹的一二三四,其中恰好包括这松花锦裙子的事情。兰西这么一说,连翠微都带着嘲讽笑了起来。吉顺殿的宫女面面相觑,想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看到今日那一场贵妇落水的闹剧的。现在兰西和徐锦桓的争吵里虽然没有扑腾的水花,却有足够她们闲来磨牙的轶事,这也算是意外福利了吧。
“你!”徐锦桓浑身打抖,咬牙切齿道:“武初凝,你得意得太早了些!”
“也胜过有些人永远没有得意的机会!”兰西说完自己都笑了:“好啦,徐锦桓,你差不多就够了。别让我当着你这群宫人的面把你的破事都说出来,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是谁要哭?”徐锦桓的眼睛猛地一亮:“再大的丑事,能丑过你私通家奴吗?”
兰西一怔,怒道:“原来本宫做了什么是你说了算的?那本宫说你兄妹乱伦,你是不是也该自尽谢天下呢!”
“我可是有证据啊!当年那武砚是你救回来的,如今又因了你被留了条性命:你敢否认么?”
“是本宫和姐姐一同救了他们兄妹两个!”提到武砚,兰西还是有点儿心虚。她虽然觉得武砚和武初凝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也说不准,因而口气虽然还笃定,自己心下已经有些慌了。再说,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可是宫中的大忌:“让他出家也是姐姐的意思,你怎么不去攀诬本宫的姐姐呢!”
“反正…”徐锦桓一时语塞,可还是嘴硬:“不知道陛下若知道此事会怎样!”
“你大可以说去,本宫清白天地可鉴,满嘴胡诌也不怕烂了舌头!”兰西笑瞟着周围的下人:“听说宫中从前也有过妃嫔发疯的事情,后来因为这疯子到处乱跑,冲撞了人,结果整个宫里所有的宫人内侍都被赐死了呢。本宫看,你这儿的人也差不多要小心了。”
106、臣妾清白(捉虫) ...
她说的话是实情。纵然徐锦桓因为从小对武初凝的嫉恨而有点脑袋不清醒,她这里的宫人内侍们可都不会跟着主子发癫。此言一出,难免动容。
“本宫告辞。”兰西微笑着转过身,不忘丢下这么一句:“徐贵媛,是不是要被当做疯子监禁起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了——陛下让本宫来道歉,歉已经道了,本宫现在去回复陛下。别了。”
“…别让她走。”徐贵媛怒道。
“现在还有人帮着你拦本宫么?”兰西头也不回,朝院子门口而去。她身后身前皆无靠近的脚步,不知是不是那番威胁起了作用。
然而出得宫院,没走几步,她便顿住了脚步。深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弯下腰,蹲了下去。
翠微见此急忙搀她:“娘娘这是怎么的?”
兰西摆手示意不妨。她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但心里却像是被火苗煎烤一样烫着疼。
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被什么样的负面情绪主宰了。细细想来,大概皇帝叫她来道歉的时候,她心里头并没有什么不甘的,直到看到那送燕窝羹的宫女们出去,一种莫名的烦躁才猛地一下袭上胸口。
明明徐锦桓对皇帝那么热络,皇帝对她却也还是不理不睬的。这样想的话,徐锦桓的示好反而有些狼狈的意思,她兰西为什么不高兴呢。
大概是因为不能容忍别的女人去勾引自己的男人?或许是这样了:既然她穿越来的时候,皇帝身边就有了文氏和萧氏,所以她对她们的妒恨并不明显吧。而徐锦桓是后来介入的,所以看上去分外有第三者的嘴脸。
——想必当年萧氏也是这么看她的。
然后,因为徐锦桓对她不礼貌,甚至大有用她和武砚的事情要挟她的意思,她才会奇迹般彻底爆发吧。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她和徐锦桓吵得旗鼓相当,并不落于下风。可这事情若真让皇帝听说了,他难道就不会芥蒂吗?兰西自己都忘不了他愤怒时踹她的那一脚,就算那次是莫名其妙吃飞醋,难道这次就不会如此了吗?
