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后寝宫需要修缮,这里也常常成为皇后暂住的地方。
这安排似乎和皇帝的其他举措是配套的,其结果在于让所有的人都看不清他真实的意图所在:他废了皇后,却赏了杨延之,顺带赐了皇后的同胞姐姐一个诰命;他下诏将京内一位王爷的旧宅翻修一新赐给卢丞相,却只接受让官爵和所为都小得多的徐家送女儿进宫,而又下令把这位徐贵媛安排在最边角的吉顺殿里——那地方再翻过一道墙就差不多可以出宫了。
再然后,他还接纳了大臣的意见,严罚武氏,却并未如那些大臣的期待将武氏近亲族诛,反倒只判了他们流徙。这对于武氏当然是了不得的恩赏,尤其是那些和太师的家庭关系亲近却又没那个实力被挑中参与叛乱的族人来说,但对于卢相国那帮子大臣来讲,却未见得是个好消息。他们吆喝着要斩草除根,却刚好碰上了环保局的,也算是颇不得志了。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在后宫窝着静心打探消息的兰西也默默得出了一个结论:皇帝想昭示的唯有他自己的绝对权威。朕听你的,那是朕善于纳谏不愧一代贤君,不听你的,那怪你自己对朝政指指点点——谁给你这权力的?
说得好听点,这些行动是向大臣们示威,你们以为朕要听你们的,但其实,天下还是要听朕的;若说得不好听呢,皇帝这已经是在给日后翻脸打基础了,还敢来老虎头上拔毛,那就怪不得人,是你们自己要找死了。
兰西不知道,还没有进宫的徐锦桓是否清楚自己的住处在一个半夜能听到狐狸唱歌的所在——如果徐氏知道,不见得还像现在一样欢脱地准备进宫作威作福。
说到底,为政治而进行的联姻里头,女人都是个十足倒霉的角色。可悲的是,凡是在后宫里头的女人,哪个能真正和朝堂上的政治撇清关系?
武初凝若不是太师的女儿,自然没有被贬黜下皇后位的把柄,但若不是太师的女儿,当初也没有直接当皇后的由头。这命运确实有点儿郁闷,但相对于上一辈子被直接赐死,现在已经值得庆幸了。
迁到凤仪殿的时候,兰西的病还没全好。翠微等几个随身服侍的宫人当着她的面是强笑的,转过身却时不时擦眼睛。兰西也知道她们的郁结难以舒缓,但当着皇后的面又怕哭了招来皇后的难过,才这么委屈着的,心里多少感动。但她自己却并不悲观,喝药吃饭一样也不落下,加上凤仪殿宁静少人来,病倒是好得很快。
她是想得开的。旁人道她好好的太师千金中宫皇后,突然落得个家破人亡被贬遭嫌的结果,定然心意凄凉。但她们谁知道这皇后的命本来是该随着叛乱一起结束的呀?为了能活着,兰西已经努力了一年多,如今她活下来了。虽然还是要和那人分别一段时间,甚至要在后宫装一段时间的孙子,但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还有找回来的一天。
但想是这么想,真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一天天守着似乎总也过不到头的日子,就不再是那么容易就能用豁达态度过去的一件事情了。
连宁致殿的鹦鹉她们都没有带过来。兰西和别的宫人们的关系虽然不致势成水火,但到底君臣有别,不那么亲近。有些闲谈自是不好拉着她们聊的。而翠微和皇后的关系又太近了一点儿,兰西也挺怕自己在她面前显得没心没肺的,便不敢和她多言。这样算下来,除了每天趁皇帝上朝的时候去他寝宫那儿看看安和公主,她实在是在苦熬着的。
她甚至不敢在安和那边多留。算着皇帝快要回来了,她便嘱咐乳母和教养嬷嬷几句回来了。并不是不想见到那个人,但现在见到了能说什么呢?问他为什么是徐锦桓?问他什么打算?都不是能轻巧开口的话题。
与其尴尬地面面相对不知道怎么是好,那还不如不见。反正晚上做梦的时候也能看到他,梦到那俊秀的男人去为她折一枝花,然后亲手递给她。
这种日子过去半个月,兰西甚至开始期盼后宫出点儿什么事,让她忙起来就好了。
但是,后宫始终平静。就连“陛下把徐贵媛丢在洞房里头整整一夜”这种事情,都是以小道消息的形式流进兰西耳朵里头的。彼时她正失眠了一整夜,想着那个人身边另有美娇娘,心头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来回地锯一样疼。听了这个消息,她蓦地从榻上翻身坐起来,盯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翠微,道:“你再说一遍?”
