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兰西也已经把头低得不能更低了,整个一个被婆婆逼问得走投无路的受气小媳妇样儿。她其实也不敢直面太后的愤怒,太后到底称霸后宫这么多年了,面对她和皇帝,那女王气场还是存在的。而她刚刚那些话虽然听起来懦弱,却句句都是以退为进,把太后逼进了墙角。
皇后越柔善,太后就越显强横;皇后越弱小无依,太后就越显咄咄逼人。这个道理兰西很清楚,太后也清楚,是而她说过话之后太后好一会儿才怒极反笑:“皇后果然好心眼,只是人心难料,她连这种阴招都想得出做得到,焉知她进了佛寺会不会诅咒陛下和哀家呢?”
必然会,连我都想诅咒你,你说你有多讨人厌。兰西在心里默默回答一句,应出声的却是:“臣妾…臣妾实在不知,是臣妾考虑不周了——那如何处理萧良人,还请母后示下吧。”
她真不信自己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太后还能让萧良人去死,但太后真的开了这个口:“此罪不死,如何和天下人交代?皇儿你的意思呢?”
皇帝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此时终于抬起了头,眼睛微眯,像是在出神。但他这种神态却益发让人觉得心寒,兰西生怕他也要杀萧良人,那样她可就真没的斡旋了。
“朕的意思么…到底是后宫的事情,便依皇后吧。”不知皇帝是在沉思还是在发呆,总之他过了好一阵子才丢出这么一句来。太后的脸色骤变,兰西却心头一松。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可兰西还是暗暗庆幸的。只要萧氏不死,太后就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对付自己身上。
步出抚恩殿,夜色已经降临了。皇帝要上肩舆,可兰西却一冲动,跑过去道:“陛下,多谢您了。”
皇帝侧着脸,似笑非笑地觑了她一眼,才道:“该谢你。否则,朕不好开这个口留她一命。”
“陛下还是喜欢她的吧。”兰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却顿觉失态,扭着头转开了目光。
“没有。”皇帝答得不假思索:“只是…不太想看着你和母后争斗,有个人在中间缓缓,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更新不了…后天国考,明天我还是做卷子吧TAT。
谢谢这两天我没更新还给我留言的妹子们,虽然抽得我回复不了,但还是爱你们~MUA。
36
36、赐恩宴下 ...
太后的反对如此大张旗鼓,兰西甚至做好了她会用什么秘密手段杀掉萧良人的心理准备。然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头,宫中却一片风平浪静,虽然她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被埋在了一场接一场的大雪下头。
萧良人出宫的那天,皇帝托人带了话说他忙着和太师商量前线军务没空过来,太后也找了个来癸水肚子疼的鬼扯理由拒绝出席萧良人的告别大会,于是萧良人看到的一大拨人里只有兰西一个上点档次的领导。
很明显,萧良人对皇帝没有出现来送她“最后一程”这一点相当震惊。她明明已经换下了锦衣华服,头发也只着一枚荆钗挽着,朴素地宛如一只麻雀,可还是双目流波顾盼地到处瞟。兰西心中默默冷笑一声——你以为皇帝会偷偷躲在一个地方望着你孤单的背影伤心欲绝?据她的了解皇帝绝对不是一个如斯别扭的主儿,这男人虽然有一堆藏在心里的念头不会和人讲,但这种小事,他还真是不屑于装的。
结果萧良人当然是失望的,当她走向那辆简素得在宫中简直无出其右的车,即将向皇家尼姑庵灵清寺进发时,连背影都是落寞的。
兰西在她身后淡淡一笑。她不同情萧良人,只觉得今日的风冷的扎骨头——萧良人走了,这宫城中,皇帝的女人便只有她和文淑媛两个。妃嫔多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压力就小得多,但如今现在只有她和文淑媛面面相对,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了。
然而太后和文淑媛却迟迟没有发起行动,着实令人不解。
兰西在提防里过了两个多月,终于候到了除夕——这是宫中要颁下赐恩宴的日子,皇帝设宴款待群臣,而皇后则要负责请重臣家中的女眷来展示一下天恩的浩荡。操办规模虽然不算太大,但也委实折腾人。各种事情繁杂凌乱,宫中的人虽早就熟了这些套路,可一时也不免有些鸡飞狗跳。
直到赐恩宴开始前两个时辰,兰西眼瞅着所有的事情都妥帖了,才终于坐下,让翠微给她梳妆打扮。
翠微是个活泼性子,见皇后精神不错,便唧唧呱呱讲个不停。从宫里过除夕的排场,到武初凝小时候爱吃的脆糖,再说到开春之后要掐第一枝杏花插在春瓶里,最后却顺嘴提到了一桩极重要的事儿——明年春天,要选几个出身世宦家族的小姐当新妃子进宫的了。
兰西这才突然醒悟太后和文淑媛为什么按兵不动!
