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西已经在心里头把这宫女划作“有小聪明”的一拨了,自然不会轻信她的话,于是蹙了眉:“萧良人所孕育的原本该是陛下的长子,出了这种事情,哪里还顾得血地不血地的?再说,现在殿门还没关严,要受风早就受了。带本宫进去。”
文淑媛见此,也急忙两步并过来:“婢妾随皇后娘娘一同去,以证婢妾心底无私。”
“皇后娘娘,”那宫女一脸恳切:“娘娘她没保住小皇子,已经有负皇家重恩了,若是皇后娘娘和淑媛娘娘一同进去,娘娘的心情只怕…”
文淑媛却变了脸:“好你这小妮子,刚刚对陛下指摘我的时候为什么让陛下进去看,此刻却一力儿拦着皇后娘娘?要说身份尊贵不便入血地,陛下岂不是更不该进萧良人的屋子?难不成…”
“奴婢刚刚说错了…”那宫女勾了头,细声道:“请皇后娘娘和淑媛娘娘责罚…”
“让道!”兰西心里有了点儿计较,突然大了声音重了音色喝了一声,那宫女一激灵,只好站起身来,面色灰白:“皇后娘娘,求您别进去,奴婢是为您好…”
“你还敢拦?”文淑媛上前一步,指着宫女的鼻子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让你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说了话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吗?快滚到一边儿去,别拦了娘娘的路!”
文淑媛真有当狗腿子的天分,兰西在心中默默慨叹一句,却也乐得由她扮坏人。那宫女咬了咬嘴唇,后退两步,果然让出了路。
兰西举足,走得不慌不忙,心中自有一股报复的快感。她如今知道皇帝对她只有怜悯,自是愈发憎恶本来就心机多多的萧良人——只怕皇帝和她说未曾喜欢过萧良人也是假的吧,是想维护萧良人和那未生先死的孩子吧?可谁知道萧良人想陷害文淑媛却把自己害进去了呢?
然而,就在兰西要跨进萧良人屋门的一刹,一声钝响在她身后响起。兰西大惊,回头,却见那宫女一头撞向了廊柱,势头极大,竟生生撞碎了头。血杂着脑浆溢出,定然没有施救的可能了。
她第一次看一个活人死在面前,不禁惊得呆了,什么都说不出也做不出。文夫人则更加畏惧,尖利利的一声高喊就在兰西耳边爆出来,随即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眼见是吓傻了。
“她…她是自己死的!”文淑媛哭叫道:“皇后娘娘,您看到了,不是婢妾逼她的…”
兰西仍在震惊中,毫无用意地扫了她一眼,文淑媛就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丹绣和另一个宫女忙上前把自家主子扶起来,可文淑媛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软地瘫在两个宫女身上,竟像是自己都站不住了一般。
兰西心里一片混沌,像是被蒙着大城市早晨降下的雾,灰得格外叫人焦躁又无奈。好一阵儿后她终于想起一点儿东西——皇帝都已经走了,自己明显不可能对她们施与过分严厉的惩罚,那么这宫女的死,是怕更严重的事情败露吧?
看看仍然处于万分惊恐中的文淑媛,兰西心中窃喜。如果萧良人的屋子里头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还真的不想让文淑媛同她一起分享这个发现——很明显,文淑媛若是知道了能逼得这宫女一死了事的重大秘密,那是肯定要让它发挥最大作用,最好能借此整死萧良人的。可对兰西来说,萧良人若是死了,皇帝依然不是她一个人的,但太后和文淑媛的敌人却只剩了她自己,这可不是好事。
于是,兰西沉着脸,向丹绣道:“扶淑媛回去休息——本宫自己去看萧良人就好了。不必人陪。”
文淑媛似乎没有看出她的用心,匆匆点了点头,那两个宫女就把她架走了。兰西扫了一眼萧良人那宫女的尸体,一句话也不想说,直接跨进了萧良人的屋门。
进了门,兰西的眼光就在四处瞟,脚步却并不停下。宫女直接将她引到了萧良人榻前,但见萧良人面色灰白,软软地瘫在榻上,周围一堆沾满鲜血的白绫,血腥味直冲人鼻子。
然而或许是她先入为主了,兰西总觉得这一切有些奇怪,虽然她也说不上哪儿怪,可就是有点儿什么东西让她心头膈应着。
萧良人勉强睁开了眼睛,声音细得像大雨天捡回来的幼猫:“皇后娘娘…”
“躺好别动。”兰西只能装着贤惠,可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浏览着萧良人这里的一切。这屋子不大,可却显得空寂,东西少,温度也果然是低的。萧良人得宠一时,突然落到这种境地,想不开,打算拿孩子搏一搏,也是情有可原的。虽然她作为个外人,总觉得萧良人拿自己的骨肉算计,未免也太没人性了,可谁能懂别人的为难呢。
“婢妾…有负皇恩。”萧良人虚弱地合上了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下。她看起来是真心难过的,连兰西都被这一幕弄得有些恻然,随着她进来的宫女们更是一阵唏嘘。
可就在那滴眼泪滑落之时,兰西却发现了不对——眼泪流过的地方,那原本的苍白竟然褪去了!