“奴婢听说,昨儿陛下在南书房看了一夜折子。”翠微的声音很小,但眼睛很亮。这是搬进凤仪殿以来她最高兴的时刻:“那女人三番五次差宫人请陛下就寝,陛下前几次还敷衍着,最后干脆发怒了呢。”
兰西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尽量压制住兴奋激动,装作平静道:“陛下生气的时候说了什么?徐氏怎么把陛下惹怒了的?”
翠微的笑容有点儿为难:“啊…徐氏只是遣人去催陛下,大概不会说什么不礼貌的话。但后来陛下说:‘她当自己是皇后吗?凭什么朕就要和她圆房?’说着还扔了一个镇纸砸了那传话的内侍。”
兰西的笑容也僵了:“陛下这话…”
“…娘娘别多想,那时候您和陛下洞房时他和您又不熟悉,那什么…也是难免的。”翠微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您知道,奴婢一高兴,这嘴呀…”
兰西摆摆手:“没事儿,都过去了。”心里却暗道大概皇帝和武初凝的洞房之夜会比较混乱…从她穿过来之后皇帝和她的第一次亲近来看,这洞房之夜对武初凝来说该是极为痛苦的人生体验吧。虽然这确实符合了某些女性“被陌生男人粗暴对待”的幻想,但真正被粗暴对待过的人有几个?再说皇帝对她的那种粗暴法儿还真不是为了调情的,那简直是发泄愤恨啊。
徐氏昨天要是如愿把皇帝弄过去了,兰西倒是不介意去参观一下今天她有多乌眼鸡。
但是没有。姬璿大人昨儿坚贞不屈地守在了南书房,战斗在工作的一线,陪伴着帝国的人民。兰西不太清楚他为什么放着一个虚席以待的美人儿不去打理,却非要熬得两眼通红地批折子,这个很明显不符合男人的天性。难不成他是为了不让她难过?那为什么不提早告诉她自己不去宠幸徐锦桓,让她别乱想呢?
——很久之后,兰西又想到这事,刚好皇帝在她身边。信口一问,那人面色有些尴尬,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道:“朕只是觉得招上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女人挺麻烦的,随便临幸个宫女都比和她在一起要少很多事儿…倒真没想过你会吃醋——话说你们女人不是不在乎这些吗?朕还没听说女人会为了丈夫和别人欢好而一晚上都睡不着觉的,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呢?”
然而当时的兰西并没有想到皇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懒人天性,更没有想过他刚刚平定了叛乱一堆事情等着处理的事实压力。因为自己把那男人想得过于坚贞,她的心情好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一阵子,她基本是带着一缕窃笑度过的。直到文氏登门拜访,她才终于意识到一点:徐锦桓刚刚到宫里来,性格还很有棱角,这位贵媛绝不会因为她在宫中被人无视就学会低调做事——加之自己在卢家小姐面前压过她一头,,徐锦桓还想通过压她一头来争宠。
她需要有帮手,于是选了文氏。这可以理解,徐锦桓进宫快一个月了,皇帝从没临幸过她不说,连吉顺殿都没进过。武初凝身份尴尬,皇帝也没来过凤仪殿。翻翻记录皇帝夜间生活的档案,赫然可以看到他这一个月间只召幸了文氏几次,其余时间都一个人住寝殿甚至通宵看折子。这么一来,不知前情的人多半要认为坐了两年冷板凳的文氏已经是皇帝的新宠了。
徐锦桓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而既然思维到了这条路上,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推断出武初凝必然深恨文氏这个结论。如此一来,她就有了对文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理由,有了拿文氏当刀用文氏害人的可能性。
甚至她还会当文氏依旧是那个性子火爆的女人——是,文氏曾经是这样的。但被宫里头的生活磋磨了两年,又失去了太后当靠山,文氏若还敢火爆直爽,那就是不要命了。
而既然以文氏的身份来说,谁都不得罪就意味着谁都得罪,那么不如彻底跟从一个而得罪另一个。徐锦桓比武初凝并没有年龄和长相上的优势,能获得帝宠的机率并不太高,而武初凝好歹还有个皇帝心尖儿上的公主。文氏把宝压在前任皇后的身上也算是个理智的选择了。
兰西望着这旧日敌人今日盟友的脸,慢慢挑起一个笑容,道:“多谢文淑媛。本宫定会记着淑媛的恩德的。”
102、两位贵媛 ...
