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行人乍看也是和乐融融,说说笑笑的。只是迎面碰上徐锦桓时,兰西和文淑媛的反应就截然不同了。
“绕开吧,本宫不想见她。”兰西第一个看到对面的一行人走近,先拽了文淑媛道。
文淑媛也瞄了一眼,许是因她在,文淑媛顿感后背硬了,便嬉笑道:“这是何必呢,娘娘?她一向不喜欢您,您就让她看看,让她学学什么叫自惭形秽也好呀。”
兰西一愣,心里难免有些火气:若真是碰上徐锦桓,她第一个挑拣的想必还是你文淑媛。你拖着我不肯走,是要试探我肯不肯为你做主呢,还是想把我和徐锦桓的矛盾挑明了呢?
要真是这样,还算她太信任文淑媛的错了。可那有什么办法?谁叫她自己把人看简单了呢——文淑媛就算真不是什么消停人儿,她也得沉下心来好好对付啊。
这脑筋一转之间,徐锦桓已经到了面前了。她见着兰西和文氏一起时脸色就不怎么好。想也知道,换了谁进宫这么久而事事不顺,大概心里头都得有个郁结的。兰西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那真正被冷遇的日子过了还不到一个月,就觉得在宫里头呆着要减寿十年了。这徐氏也不是心胸宽大的人,现在只怕窝了一肚子的闷火呢。
不过,纵使她心中有万般不愿,当着下人的面,也不能失了身为主子的体统。是而笑得还颇有几分优雅:“武贵媛,文淑媛,二位怎么这么好雅兴,一同游园呢?”
兰西还没开口,文氏自然不能多话。这是宫里头的规矩,纵使她再想挑拨她们俩,也没道理抢话的。文氏但望着兰西,兰西定了定心,才悠悠道:“闲着无事,呆着也是呆着。文淑媛说荷花开得好,再不赏怕老了,便一同来看看——徐贵媛怎么也这么好兴致?”
“御园风光和外头的不同的,本宫一直想好好看看。”徐贵媛似是有意似是无意道:“上次也是在此处碰上娘娘的,娘娘说御花园里头不好乱走动——可本宫这几天常常来此游逛,却也没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啊。”
这是在挑自己当年把她从御花园里弄出去的茬儿?兰西回过劲儿来,本来就隐隐有了的争斗心一时大炽——既然你不对你当时在别人家里四处乱跑的事情道歉,那教你些规矩也无妨吧?
“想是徐贵媛好福气。”兰西笑得有点儿冷:“若是见到了,只怕徐贵媛就没福和本宫说这些话了。”
“这些风言风语哪儿是信得的?”徐锦桓眉梢一挑:“宫里最忌讳传这样话的,您难道不晓得?”
“宫中也忌讳不守规矩呢。”兰西也学着她挑挑眉尖,眼中含着几分讥嘲:“比如不经允许四处乱走啦,比如不经通报擅闯陛下寝宫啦,比如不分位次不敬尊长啦——好在徐贵媛进宫得晚,若是依…依那人的意思早些进宫了,让太后娘娘不高兴了,那可就麻烦了。”
徐锦桓神色一滞,兰西又转向文氏,笑道:“文淑媛就是太后亲自教出来的,这才称得上是内命妇的规矩。你看看,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说,姿态温雅,多标致!像本宫这种话痨,当年也是被太后娘娘教训了好几次的。”
兰西也怕徐锦桓反过来说自己不守规矩,便先把自己的位置压低,再将文氏的位置抬高。如此一来,徐锦桓是不能把自认没规矩的她怎么样了,只能朝文氏动嘴皮子。
文淑媛也不是当年的楞货了。兰西甩过来这个烂包袱,她转手就又丢了出去:“婢妾哪儿敢称规矩好?是陛下讲规矩,婢妾才强忍着的——其实要说没规矩,大约这后宫最没规矩的就是婢妾。”
兰西原想卖个人情给她圆场,但她没来得及开口,徐锦桓便冷笑着接了话:“文淑媛倒是自谦了,后宫里成话的不成话的规矩,文淑媛大概最是清楚。可太也藏私,居然不和本宫说两声,任本宫撞个头破血流呢。”
“若不是瞎子,就不该乱走乱闯。”兰西心思一动,再次挑衅:“徐贵媛又不是三岁孩儿,自己走路都会摔到?倒怨起文淑媛来了。怎么,进宫之前没有学宫规么?”