她脸色不好是假的?当这个念头跳进兰西脑海时,那宫女为什么要自杀的谜团也就解开了:若是萧良人的脸色原本不是这样,那多半是用粉给扑成了这样的惨白色。可如果她真滑胎了,肯定会大量失血,何苦又要用扑粉掩饰?
也许,唯一的解释是——这是一场精心的算计,萧良人滑胎是假的,只是为了借此搏皇帝一个垂怜。她得宠的时间不短,大概也知道皇帝的性子,只怕皇帝不会进门看她也是算好了的,如此,这个局就不容易被人看破!既然滑胎是假的,那么…怀胎理所当然也是假的!
兰西的手倏然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痛经,在床上滚了一早晨,就没来得及早上更新。
现在已经好了,明天应该能及时更吧。。。
TAT痛经什么的太可怕太可怕了滚啊滚。。。
32
32、一石三鸟 ...
一瞬间,心念万千。
兰西不知道现在就指破好,还是接着装傻好。凭借那滴把粉冲开的眼泪是能判断萧良人在撒谎,可是要推断出她不是真的滑胎,光这点儿证据还不够——再说,指出来这样的错处,萧良人只要抬起手指把眼泪一擦,谁还看得到证据?
但她不说话,屋内的气氛就僵住了,唯有血腥味扎人鼻子引人作呕。血?
兰西突然想到了自己觉得这里诡异的原因。她在现代看的小说里提到女人滑胎流血都说是“紫黑色”的,虽然这未必真实,但多少应该有些现实根据——既然来大姨妈的血都和伤口里流出的不一样,那么滑胎时流出的血应该更是质稠,可下头那些白绫上沾着的血质一眼看去却并非如此。
再说,这些白绫不是应该丢进筐子里头拿走么?还堆在这儿是恶心谁啊。宫女们不会连这点儿事情都不懂,那么,白绫在这里出现的解释就只有一个——装样子,给人看。
她一抿唇,伸手,揭开被子,去握萧良人的手。她的指尖凉,碰到萧良人的手却是温暖的,而萧良人一激灵,手像是被针尖刺到一样飞速收了回去。
谁见过失血过多的人反应速度这么快啊?明明刚才还连睁眼都困难呢。兰西益发确定她是装的。于是现在缺的,就只是一个众目睽睽下发现的证据了。
她轻轻放下被子,柔声道:“良人应当并无大碍,反应倒还是敏捷的,只是本宫无意相害,你又何必这么紧张?”
“婢妾…不敢受寒。”萧良人说话依然艰难,虽然说话要用的力气比缩手小得多。
“啊,是本宫缺心眼。”兰西也便笑了,似是有意也似是无意:“良人的身子骨太差了,摔一跤就滑了胎,脸色也白成这样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萧良人的脸微微一僵,动作很不明显。但兰西原本就是死盯着她的脸找破绽的,这微小的变化也便没有逃出她的眼睛。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婢妾是不小心滑倒了的…”萧良人仍在嘴硬。
“也许你是‘不小心滑倒’了吧。”兰西唇角勾起一弯微笑:“但是是谁在你门口泼了水,你可知道么?”