自从进了凤仪殿,兰西就很少到处乱跑了。宫中人多少是势利的,没有谁喜欢被旁人用各种奇怪的目光打量。
再加上文氏和她提过徐锦桓想找些理由摆她一道的事情,兰西就越发谨慎了。徐锦桓虽然不得宠,好歹人家外头还有个爹呢。自己这身份虽然与她一般儿高,但那家庭出身就是个扣分项目啊。不具备条件的时候最好别急着和对手决一死战,这个道理是兰西心知肚明的。
在这种避战心态下,徐锦桓进宫一个多月之后,兰西才终于和她打了第一个照面。
那天是主持给各殿分发避暑用具的日子。兰西从早晨起身就忙到了太阳下山,终于把事情都交代安排好了。她虽然不是皇后了,但这些皇后的事情却还是她管。皇帝既然没有将这些事务都交给徐锦桓的意思,兰西自然也乐得用这种办法暗示一下宫中的人谁才是正牌的女主人。可操劳这么久,便耽误了去看安和的时间。
用罢晚膳,兰西才想起这事儿:“本宫今日没去看安和是吗?”
翠微也是一怔才答道:“是啊,娘娘,要不咱们现在去?想来小殿下现在应当还没歇下呢。”
“可陛下在啊。”兰西踌躇道:“本宫实在不太敢见他。”
翠微这看热闹的自是不嫌事情大,她装作为难的样子,话却尽是撺掇:“娘娘,您是和陛下做夫妻的,哪儿能不见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现在不见,再过上一个半月,到了中元节,您还能不见陛下么?反正迟早要见,那现在私下里见上一面,说不定还胜过到时候当着别人尴尬呢。”
兰西也知道这理,只是想不通翠微怎么这么快就又跳回“保皇党”的团体里头了。或许是她太小看了翠微——此间的土著似乎并不以不识时务为荣。大概翠微也看明白了,现下她们主仆的命运全是拴在皇帝手腕上头的,那么讨好皇帝就是唯一的出路,毕竟没有谁会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翠微的态度都摆在这儿了,兰西也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她的建议,带着两个宫人便往皇帝的寝宫去。然而到了寝宫门口,她才看到情形有些异常——外头还停着几个面生的宫人,最近宫里也没选新宫女,这些面生的人难不成是徐氏身边儿带来的?
正想着,殿外头当值的皇帝身边的内侍便看到了她们。这内侍原是老跟着福泉跑的,现下大概也能独当一面了。见她们过来,便撒了腿跑过来:“奴婢参见皇…贵媛娘娘。”
兰西摆摆手,示意他免礼:“本宫只是来看小殿下,没别的意思——呃,陛下在哪儿?”
“在小殿下那边。”内侍脸上有一丝又囧又为难的神情浮现:“可是…徐贵媛也在…在那儿。”
兰西原以为徐贵媛是来找皇帝的,俩人大概在别的殿阁里头。听了这内侍的话,心里却蓦地起了股无明火:“徐贵媛也在小殿下那里?”
“是…”那内侍拿眼睛瞥安和公主住的偏殿,又小声道:“娘娘要不要等等?徐贵媛大概快出来了。”
兰西原本是一意少惹事,躲着徐锦桓的。但如今想到她跑到自己的女儿面前勾搭自己的男人,一股子好胜劲儿就升起来了:“好,本宫等一会儿就是!”
但她却没等成——话音刚落,那偏殿的门就开了,徐锦桓带着俩宫女出来。擦肩而过之时,兰西分明能借着未熄天光读到她眼中对自己的憎恶。
而在这种憎恶的表情出现之前,她的表情也不怎么欢乐。大概又是惹了皇帝了才灰溜溜地出来…?
兰西轻声道:“翻什么翻?再翻当心眼珠子掉出来!”
徐锦桓顿时刹住了脚步,转过身,盯住她:“你说什么?”声音和吃了枪药一样发冲。
兰西不答,抬手指了指仍未关上的殿门。徐锦桓便也不敢多言,一顿足,转身便走。
看到你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就特别好…这种心态虽说不怎么健康,但确实对心情的转变很有好处啊。见兰西回了头,方才的一脸戾气也换了盈盈笑容,那内侍也像松了口气一般,道:“那,奴婢去替娘娘通禀声儿?”