要斗倒皇后显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在皇后的父亲仍是权倾朝野的太师的时候。别说太后和文淑媛两个妇道人家不敢得罪武太师,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不给武太师卖些面子。于是,想击垮皇后就会变成一场持久战——十有八九是要拖到新嫔妃入宠的时候的。
到那时,新人入宫,自然是有的飞上枝头变凤凰,有的零落成泥无人问。但无论如何,文淑媛想和新入宫的美人儿们争,都还是有相当难度的。在这样的时候,她若是再得罪了现在看起来也不算惹皇帝厌的皇后,很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谁都不是傻瓜。兰西的手指捻着一点儿胭脂,默忆翠微提到的那几位大人的名字。她并不是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向着谁的,但听翠微的话头,户部尚书徐大人的女儿倒像是同武初凝很熟,看来这徐大人也是武太师一党。
“人都道徐大小姐是个冰心雪骨的伶俐人儿,”翠微灵巧地挽起兰西的一绺儿头发:“可依着奴婢看,她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都依你看着啊,全天下也就本宫是个好相与的。”兰西盯着手指尖上一点儿嫣红,口头上随着应付,心却滑了下去。
现在她是正宫皇后,怎么也算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妻子,自己的爹爹却想着办法要给女婿塞个女人进来,算是陪嫁吗?这个陪嫁的任务,大概不能提到明面儿上来讲吧。
兰西相信武太师嫁女儿进宫的目的不应该仅仅是生个皇子那么简单,毕竟后宫里怀上了孩子不一定生得出,生得出孩子不一定养得大,养得大也不见得能继承皇位。压上这么大的赌注,去赌一场胜率不明的博,这并不是一个政客的所为。
那么,这个“徐大小姐”的出现,对于武太师的集团一定是有武初凝无法代替的作用的。而且多疑的武太师如此相信一个外人,想必徐大人也有某些把柄在武家手上。
兰西不禁抿了嘴唇。她是想捍卫武家的利益没错,但这个马上要进宫的徐大小姐却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她是辅佐自己的人,还是监视自己的人,亦或是…原本打算交给武初凝的任务的接替人呢?
她这边儿想着,那厢翠微却看出了什么,道:“娘娘也不必挂心这个。她再怎么有心眼儿,难道敢算计到娘娘头上?陛下都不会答应的!”
兰西的脸猛地一热:“谁和你说的——说陛下不会答应?”
“陛下是个绝对讲道理的人,他怎么可能放任有人算计皇后?”翠微笑得咯咯的:“再说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陛下最偏着娘娘您了。”
“偏着…?”兰西却觉得心头一酸:“他那是可怜本宫小小年纪就进了深宫被人算计罢了。”
翠微一顿,转眼又笑了出来:“难不成娘娘您想…让陛下和您说他是一心一意恋慕您?其实啊,奴婢听人说,男人们怜着谁,也就差不多快恋上谁了。陛下虽然是天子,但大概也是这个心思吧。若不是对您有那份心意,又怎么会单觉着娘娘处境孤苦?”
兰西咬着嘴唇提示自己千万别信翠微的话,但听着她说,心里头还是有些地方松了那么一点儿,嘴上却道:“那是宫中没有可他心的人,等这些新嫔妃来了…”
“那也没谁能比娘娘还好看啊。”翠微给她插上簪子:“马上后宫里头给重臣女眷们赐宴的时候啊,娘娘就看好了。若是哪家的小姐长得好看,咱们就偏不让她选进来。”
兰西却一愣:“过会儿的大宴…那些小姐们也来?”