兰西其实并不怕在徐锦桓面前刻薄会出什么事儿。第一,徐锦桓不是卢氏集团的核心人物,甚至很可能还不如一个卢家收买好的普通宫人或者内侍紧要,她受了委屈并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武初凝无论如何都有着充足的讨厌卢氏的理由,一味忍下去,和她从前辛苦建立的简单形象也并不相符,适当爆发倒要来得真实些——这么说她还是应该刻薄的。
但徐锦桓大概是想不到兰西的意思的,她瞪了眼,道:“武贵媛今日心情不好么?怎么一个劲儿只是嘲讽本宫呢?”
“有人要对付本宫,难道本宫不能自保?再说了,威逼利诱别人这种事儿,好像也不太说得出口,叫人心生不齿呢。”兰西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瞄了文氏一眼。自打文氏拽住她让她直面徐锦桓的一刻开始,她就盘算着要怎么把文氏彻底拽到自己这条船上来了。她不知道文氏有几分心机,但至少此时,她得保证文氏和她铁定站在一起,决不能给她任何见风使舵的机会。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徐锦桓把文氏当成叛徒。
徐锦桓不愧是叛徒之家出生的女儿,心理素质极佳,此刻居然嫣然一笑:“谁那么大胆敢对付您呢?武贵媛可莫听别人挑拨啊。”
“是不是挑拨本宫大概也分得出几分呢。”兰西不笑了,眉梢眼角尽是讥刺:“本宫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谁干了什么,本宫大概还是知道的。你说是不是,文淑媛?”
文氏顿时是说什么都不得,好尴尬地终于点了点头。
“罢了罢了。”兰西笑笑:“说了这么多,本宫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文淑媛要不要一起?算来凤仪殿的茶也该煮好了,不嫌弃我那儿简陋狭小的话,不妨赏光品品看?”
文淑媛头上都冒汗了,捡着这个梯子,也不管是谁给的便下了:“承蒙贵媛娘娘邀请,当然…”
“唉?”徐锦桓依然带着笑,声音却添了杀气:“两位把话都说完了,讽刺也讽刺够了,就这么走了吗?”
兰西原已转了半个身子过去,此时扭回脸来,冷冷一笑:“不然如何?陪你接着在这儿晒着?”
“武贵媛始终对本宫冷嘲热讽,总该有个交代吧?本宫可不记得自己哪儿惹了你了!”徐锦桓怒了,而兰西等的就是这一刻。
——如果所有的后宫争斗都要有一个莽撞的坏人,而她不知道徐锦桓会不会主动发难的话,那么由她来扮白脸“似是无意”地挑起事端,栽徐锦桓一个有意扩大事态的罪名好像也不错。
104、杀鸡儆猴 ...
“要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兰西这次彻底转过了身子,微微笑望着徐锦桓。
“你至少该道句歉吧?”徐锦桓虽怒,但说出的话倒还算不上分寸全失。只她没注意一桩事情:兰西凭什么要向她道歉呢?她并没有实据来证实兰西其实冤枉了她啊。
“道歉?”兰西冷哼一声:“为什么向你道歉?道歉也总得有个对不起的缘由——这样如何:是本宫不该,早知道贵媛娘娘您要下手整治本宫,本宫等死就是了,还提防什么——您要的道歉是这样么?当真可笑。只许你暗下手段害人,还不许被害的人口头上恶心你几句了?”
徐锦桓许是在兰西面前实在占不了理去,便将怒火移到了站在兰西右后方的文淑媛身上:“淑媛不觉得自己该为本宫和武贵媛的裂隙解释些什么吗?”
文氏大概是最最尴尬的人,她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虽然是目前“最得宠”的“红人”,但她也好,兰西也好,都知道这宠爱只是一种假象。皇帝只是不想选择徐锦桓,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武初凝太亲热,这才时不时召幸她的。可如果她遇到什么事,皇帝不见得会真心救她。
要命的是,按现在的宫规,位列“三夫人”的徐锦桓和武初凝,都可以随便折腾她。这是合规合理的,皇帝不可能插手——只要她们不把她整死。但事实是:宫中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啊!
