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萧良人似乎生气了,兰西也觉得她该生气了。像她这样的秉性,兰西说的三条路,可条条都是对她的侮辱吧?可惜她还不能和兰西拼命。虽然近处没有宫女内侍,可外头候着的一群人都是活着的,兰西只要叫一声,萧良人的处境约莫就更差了。
“叫娘娘也没有用啊,陛下的旨意,本宫改不了。他说不想见你,君无戏言,你也就死了这条心吧。既想要在后宫好吃好喝地享福,又想要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期待太多迷了心吧。现在倒也好,冷清是冷清,可也没什么诱惑,过下去也不会太痛苦。”兰西被皇帝那句“怜悯”勾起的愤怒,终于在成功报复萧良人之后淡了下去,便也不想再戳萧良人痛处了。既然不能杀了她,那么不妨就彻底忽视她的存在,反正后宫不缺粮食。
但萧良人却似乎并不作此打算。她唇微张,看着兰西,可眼神儿却是涣散的,半晌才道:“陛下,真的…再也不会见我了么?”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了,很有几分悲凉凄楚。
兰西倒也能理解这种凄惶。且不管萧良人是图什么吧,她能倚仗的可只有皇帝那点儿宠爱。皇帝再也不见她,对她一定是灾难性的打击,效应基本相当于武初凝死了爹或者文淑媛死了姨妈。
但兰西懒得理她。人说安慰失恋的朋友最好的办法都是给一棒子打晕就走呢,情敌心碎絮絮叨叨的凭什么要她安慰?她转过身打算闪人,这里的破事儿就还是交给那边吓傻了的文淑媛处理吧。
然而她心念才动,还没抬脚,萧良人就一声凄厉的“皇后娘娘”喊了出来,倒吓了她一跳。这一嗓子几可谓裂锦碎玉,外头的宫女内侍也呼啦一下都涌了进来,正看见只穿着寝衣的萧良人滚下榻来,跪在兰西面前,泪涟涟哭叫:“求娘娘赐死婢妾吧,求娘娘…您这样说婢妾,要婢妾如何自处…”
上天有好生之德没错,可兰西却并无养虎为患之好。她想给萧良人留点儿面子,让她老老实实在这儿呆到老死,就算不得宠,好歹性命没问题。但萧良人居然一声惨呼招来这么多人,还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岂不是在故意栽她妄图逼死妃嫔的罪名?这女人当真如牛皮糖一样,先说谎,说谎被戳破就煽情,煽情失败了,还要拉个垫背的陪死——只不过,就算她面前的人是武初凝,她这样的心机也讨不了好去。皇帝绝不会为了个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的女人得罪暂时还不能撕破脸面的权臣家族吧。
兰西自问不是个道德情操高尚的人,也不可能以“能忍”为由被记录于某本著作中流芳百世,那么做小人就该有做小人的狠心。萧良人既然要撕破脸皮,那她也只好配合着扎个人皮灯笼!
“赐死你?本宫不敢。你这样心机重得去算计皇嗣的女人,死了也是个冤鬼,谁敢要你的命了?”兰西冷冷一笑,言语中着重点出“算计皇嗣”,算是对那些宫女内侍的小小提点,见他们一个二个都垂了头假作看不见,才又道:“萧良人何须再装了呢?一日为贼,日日为贼,你栽赃文淑媛不成,难道还要反扑本宫一次?而且…据本宫所知,萧良人刚入宫时可是个极柔和的性子,怎么突然就疯成这样了?”
萧良人似乎没想到她突然提这个话题,也不凄然求死了,只是呆住了,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依本宫所见,良人只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了,才会做出连自己的骨肉都要谋害的事情吧?”兰西片刻之间已经下了决断,萧良人假怀孕的事情,她就算说了也没有铁证,说不定还会给这满肚子花心思的女人一个装低卖小的机会;那么,干脆坐实她在后宫使用妖术的罪名。
萧良人听到这儿,也反应过来了,她抬起头,一把拽住了兰西的袖子,脸色惊恐:“娘娘,这可不能乱说…”
“给本宫搜!”兰西狠狠一甩袖子,没有甩开,反倒让萧良人哧啦一声撕了一块衣袖去。但这都已经不要紧了,那些宫女内侍们的鼻子可灵得很,可以准确嗅出风向细微的变动。一群人一起动手,萧良人的屋子本来就不大,登时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有两个年长些的宫女,大概是有些经验,还牢牢抓住了萧良人,防止她突然做出些什么来。
萧良人在那两个宫女的“扶持”下挣扎哭叫,骂着这些下人放肆无礼,可他们却像是听不到她的哭喊一般,接着大肆折腾,四处翻找。没多久,一个内侍便像找到宝一般,把那支录音笔捧到了兰西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没法保证更新时间了啊。周末公务员考试…
还有榜单…
呐,妹纸们,我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发可以吗?
