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儿见青萝出去了,可是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瞧着自家主子,待徐娘子的上心劲,不敢轻视。
收敛起了从前的傲气,他起身侧立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徐良玉揉着眉心,回头一看他还在,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旺儿连忙上前,欠了欠身:“徐娘子这两日也总不在家,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她抬眼:“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说吧。”
旺儿才要开口,里面忽然一声闷哼,二人都望了过去,檀笙的声音便是响了起来:“旺儿!”
他不敢再说,连忙上前。
徐良玉正犹豫着还要不要上前,旺儿突然惊叫了一声,她心里突地一跳,提起裙角就冲了过去,床上的檀笙已经坐了起来,他胸口上一摊血迹,唇角上还有殷红,旺儿急得不行了,转身就走:“我去找大夫,徐娘子看顾着些。”
檀笙看着她还笑得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奔到床前的,才扶住他的肩头,心就快飞出来了。
他叫了她一声:“良玉。”
少女忙应了:“别说话,怎么吐这么多血,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比他的还难看。
他张口想叫她一声小娘子,可一开口,心肺间又是一口血吐将出来,徐良玉惊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来接,舌尖滚喷出来的这一口殷红像极了一朵大红牡丹,染了她一手。
檀笙靠坐床边,竟也是坐不住,滑落就躺倒了。
徐良玉脑中嗡嗡作响,正是不知所措,房门一推,旺儿带着大夫回来了,这场景似曾相识,她被人挤到一边,还捧着手,一行人又匆匆走进。李德的身后跟着两位老者也是从未见过,此时都如数走过她的身边。
她脸色白得像个鬼,被人一撞,手心的血蜿蜒流下,袖口红了一小片。
三四个大夫模样的都在床前,檀笙一点声息都无,揪得她心口发疼,对面站着的李德一身酒气,看着她的目光冰冰的凉。
徐良玉无意识地随着他的目光扬着脸,她此时的模样尤为逞强。
很快,檀笙缓过了这口气来:“殿下。”
李德也不上前,只淡淡道:“好好活着,你若死了,便叫檀家与你同去,你喜欢的也都陪葬就是。”
他冰冷的目光还在她脸上,少女顿时打了个冷战。
就是旺儿也瞧着自家郎君不大好了,旁边抹着眼泪。
檀笙又笑,不以为意:“死不了呢,别忘了我才赢了殿下一个赌约。”
早有药童出去熬药,大夫们也连番退下,徐良玉连忙上前,床上的人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见她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甚至还对她眨着眼,若不是褥上身上还有血迹,当真看不出他才那般吓人。
李德的目光也终于转过来了:“你活着,才有机会向本王讨要情分。”
檀笙嗯了一声,狠狠握着徐良玉的手,半晌才压下不适吐出字眼来:“不日陈知府家便要做寿,他家三姑娘一向爱慕殿下,不求殿下应她邀约,只求殿下收下小礼,多看她两眼。”
蓦然间,徐良玉仿佛明白了什么。
只李德皱眉,多有不耐:“本王最厌烦的不过女之一字…”
话未说完,檀笙已然呛了,咳嗽起来。
也不听他再说什么,李德已然转身:“行了,你好生将养。”
人是匆匆离去,房门摔得叮当三响,不等旺儿上前,檀笙已然紧着气拽动了徐良玉的手:“他这就是应下了的意思,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复杂:“知道,明日一早便着人将人偶和成衣送过去给三姑娘。”

第十七章


漫天的桃花当中,少女的身影显得特别娇小。
她伸手想抓住些飘落的花瓣,直翘起脚来,似乎到处都是花香,桃林里微风徐徐,一回头便是男子的俊秀的脸。宋凛跟在她身边,说着什么绢布的话,那个徐良玉折了一枝桃枝,轻轻扫在他的肩头,嘻嘻地笑。
桃林很美,他脚步有点快:“带你去见我最好的朋友,走快些。”
少女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抬脚,就让他拖着她走:“我不想见,这么美的地方再坐一会儿。”
他无奈地回头,开始拖着她走:“这有什么好坐的,快走。”
话音才落,徐良玉诶呦一声,蹲下了身子:“诶我的脚,脚崴了!”