兰西点了头,那内侍便进了殿中。不知他说了什么,反正转眼便折了出来,面色回归尴尬郁闷囧:“陛下说…不见。”
不见?!
兰西实在没想到皇帝会给出这么一个答复。他是恼她不早来看她?还是为了避那帮大臣的忌讳?兰西只觉方才心里头有多少期待,此时就多了多少的委屈,竟差点掉出眼泪来。那内侍也为难,小小声道:“陛下想是被那徐贵媛气着了。娘娘也别多心,早些回去吧。这夜里还挺凉…”
夜里凉,夜里凉你擦什么汗啊?兰西的倔劲儿一下上来了,混合着委屈,态度异常坚决:“本宫不走!”
“这…”内侍又碰了个钉子,急道:“娘娘,陛下和您都这么样,叫奴婢们怎么办?”
兰西刚要答话,方才在那内侍背后关上的殿门又开了,出来的是福泉。他看了一眼,忙伸手叫着跑下来:“哎呀!武贵媛!快请进请进…”
“陛下不是说不见吗?”兰西硬邦邦道:“本宫就不高兴见了,先告辞了。”
“哎,别啊。”福泉跑到跟前,先抽了那内侍一个嘴巴:“都怪你小子,说什么贵媛娘娘求见,也不说清楚是哪个贵媛娘娘。若娘娘走了陛下降罪,你去顶着!”
兰西盛怒之下转身想走,可听了这话就顿住脚步转了回来:“你说什么?”
福泉指着那内侍:“这蠢家伙进去通禀说贵媛娘娘求见,陛下大概还以为是那徐贵媛呢,才说不见的。刚他一出来,陛下就想着不对,才叫奴婢出来看的——娘娘,您要是走了,这小子大概就得滚到冷宫里头去了,奴婢的屁股也得开花了。请娘娘可怜可怜奴婢,就…进去吧,啊?”
兰西是笑也笑不出来,怒也怒不出来,便哼了一声,点头道:“那本宫便进去吧——你啊,下次长点儿记性!”
那内侍忙不迭答应了,兰西这才进了殿。
安和公主住在偏殿的隔间里头,冬不冷夏不热的。兰西微低头走过一道水晶帘子门,就先看到了皇帝。
她的心开始跳得嚣张起来。那人也看到了她,他站起身,似是有些艰难地挑起嘴角,微微一笑,然后迈开大步过来,双手扶着她的上臂,盯准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把什么也说不出的兰西抱住。
兰西从没想过她和他的见面会是这样的方式…但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呢。她听着他的心跳,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必说。
但他说了,声音温柔到有些哑的程度:“初凝,你来了,真好…你终于不恼朕了啊,都一个多月了…”
兰西摸不着头脑道:“臣…呃,婢妾什么时候也没恼过陛下呀。您做了什么了?”
“朕废了你的皇后位,还让你不能亲自养育安和,甚至让你的族人流徙…”皇帝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脸,似乎是努力想觉察出她有没有哭出来的冲动。
但兰西却更觉莫名其妙:“这…婢妾知道的,没有恼陛下啊。”
“…还说没有恼么,朕叫你自称臣妾,却又变了婢妾了。”
“好吧,臣妾。”兰西盯住他:“这样好了?谁和陛下说臣妾恼了陛下的?”
“…你每次来看安和,都是在朕不在的时候!”皇帝的口气还带了试探,但却另有几分怨气:“你故意不见朕的是不是?”
“是。”兰西承认:“但臣妾不见陛下是怕尴尬,不是恼陛下…这是谁说的呀。”
“宁贞。”皇帝也就把自家妹子给卖了:“她说若她是你,现在巴不得永远不见朕了。”
兰西笑得有几分窃喜:“可她不是臣妾呐。再说了,臣妾也知道陛下不好处理这些事的,看这几日都清减了。”
“谁让你不来的。”皇帝已经笑得很轻松了:“朕想着怎么讨好你,你那儿却总没个回音,朕也难免有些忧心的。”
“…您直接召见臣妾不就好了?”兰西抬脚踩了他一脚,嗔道:“送了珍珠送织锦,臣妾要怎么回应?要还东西给陛下么?臣妾穷得很!贵媛的俸禄只够吃喝赏钱的,打几支钗子都得省省——还好您不见臣妾,否则臣妾得怎么抠着才能做足了新衣服啊。”
“你这是嫌朕小气呐?”皇帝一怔,笑了:“走吧,去看看公主,过会儿朕再给你些东西——朕的私库里头可也没多少收藏,你可得省着点儿拿。”
“陛下不小气吗?”兰西抱了安和在怀里,才含嗔瞥了皇帝一眼:“还没看到东西呢,就不准臣妾拿了。罢了罢了,臣妾就不要了,体贴陛下,给您多省着些!”