34
34、到此为止 ...
萧良人死死地盯着那个捧着录音笔的内侍,许久才呢喃道:“你,居然是你,你都…”
“奉皇命而为,娘娘勿怪。”那内侍不看萧良人,声音也仿佛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连嘴皮子都不怎么动的。兰西认得这是皇帝随身带着的内侍之一,虽然比不上福泉亲近,但多少也是个说得上话的人,此时他自己搜出了这录音笔,对皇帝的说服力应该更上一层。
“去吧,把你们搜出来的东西给陛下看。”兰西狠狠剜了萧良人一眼,那内侍立刻从了,带着几个皇帝留下的宫人出了门。这屋子里原本没有跟着兰西过来的宁致殿宫人,此时留下的,有些是伺候萧良人的,有些却是文淑媛那边过来瞧热闹外加打探消息的。
不说等级,便是按伺候的处所来看,宫人们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此时自家的主子眼见是彻底落败了,萧良人的宫女们都再不多言,一个个垂了头。倒是文淑媛虽然也讨了好大一个没趣,但相比萧氏还是好了不少,她的宫人们就颇有几分趾高气昂。
兰西环视了一圈,又扫了萧良人一眼:“良人珍重,好自为之吧。本宫先走了,陛下那边,本宫还得去给你求个情…”
萧良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竟仰天大笑起来:“求情?皇后娘娘,收起你的假好心吧。你会为我求情?你巴不得把我踩到泥里去,难道现在不是想借为我求情的幌子博取陛下对你的好感,顺道益发觉得我可憎,好直接下旨赐死我吗?您这招借刀杀人,连我都瞒不过,怎么可能瞒过陛下?”
“良人说哪儿话啊,”兰西微微一笑:“本宫可是个好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上有一个活人,可胜过阴间有一个新鬼——本宫为什么要杀你?你自当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对本宫还能有什么威胁?”
“你说什么?”萧良人瞬时睁大了眼睛:“你要把我…送到佛寺去?”
“或者冷宫。”兰西微笑:“本宫觉得佛寺好些。毕竟良人是迷了心窍才做这种事儿,佛寺还是能镇镇邪的——顺便,冷宫有耗子。”
说出这话,兰西转头就走,在踏出门的一瞬,方才回头向宫女丢下一句:“看好萧良人,她得好好活着。”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兰西深吸一口气,顿觉心脾都洗干净了。可迈出了敬秀楼的院子,她却看到了先前拿着录音笔出门去的那个内侍正默默站在雪中,居然并未离去。
“你没有去见陛下吗?”她摆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停步,自己一个人走了上去。
“是。”这内侍年纪约有三四十岁,说起话来颇有主心骨的样子。兰西不敢轻慢宫中的任何一个人,便也只好蹙了眉,道:“为什么?本宫说过的话,你听不到吗?”
