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邯额角抽了抽:“我只想问问大公子,你说这些话沈未央她知道吗?”
男人勾了勾唇:“她早晚知道,但我既然开口了,那就能做她的主。”
这算什么意思?
陈小公子有点坐不住了,他拿过茶碗来低眸抿了口茶,这才发现茶水早就凉了,一伸手又重新放了桌上去,不经意地一抬眼,竟然瞥见高台下面还有两个熟人。
沈未央带着那个醉红楼的小五,可就站在一楼,她甚至都没有座位,只抱臂站在台下。身边的小公子…似乎披着的是她的斗篷,此时与她并肩,二人不时说两三句话,能看得出来,一个笑意吟吟,一个娇羞无限。
他斜眼去看顾琏城,果然变了脸色。
这就笑了:“说起来这成衣铺子也是未央给的我,所以我不能拿她送我的东西去卖,不过那时募银的时候,大公子也说了,是为朝中做事,这样的话呢,就不要与沈未央有任何的干系了吧,区区三万两银,我想朝中也不至于缺到这个份上,银票也好,白银也好,总之还我就行了。”
顾琏城的目光果然还在楼下,沈未央对于那个小厮的关心,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忍耐。
明明就是一个小厮,这边一个陈小公子还没解决掉,日日在眼前乱心,那边又把小五捧在了掌心里?
哪有主仆之间,没有等级之分的?
他甚至还披着她的斗篷,虽然现在看她是男儿装扮,不过他低头看着,少年含羞带怯,不时扬着脸看她,并肩站在下面,看着倒也刺眼。
外面过道里有伙计喊着水来了,陈子邯这就敲了敲桌子:“倒茶来!”
大戏楼的小伙计连忙掀开珠帘走了进来:“茶来嘞!”
顾琏城已经恢复了平常脸色:“陈小公子说的是,国库怎能无银。毕竟也才三万白银,不是什么大数,我回去回禀了太女殿下,估计也用不了几日,就能划回账目来给你。”
陈子邯当然是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快改了口,不过他有的银子拿,自然开怀:“好,那我就等大公子的好消息了。”
二人谁都没有再看楼下,不过台上不知唱了什么,台下哄笑连连。
顾琏城脸色不虞,这就对蛟河摆了摆手:“你送陈小公子回去,我再坐会儿。”
蛟河连忙应了一声,接也是他来接的,送自然也得亲自送了回去。
陈子邯起身告退,这就下了楼去。
大戏楼里面闹哄哄的,顾琏城站在珠帘的后面,抱臂看着楼下。沈未央站在台下,人群当中一眼就能看见她。她一身男装,身形高挑,虽然面容姣好,又面如粉玉,但做这男儿装扮,实在没有任何的违和感,相比较她身边的小五来,还是她更胜一筹。
这等的女儿家,偏偏想要游戏人间。
明明是说要去钱庄,结果带着小厮出来看戏。
看戏也就罢了,还大张旗鼓地那样宠溺…
他似乎忘记了沈未央现在还是个男儿身份,这也微微挑眉,看着陈子邯从楼上走了下去,走过的时候,陈小公子似乎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就别过了眼去。顾琏城看着他走过她的身边,她浑然不觉,直到擦肩而过。
不由得皱眉。
沈未央看也没看那少年一眼,顾琏城抿着唇,这也不等蛟河回来了,立即下楼。
他来得早,楼下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在楼上,平常他出门的时候,都是前呼后拥堪比贵族公子的,不曾他锦衣华服,却是独自从楼上走了下来。
楼下多少看热闹的男男女女顿时议论纷纷,只叫楼下的人不知道他下楼了都不行。
沈未央自然也看见了,男人走得极慢,她扬起脸,能感受得到他淡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小五自然也看见了,连忙往她身后站了站。
未央站着未动,她透过人群,也看着他,既无悲,又无喜。
他也从陈子邯走过的地方走了一遍,然后没有出声,径自出了大戏楼。
小五回头看了眼,心里有点害怕:“咱们回吧,出来半天了还一件正事都没干过,好像…好像那什么似的。”
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好像专门为了他,带他看戏…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本来就是皮薄,仔细一想顿时脸红了。
沈未央却是转身就走:“走吧。”
当然是劝她走,不过她这反应也太快了点,少年有点发怔,她走了两步也回头看他:“小五,快点走啊。”
他赶紧追了上去,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然后,她在前面说道:“跟在我身边,你别想太多,想多了怕就呆不长远了。”
他急忙忙应了声,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天色越来越沉了,北风吹起了车帘,带得车上一片片的凉意。
小五本来就冷,抱着斗篷缩在了角落里面,沈未央带他回了钱庄,更确切的说是停在了钱庄的门口。
顾琏城果然不在,她转了一圈,又带着小五到了隔壁。
陈子邯正在吃瓜子,一个小伙计连忙迎了上来,未央笑笑:“给我这小厮添巴两件棉衣,要快些,天太冷,他有点受不住了。”
陈小公子听见她的声音,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不过却依旧靠在了柜边:“是记账还是付现银?”