话是这么说,当她看到皇帝摆在她面前的一堆精细珠宝时,还是颇挑了几样的。内造的好东西大概全先给皇帝了,方便他赏赐嫔妃当人情。这些钗环什么的均是兰西当皇后的时候也少见的漂亮。皇帝虽口口声声叫她拿几样就好,但自己却也翻弄着那堆东西,捡最漂亮的便往兰西头上颈上臂上插戴,倒像是恨不得尽数给了她一般。
这就不怕那些功臣挑了眼了?这不是说明了他废她是装样子么?兰西心里默念一句,眼却盯住了一只白玉钗子,伸手去够,道:“臣妾还想要那个!”
皇帝也是一眼看到,他手臂长,一下便将那钗子攥在手中,才道:“这个不能给你!”
103、惹是生非 ...
兰西扑了个空,瞪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太漂亮了。”皇帝毫不遮掩:“现在送给你未免对不起这钗子,回头觅个时机,像模像样赐了才好。”
兰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关系呀陛下,您现在给了臣妾臣妾一样会好好待它的。”
皇帝也笑了:“那等正日子来了,朕手上若是没有像样的东西赐给你,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不提所谓“正日子”是什么,兰西也大概能猜出,那大约就是她重登后位的时候了。按皇帝这说法,貌似这一天很快会来临咯?
这念头勾了她刚才的想法,便拽了皇帝的手,低声道:“陛下赏臣妾这么多东西,外头的大臣们知道了该怎么说?”
“随他们怎么说。”皇帝似是漫不经心,但兰西一心细听,却从他口气中辨出了几丝抗拒之意:“朕的家事怎么也轮不着他们管。”
“陛下的家事不就是国事么?这么说来臣妾当真是个祸害,折腾出这么多事儿呢。”兰西的口气是试探的,但眼睛却巴巴盯着皇帝——他眉一蹙,低声道:“朕愿意让你折腾,还不行么?这话今后再别提了,莫让别人听去,那也不好。”
然而,皇帝的“愿意让你折腾”,翻译过来大概要变成“愿意和你互相折腾”的意思的。这个折腾的过程可能很短,比如那一夜,也可以很长,直到下一个登场的角色出现。
那是半个月以后,又跑去拜访兰西的文氏硬生生将她拖去了御园看荷花。夏六月末荷花已经开得旺盛至极,太液池里一眼望过去雪白粉红,煞是好看。兰西久已不去御园,这一眼看过去,竟生了恍如隔世之感——上一年荷花盛开的时候,还是皇帝陪着她,笑谈能不能划着小舟到那荷叶丛里躲上一天的,但如今自己这处境却难以言说。
她自个儿是知道皇帝有心护她的,大概文氏也知道,否则不必巴巴跑来同她一道玩。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凤仪殿的宫人在她初搬来时还算得上恭敬,可见着她这么久只有一次侍了寝,多少就怠慢了。自己的职司虽然还在做,可见了她却不比从前恭敬,行了礼甚至不待她说就站起来。大约也怪她性子太软又不想出风头,否则以她还掌着后宫实权的身份,怎么都轮不上叫宫女瞧不起的。
——你也不能指望后宫里头每个人都有眼色吧。那样的后宫该有多可怕。
文淑媛打扮得挺标致。其实她本来生得也挺好看,虽然一进宫就被萧氏压了一头,后来也没比过武初凝,但打扮起来也算得上光艳照人。兰西的贵媛服色本就是注重华美的,她虽没再加上什么装饰,倒不输文氏多少。
她仍是不太喜欢文氏的,换了哪个现代女人来给古代男人当大房也不可能做到喜欢小妾这种事儿吧。但相比那个和皇帝还没有夫妻之实的徐锦桓,兰西又不能不待见文淑媛。人家都站着你这边儿了,你还能甩着脾气不给人面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