宋凛顿时回头,可劈头盖脸地便是桃花扑脸。
她坐在一地桃花当中,开始耍赖:“难得有一天我有空,不想应酬。”
他告饶地蹲了她面前,背对着她张口了手臂:“什么仇?是我朋友想见见你,没有别人。”
少女应了声好,见他放下心防顺势趴了他的后背上,任他背起。
也才站起来,她以桃枝做刀剑,啪地抵在了他的颈间:“以后,我要把这片地买下来,你们古…嗯你们真是没有欣赏眼光。”
说着干咳两声遮掩过去,又是笑了:“现在我反悔了,难得有空我不要去见什么朋友,你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死,一种是自己走,快点选一个!”
桃花从枝头掉落,颈边的花枝微微挑着,宋凛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下,回眸:“我选择死。”
死字才一出口,立即遭遇了暴打,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摔落的时候,紧闭了双眼。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忽悠一下就醒了过来。
守了檀笙一夜,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里少女的笑脸特别扎眼,醒过来以后她敲着自己的头,只觉头痛不已。
从前会是这样的,睡不好的时候,总是头痛。
低头一看,在她抽回手的时候,檀笙就已经醒了。
他见她脸色,很是愧疚:“我没事,不用专守着我,快些差人去给三娘子送礼才是。”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她的那些事,怎不叫人动容。
徐良玉一时间将才做的梦抛之脑后,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面,仔细盯着檀笙脸色:“你得长长久久地活着,好好养着。”
他苍白的脸上不见颜色,只看着她目光浅浅:“是真心话吗,希望我长长久久地活着。”
她一夜未眠,才打了个盹浑身疲乏,揉着眼笑:“这问的什么话,自然是真心愿你长长久久活着。”
檀笙便也笑了:“你不后悔才好。”
一屋子的汤药味道,闻着这味道徐良玉精神了不少。
床褥上早换了干净的,如果不是檀笙的脸色苍白如雪,恐怕她会觉得那些血就是一场梦。洗漱一番,才和檀越檀溪一起吃了点粥,麻姑就给她端了补药来,据说她嫁过来时候就病了一场,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每日都有补汤进补。从前她记得的事情不多,装病还来不及,喝补药都很是积极,最近一是忙,二是实在难以忍受这汤药味道,就偷着倒掉几次,已经有几天没喝了。
麻姑向来寡言少语,徐良玉就让她先将汤药送了房里去。
檀笙病着,屋里本就都是药味好遮掩,徐良玉与青萝回到屋里,立即将凉了的汤药倒在了痰盂里处理掉。本来是想让旺儿送几套成衣和人偶给陈知府家的三娘子,但是一早就不见他影子,此事不得有半分的差错,她见檀笙睡着了,带着青萝就出了门。她也是无心装扮,随意换了衣裙,任由青萝给她梳了发髻,披上披帛就伤了马车。
上了车,青萝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她的团扇。
剩下的最后薄纱,做了扇子,不过只有不到百余,每一柄扇上都有独特的印记。
她也送了三娘子两柄把玩,只不过她手里这把扇,上面有她亲手缠绕的红绳,拿在手里遮住半张脸,正好能掩藏情绪。青萝昨晚受了些惊吓,还心有余悸。
此时也无别人,徐良玉与她坐了一起:“从前时候,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檀笙,为什么没有印象呢?”
青萝奇怪地瞥着她:“怎么可能,小娘子从前从早忙到晚,有空读书,有空研究菜色,就连宋…就连宋三郎那时候也总恼娘子都没空闲呢!”
她小心翼翼地提着那个人的名字,一脸嫌弃。
徐良玉低着眼:“再帮我想想,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在这个时候不该怀疑他。”
青萝在旁叹气:“的确不该怀疑人家,郎君虽然病着,但我也瞧出来了待娘子心意不差,娘子想想徐家还有什么可以贪图的,多是真心。”
真心?