且不说到时候武砚会不会死,纵使是她自己,只怕也要受牵连。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实在经不起波折…
她猛地站了起来,对翠微道:“随本宫去陛下那里。”
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能做的只是维护好自己“诚实”的形象了。只要皇帝对她还有信任,不管徐锦桓会不会在皇帝面前告她黑状,她都可以有反击的余地,而若是皇帝不相信她了,他对她越有感情,她就越危险。那是拥有生杀大权的皇帝啊,被他在一怒之下赐死了,然后等他平息下来无尽后悔——这样的结局,书上看看可以,为之抹点眼泪也可以,落到自己头上却太悲催了。
“可是陛下现在…应该已经就寝了吧?”翠微面有难色。相比兰西,她是更清醒些。
兰西一怔,点了点头:“罢了,明儿记得早些叫本宫起来,今天的事情,是一定要说与陛下知道的。”
翠微点头应了,主仆二人便往凤仪殿回去。可进了宫院,却见凤仪殿主殿上下端的是灯火通明,兰西心里不禁一动,喜忧参半:这么看来,皇帝是过来了。否则那些宫女不可能这么晚了还点着这么多主殿的灯。
她扭头看了翠微一眼,翠微眼中也有喜色。她大概不知道兰西的心思,但皇帝来了是好事,这是所有宫女们的共识啊。
兰西立刻提起裙子,朝殿上走过去。自有宫女一路通禀着“娘娘回来了”。等她进了殿中,便见皇帝好不自若地坐在当中,见她进来,只是微微一笑:“如何了?”
兰西一咬牙,跪在当地,垂首低声道:“臣妾无能。”
皇帝站起身,走过来,看了她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才道:“站起来,说吧。”这离得近了,兰西赫然能发现他眼底有一抹不怎么明显的不悦之意。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若他知道的是她方才和徐锦桓的对话,于是才会有愤怒的话,她就不能对他有任何隐瞒了。好在这一次的争吵还不算是由她而起,全说了实话倒有一多半责任会摊在徐锦桓身上。
兰西吸了口气,一五一十全部说完了。其中也包括了那句“私通家奴”。那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她分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她是怕极了皇帝也拿这个当真了。
但皇帝并没有说什么,直到她结束了讲述,这个天下至尊的男人也只是沉默着。她胆怯地抬起头,瞅他的眼睛,却分不清那双乌黑的眸子里头到底藏了些什么。
许是因为他垂了些眼皮,挡住了眼中的光。他的眸如黑潭,深得让人看了都觉得心虚。
兰西等了一会儿。她觉得这等待的时间足够漫长,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在等一个结果而紧张才会生了错觉的。于是,当皇帝开口发出第一个音节时,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是空着的,一下子还反应不出来他的话意味着什么。
“你的身子清白。朕知道。”他不看她:“但你的心意…也清白么?”
兰西还在反应的过程中,他又补充道:“你…你心里头的人,是朕呢,还是那个人?说吧,不要紧。”
或许他扭过头只是不想面对一个可能让他太失望的回答?毕竟,作为皇帝,问出这种问题来,若是被人撅了,那绝对是丢人至极的事情啊…兰西伸了手,拽住龙袍的袖子,声音不大却执拗。她的心也是慌着的,要努力镇定着才能坚持说出话,不至于落荒而逃:“陛下,您看着臣妾好吗?”
皇帝似是下了莫大决心才扭过头来的。
“臣妾心里从来就只有陛下。”兰西觉得自己从心脏到舌尖再到抓着他袖子的手指,无一不是颤着的。
“当真?”
她点头。见他眼中那层犹豫纠结像是春天河面上的浮冰一样融化,自己那似是不可抑制的颤抖也渐渐减弱了。
——他的唇没有动,眼没有弯,但他在笑。她看得出来。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唯有眼中透出宁和的喜悦,不狂热,却可以把人的血都点起来。
他伸出手臂,从后头环住她的腰身。许是要加力了,可就在兰西打算闭了眼睛享受这相依相偎的一刻时,整个室内突然被一道白光照的耀眼。那些熠熠生辉的烛火都一瞬没了光泽。
“闪电了?”于是皇帝的手也就停在了她腰后,不再有动作,目光盯着窗外。
兰西还没回答,一声轰响就猛地炸了起来。那雷声不像是从天上传来的,倒像是潮水一般涌进宫室的,似乎连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兰西打了个寒颤,直接摔进皇帝怀里,他的面色却在一瞬间的惊愕后变为狂喜。
那肯定不是因为佳人投怀送抱而激动成这样的…男人松了手臂转而携住她手,几步将她拖到殿门口——那门恰好被狂风吹得哐当一声甩开了。
长风浩荡而入,吹得人几乎站不住脚。兰西朝皇帝身后躲了半步,依然能感到宽大的裙幅在她身后被吹胀如帆,快要把她带得朝后摔过去了。
正在此时,第二道闪电劈了下来。那枝杈状的白光从暗蓝色天幕上直击而下,天地间一霎通明,重重殿阁,纤毫毕现。
她看到他脸上兴奋,几近狂热,还带着莫名期待。这道闪电怎么了呢,会有什么好处呢?若说今夏苦旱,他盼着下这一场雨解灾也就算了,可今年夏季明明和往常春日一般,连绵小雨下个几天都不停的。
兰西这边正揣测,一阵喧哗却从廊外空天处响了过来。那不像是雨声,分明是固体硬粒快速密集砸在琉璃瓦青石地上的声音。
冰雹?