沈未央走了过去,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来,这就扔在了柜上,陈子邯伸手拿了起来,把里面大大小小的碎银子都倒了出来,然后拢了起来全推了木抽里面去。
随后把她的香囊又扔了回来,未央伸手接住,却是挑眉:“顾琏城叫你去干什么?”
陈小公子正吃了个瓜子,一口把皮吐飞在她的面前:“我呸,关你什么事?”
说着竟然一转身进了内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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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沈家的大门口,小五抱着一包衣裳,未央叫他把东西送进府里。
她在陈子邯那碰一鼻子灰回来,也不大在意,既然他还能吃得下东西,那也就是没事。回到钱庄时候,柳凤至差遣了人来,说是有点事情和她商量。
按道理说,他这样的身份,总是见面也不大好。
不过,很显然,柳凤至想得周到,他就在老王爷旧宅那里等着她,从不轻易露面。
这就回了沈家来,未央站在自家大门前,发现顾家的马车也在,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接走到了对门去敲门。
不消片刻,就有人来开门,柳凤至这院子趁没上冻的时候,扒倒了一些。
正堂这边还有三间能凑合住,先重新搭了地龙,若不看那荒芜的院子,倒也温馨得紧。屋里家什都是新置办的,柳凤至眼光不错,出手又大方,一溜水的新。
还是早前见过的那个小厮,一见了她就点头哈腰的:“公子过来啦,快请进快请进!”
沈未央嗯了声,这才走进。
柳凤至正在泡脚,估摸着是听见动静了,赶紧擦了穿上鞋袜,水就叫小厮给端走了。
他手也擦了擦,亲自来迎:“未央回来了!”
说起来,他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有些殷切有些讨好。
不过,这样的目光她也见得多了,这就对他笑了笑:“柳大爷又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啊,可要知道我的时间都是银子堆成的哦~”
这男人要是年轻个二三十年,或许她会认为他是看上她了。
可人家当她爹爹的岁数都够了,自然不能有那种想法,这么一想,也就撇开了去。
柳凤至笑:“当然是有好事,不然怎么会叫你来呢。”
他请她坐,又叫人上茶。
未央看了看这屋里摆设,不由真心赞了一句:“柳大爷眼光不错,这些家什得不少银子,不过这院子还需要重建,只怕买这么早有点浪费了。”
男人早把她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了:“嗯,你看着也喜欢?那说明咱…我俩眼光差不多。”
他想说咱爷俩,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立即改了口来。
沈未央不过是打量了下,都是些名贵的紫檀木所制,正堂摆放的桌椅都十分精致,不过她没有太多兴趣,也就扫了两眼。
小厮端了茶水上来,这屋里实在是暖,未央回身坐下,这么会的功夫小五从对门也赶了过来,也对柳凤至欠了欠身,这就站在她的身后。
柳凤至笑眯眯的:“今日叫你来,是为两件事。原来我买这个宅院的时候呢,其实手里还有些田产,不过都在别人的名义下,那也是我个不争气的侄女儿,这几年病歪歪的,她家里两房夫婿,一个比一个势利。现在我还没死呢,早就打我的主意,今年买了这宅院,可与你投缘,想借你手把那些田产倒卖了算了,给她们银子就是,省得那两个在家里日日的斗。”
未央抬眸看着他,也就嗯了声:“那第二件事呢?”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这就散去了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还有些为难的样子。
她拿起茶碗来,也不着急,这就抿了口。
半晌,柳凤至忽然叹了口气:“未央你知道我为什么买这个宅院吗?”
