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铮看着她,也觉恍惚。
正是这时候,宋君好端着一个托盘进了前堂来,托盘上面摆着小剪子,以及一小盒芬芳的膏药。他脚步也快,这就到了桌前:“我调好了药,先擦点。”
他在院子里已经听见了,李朝宁要离开的消息,只不过他脸色如常,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第四十九章

李朝宁给女儿脸上擦了药,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一时半会不能恢复原来皮肤,她心疼得不行,却又别无他法,母女二人也有一个来月没有见过了,在一处依偎着说着话,林宝铮心里欢喜,一直跟她说着十三的事。
朝宁不语,让她让开给她铺床,少女在枕边抓过小青来,她将笑脸对着外面,摆弄着小青的两个辫子,满满的笑意。
到了窗前,月光透过窗口洋洋洒洒落在桌上,林宝铮才刚坐下,一个身影这便映在了窗上,男人伸手敲着窗户,也不敢往屋里看:“朝宁,你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想说。”
林宝铮回头看着娘亲,朝宁伸指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林十三懊恼地直拍自己的脑门:“那个,你在吗?朝宁?我去前边亭子里等你?”
他才是转身,冷不防林宝铮一下趴在了窗上,四目相对,她笑得肆意:“好啦我娘听见啦,你先去等她,她给我铺了床就去哈!”
男人大窘,恼羞成怒,伸手来弹她脑门:“小兔崽子,吓我一跳!”
少女嘻嘻笑着,一下躲开了去,跳到里面母亲的身边,扳过朝宁的肩膀,让她看着他,对着他做着鬼脸。
一见朝宁面,十三顿时转过身去了:“我我先去了。”
忙地大步走了,只剩下林宝铮哈哈地笑。
她爹没弹到她脑门,她娘倒是一指头戳了她的脑门上:“不是告诉你了,不许吱声么,谁让你多嘴。”
林宝铮捂着脑门,有点懵:“娘,你不想去吗?”
朝宁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去?去了和他说什么?你个孩子懂个什么,一天到晚地胡思乱想。”
宝儿脸上笑意顿失,紧张地跟在她身后,看她又开始收拾东西,不由急了:“娘,我都听见了,君好舅舅问你的时候,你说你在等我爹,我都听见了!”
她抱紧怀里的小青,非给朝宁手里的包袱抢了过来。
李朝宁无法,只得抱臂站在她的面前:“我只是故意那么说,就是借你爹出来挡挡,其实并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没有在等谁,你能明白娘的意思吗?”
她不能明白,林宝铮红了眼睛,所有希望都化为了泡影,她知道她娘既然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的,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怔怔地看着朝宁:“是娘说十三叔给我当爹爹最好的,那为什么爹和娘不能一起,这样的话我有爹和没爹有什么区别?”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力挤出两滴眼泪来,李朝宁伸手给她擦去:“那么喜欢他做你爹吗?”
宝儿狠狠点头,投入母亲的怀抱:“喜欢。”
女人微微地叹息:“可是娘不喜欢,也不是不喜欢,只不是那种喜欢,那些年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亲爹死在了战场了,林大哥跟着我们东奔西走的,要是喜欢,早就喜欢上了。”
林宝铮根本不懂这些,仰脸看着母亲淡然的脸,只懵懂之间,很是伤心。
她期盼着的,爹和娘在一起,她就有了真正的家。
才跟灯神许过的愿望,很显然,成不了真。
就像有人拖她下水那般窒息,少女一回眸,这次酸涩难忍是真的想哭了:“不能试试吗?我爹会对你好的,娘,你试试看,如果一起生活不了,再分开也不迟啊!”
宝儿的话,像是滚烫的水。
朝宁如鲠在喉,连忙来哄:“别乱说,你爹叫我过去,指不定说什么事…”
林宝铮一下挣脱了她的手,退后一步,带着鼻音嚷嚷道:“他都和我说了!送我回屋的时候问我了,我爹问我他和你成亲好不好,都说了!”
也没想到孩子是这样的期望,朝宁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林宝铮见她脸色,更是拉住她的一手来回晃着:“娘,求你了,你别急着说不行,先别和他说不行,好不好?”
她才和爹重逢,实在不想这么快分开。
半晌,李朝宁叹了口气,到底是对她点了点头,应了她,然后好生安抚了女儿,让她先睡,独自出去赴约去了。
林宝铮洗了脸,躺在床上搂着小青,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蟋蟀叫得欢快,十五的月亮也犹如圆盘挂在天边,银白的月光远远看着一层白霜,她一骨碌爬起来,掐着小青的脸,喃喃自语:“你说我娘为什么不喜欢我爹呢?他多好的人啊!”