像是苍天的震怒,这冰雹的声音又快又响,配着依然不息的狂风和割裂夜空的闪电,让这片刻前还安静的让人窒息的夜瞬时换了副狰狞面目。
可他却益发兴奋,尤其是在辨别出这声响乃是冰雹而非大雨之后。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兰西轻轻拽拽他手臂,道:“陛下…臣妾害怕,关上门好么?”
雷声轰鸣之间,他应该听不清她小声的央求吧。但他还是回了头,笑着瞥了她一眼,脸色在闪电的照耀下分外白净清晰,然后他退后一步,示意宫人们合上宫门。
关了门上了栓,那呼啸的风声就被关在了殿外。但雷声和冰雹声却依然清晰。兰西拍了拍胸口,像耗子一样缩在他身边,脸色发白:“陛下…您…很高兴么?”
由不得她不怕啊。一个个炸雷就像劈在头顶上一样本来就够吓人的了,这古代的屋宇还多是木结构,这样可怕的阵雷中只要有一个劈中了宫殿,这大殿大概登时就会烧起来。冰雹比不得大雨吧…对于冰雹能不能起到迅速灭火的作用,兰西真的没谱儿。
皇帝眼中闪着难以压抑的兴奋光彩:“朕等打雷已经等了两个月了。好容易有这么痛快的一场。”
“…啊?”兰西一怔,却听得他道:“朕在赐给卢相国的宅子上动了点手脚…”
便在此时,外头便有个内侍连滚带爬地在殿门外叫道:“陛下,陛下!相国府的后楼被雷劈,着起大火来了!”
107、雷雨之夜 ...
听到这内侍的话,兰西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但她还有疑惑需要解开。便轻轻戳了戳皇帝,大声道:“陛下,您知道今晚的雷会打到相国府吗?”
她记得分明,当第一声炸雷响起来的时候,皇帝脸上的神情就陡然变成了兴奋和期待——这种神色里头甚至不掺杂一丝不确定的。皇帝又不是雷公,他怎么知道这雷会炸哪儿?
外头的雷声依然在继续,皇帝附到她耳边说话她才能听清:“朕命人在相国府的屋顶上设了一根一丈多高的通天线,不接地,又铺了层芒硝硫磺和碎木炭!”
兰西恍然——这就相当于把一根避雷针戳在了一堆火药上啊。虽然芒硝硫磺和木炭并不是被混合均匀包在密闭的筒内,不可能爆炸,但助燃的作用怎么也是少不了的…她不知道皇帝怎么会搞清楚火药的制法,但他一国之君,想害个人,难免也会有道士之类精通初级化学的人出来献计献策。
这是个多好的办法!避雷针够长,又不接地,只要一个雷劈上去,那堆火药就会被引燃。别人看来,自是卢相国奸佞,否则为何炸雷单劈相国府,大火连冰雹都扑不灭?外加今日风大…卢相国今天傍晚还是帮助平定叛乱的大大忠臣,但这一个雷下来之后,他就是连老天爷都忍不住要劈了的罪人。
“陛下早就料到这么一天了?”她也踮着脚,趴在他耳边,半说半叫。
“年年夏天不是都打雷么?”皇帝眼里的狂喜是转瞬即逝的,现在有的,只是自得的沉静:“朕答应你半年为期,就是料这夏季里头至少会有一场雷雨的。可等了这么久,都快到秋天了,这才是第一场雷啊——不过今儿到你这儿来的路上朕就觉得天气闷热得不对头,可能今晚就有雷,没想到猜中了。”
兰西点了点头,她惊讶于皇帝如此的布置:其实要栽赃卢相国是佞臣的话何必等打雷呢?只要运一批兵器藏在相国府里头就够攀诬他谋反了。大概,他要做的只是把自己的责任完全摘除掉,不给卢家任何辩驳有人栽赃陷害的机会。
这是个下手极狠而极准的男人啊。
兰西闭了眼,咽了口唾沫,像是要把心吞回肚子里头去。然后才睁了眼,正对上皇帝的眼神。他心情很好,可很好的时候也不过是有浅浅笑涡浮现唇边罢了。
“怎么?害怕了?”外头的雷声已经渐小,也没有豁亮的闪电了,皇帝不用扯着嗓子喊,也不必低下头来,直接说兰西便能听到了。
“…有点。”兰西讪笑:“臣妾刚说完话就打雷,倒是吓人一跳——陛下,臣妾没有说谎呐。”
皇帝登时笑了:“啊?那…要不你再说一遍?敢不敢?”