少女挑着帘子,看着外面街上人来人往,心事重重:“可这真心来势汹汹,要知道世间事多有因果,我现在突然有点害怕了,从前喜欢宋凛时候…等等,青萝你来说说我是怎么看上他的,现在想想很不可思议。”
之前没有觉得,最近梦境连连,此时细细回想还能想起一二,着前后串起不少往事来。她甚至觉得,从前那些记忆就是她的,头疼得似有针扎,她想起来不是很不可思议,是根本想不起来和宋凛的那点欢喜。
青萝仔细想了一下,替她整理了下披帛:“能因为什么,大抵是因为人家宋三郎长得好看,小娘子从来就这样,好看的东西就多看两眼,不论男男女女,还总说什么人长得美的话,心也多半坏不到哪去。”
徐良玉:“…”
马车停了下来,青萝整理了下衣裙,双手捧起了成衣礼带。
太平公主一生都引人争议,她与武皇一样野心勃勃,没有交集才是最好。
现下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雍王殿下,檀笙给争取到了机会也是一样的,陈知府家还有三日就要做寿,彼时宾客聚齐,外面又有流水宴席,只要李德多看三娘子两眼,收了她的礼物,这便成了。
不出几日一开仓,便是银钱回流的时候到了。
在车上等了一会儿,青萝被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大门,想必檀笙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和她想得一样。乘车到了铺子里,本来是有许多事情要做,但是心中有事,做什么也都做不下去。
也是惦念檀笙,让青萝在铺子里盯着,这就上了街。
她是真的有点怕了,说不清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檀笙于她,是雪中送炭,亦兄亦友,他笑起来暖洋洋的,他做事滴水不漏。
就这样一个人,倘若能过余生,也无遗憾。
前生她忙于事业,经历过的感情也都没有结果,在她的眼里,男人大多一个模样,难以钟情,所以不求长情。嫁进檀家以后,他为她做过太多的事情,然而她似乎除了为他做过一次鱼,也没做过什么。
街上人来人往,徐良玉脚步不快,暂且放下了心事。
她想起那天,檀笙唇边的笑意,四处张望。
街边果然也有卖鱼的,上前问了价钱,买了两条下来,也没时间泡了,提着往回走。幸好有团扇遮着半张脸,不然她一个女人家提着两条鱼,很是引人注目。
绕了小巷,不到三里的路走起来脚步也快。
就是提着鱼的手臂有点发酸发麻,家里病着的这个也不知起了没有,一早出门时候看他昏沉沉的模样也着实让人记挂,此时快到晌午了,日头就在头顶,许是走了一路,竟出了一身的汗。
连着鱼身上的腥味,抬臂一闻可不好闻。
到了后门巷口,才要转过去,抬眼瞧见两个熟悉的人影,徐良玉才要迈出去的脚,顿时收了回来。
一早就不见人影的旺儿此时站在后门处,石阶下站着宋凛,负手而立正背对着她。
她紧紧靠在墙边,侧耳细听,惊得胸腔当中的那颗心砰砰跳得飞快。
旺儿的声音显得多有无奈:“郎君请回,该说的话今早儿就跟郎君说过了。”
宋凛闻言略有恼意:“好歹兄弟情义一场,檀兄总不该连见都不见我一次,我知他不愿提及从前,也紧守诺言从未人前提过,但是眼看着雍王殿下不日就要离开洛州了,不去面前争一争,如何甘心。若讲背信弃义,也是檀兄先行一步,以前我不知他想干什么,信他敬他,如今他倒是娶了徐良玉了,在我面前,还有何话可说?”
旺儿只拦着他:“郎君也说了都是从前了,以后就往前看吧,家主身体不适,真是见不得客,回吧!”
宋凛犹自冷笑:“都讲檀家郎君菩萨心肠,我看不然,日日春风在人前,时时尖刃摆心后,冷不防就能要你性命,你说徐良玉要是知道他是什么样个人,知道当初为了让她家破人亡的,你家郎君出了不少力,会是怎样?”