小青身上穿着的,是她请人新做的小裙子,它一张笑脸对着宝儿,多少日夜都是它陪伴着自己,犹豫片刻,林宝铮抱着小青下了床。
她胡乱套上外衫,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
陆成风信了风水大师的话,在院子里建了亭子也建了竹林,平日陆离常和她一起在竹林玩,有能通往亭子的小路,在屋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就去听听。也是不放心,宝儿出了屋子,绕道了竹林的后面,抓着小青的手,这就进了别院,也不知是什么鸟儿乌鲁乌鲁地叫,她胆子大,只脚步飞快。
月色下,出了竹林,就能看见亭子当中果然有两个人,都背对着她。
林宝铮悄悄走近,猫着腰躲在了亭柱的后面,她竖着耳朵,紧紧将自己贴在柱子的后面,只听得到她爹的声音,似乎很高兴。
她松了口气,侧耳细听。
林十三还讲着他在京中置办的老宅:“真是巧了,这院子兜兜转转,竟然还买了回来,阿青过世以后,我一气之下卖了房产,横竖我娘也在郡王府不肯过去,当时没想太多,就想去当和尚,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转一圈,还是那个家。”
朝宁也笑:“说明这宅院和林家有缘,注定了是你的家。”
林宝铮心里乐开了花,径自躲在暗处一动不动,只不过林十三说来说去都是营地的事,燕京的事情,半晌也没听见他说到重要地方来,宝儿有心想走还不放心,她缓缓蹲了下来,抱着小青偷听。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她娘先开的口问的:“你跟宝儿说,要和我成亲?”
林十三当即笑了,爽快应下:“是,是我说的,我觉得现在家业已有,让媒人来提亲也不至于让你难堪。”
林宝铮弯了眉眼,探头去看。
李朝宁却是先叹了口气,才走了他的面前去:“林大哥,我从前有段时间特别想有个家,和你有无家业无关,那时候也是我病着,觉得一个人捱不下去了,对不住,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一个人挺好的。宝儿若是和你说什么一家人在一起的话,你也别在意,你还是她爹,我还是她娘,有朝一日你若娶亲生子,宝儿的户贴我再想办法。”
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林十三愣住了。
在这夜里,女人的声音显得特别地轻:“宝儿还小,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但我不能骗你,也不能耽误你,你从前在意阿青,以后也会有更在意的人,还是各自安好。”
这…
林宝铮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冲进了亭子里:“骗人!”
她一手还提着小青,几步到了母亲面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答应我了的,为什么骗我?他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好了啊!”
小姑娘眼底都是愤怒,李朝宁抬眸见是她,此时更是冷了脸来:“林宝铮!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就是骗你两日,也不能骗他,骗他等于害他!”
林十三此时也缓过神来,上前一把握住了宝儿手腕:“哭的什么,爹早就想到是这个结果了啊,别哭,本来是想当你亲爹,亲爹当不成,我不也是你后爹吗?”
他此刻还有心情逗她,可她抬脸,看着他光洁的脸,却是抿住了唇。
送她回屋的时候,十三问她,问他和她娘成亲可好?
当时,她还故意说她娘不喜欢胡子拉碴邋遢的人,让他注意下。而此时,林十三很显然是换了一副脸面一样,刮了胡子,重新束了长发,他一双浓眉下面,那双眼睛此时看着她,却是十足的担心。
宝儿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挣脱他的手,跑出了亭子。
这边这条路通往哪里的,她已经顾不上了,身后两个人都追了她出来,小姑娘横冲直撞,转身进了侧面旁院。
月色之下,她定睛一看,似乎是宋姨娘的院子。
再抬头,看见陆离的房里还亮着灯,心里沮丧至极,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去。院子里静悄悄的,花圃里的花儿也似乎睡着了一般动也不动,少女走到门前,刚要敲门,却是听见了异样的动静。
里面似乎不止一个人,她站定,当即皱眉。
根本没有陆离的动静,只听喜童的声音在里面似在抱怨:“我说主子诶,好好的大屋子不住,你为什么就相中了这间啊,一个庶子的床,好睡怎么着?他屋里能有什么,你看看这墙上,指不定几年没有修过,连郡王府的门房也比它强啊!”
顾莲池的声音则显得要轻很多:“我愿意,你管得着么。”
喜童在旁伺候着着:“我的主子诶,你说你这是跟谁较劲啊,在观月台上还是你先看见宝儿的,这回来怎么又说没认出她了,不是你说燕京的那些蠢货哪个也不比呆宝有意思的吗,不是你说要来看看她的么,怎么到了跟前,就装不认识了,这么一来,都不能骂她了,咱们都记着她,偏她给咱们忘了,真想臭骂她一顿!”
顾莲池在笑:“骂她?不觉得这样戏弄她更有意思吗?”