那内侍顿了一顿,才低声答道:“奴婢私以为,娘娘刚才下令是气着了,这东西,本不该拿给陛下的。”
“为什么?”兰西虽觉得这内侍的见解说不定真有些作用,可被下人这样无视的感觉还是让她有点儿烦躁。
“巫蛊之事在后宫向来是禁谈。如今娘娘虽然搜查出了萧良人弄这些劳什子的证据,但奴婢以为,还是不要禀告陛下的好。”那内侍说话不急不缓,似是笃定了这些话能说服面前面有不耐的皇后:“陛下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后宫这些事情,但真若是牵扯出了巫蛊案,不让陛下烦心是不可能的,娘娘何苦去触这霉头?再说,这东西虽然是从萧良人那里翻出来的,但娘娘搜查的理由是萧良人中了巫术,这一来,岂不是…让人怀疑是别人欲对萧良人不利?皇后娘娘,这可是得罪另一位大人物的事儿啊。”
兰西不傻,听到这儿自然知道这“另一位大人物”就是太后。不禁颇有几分苦恼。虽然在皇帝的一力坚持下,后宫各种事情都交给她办了,但就凭这么点积累,想要压过太后几十年经营的老底儿,还是挺不自量力的。
“还有啊,娘娘,这事儿如果有人弄手腕,最后追查的仍然是萧良人弄蛊,她就难逃一死了——奴婢猜啊,三国鼎立胜于二虎相争。”
“依你说,该怎么做?”忖度了一会儿,她决定不耻下问一次。
“奴婢可没本事左右娘娘的意思,”那内侍躬了腰,口气谦和,自信却一点儿没少:“娘娘若不打算引火烧身,不妨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反正,陛下也不大可能再宠幸萧良人了,至于那些靠不住的宫女内侍…”
他不再说话,只五指并拢,手掌向下重重一切。
兰西心里一慌,不禁打了个寒颤:“…这…”
“娘娘,若不心狠,事情说出去了,陛下可是要怪罪您瞒报的,他最恨有人欺君罔上…”
“容本宫想想。”兰西的声音都在发颤。她连赐死一个女人都不敢,要她抬手之间伤了那么多条性命,更是谈何容易!
“娘娘请快些拿定主意。”那内侍依旧不急不慌,却是在往兰西心头上浇热油:“此事若不早作决断,必然传出风声,那么…”
“没什么好那么的。”兰西在他的催促之下果然下了决断:“不杀。”
说她傻也好,蠢也好,当断不断自受其乱也好,她真的做不到把人命当野草。那并不是割了一把又能长起来一把的东西。尊重人的生命,那是她在现代生活的基本道德,那些宫女太监有什么错?是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她没想过要成什么大事——如果成大事要违拗最起码的良心的话。
“娘娘您太善良了。”那内侍几不可闻地喟叹了一声:“那么,奴婢便去警告那些小的一声吧,希望这风声不会传出去。不然,陛下也会下旨赐他们了断…”
“这…”兰西真的有些慌了,她想不到自己一时愤怒决定踩萧良人一脚的行为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当真要杀那么多人才能…把这个秘密封住?”
“如果巫蛊之祸的事情传到宫外头去,只怕要杀成千上百的人。”那内侍终于抬起了头:“娘娘仁心!”
兰西心思顿时乱了,她极力去冷静,理清这事情的关键——那支录音笔若是放在皇帝面前,只能被当做是“有人对萧良人施用巫术”的证据。如此,这个“施术者”人可能是萧良人自己,皇后,或者文淑媛以及她背后的太后。
皇帝已经相信萧良人是为了栽赃文淑媛宁可伤害亲骨肉的虎狼女人了,加之那录音笔是从被子里头抽出来的,证明萧良人知道这录音笔的存在,甚至就是她在使用这个——两条事实重合,皇帝多半会相信这“巫术“的始作俑者是萧良人。
而至于为什么后宫别人都没有事情,唯独萧良人倒了霉,貌似也可以用“巫术的反噬”解释通。
但若是这样,萧良人多半会死。她死了之后,后宫里就剩下皇后和太后两股势力…据说,会对皇后不利。
兰西牙关紧要,心里却似乎有一个地方隐隐通了窍——这是这个内侍的说辞,可他话里的推断却有个极大的漏洞:就算萧良人不死,她也不可能掀起风浪了,这和她死了有什么区别?依然是只剩下“两股势力”不是吗?
这内侍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保住萧良人吗?若是这样,他第一个搜出那录音笔,是打算博取皇后的信任,以便有机会说出这番话吧。
既然怎么算萧良人都非消失不可,那何苦还要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本宫心意已决。”她轻叹一声,伸手:“把那玩意儿给本宫。此事到此为止。”
她选择了折衷的方案,也许这样,她就会错失唯一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然而挽回了那么多条人命,多少也算积了点儿德。再说,就算萧良人死了,只要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还记挂着她,她的影响就不会完全消失。她毕竟也曾是皇帝的女人啊,旧情这东西就是靠距离才能产生美,何必给萧良人成为心上那颗朱砂痣的机会?