兰西知道他不是认真的,那双黑眼睛里闪动的光芒分明应该被归类为“玩笑”,但她若不敢,这玩笑说不定就立马上升到认真的程度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兰西点点头,抬起手,指天道:“臣妾武初凝对天起誓,臣妾心中…所喜欢的男人,唯有陛下一人…此言若虚,天打雷劈,若有违誓,不得好死。”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她这话说完,外头的雷声居然恰好停住。望着对面男人忍俊不禁的笑,兰西一咬下嘴唇,轻轻掐他手臂一把:“陛下,您看,臣妾果然是清白的!”
皇帝终于彻底笑了出来,他微低头,在兰西额上轻轻一吻:“你还当真啊?朕当然信你清白——都是当娘的了,朕能不信你么。”
说完这话,他的神情便突然微变,好一会儿才对她又言道:“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咱们会这么快就有个孩子呢?好像朕心里头还把你当刚进宫的小姑娘…”
兰西心里头那个纠结啊,为什么有孩子不是该问你吗啊?脸上却益发红起来,道:“陛下这么觉得再好不过了——可若您真当臣妾是个小孩儿,干嘛要臣妾去找徐贵媛道歉?臣妾觉得吧,身为一个小姑娘,臣妾还是有惹祸的权利的。”
皇帝有些尴尬地支吾道:“这…朕也说不清啊。反正…大概是想找她的麻烦?或者就是不想让你不占理?”
“燕窝羹的原因吧?”兰西试探,面上带着嗔色,但话音又似撒娇。皇帝却一愣:“什么燕窝羹?”
“徐贵媛不是每天给陛下您熬燕窝羹送去么?”兰西接着用幽怨的目光望他。
皇帝的眉毛却扭了起来:“朕怎么不知道?——她送过燕窝羹吗?”
“今儿当着臣妾的面送出去的,陛下怎么不知道?”兰西心知跟着她去徐贵媛那边的人中定有皇帝的眼线,否则皇帝听她汇报吵架情况时不可能那么淡定。但若皇帝不知道燕窝羹的事儿,也不是有意骗她,那么眼线大概就是在燕窝羹都送出去了之后才到的。
于是该眼线不会是她的宫人咯?可是那时她只专注和徐贵媛吵架,哪儿注意到有没有来新人?
皇帝摇摇头:“朕当真不知——啊!对了,她刚进宫的时候是送过两三天,朕看熬糊了就没有留下,叫原样送回去的。大概是她责罚了宫人,宫人也便撒了谎吧…”
兰西仍旧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道:“臣妾听了心里头还怪不是滋味儿的。”
“哦?”皇帝却有些兴奋起来:“说说,怎么个不是滋味儿法?你是怕别人对朕好了,抢了你的?”
兰西点头。
他难得地大笑起来:“想不到你还会这么想——可是你若怕人抢,还不对朕好些?”
“臣妾熬燕窝羹陛下敢喝么?”兰西觉得自己额上拉出三条黑线了:“臣妾自己都不敢喝…”
“谁和你说燕窝羹了?”皇帝比她还囧:“听不懂朕的意思?”
“…听不懂。外头不打雷了冰雹也停了陛下您回去歇息吧天晚了明天还要上朝呢。”兰西揣着明白当糊涂,不然她能怎么办?留皇帝住下?她身上那位红娘娘可还没走。他若是半夜激动起来她怎么应付?
“喂!”皇帝急了:“你要是赶朕走,朕就去徐贵媛那里,你觉得…”
兰西顿了两秒,刚刚抓着他手臂往外推的动作换了往回拉。
是夜万般纠结。某人大概生平第一次品尝了被人再三拒绝的滋味。大概可以亲可以碰就是不能亲热的感觉实在是够煎熬的,第二天早晨,伺候皇帝起身更衣上朝时,兰西也只好假装无视他严重的黑眼圈。
但幸好皇帝的心情不错。说来,自从武太师的势力垮掉之后,部分牵连世家大族利益的卢相国就该是他心里头的一根刺了。最好的结局不就是士族接着清贵着,空有声望不涉政治么?卢相国被弄垮了,就是皇帝发给世家的信号:珍惜生命,远离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