他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抚着窗口的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并没有鸟儿,只是个空壳子。今日也像往常那样,柳凤至遮着半张脸来。
沈未央看着他,见他依旧没有开口的样子,这就回了头:“我看见顾家的马车在门口,谁在沈家呢?是伯父还是顾琏城?”
小五连忙应了一声:“都在,还问起你了呢。”
她哦了声,低眸不再说话。
柳凤至慢慢转过身来,斟酌着怎样开口:“小五和你们先出去。”
未央抬眸,那小厮就引着小五先出去等候了。
男人看着她,也坐了她的对面来:“其实这老王爷旧宅,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可住在这宅院里面的人,可是从未断过。未央你初到京城可能不知,这地方原来也曾姓过苏,出过三位学士,可谓气派一时,可惜在很久以前就流放了。”
她捧着茶碗:“我忽然不想听下去了。”
柳凤至笑笑:“权当是个故事吧,其实等以后你就会知道,这宅院与你也有些干系。”
未央毫无头绪,不过也扯了扯唇角:“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这都涉及到流放的罪民了,不能好办。”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那半张脸:“是,的确不大好办。”
开口以后发现她还在听,这就慢慢讲了下去:“说来这件事说起来很难启齿,但是我能相信你吗?我想我能。也不瞒你,我就是苏家的幼子,当年被流放的时候正是年少,后来被熟人所托就留在了京中,早早进了醉红楼。听说我哥哥在流放的路上就没了,姐姐当年还有两个个孩子,也在京中偷偷送了人,大的我找到了,就是与你提起的那个侄女儿,小的是个儿子,怎么也找不到了。我在醉红楼里面…在醉红楼里面过得还行,这些年熬过来也攒了许多的金银,只是这田产能从别人那里以侄女儿的名义买一些,这苏家的宅院却是买不回来。直到今年见了你,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房契在你那里我很放心,不过苏家当年不过是冤案一桩,我虽然不指望能恢复声望,但也想能堂堂正正的做人,自古以来流放出去的罪民,尤其我这样的男人,不得恢复户籍,但是未央,如果你能想办法帮我恢复了这苏家子的户籍,那么不仅仅向之前说的那样,百年后这宅院是你的,我所有的身家都给你。”
古人多看重名誉,这也不足为奇。
不过沈未央向来不愿置身于麻烦当中,她摊了摊手:“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
柳凤至也猜到她能有这样的反应了:“不,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只要你开口,顾大公子定然无所顾忌,所以我才想着来找你。”
她诧异地看着他:“柳大爷这是太看重我了,我何德何能呢?现在我在东宫,也不过依仗太女殿下的一点权势,做不得大事的,至于顾大公子么,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他目光笃定:“未央,其实说起来,我和你娘也颇有些渊源。不过这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若帮我,我也能帮你。”
她站起身来:“恕我直言,我娘是谁并不重要,所以不必说了。”
柳凤至也不勉强,这就送得她出来,小五就站在门外,见她出来亦步亦趋地跟上。
男人看着这主仆二人的背影,久久也未回神。
天空当中竟然飘起雪花来,不知道为什么,沈未央心里有点乱,柳凤至说了那么多,明着是求她帮忙办事,但是她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目光当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蛟河就在大门口转悠,一见她出来了,赶紧上前:“轻君快回去劝劝吧,大公子身上还有伤呢,忙了一大天了还不肯回去。”
她懒得回应,忙了一大天?