“是啊。”翠微诧异了一下:“怎么?往年也要来吧,再说开春了要选妃子,得乘着这机会多看看呢。”
兰西心中却暗自叫苦。她之前以为给女眷赐宴是只请那些大臣的夫人们,一群半老徐娘自然不可能和年轻的皇后谈笑风生说天谈地,至于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封建社会啊,你们没出阁的闺女儿去人家皇帝的宅子里头乱窜算什么事啊?是而她根本就没有见到那些小姐的心理准备。
然而,确切知道了那些重臣小姐们也要出现的消息,兰西就必须提早准备出一张“老娘非常尊贵不屑同你们说话”的庄重脸来。这些没出嫁的小姐们里头难说有当年和武初凝有些联系的人,即使称不上是闺蜜,但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一旦她亲民了温柔了,说不定就有人贴上来叙旧——被人看穿的悲剧就很可能因此而发生。
于是,在她有意的准备之下,这一场宴会基本是在和外头一样寒冷的气氛下进行的。颇有几位有机会进入宫中成为妃子的贵族小姐有意愿向她示好,但对着兰西那张写着“正大光明发呆中”的脸,她们也只能把话再憋回肚子里头去。谁都不愿意在进宫前先触了这宫中内当家的霉头,兰西也成功地躲过了可能的攀谈,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眼见着宴会接近尾声,兰西顿感胜利在望,心头终于松快了。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跑了进来,朝着翠微大使眼色。
翠微亦恰好看过去,她一怔,便选出了条最不易引起人注意的道儿跑了过去。兰西见此,心知是有事儿发生了,可当着面也不好直接问,依然带着礼貌却无神的笑接受这些贵妇小姐们的恭贺,目光却时不时扫向翠微。
此事似乎并不复杂亦不紧迫,翠微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依然垂着头,不言不语。然而她虽看上去若无其事,两道眉却是微微皱起的,兰西看在眼里,心里头便明了了。那些心细些的贵妇小姐们也察觉了不对,有人开始在一通客套话后早早告辞。这事儿毕竟有示范效应,一个人走了,便有两三个人发现不对。不到半个时辰,原本聚集着上百号贵族女人的大厅里头,就只剩下宫里头的人了。
还没等兰西问,翠微便急匆匆地开口了:“娘娘,大公子和徐员——就是徐大人家里头那二儿子打起来了!”
兰西一愣,重复:“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翠微回答:“那边的宫女说,是大公子出去更衣,碰上了徐员,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大公子突然就抡圆了胳膊给了徐员一耳光。那徐员也不是个好惹的,居然伸手就揪住了大公子的头发…”
兰西顿时默默,打耳光揪头发,这哪儿是士族公子该干的事情,市井泼妇也不过如此吧?而且翠微这叙述也太没重点了——谁在乎他们打架的实况转播啊?她想知道的是事情的处理结果啊!
翠微的话这才算到了紧要处:“陛下说他们醉了,把他们都送了回去,可赐恩宴都不欢而散…陛下似乎不太高兴,叫娘娘晚上早些过去,想必是要说这事儿了。”
晚上?兰西太阳穴上一抽——晚上还有一场皇室的家宴呢,她还得顶着这一身明晃晃的金子首饰去撑一个时辰,还得兴致勃勃地观赏各种新奇玩意儿,还得小心翼翼应对可能的语言攻击——而且,在这一切噩梦开始之前,还要有皇帝的训话和教导啊。
37、妄念之绊 ...
“陛下请娘娘去寒影斋相见。”在晚上的盛宴开始前一个时辰左右,皇帝的宫女终于出现在惴惴不安的兰西面前。
这寒影斋乃是御花园里种梅树的地方,恰逢梅花花季,想也知道颇为漂亮。皇帝要是真想为难她一道,应该不用特意叫她去个风景好的地方吧?
兰西自我安慰着,由宫女引着一路走到了寒影斋。她原以为这儿应该是一片梅海,却不料只是假山嶙峋掩着几棵梅树,不见气势,倒颇有几分清俊气。转过假山,她就看到了皇帝的背影。他站在梅树下,宫女侍卫们离他也有相当的距离,场面静得让人心下发慌。
她刚想问安,皇帝便转过身看向她:“今天你那边儿的赐恩宴,徐大人的家眷来了吗?”