见文氏说不出话,兰西心知自己有必要捅上最后一刀。她对文氏说话,声音却刚好能让徐锦桓也听个明白:“说吧,别怕,本宫保护你。谅她也不能昧着良心欺负你的。”
文氏这才梗着嗓子道:“婢妾没说过瞎话。徐贵媛娘娘曾和婢妾讲的,婢妾都据实说的,并未夸张——若徐贵媛娘娘怕自己的话让武贵媛娘娘听了心生罅隙,为什么要把话说出来呢?”
“你倒来指责本宫?”徐贵媛已经出离愤怒了。按道理说文氏绝无这样质问她的权力,也难怪她颤着手指向文氏的鼻尖:“你,你给本宫过来!”
兰西冷笑一声,道:“过去吧,文淑媛。本宫在这儿呢,倒不信她还敢行凶了。”
两下一说,文氏是躲也没处躲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徐锦桓面前。兰西原以为徐锦桓是要扇她耳光或者羞辱她怎么的,连接下来的发话都准备好了——“都是陛下的女人,谁比谁低贱多少呢?抡着耳光,倒像你是我们主子似的”。
但这话没用上。徐锦桓明显比一般女人要强悍许多——女人打架无非是抓脸扯头发的,可徐锦桓直接把文氏给推进了水里头!
兰西的脑袋里头瞬时有两根线接错了,轰得一声爆起一片火花和浓烟: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在太液池里头挣扎的文淑媛,好一会儿才叫出来:“你们倒是救人啊!”
那几个宫女内侍这才敢动,要往太液池边跑,那徐锦桓却冷笑一声:“哪个敢过来?放心,本宫不会让她死的,只是给个教训!等她喝够水了,本宫自会拉她上来!”
说着这话,徐锦桓的眼睛还直瞟兰西,这是杀鸡给猴看了!兰西暗咬牙齿,脸上却勾出笑容,几步走上前:“本宫敢过来。怎么样,你要怎么样?”
徐锦桓一愣,兰西伸手就按在了她肩上,将她用力往下一搡:“该被教训的人是你!在宫里无事生非的,难不成还有道理了!”
但话音未落,徐锦桓竟在匆忙之间反手扯住了兰西的袖子。兰西用力太大,这一下两个人都没站稳,算上已经扑腾了一会儿的文淑媛,三位贵妇都栽进了太液池里。
同样是泡进水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况——比如文氏已经出不来声了,比如徐氏在惊慌地折腾,比如兰西挣扎两下便沉进了水中,像是溺水了的样子。
然而,兰西和文氏以及徐锦桓最大的区别在于:她是穿越女她会游泳啊!就算别的都不能和古代的贵妇小姐相比,落入波平如镜的太液池里之后,她的生存几率明显高出一大截啊!
刚刚落水的惊慌一刻一过,兰西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个给徐锦桓难堪的好机会。她直接沉进了水中,用力抓住徐锦桓的衣裙下摆,朝下死劲地拽。徐锦桓原本就是在扑腾的,下头一沉,咕嘟嘟地呛了好几口水。待兰西松手,她就浮上去,然后立马又被拽下去。这阵呛大概够她受的了。
岸上的下人们自然也不能光看着。有跳水拽人的,有在岸上着急的,有撒丫子去请皇帝过来的。兰西被内侍拖住手臂往岸上拉的时候只呛了一口水,绝无大碍,但见着有人往远处跑,想是要去请皇帝,便抓紧时间又灌了几口。水脏不脏的说不得了,反正太液池也总比外头的江河水干净。
于是,当皇帝龙颜失色地冲到太液池边时,看到的是不省人事的文氏,咳嗽连天的徐锦桓,以及面色苍白,靠在翠微怀里的武初凝。
自有热衷为自家主子开脱的宫人太监添油加醋地把事儿和皇帝说一遍。兰西虚眯着眼看着皇帝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心里头不禁生了几分期待。
但最终,他却什么都没说,只问了几句有没有请太医之类无关紧要的废话,便罚了她们三人每人一个月俸禄,叫她们回去了。这个结果是出乎兰西的意料的。她以为皇帝怎么着都该有些作为,可现在看来,不知是无心处理此事,还是觉得事有蹊跷,他并没做出她所期待的回应来。
于是,当天下午,当福泉跑来说陛下请娘娘过去一趟时,刚刚喝了好几碗姜汤发了汗的兰西顿觉自己身上又泛起一阵潮来——他找她大概就是要问这事儿了吧。
果然,皇帝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平常的缓和淡然,眼睛里头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威严:“你是不是可以和朕说说,今天这事是怎么回事呢?”