分明是在大戏楼呆了大半天的吧?
回到沈家,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问了小五,这傻小子才期期艾艾挑紧要的说,沈君玉看了这么多天的名医,这两日腿竟然有点知觉了,他那位老大哥这就索性搬过来住了。顾惜朝过府请了好几次,可人就是不回。
按道理说,无缘无故的,沈墨玉不应该放着顾家的那一大家子事情不管。
可这一次,他还真就撒手了,顾琏城得了消息,连忙过来问问,结果人也同样不给面子,怎么说都就不回去。
现在天都快黑了,也下起雪来了,人都在沈家喝茶呢。
她懒懒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顾家和沈家的事情,其中不知道得有多少误会和陷害,哪能就那么简单呢?
沈君玉不去想,不代表沈未央不去想,她才不想管伯父的事情,到前堂打了个圆场,发现顾琏城已经去厢房歇着去了。
仔细一想,也到了上药的时候了,好歹这男人还知道顾忌没直接跑她的屋里去。
她与爹爹说了两句话这就要走,一边喝茶的沈墨玉却是留住了她:“那个醉红楼的柳凤至又叫你过去说话了?”
未央笑笑:“是,他没有户籍,想倒卖点东西也有点费力。”
沈墨玉到底是有些大家风范的:“醉红楼里混二十多年的人,心计深着呢,你少来往。”
这就是作为长辈的叮嘱了,她欣然应下。
他这就摆了摆手:“去吧。”
她连忙告退。
这一天,颇有些浑浑噩噩的。
沈未央也没去过问顾琏城的事情,也没去过问沈墨玉的事情,当然更没有去问柳凤至的事情或者是苏家的任意一件事情。她心乱的时候,就爱熏香,天黑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隐约听着小五说过,顾家这两只哪个都没走。
她叫这傻小子去外间睡了,自己则在屋里制香。
桌上摆放着她的日常用具,烛火烧得正旺,未央卷着袖子,正掺伴着香粉。她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用自己的尾指指甲一点点的划开…
房门忽然大力地被风卷了开来,北风呼啸着还夹杂着雪花,带着一股股的凉气,从外间吹到里间,吹拂在她的脚面上。
她未抬头,只觉有人进屋。
小五的声音显得有点惊讶:“大公子…”
沈未央手一顿,人已经披着斗篷走进了里屋来,顾琏城当着她的面伸手解开斗篷的带子,这就一松手扔给了跟过来的小五。
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她的床:“我有点累,先睡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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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当中,都是香气。
沈未央专心致志地挑着火苗,并未回头。
男人伸手解开衣裳,露出带血的受伤部位,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镜子,竟然也照得十分清晰,抹了药膏,他转过身去。
从小镜子里面,能看见女子秀美的侧脸。
她正小心翼翼地添着香,目不斜视地低着头,桌子上面摆着好多的瓶瓶罐罐,还有些许粉末,香气越来越浓,顾琏城察觉到这熟悉的香味是安眠香的时候,下意识多吸了两口。
未央开始收拾东西,不时看着火光。
他坐起身来,从她枕下摸出一本话本子来,随手翻开,竟也是一段奇缘故事。
讲的是一个女人休夫再娶,休夫再娶,一连娶进门三次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千古奇缘。顾琏城草草翻了几页,实在无语:“没想到,你还爱看这个…”
她不开口,只管捡自己的东西。
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恼了起来,突然回身下了床,男人大步到了她的面前,盯着她的双眸看了两眼,然后一挥袖子,把她手里的玩意全都扫了地上去了。
沈未央低头,她脚尖上都是香粉。
顾琏城抱臂站在她的面前:“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她扬着眉头:“嗯哼,现在听见了,怎么?”
他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全都在脸上:“你看着我,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依旧淡漠:“什么怎么样?”