想要彻底解决她对自己的威胁,还是先解决掉皇帝身边心向萧良人的人好了。至于太后和文淑媛么,这个麻烦总得面对。只要皇帝不喜欢文淑媛,谅太后也动不了她皇后的地位。
想到这儿,兰西不禁默默苦笑了一声——对爱情绝了望,剩下的就只有保住权力的期待了。虽然皇帝也不爱她,但好歹还有几分怜悯,卖可怜装苦情什么的,她虽然不擅长,但总是可以学起来。
“娘娘当真…”那内侍生生咽下了半截没说完的话,终于将录音笔高举过头,递给兰西。
兰西握着这支录音笔,突然很有莫名大笑的冲动——她终于认清了这里是后宫,一个做错了什么都要用人命付账的地方,可现实却让她碰上了这么违和的一支录音笔,多少都有些好笑吧,可却发生得那么艰涩。
“本宫没有要谁死的意思。不管是萧良人,还是旁人。总得给别人留些活路吧?”她盯住那内侍的眼睛,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单纯而固执:“到底都是命。这样杀人的话,抄多少佛经都解不了罪孽。本宫的母亲病着,所以想积些德啊。”
那内侍的表情一僵,好一会儿才应道:“奴婢谨遵娘娘懿旨,现在就去传令让他们不得多言,回去见陛下,也只说萧良人认罪,娘娘体恤她让她先歇着了。娘娘看这样可行?”
35、后宫博弈 ...
折腾了萧良人的事儿,兰西回到宁致殿已经快到了掌灯的时候。冬日天光暗得早,可此时停了雪,天上的云也散了不少,竟比方才更亮堂了些。
翠微正候在门口,见兰西回来,立刻迎上来搀住她:“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兰西已经养成了听到“可算是”就浑身一激灵的习惯,总觉得有了这句话就定然没好事儿,果然,翠微接着便道:“萧良人的那事儿…太后遣刘尚义来问,已经在这儿候了好一阵子了。”
刘尚义?兰西一怔,点点头,随着翠微进去,心里头不住盘算。
刘尚义不是个红人儿,品级却颇高。太后总是让她来请自己,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心的安排。但无论如何,这两位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主,得打起精神来才能把要瞒过去的事儿掩藏好。
刘尚义规规矩矩地站在正殿里,见兰西来了,才不紧不慢又庄肃合规矩地行了个礼。可兰西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刘尚义今天有些抑郁。
“皇后娘娘万福。太后娘娘听闻萧良人的事情,心中万分焦急,请娘娘随奴婢过去,跟太后娘娘细细回禀一番可行?”
有我说不行的余地么。兰西暗叹一声,想不到当了皇后还有走路走到腿麻的一天:“那现在便去好了,趁着天色还没黑。”
刘尚义应了,一行人便直奔抚恩殿去。可就在殿门口,迎面碰上了另一行队伍。
那是皇帝啊。
兰西原本盘算了一路的理由,在看到皇帝的一瞬间全部像肥皂泡泡一样破灭了。要是说只有她一个人来汇报工作,还是能藏得住一点儿私活的。但皇帝都来了,说谎吧,影响自己单纯的白莲花形象;不说呢,太后都搞出这个阵势了,只怕是下定决心要和萧良人过不去了。自己再一不小心踩到她的尾巴,萧良人估计就得送命了。
兰西虽然不想看到萧良人好,但她要是死了,拦在文淑媛面前的就只剩了自己一个。如是,不管皇帝更宠爱谁,自己都是文淑媛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厢兰西下了凤舆,那边皇帝却在殿门口站住了,明显是等着她的意思。兰西一见他就想到早晨那个难以用语言平静描述的眼神,想到那句让她伤得恨不得举个高压锅砸在他脸上的“觉得你可怜”,非常不愿意靠近他。但下了凤舆就这么几步路,走得再慢,一转眼也就到了。
她勉强冲皇帝笑了一下,皇帝却拽住了她,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萧氏?”