“来了。”兰西见他似乎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头去——就说啊,哪儿有哥哥闯祸让妹子担着的?再说这武瀚墨干出来的也不算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你觉得那徐家小姐如何?”皇帝的目光突然多了几分锐利,似乎要看进她心中:“据说,你入宫前和她的关系颇好。”
“还好啊…”兰西就怕皇帝提到武初凝的往事,那她真的不了解,便想打个马虎眼儿:“徐家的女儿沉稳机灵…”
“沉稳,机灵。”皇帝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两个词的意思,突然笑了:“你愿意让她进宫当妃子吗?”
“…臣妾无所谓,”兰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却还是答了违心的话:“她是官宦人家出身,为人也不错,做妃子也好…”
“也好?”皇帝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也好,这是你说的话么?给自己的夫君挑选小妾,朕的皇后很是贤明——只不过,机灵沉稳的女人该去当皇后,你要把后位让给她么?”
“什么?”兰西真的愣住了,傻愣愣地看着皇帝。徐氏进宫是选妃的,是武家让她来帮衬皇后的,但是,如果皇帝真的用皇后位置来诱惑徐氏,难免…
“还是不愿意吧?”皇帝面上的冷峻缓和了些,眼睛却一直盯着兰西:“你方才为什么要说也好?让她进宫,是武太师的主意没错,可你自己愿意吗?”
“不愿意,可是…皇宫中总该有几位妃嫔的,不然不像样啊。徐氏是臣妾自幼的朋友,她进了宫…”兰西只能用这个时代的一套道德标准来规范自己的话,但说着说着仍然觉得想抽自己两耳光。
皇帝却打断了她的话:“朋友?如果你们两家真的把对方当做朋友,今天徐员哪儿有胆子和武瀚墨打起来?朕问过了,徐员借着酒意说武瀚墨喜欢的女人低贱,这样挑衅的话都说了,武太师却并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初凝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陛下的意思是,此事臣妾的父亲事先知情?”
“他知情,或者根本就是他安排的。借这一出,洗脱徐家和武家的关系,也好掩盖他之前力挺徐家小姐进宫的事情…这样,徐氏进了宫,就不会因为朕厌恶太师一党而被冷落,且比你更有资本得宠。”皇帝冷笑道:“徐氏虽然不是武太师的女儿,但她得了宠也能为太师一党做一些事儿。而你,武太师的女儿,还以为你的父亲让你的朋友进宫是为了你好?”
兰西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她想到过,但直到现在,她才突然生了一种恐慌感——如果真的如皇帝所言,徐氏得了宠,那么她还有什么呢?对于武太师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来说,她的意义不过是生个皇子而已,而对于皇帝…
“你孤单吗?”皇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有孤单到…非要有一个儿时的朋友进宫来陪你才可以,是这样的程度吗?”
“并没有。”兰西听他的口气也明白了点东西——在选徐氏进宫当妃子这一点上,她和皇帝的想法应该有着某种契合。对于皇后来说当然希望妃嫔越少越好,对于皇帝来说,只怕也并不想宫中再多出一双监视他的眼睛。
“那么,听朕的,找个理由,停止春天选妃的事情。”
“…臣妾也想,但是…大概太后那边不会同意。毕竟广纳妃嫔也是为了皇室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皇帝突然笑了:“你放心,太后不会用这种理由来堵你。她巴不得全后宫只剩下她甥女儿一个女人,现下她防着别人有喜都来不及——不然,你以为文淑媛哪儿来的胆气克扣萧良人的东西?不就是盼着萧良人的孩子养不住么?”
提到萧良人,兰西顿时尴尬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没听清楚皇帝后头的话。踌躇半晌,才道:“萧良人现下在佛寺里头,吃穿用度想也艰苦得很,要不回头遣人送些斋菜给她。好歹是除夕了…”
皇帝却皱了皱眉,道:“你从来都听不懂朕在说什么吗?好好说着,你偏提她…”
兰西愕然,又不是她主动提起萧良人的。但听皇帝这话,难不成他方才的讲述还另有玄机?