竟像似半分也未放在心上,男人脸色更沉,这一天当中的不顺心的事情似乎太多了点,他从来都做能掌握的事情,此时看着她只觉无力。
顾琏城转身:“算了算了,我以后再找个女人就是。”
说着也不再管她,自顾着上了床去。
天色不早了,未央在他身后脸若冰霜,她叫来小五,给地上东西都收拾了,回到桌前坐下。
小五给她倒茶:“公子喝茶吧。”
她推开了来:“不用,给我收拾收拾旁边的书房,我去那里住。”
小五回头看了眼顾琏城,只觉他目光如刃,哪里敢动,只得慢慢地劝:“这都这么晚了,大公子肩上还有伤,还…还是…”
未央都不等他说完,起身就走。
当着小五的面,顾琏城颜面尽失:“沈未央,你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淡淡看着他的脸,未央只是冷笑:“你大可换了我,愿意和谁合作就和谁合作,但这原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再与我发那些大公子脾气,就爱哪哪去!”
她心情实在太差,是头也不回。
只留男人铁青着脸。
旁边就是她的书房,在屋里能听得见房门关得啪啪作响,小五大气也不敢喘,赶紧低头捡起地上的小东西。
顾琏城揉着额头,心如凉水。
姑父突然不肯回顾家了,按道理说,他与沈家走得越近才越好,但是自从沈未央入京,姑父就有点不大对劲。父君只叫他来劝,可他劝了劝了,请也请了,人就是不回。顾家那么一大摊子事情,还都等着他处理…
然后呢,沈未央还那样冷漠,
他闭上眼睛,开始理顺这糟糕的关系。
夜深了,沈家的宅院里面,安静得只剩下风声,沈未央洗了手,在书架上面随手抽出一本书来,这就歪在了榻上。
脑子里面都是些烦乱的事情,奇奇怪怪的,越是不想去猜,越是有东西往脑子里面钻。
沈从流的,柳凤至的,顾琏城的,还有陈小公子那任性的小模样…
头疼,指尖翻开一页一页的书页,她迫使自己能逐渐冷静下来。
不知不觉竟过了半夜去,沈未央困乏交加,到底是闭上了眼睛,榻上有被褥,倒也不冷,她合衣而眠,书就在手边。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能看见跳跃的火光。
烛火就快燃没了,未央重新闭上眼睛,很快,男人微凉的身子这就挨了过来。他掀开被子,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未动,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就在脸边。
顾琏城伸手描绘着她的眉毛,描绘着她的鼻尖,他指尖微凉,来来回回地在她脸上划着。沈未央到底没忍住睁开了双眸。
她目光清冷:“我说大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语气无辜:“我睡不着。”
她后仰着脸,躲开他的‘魔爪’:“我问你追着撵着到我这干什么?顾琏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咱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到达真正同床共枕的地步吧?”
这么说的话,也的确在他的意料之内。
不过他要是在意这些,就不会跟着她跑书房来了,父君曾告诉过他许多次,有的时候,伸手才有可能得到,矜持无用。
都说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就是这个道理,才刚发了脾气,这又恢复了平常脸色,顾琏城完全忽视掉她的语气,也完全知道说什么能拿得住她。
他甚至用他那冰凉的双脚贴在了她的腿上取暖:“当然是有正事要说,不能等到明天。”
沈未央忍:“有话快说。”
男人长发都散在脸边,当真是俊美无双:“现在天寒地冻,正适合北下去巡查各地银号,一部分钱庄掌柜的都在当地招募,你不是说要亲自安排人吗?要不要一起去?”
他这个混蛋竟然把冰凉的双手也按在她身上了,她继续忍:“什么时候走?”
这就是默许了的意思,顾琏城靠她取暖,因为离得近,连外衫都没披,直接钻进了这个屋子来。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唇角,才没勾起来:“在走之前,你得帮我劝劝姑父,他老人家不知道为什么不回顾家去了,顾家产业多半都在他手上,一时间扔给我我也接不过来,现在我姑姑都去了这么多年,家里还有个老祖宗,再怎么说,也不该有人能冒犯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