“…皇后娘娘,婢妾不能攀诬他人,但娘娘心里难道没有个谱儿吗?”萧良人又睁开了眼,目光凄恻哀婉,倒真像是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本宫还真没谱儿,”兰西“遗憾”地摇了摇头:“是谁会这么蠢呢。一大早阳光明媚,却要往别人门口泼水,还指望在水干掉之前结成冰…”
萧良人眼光瞬时惕厉,可也就是一刹那间,又温软黯淡了下去:“那婢妾就不知道了,可怜婢妾腹中的孩儿,还没出世…”
“良人好好养着吧,也别太伤心,别愁坏身子。”说话间,兰西已经把这屋子里所有东西扫视了一遍了,除了那些白绫上的血污更无其他疑点。要捉贼先拿赃,她也不好叫人进来翻找,只得找个台阶先下,骗萧良人接着说话好听出点破绽来:“对了,你那个宫女为了推脱欺君责任,说你是故意跌倒好栽赃文淑媛的。陛下很是生气啊。”
萧良人的眼突然大睁:“这样的无稽之谈,陛下也相信了吗?素秋…婢妾待她不薄啊,为什么这样出卖婢妾…”
“出卖?”兰西终于听到了想要的东西,脸上显出了笑容:“出卖的话…也就是说,萧良人自己都承认是故意跌倒好栽赃文淑媛了?如若真无此事,良人何不用‘诬陷’一词呢…”
“婢妾失言!”萧良人还想挽回,声音却不自然地突然大了。
“就算良人你失言,可怎么就确定了说这话的宫女就是素秋呢?”兰西盯着这个仓皇的女人,心头大快:“有三个伺候你的宫女站在外头,你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猜对是谁啊。”
“婢妾知道她们的性子,会出头说话的只有素秋,剩下两个都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头驴!”
兰西轻咳两声:“啧,人在宫里,说话要注意分寸。良人早就不是雀奴家的小妞儿了,如此不文雅的话,以后可也别说了!顺便,良人刚刚滑了胎,可别大喊大叫的,仔细伤了身体。再者,这喊叫声让外头候着的人听了,说不定会有人疑心的…”
“疑心什么?”萧良人的声音小了不少,却颤抖了起来:“难道还要疑心婢妾…婢妾是…”
“说啊。”兰西不笑了,眉宇间添了几分等着看戏的挑衅神情:“是疑心你滑胎是假吗?本宫倒是觉得,若是本宫疑心这个,定也得顺带着疑心一下你当初怀胎的真假呢!若是你真怀了孩儿,哪儿敢冒险设计这样的局?刚刚你的宫女,叫什么——对了,素秋,她承认你故意跌倒是为了扳文淑媛一把设的局时,陛下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陛下他…他来了?”萧良人的声音没有力气了,像是梦呓:“他来了,可却也不进来看我一眼…”
“你不怕陛下进来,你的宫女却不想让本宫进来,是不是想着陛下会怜你可怜,不会注意你这屋子里头的蹊跷,而本宫对你有敌意,一定会想办法挑刺呢?”兰西拂袖而起:“为了争宠装着怀孕,然后借此为资本和太后抗衡,没想到陛下孝顺,罚了你。可怀孕久了,必然得生下一个孩儿来,陛下都不临幸你了,你也没法生出孩儿,于是就只能在应该显形的日子之前假作滑胎。是不是?”
“…”萧良人表情木讷,却是什么都不说。
“这可是一石三鸟之计啊。第一,引起陛下的怜宠,说不定能重新爬回夫人的高位;第二,顺利解决你的肚子大不起来的问题;第三么…想害谁,就害谁。不管那个倒霉的女人是文淑媛还是本宫,陛下都会愤怒,纵使不赐死也不打入冷宫,再无宠幸倒是极有可能的。多好的计策!不过,既然你有胆量算计别人,就该有胆量承担这算计被人看破了的后果!”萧良人不装了,兰西也便不装了,这话说得声色俱厉,很是过瘾。
萧良人却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既然皇后娘娘看破了,那么如何处置婢妾,凭娘娘。婢妾设计这一计绝非要伤害娘娘之意,也并无专宠之心,只求能重获陛下一点儿关注…可是,他都来了,却连进来看一眼都不愿意…”
“陛下又不是傻瓜。”兰西冷笑道:“本宫来时你这儿的炭火都烧得暖,这次是文淑媛去请陛下和本宫过来,怎么可能不把你屋子烧热些?你那素秋还请陛下进去看你,道你的屋子冷——你倒是该庆幸他没进来,否则拆穿这把戏的,可就是陛下了。”
“…婢妾自作聪明…可也,全是为了,让陛下再看婢妾一次…”萧良人索性哭了出来。
“若是为了这个目的,早先你何必和太后较劲?那是陛下的亲娘,难不成你要他冒着不孝的罪名选择你?”