她一时想不出,咬咬唇,道:“臣妾愚鲁,请陛下示下。”
“真傻啊。”皇帝轻叹一声,却微弯了腰靠近她的耳朵,声音放轻了:“宫里的女人都盼着生子,你是不知道么?若是没有皇子,朕百年之后你能依靠谁?且不说那么久,朕和武太师难以两立,这你该知道。若是武太师倒了霉,你没有皇儿,便是谁都能踩你一脚,这你难道想不出?”
兰西大骇,皇帝这番话,若是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可都是够砍了全家脑袋的大罪。但此时说话的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本人,这不好开口的角色就变成了她兰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然而皇帝的最后一句话,却像是黑暗中的一簇火苗一样照亮了她的心——这是在暗示生了皇子就没有生命危险了吗?是的,上一世武初凝无所出,这或许真的影响到她的命运了。如若她有儿子,或者更巧合一点,这孩子恰巧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谁敢冒着被未来的皇帝反攻倒算的危险非要杀了他妈?
看着兰西突然亮起来的眼睛,皇帝喟叹:“朕估摸着,前后五百年,再也不会有一个君王像朕这样,还得教着皇后怎么在后宫里活下去。”
兰西心里很有几分不服气。没有他的指导她一样能活,只不过所有的手段都要更隐晦一些了。口上却道:“臣妾谢陛下恩。”
“谢恩就不用了。”皇帝居然微笑了:“你办好朕交给你的事情就好。”
兰西知道他是说中止选妃的事儿,便应了一声“臣妾遵旨”。进宫这么久,她也看会了些别人举动后头的意义——皇帝其实就是不想要徐氏做妃子,虽然他对于武初凝不怎么提防,但并不代表他不介意身边多出个智商情商都不低的女间谍。可又不能以“朕就是看老徐家闺女不顺眼儿”为由拒绝,于是便让皇后挑个借口把这次选妃取消了,他自己不得罪人,皇后也不算得罪人,武太师又插不进来眼线,皆大欢喜。
皇帝点点头,似是没什么话要说了。兰西便想告退,可此时原本在外围侍立的内侍却走了过来,恭声道:“陛下,快开宴了,您和娘娘…”
“一起过去。”皇帝心里头的石头放下了,说话的声音都明朗不少,竟自来熟地拉起了兰西的手。
兰西心里很有违和感。虽然自从皇帝说怜悯她到现在已有不短的时间,但每次和他一起她依然能感觉到自尊心在被一点点腐蚀剥离。他和她说话还好,若是再有什么亲切举动,她都会想质问他,不是不喜欢么,不喜欢干嘛还来招惹我?
这种感觉,在他对她笑的时候会有,在他拥抱她亲吻她的时候会有,在他和她亲热的时候也会有。他越是柔情款款,她就越是心中郁愤。其实,如果她对宫廷生活的期望值真的只是活下去,那这一切也就都不是问题了。可她很难做到——对一个人有了好感,而那个人又对你态度暧昧,无论如何都会心生妄念吧。
而她讨厌自己的妄念。
兰西猛地一抽,将自己的手从他手掌里头抽离。皇帝既没想到她有这么一出,又没法儿当着宫女内侍们的面立刻反应,便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嘴唇一抿,似是不大高兴。
兰西虽看在眼里,却也没当回事儿。但她却没想到,那天的皇室家宴上皇帝会一直冷着脸,把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头灌。
太后和文淑媛先后出声请他别喝了,皇帝却不为所动。兰西看着这一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打算硬着头皮步二人后尘,请皇帝注意身体节制饮酒,皇帝却借着醉意将酒杯朝她摔了过来。
青玉杯子擦着她的脸,在后头的柱子上碰了个粉碎。兰西的脸顿时吓得惨白,眼见皇帝站起身,看都不看她就走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宫女内侍,她的冷汗才慢慢沿着脊背流下去。
他生气了,是因为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手从他手中抽开吗?她目瞪口呆地坐着,一时间什么也想不清。
38、酒后之言 ...
皇帝一出去,室内就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寂。兰西扫了一眼太后,见她也是一脸愕然,心中一动,站起身便追了出去。
方才皇帝的杯子是砸向她这边儿的,等太后反应过来了,肯定也知道是她惹怒了皇帝。与其到时候被太后数落,不如及早逃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