陆离的房间本来就十分简陋,宝儿是来过许多次的,忽然听见喜童的声音,就已经够她惊讶的了,一听他前言后语,她当即明白过来,在望月楼上,顾莲池故意指使人抢她的灯,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什么哥哥,也是在戏弄她耍戏着她玩。
这个骗子,这个混蛋!
林宝铮伸手摸着脸上的伤处,向前一步,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里几个人都看向了她,顾莲池的侍卫也是上前来,她捏紧小青的胳膊,扬起了脸来;“呵呵,莲池哥哥,戏弄我也很有意思的吧!”
顾莲池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眸光深邃。
他的侍卫本来是站在门口的,此时见她一脸怒意刚要上前,却见他家公子挥手不许,当即默默站了一边。
小姑娘一步步走上前来,胸脯起伏得厉害。
喜童见状不妙,赶紧来拦,可拦也拦不住,她一把将小青摔在他的身上,给他推了一边去,又飞身而起,直接奔着顾莲池就扑了过去!
只听咣当一声,喜童捂眼。
少年连带着椅子直挺挺后仰摔了出去,林宝铮骑了他的身上,挥起了拳头。
“你们这些骗子!”

第五十章

少年仰面躺在地上,喜童扑身过来,言语间都带了哭音了:“我的天啊,宝儿真打啊,她可真下得去手,出血了,啊主子!”
喜童跪在身边,想要扶他起来,可顾莲池单手覆住眼睛,却是轻笑出声,躺着不动。他牙花出血,此时唇角都带着红,右脸是火辣辣地疼,明明被打的人是他,但是骑在他身上的宝儿,却是掉下泪来。
她挥拳打了他两下,分头寻找她的李朝宁便是冲了进来。
顾莲池一直摊开手任她打骂,可她口中念念有词,翻来覆去却只说他是个坏蛋,李朝宁在门口怒叫她的名字,宝儿揪着他的领口,她看着他的眼睛,眼泪就掉在他的脸上,而她的脸上,伤口犹还可见。
很快,她背着母亲,抹掉了眼泪,起身离去。
他偏脸看着她的背影,心跳得很快,竟然很是欢喜。
喜童蹲在他身边,直心疼:“让我看看,都伤到哪了,没事吧,再说主子你不是学了擒拿么,怎么不还手,挡一下也成啊…”
顾莲池单手撑地,坐了起来。
他抹去唇边血迹,不耐至极:“啰嗦,难道我学擒拿是为了打她?”
眼底也痛,他仰起脸来让喜童查看,可喜童的惊呼声却是并未让他在意,少年仰着脸,不由怔住。陆离的屋子,并无太多的装饰之物,他和其他男孩一样,喜欢些弓箭之类的东西,偶有挂在墙上的,看着也都是旧物。
起初进屋的时候,他也没抬头,没有人注意到屋顶横梁上能有什么东西,可此时一抬头,却见梁上挂着许多花灯,看那样式是各种模样,高高悬在他们头顶。
其实都是宝儿帮陆离夺来的花灯,顾莲池是什么人,当即猜到三分。
他站起身来,仰着脸一个个逐一的数数,竟然十个还多,当真是一个月一个,都给他了。大床上被褥整齐,他上前伸手拂过,能看出都是好东西。
喜童跟着他后面转:“大公子,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出去找李大夫来看看吧,给打成这样总得上点药啊!”
顾莲池走到桌边拿起了小青细细端详:“不必。”
他口中不说,心中却是感慨得很,到底是有娘的孩子,嫡子也好,庶子也罢,总有人疼的,虽然破屋烂瓦,但不少温情。喜童给他端了水来,让他早点休息,可他又是不肯了,只叫人去找了宋姨娘,要换个屋子。
李朝宁拎了宝儿回房,就撇下她一个人在窗边倒腾药箱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理会谁,不多一会儿,朝宁拿了药,去给顾莲池送药,屋里便只剩下宝儿一人了。
她平时鲜少发火,即使发脾气,也是来得快走得也快。
睁眼看着账顶,正是郁闷,有人在窗边轻轻地敲窗。
林宝铮转头一看,林十三站在外面,烛火映着他的身影,高大英挺,她一骨碌起来跳下了床,到了窗前,她一把抓过鸡毛掸子靠在了窗边。
林十三在外面也看见她的身影,转身也靠在窗前。
他仰脸看着空中圆月,不由唏嘘:“宝儿,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当你的爹爹,谢谢你,让爹的人生也能圆满。”
林宝铮无聊地看着鸡毛掸子,伸手抚平上面的倒刺彩翅:“我现在不想说话。”
十三笑:“怎么了?不和爹爹好了?不想理我了?”
她低着头,哼哼着:“没有。”
他抱臂:“你来看看这空中月,过来。”
林宝铮反身跪在了椅子上面,她趴在窗口,仰脸看着空中的圆月:“怎么了?”