旺儿顿恼,驱赶他来。
而巷口的转角之处,徐良玉一身薄汗被风一吹,是透心的凉。

第十八章


檀笙这一病,就再没能下地。
偶尔有精神的时候,还能睁开眼睛看看,不多一会就昏沉沉睡着。
御医给开的药方也吃了,但是效果甚微,好在一直没有吐血了,也让人宽慰不少。说话间三日已过,陈知府果然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檀笙参加家宴。
陈知府六十摆寿,早已亲自来过,诚心诚意来请雍王过府。
徐良玉这两日依旧游走在檀家和铺子两边,可惜了她那两条鱼,直接扔进了水沟里,不见天日了。徐家走到这一步,其实幕后有谁作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什么紧要的。
因为即使知道,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就是经此一事,多生了些凉薄之意,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在唐朝,因为上位者的关系,民间百姓也多有效仿,女人的地位相比较来说还算可以,可即便如此,她手中什么都没有,便什么苦果都得生吞下去,等待着时机伺机而动。
她只心中疏远,表面仍旧如同往常一样,只不过又搬回了外间榻上住。
檀笙病着,邀约赴宴便落在了檀越头上。一早起来,他就很不耐烦赴宴模样,少不得发几句牢骚,反正不管什么事情,好的坏的,最后都会扯到她身上,总结一句惹祸精,她也是习以为常了,只管吃自己的早饭。
饭后徐良玉在院中散步,檀溪说要送她一样东西,她等了片刻。
时辰还早,朝霞万里,她站在石墩子上面,仰望着天空,脚步声渐渐到了跟前,有人走近。低眸,少年一身锦衣,正扬着脸看着她,檀越一手抚着衣摆,声音淡淡地:“你这两日不大一样,怎么?阿兄总不醒过来,终于知道害怕了?”
徐良玉怔住,随即反应过来,她再怎么掩饰,也与平时不同。
见她沉默不语,檀越又是冷笑:“若不是阿兄,我也懒得赴宴,这也是最后一次帮你,待此事一了,再不许你扰烦阿兄,耗损他的时日。”
此事一了,他不说,她也会要个结果的。
不过从来都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她也不愿低头,若是从前也能笑着看着他,此刻看着他的脸,竟是一句敷衍也说不出来,只目光冰冷。少年也瞧着她脸色不对,想要再说什么,那边李德一行人已经出了竹林,往这边来了。
他瞪她一眼,连忙走了过去。
徐良玉也下了石墩子,很快,小檀溪颠颠跑了过来。
小姑娘手里拿着一块圆圆的光滑石块,拽着她手,放了她的手心里。
其实就像是鹅卵石一样的,没什么好稀奇的,小家伙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这石头晚上能发光,像夜明珠一样是个宝贝。徐良玉拿在手心,扯出了一点笑意来,还揉了揉她的小脸。
远处的檀越不知对李德说了什么,他淡淡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徐良玉拍了拍檀溪的肩头,谢过了她,让她先走。
小家伙一步三回头地跑了,少女手里掂着石头块,朝着李德走了过去,侍卫队林立两旁,肃穆淡漠。
李德窄袖圆领,一身常服,只腰间的佩玉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他出生皇家,可是继承了一番好相貌。
李家的男儿,多是貌美。
见徐良玉走过来,李德顿足,他身形颀,脸色淡然。
越是近了,可见其眉如远山,眸如清泉,直挺的鼻峰下,薄唇微勾,略有玩世不恭模样,唐朝最乱,就凭这一张妖孽的脸,也不知将来在青史能留多少风流事。
她只心里腹诽,面上恭恭敬敬地欠身施礼。
李德扬着脸:“本王最是厌烦女人,自然有厌烦的道理,今日承了本王的情,你当如何?”
他身份尊贵,她也没想到檀笙这么轻易地就说服了他,让他去知府家中参加寿宴,更何况还要仗着他与知府家的三姑娘互动来做响应,简直是不敢相信。
此事若成,开仓之后必定大赚。
徐良玉听他向她要情,当即低头:“多谢殿下成全,此事若成,全听殿下吩咐。”
她不说多,也不说少,不偏激,也不承诺。
本来像李德这种眼高的人,与她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见她也不卑不亢,多看了她一眼:“这样,短缺的粮仓还空着,你替檀笙补上便可,如何?”
说得简单,如果真能这般简单,檀笙早就办妥了。
徐良玉抬眼,李德的脸上可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很显然这个时候找到借口不去才是最希望的。
她顶着的这张萝莉脸,还是个少女,对着他眨着眼睛,尽管心里不屑,可却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就这么无辜地,又带着一丝惶恐地看着他,示弱才是硬道理。
果然,李德也并未真的期许她一个小姑娘,能真有檀笙认可地那般老道,当即不耐。
连个总结都没有,匆匆在她身边走过。
看来,是个脾气不好相处的人呢!