兰西垂了头,好久才道:“是臣妾的错——臣妾和徐贵媛有私怨,言语得罪了些。”
“朕不管你们说了什么,最后谁先动了手?”
“…徐贵媛。”兰西说完这话,又抬起头,急急补充道:“不过,也是臣妾话讲得难听了些…”
“是吗?”皇帝扫了她一眼,道:“你承认这都是你的错?”
“并非全都是臣妾的错…但臣妾起码也错了三分半。”兰西的态度很诚恳,她很清楚皇帝的脾性:你若死不认错,他就抵死也要给你盖个错,若是你先服软了,他倒是会设身处地地替你想想。
只要他站到武初凝的角度思考问题,这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了。徐氏和武氏本就有怨,徐锦桓进宫以来企图对付武初凝,皇帝也不可能全无察觉。这种情况下,武初凝怎么也不会喜欢徐锦桓,而以她“简单到二货”的性格,主动嘲讽挖苦徐锦桓几句,多少也情有可原的。
但皇帝并未马上转换态度,反倒带了几分怒意:“你说话的时候知不知道是错的?”
兰西只好答:“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说?”他切近一步,盯准她的眼睛,执著地逼视:“你是皇后——虽然现在暂时不是,但到底还要母仪天下,难道就这点儿心胸吗?你让朕怎么相信你的涵养?!”
兰西什么也不敢答,这次好像玩错了…徐锦桓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但看皇帝的态度,自己的行动好像是让他失望得很了。
“…臣妾知错。请陛下责罚。”兰西的声音很小很小,心头却慢慢起了另一种感觉:那是委屈和愤懑。
“罚你什么?”皇帝瞪了她一眼:“找徐贵媛道歉?”
兰西愣了,她瞪着眼望着他,万分确定他说的是自己不可能接受的建议——且莫说她并没有一定要道歉的理由,就算有,也是徐贵媛首先迈过了雷池,怎么算都该是对方先认错吧。
“臣妾有错,但错不全在臣妾。”她声音里多少有些不服:“…臣妾可以不去吗?”
皇帝点头:“朕只是建议你去而已——要知道,皇后还是要有些手腕的。不让你长点儿记性,下次再莽撞了怎么说?今天的事情完全可以不这样——至少可以不用弄得全都摔到水里头那么狼狈。如果再没个处理,你要天下臣民如何看?皇家尊严难道是个笑话吗?这事当真是贻笑大方的!”
兰西默然好一阵,才道:“好,臣妾去道歉。但若是徐贵媛还…”
“你怕她怎么的?贵媛能把另一个贵媛怎么样?”皇帝曼声道:“朕的话说到这儿为止,你自己该有个计较!”
兰西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答:“臣妾告辞——谢陛下指教。”
“指教怎么说得。”皇帝微微一笑:“不过是为了朕自己对你的期待罢了。你若肯做,最好。”
105、唇枪舌剑 ...
是夜天气闷热,宛如蒸笼。
兰西静立于吉顺殿前,仍能感觉到汗从头皮,从脖子,从后背前胸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那是一种绝不美好的感觉——先是潮热湿气,然后汇聚成汗珠,顺了肌肤滑下去。沾到衣物上就化开成一团。
翠微站在她身后,安静许久,才问道:“娘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那徐贵媛是在拿脾气呢。”
兰西摇摇头。她心里头自有意念:皇帝现在已经无心,或者说无力去面对后宫的麻烦事,也许朝堂上的情势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和平安宁,需要他投入更多的精力。既然是如此,她若死撑自己的面子却不让皇帝顺心,丢的就肯定是自己的分数了。
靠着一个男人生活,就不能不顺应他的意思。她仍然可以装成天真娇憨,只是下一次不要用力过猛,冲到“任性暴虐”“恃宠生娇”的雷池里头去就好。从他的话里她能猜出,他绝不是忌讳她不懂事,只是忌讳她在这个时候惹出事来。于是只要道歉就够了,只要暂时把这桩说起来可笑的事情弥合过去就可以了,甚至只要面子上过去了,他根本不会给她任何实质性惩罚。否则为什么口口声声都是“皇室的威仪”,却绝不提到她有任何品性上的缺陷呢,那才是真正要责罚的预兆。