兰西一愣,摇头:“臣妾没打定主意,这事儿,还是听陛下和太后的吧。”
“那么过会儿你就听朕的意思。”皇帝好看的眉眼里带着一种让人不能拒绝他的威势:“如果萧氏死了,太后不会对你多好,这你应该清楚。”
兰西当然清楚,但听他说这种话,心里头还是有非常强烈的不适感的。只是她还能克制住自己“非要和他作对”的叛逆心,忍着点了点头。
太后果然是早有准备,皇帝领着兰西刚一进门,一句冷冷的话就从上头传了过来:“萧良人那孩儿没了?”
“是。”皇帝开口,兰西分明看见他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想是想起那孩子内心痛苦,突然便有些怜悯他。他还以为自己曾有过一个孩子呢,若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萧良人为了争宠弄出的手腕儿,不知道会不会很难过?
“果然啊,”太后居然一笑:“她还是心虚了,所以现在就急着…”
“什么?”皇帝猛地抬起头:“母后的意思…”
兰西心里猛地一咯噔,难不成太后也知道萧良人有身孕是假的?诚然,这后宫没有决计保密的消息,但她知道萧良人的身孕有鬼也没多久,太后难不成就在她身边安了眼线?不过,就算她的宫人里头有太后的眼线,她进萧良人的屋子并拆穿她身孕有假的时候也没有带着自己的人。这么推断,似乎只能认为萧良人的宫女是太后的人了?
“皇儿只怕是痛失长子,有点儿迷糊了。”太后刻薄地笑笑:“后宫的女人最重要的依托就是子嗣,哪个女人敢拿自己的子嗣开玩笑?”
“…可萧良人的宫女说是因为文淑媛克扣萧良人东西,她才行此下策…”
“克扣?”太后眯起了一双凤目,可眼中的锐光更盛:“就算真是有克扣,能扣多少呢?真能扣到让她活不下去么?人道虎毒不食子,她好歹也是个人,为了活下去,冒着摔滑胎的机会跌那么一跤,难不成你和皇后都没觉得不对么?”
皇帝的表情一僵,随后皱起了眉:“她摔滑胎是假的?但若是这样,只怕…当初有身孕也是假的。”
太后但笑不语,半晌才道:“现在她自己编个理由说是滑胎了倒也好,免得十月之后生不出孩儿来没法下台阶,从外头弄个小娃儿说是皇家子嗣。”
兰西看着皇帝的神情渐渐由震惊变成了刻意克制的愤怒,不禁有点儿慌了。她相信皇帝进殿的时候是抱着保萧良人一命的念头的——他对武初凝都能同情心泛滥,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落魄女人怎么也不会痛下杀手。但现在事情约莫不会这样发展下去了,哪个男人能容下这样的欺骗?更何况他是皇帝,至少从理论上看是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虽然多少有点儿夸张,皇帝也不可能把这种丑事大张旗鼓地宣扬,但悄悄弄死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妃子却毫无难度。
皇帝神态的变化太后自然也看在眼里,声音更是悠然:“欺君,谋嗣,都是杀头的大罪啊。哀家不知道皇后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兰西身体一颤,她进来时已经放松警惕了啊,想着就靠着皇帝说话就行了,连来时路上想的托词都忘干净了。此时太后兀地问到她,不禁有些慌张,屈了手指狠戳自己手心一下才算镇静下来:“臣妾…臣妾愚鲁,没看出她是假作怀喜的…”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太后似乎对她的虚与委蛇有些不满,略略提高了声音:“难不成皇后还要回去翻翻宫规才知道如何量刑?”
兰西觉得自己像被这该死的更年期大婶抽了一耳光,脸上热辣辣的,胸口一股气便梗了上来:“臣妾以为,萧良人犯的罪百死莫赎。”
眼见着太后脸上一闪即逝的笑意,兰西又朗脆地补了一句:“所以,臣妾看来,不妨让她去庙里抄着经卷赎罪好了。”
“…什么?”太后愣了一下,话语都气结了:“去庙里抄经卷?!皇后这主意…这样的人,抄经卷,佛祖都不会原谅她啊!”
“俗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兰西咬着下唇,声音越来越小。一小半儿是因为不知道皇帝的意思,怕触了他底线,一大半倒是要作出仁善却怯懦的模样给人看:“臣妾以为,任何人愿意改恶从善的,罪孽都是能洗赎的…若是要赐萧良人死,也就是夺了条性命,没什么裨益…倒是,倒是让她去念经礼佛,饶她一命好些,也,也算是给母后与陛下积些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