少女背对着他们,摸了摸鼻尖。
今日忽然有些厌烦,在院子当中看着他们都走了,自己也晃出了大门。
徐家的宅院和这相许不远,青萝一早被她打发铺子里去了,檀家人上下都知道她不喜欢身边跟着人,便也没有人跟着她。不多一会,来到徐家门前,看见已经搬过来的赖三的正在门口劈柴。
他家里的妇人在旁捧水,远远瞧见她了,吓得手一抖差点将水袋扔了地上,又被赖三吆喝了两句。徐良玉走上前句,看见她畏畏缩缩地躲了赖三的身后,站住了。
赖三连忙见礼,少女记得他是徐家家奴,早年被徐有义救过的忠心耿耿。
她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后:“这是你娶家的?”
赖三一把给人扯了前面来:“这不是…”
身前的人脸色苍白,扑腾一声已然跪了下来:“小娘子饶命,春娘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徐良玉站在她的面前,眨眼:“抬起头来。”
她声音很轻,女人卸下些许心防,抬起眼来看她。
这女人本来也有些姿色的,眉目之间多有些异族模样,盯着她这双眼睛,盯着她这张脸,脑中竟然一下闪过了一道惊雷。这张脸就在门口看着她,风情万种地做出些撩人的姿态,就那么在门后探出头看着她笑:“可怜见的,好歹和徐家主仆一场,我可是帮你在宋三郎面前说了话的,有什么事求他可赶紧进来说吧,虽然你们两家有仇,好歹以前也有婚约,他总能给你些脸面的不是?”
她一下想起了这个人来。
原来浑浑噩噩一日忘一点,竟是将她忘了,此时突然又记起来了。
徐家的奴,抬举她去做了绣娘,后来和宋凛搞了一起去羞辱过她来着,如今这么看着她也很有趣,嗤笑一声,徐良玉走过她的身边。院子里的小马扎上面,坐着徐孝娣,他手里拿着刀具,不知在削着什么,一抬头见是她,冷哼一声转过去背对着她了。
她听青萝说了,小家伙生气了。
徐良玉见他不理自己,也就往大屋去了,也是才刚走过,后腿上就不知挨了一下什么东西。
她再往前走,又一个小东西扔过来砸在了她的后腿上面。
她回头,徐孝娣腾地站起身来,掐腰瞪眼憋着眼泪叫她:“阿姐真是变了个人似地,是不是真喜欢檀溪不喜欢我了?”
小小模样还皱着眉头,横眉立目的,偏偏眼泪就要掉出眼眶了委屈得不行,徐良玉被他这小模样逗得想笑,低头一把拥了怀里来掐他的脸:“谁说的啊,阿姐最喜欢我们孝娣了,今日来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白白净净的小小子,脸也跟个团子似地。
她揉了又揉,哄了又哄,徐孝娣才给了她点好脸色:“给我带了什么,我瞧瞧?”
就是临时起意来的,能带什么东西,幸好身上还有檀溪给她的石头,伸手拿了出来:“瞧瞧吧,这可是宝贝,晚上在黑屋子里能发光呢!”
徐孝娣到底也只是个孩子,顿时稀罕得不得了,喜笑颜开。
家中也无大事,徐有义收上来些租子,夫妻二人省着些也给徐挽玉置办了些嫁妆,虽然东西不多,但也尽了心了,就这么一个阿姐要出嫁了,可不能糊弄。徐良玉在家中坐了一坐,只报喜不报忧,就叫他们等着,说挣了钱回头给阿姐添置嫁妆。
开春成亲的话,时间还来得及。
在家中坐了一坐,吃过晚饭才往回走,家中也无车马,赖三不放心她一个人回还,还送了她一段。
檀家的大门竟一直开着,慢悠悠晃到了门前,徐良玉缓步走进。
天也快黑了,冷不防麻姑就在门口候着她,见了她急得不行了,说是郎君唤她。
二人边走边说着话,也许是听见院里动静了,很快,旺儿也迎了出来。
他给开了房门,不等进去就闻到了里面一股子的药味,徐良玉下意识皱眉,抬脚走了进去。
檀笙醒了有些时候了,他这两日昏昏沉沉多数时间是睡着,今日有些精神了,问起徐良玉,说不在铺子里不知哪里去了。整个屋里都沉闷得很,以前晚上也有醒的时候,伸手一摸,身边有人,抬眼看着少女也觉心安,这两天偶尔昏沉沉地睁眼,白日还夜晚,她却总不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