反正吃了实亏的也是徐锦桓,纵使给她点面子又如何?皇帝说的没错,贵媛不能把另一个贵媛怎么样,现在徐锦桓纵使在殿里将她诅咒千遍,也不能动她一指头,顶多是挡她在殿外不让进来。
可这对她也有好处啊。她站得越久,就越显示出她的善意和真挚,也越显示出徐锦桓的小心眼。
不管在哪儿,小心眼都不是受欢迎的品德。
兰西怕的其实就是她一来吉顺殿徐贵媛就特别开朗地接受歉意,然后再姐姐妹妹地恶心她一圈。那样武初凝的形象是不至于落到“心胸狭隘刻薄寡恩”上了,可徐锦桓“心胸宽大”“温柔善良”的形象却树立起来,怎么算都是对方赚了。
谢天谢地,徐锦桓的EQ比较低。
在殿外站了将近一炷香时分,翠微再次开口:“娘娘,要不咱们明儿再来?您再这么站下去,身子支撑不住。”
兰西摇头,她并不打算拿自己的身体当赌注,但在她觉得自己还能支撑的时候,决计不会就这么放弃了。
终于,吉顺殿的门开了。三名宫人,捧着红木匣子,列了品字队出来,经过兰西身边时还行了个礼。
兰西点头示意接礼,却忍不住问了一句:“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是娘娘亲手炖给陛下的燕窝羹。”为首的宫女笑吟吟的回答,目光在兰西脸上晃,倒像是要看笑话。
兰西的脸色不由自主地一沉,唇边却反射式地挑起一丝讥嘲的笑:“哦?这个每天都送?”
“是——”宫人拖着长音回答。
“真是难为徐贵媛了,如此有心。可惜陛下操心国事,想是没时间应对佳人美意呢——去吧。别耽误,凉了可不好。”兰西心里头虽然像是被猫狂挠,但嘴里的话却要体现风度:那位大爷强调了好几次嘛,皇后,皇后。想做皇后要先有皇后的样子,其中当然包括笑里藏刀。这么想来,今天直接厮打着掉进水里,确实是太丢人了些。
那宫人应声而去。没看到笑话,想也有些失落吧。可她也没看到兰西的手:她的骨节都攥得发青,心里头的恼恨像是滔天水浪:为什么她没想到做夜宵送给他这种讨巧的办法呢?徐锦桓送去的东西他吃吗?他会不会为此对徐锦桓有好感呢?
男人大概都会希望身边有个柔顺恭敬的女人吧。这么想想,“武初凝”在皇帝心里,大概算得上娇美活泼略带顽皮的恋人,可徐锦桓,却在努力想占据“最合适老婆人选”的位置。
这么算来她还是有些前路不明的,还需要认真走下去。
兰西正想着,一个略带讽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怎么,武贵媛,您是心智也叫水泡坏了么?怎么想到来本宫这吉顺殿了?”
说话的除了徐锦桓还能是哪个?兰西有一刻特别想把萧氏用过的录音笔弄来对着她,这女人当真假得让人淡定不了。但若不假,她也就成不了真正的敌人了。
“陛下说的。”兰西挂上一个纯良无辜的笑容:“陛下叫本宫来道歉,本宫就来了。”
“是么?”徐锦桓的脸在宫灯照耀下似笑非笑:“这么说来,武贵媛自己不愿意来咯?”
“…本宫愿不愿意重要吗?”兰西强忍着想揍她的冲动,道:“总之本宫是来道歉的,歉道过了,本宫告辞。”
“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难不成这吉顺殿是大街,谁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兰西不说话,只斜了眼瞄她,意味很明显:难不成你能拦着我走?
“本宫不接受你道歉!”徐锦桓突然不笑了,声音带几分恶气:“要么你按本宫说的做,要么,就别想本宫接受你那可笑的歉意。”
“说话要先搞清楚对象…”兰西也不笑了,在自己的语意里加上等同的威胁:“你当自己是皇后么?本宫要道歉是因陛下的嘱咐,若陛下不说,谁巴望来找你呀?愿意不接受就不接受好了!翠微,走!”
这最后三个字说得真叫人沮丧:要是在自己的宫殿里头,不想继续谈话了,就可以很潇洒地吩咐“送客,好走!”但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不爽到头也只能很怂地“风紧,扯乎”。
“本宫说了,不让你走。”徐锦桓的声音调高:“武初凝,从小你就压我一头,现在来我的地方,你还想装大小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