“可她不是!”萧良人脱口而出,却被兰西厉色喝断:“住嘴!陛下是先帝嫡子,怎么可能不是太后娘娘亲生亲养的?你这个蠢货!”
萧良人恍然,脸上终于浮出了绝望神情:“这样吗…怪不得婢妾告诉陛下时,他什么也没说,第二日,婢妾去了太后那里,然后的事儿,娘娘您也就都知道了。是婢妾蠢,真蠢…”
“你蠢吗?”兰西淡淡一笑,凑近她的脸,直视她的眼:“不,你很聪明,唯一的问题是你还没聪明到看清楚别人都有多重。否则,你纵使再落魄,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如若你不是因为得罪太后和陛下而降为良人的,陛下一定会在你滑胎之后匆匆赶来;如果你不是桀骜不驯开罪了本宫,本宫也不会向因‘丧子之痛’而无法冷静的陛下点出你的破绽了。”
“你…是…嫉妒我?”萧良人连敬称都不用了,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
“不是嫉妒你,只是不想看着有人在本宫的地方兴风作浪…”兰西微微一笑:“怎么样,你觉得你成功了么?”
“婢妾,当然没有成功,不过娘娘似乎也要给婢妾陪葬。”萧良人阴森森地一笑,那张涂得惨白的脸分外诡异:“陛下总说娘娘单纯无邪,他要是知道娘娘是故意装得纯良的,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信娘娘了。”
“良人可不要乱说啊,”兰西瞬间恢复了“单纯无邪”的笑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宫说了什么话?”
“这个。”萧良人从被子底下抽出一物,竖在兰西面前:“它已经把您刚刚说的话全都记录下来了,娘娘,如若您不愿意为婢妾保密…婢妾只好拼着一死让您也犯陛下的忌讳!”
兰西从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就呆了,这玩意儿是录音笔啊!如假包换的录音笔啊,上头还有明晃晃的SONY啊,东洋鬼子货弄到架空时代还能用,这也太扯了吧…于是这场争斗其实是魂穿女VS身穿女吗?!难怪萧良人连这个时代女人的基本守则都不清楚,做了那么多英勇无比的事情——其实用现代女性的观点来看,也就是“有爱就要说,有梦就去追”那么简单啊。
不过,用录音笔这一招在现代虽然颇有杀伤力,但在这个电子科技不存在任何基础的时代使用,就未免有些自寻死路了。
“娘娘要听听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惹人厌恶吗?”萧良人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扭曲了,挤出的笑竟是带几分狞厉的。
“第一,本宫不信这玩意能录下本宫的声音来,第二,就算它能,本宫也不介意你把它拿给陛下,如果你想,本宫还可以陪你一同去。”兰西镇定下来,淡淡一笑:“本宫也想看看,陛下是先厌恶本宫呢,还是先提防着会妖术的你!哟,上头这些符又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借此追查出一次巫蛊祸事呢?”
萧良人的笑容一时僵住,兰西却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颏儿:“陛下原本只说了不想见你们,这么一闹的话…良人啊,本宫提醒你一句,在后宫搞巫蛊术,那是要诛灭全族的,至于对行蛊者的处罚,好像是丢进火里活活烧死呐。”
33、男女之事 ...
斗室之间二人目光相错,气氛一瞬冷到冻成了冰。兰西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渐变的情绪,有惊愕,恍然,仇恨,畏惧,最后变成了不甘。
许久,萧良人的面色恢复了正常,声音却虚弱无力:“他说…他再不要见我?”
“是你的话,愿意看到杀害你孩子的凶手吗?”
“…”萧良人缓缓合上了眼睛,牙齿紧咬,慢慢扬起了头,苦笑和眼泪同时出现在她脸上:“是啊。我失算了…原来他待我的一切好,都是为了这个孩子。我自己…倒是什么都不值啊。”
“谁会在得到珍珠的时候还喜欢河蚌呢?”兰西扫了她一眼,心中却有微微的恻叹。后宫的女人,大多数希望的不过是得到皇帝的宠爱,怎知再得宠也不过是供皇帝解决生理需求外加生养皇子的工具而已啊?
“河蚌吗…真是合适的比喻。”萧氏擦了擦眼泪,突然睁大了眼,望住兰西:“皇后娘娘,婢妾所做之事罪该万死,自然任你处置。可是,现在你还小,等你长大些,就会明白——你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想完全占有他的,一丝一毫也不要和别人分享。有了那样的心情,你才会明白,婢妾所做的事情,就算败露了,为此搭上性命了,也不会后悔…”
兰西心中嗤笑一声,脸上却依然是淡然微笑的表情:“爱上一个人?萧良人,当初陛下专宠你的时候,若你也只有这个念头,又如何会落到这田地?”
“专宠…娘娘,就算是专宠,难道他不会去临幸文淑媛么?难道他不会去陪您么?那是我爱的男人,我不想看他身边有别的女人,一个都不要…”萧良人的眼神像是重伤的狼,藏着森冷的恨和灼烫的执着:“有一天您也会知道这样的感觉,那种知道他在别人身边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有多少个夜晚睡都睡不着,那是比死还难受的…”
“你又没有死过。”兰西淡淡道:“没做过的事情能拿来比较么?”
萧良人被梗了一下,随后却也笑了:“这话说得…倒好像您死过一般!”
“你可是放肆了啊。”兰西伸手,挑起垂下的床帐上一缕流苏,口气依然和软。可她分明感觉得到,在刚刚萧良人堪称越轨的诉说之后,这暂时的冷静只不过是一个缓冲。
萧良人有话要说,而她自己恨不得上去死命抽萧良人两耳光——有哪个女人能接受小三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她没有自家老公就不行的?虽然在萧良人眼里也许她这个皇后才是三儿,但这种情况下谁又能替别人想了?
她能感觉得到,她和萧良人,这两个命运被同一个男人系在一起的女人,现在就像是两只兽。片刻的宁静之后,她要去给对方最后一击,而对方也将积蓄起全部力量,拼死一搏。
她一点儿也不相信萧良人是真的为了皇帝才做出这些堪称猖狂的事情的。莫说萧良人是穿越来的现代女人,就算是这里的土著女人,也不会愚蠢到一辈子就只期待一个男人的爱情吧。做女人,格局如若这么小,只能让自己越活越委屈,最后进了死胡同出不来。
“婢妾是放肆了。”萧良人难得爽快地退了一步,但兰西听得出她声音里头越发浓郁的不甘:“可是,婢妾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难不成这样的想法娘娘无法理解么?”
这是卖可怜么?兰西皱起眉,打量了她一眼——也许萧良人觉得皇后是冷静的,冷静到可以听她诉说自己的爱情故事。可是,这种事情怎么都该是对着自己的闺蜜做吧,对着情敌装可怜,算是什么呢?
“若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何必去鹰犬司啊?”兰西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声音的凉薄:“这里不是你能独占一个男人的地方。若真想有个男人一辈子视你如珍宝,就去嫁个穷困潦倒的,别的不说,至少他娶不起别的女人来糟践你。”
“难道,陛下…就不可能爱上一个女人么?”萧良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婢妾,不信。无论贫富贵贱,爱…”
“爱?”兰西把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丢出来吐槽萧良人,当真顿觉快意:“你若是和本宫一样,生在一个大家族里,就该知道,这东西从来都只是哥哥们书房里头那些禁书讲一讲的玩意儿。什么是爱啊,不过是男人和女人。男女之间能有什么?娶妻,是为了妻子的家族,纳妾,是为了小妾的容貌。至于你说的爱,那是什么东西?凑合过一辈子,也就是一辈子了。”
萧良人几乎目瞪口呆,她似乎不能相信武初凝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是这样的心态,好一会儿才冷笑出来:“那是因为你没有爱过。”
“也许吧。”兰西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猫,而萧良人像是在自己面前打滚的炸毛耗子,不禁莞尔:“良人或许爱过,只是爱错人了。陛下是真龙天子,良人若是想要一夫一妻终老的情,还真不该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引诱陛下。若是良人也嫁个雀奴,又或者嫁个平民,再或者,嫁个土财主,说不定也能安顺过一辈子,被捧在掌心一辈子。当初却为什么要想尽了法子进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