男人耸肩:“你看它也有阴晴圆缺,多数的时间都是残月,可见这世间事情多半都不是如意的,所以凡事不能强求。”
他微微叹息,脸色落寞。
宝儿探出头去看着他,也是快言快语:“我娘也说凡事不能强求,那不强求就不强求,爹爹你别在意我娘,回头再找一个后娘怎样?”
她语气总算轻快了些,林十三回头看着她:“不生气了?好了?”、林宝铮也不矫情,轻轻点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的事情我也管不着。”
十三嗯了声:“那就好,你去睡吧,爹给你守夜。”
她伏在窗边,只管盯着空中的那一轮圆盘看:“我睡不着,刚才给顾莲池打了一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叫他可长点记性!”
男人不以为意:“打就打了,管他呢!”
宝儿就知道他护短,也是笑了,她偏脸看他,只觉些许的心疼。
他回眸,哈哈地笑,曲指敲在她的额头上面:“快去吧,不管怎样,我还是你爹,以后爹疼你爱你,护你一辈子!”
她嗯了声,对着他勉强扯了一个笑容。

晚上是朝宁和宝儿一起睡的,可当她试图和女儿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能和十三成亲的时候,却发现宝儿早已睡着了,只叫人哭笑不得。一早起来,林宝铮就拿着她的铁铩出了门,她问过了,在离开常州之前,沙乌村还有些东西要拿回来,暂时停留一天再走。
背着铁铩,小姑娘这就上了凌秀山。
在凌秀山的山腰上面,其实她有个秘密好地方,只不过还没有做好,才没有告诉陆离,林宝铮早饭都没吃,一个人上了山。
到了山腰,她拿着铁铩削落许多枝丫,挑了些长的扛着,这就上了树。
当初就特意挑了一棵好爬的树,轻轻松松踩着枝点上了树,拨开枝叶能看见树上搭了一半的树屋,简陋的树屋还透着风,宝儿小心翼翼走在上面,开始添枝加叶。
不多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转身坐在了树上。
陆离急匆匆赶了过来,大声叫着她:“宝铮!林宝铮!”
她看准他到了跟前,突然拽着枝叶从树上跳了下去,落在了他的面前:“叫我干嘛?”
少年吓了一跳,见是她一把拽住了:“宝铮宝铮快跟我回去,京中来了旨意,宣你们…宣你们立即动身回去呢!”
林宝铮不以为然:“宣我们干什么?”
他跑得气喘吁吁:“原来我爹就将疫情情况都报了上去,现在封赏都下来了,我听我娘说我们也要搬家了,另外有一道旨意是给你们的,圣上特意宣你们回京,看起来必然是有事的。”
她抿唇,抬脸看着未完成的树屋,很是遗憾:“可我建的这树屋还没建好,我走了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陆离拽着她就走:“以后我来建好了就是,赶紧回去吧,你娘找你呢!”
他自告奋勇说能找到宝儿的时候,屋里有好几个人都看着他。
李朝宁在常州住了一年有余,疫情终于控制住了,沾了她的光,天子以此业绩,宣陆成风进京听赏,连升三级。
自己爹爹升官了,陆离也是高兴,这种高兴很快就冲淡了李朝宁母女要离开常州的事情,他一口气爬上了凌秀山,到熟悉的地方来找她,其实根本没有半点的心思在树屋上面。可惜了宝儿一片心意。
她仔细叮嘱了他那棵树,叫他记住。
少年应下了,只脚步飞快,两个人随即下山。再回到县衙,门外果然停着套好的马车,顾莲池的侍卫队跟在后面,很显然能看出哪辆车是他的,林宝铮也不想见他,不想和他说话,径自寻找着母亲。
李朝宁的东西都分别赠与了平时相熟的百姓,此时也是轻装上车,宝儿的东西更少,缺了小青,她能带走的依旧还是几件衣裙,和几样玩具,以及背后的铁铩。林十三将她东西都放在了车上,知道她早起没有吃东西就走了,还特意给她包了包子。
林宝铮在陆家园子里逛了一圈,想着就要离开这里,竟也有些舍不得。陆离也要随父上京,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好歹也在陆家住了一年多,总也有舍不得的人,宝儿一一告别,最后来寻陆离。
少年在花圃摘了几朵花,拿了头绳缠在一起,送给了她。
宝儿拿在手里,对他道谢。
陆离送她出了大门,偷偷凑了她的耳边,对她说,让她先走,他去了燕京城马上去找她,在那之前,不要忘了他这个朋友。
林宝铮当即拍着胸脯对他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他这个人。
她声音响亮,只叫车内人听见了挑起了窗帘。
顾莲池右边脸上,肿了一些,他眼眶之下和双唇边,都有伤,此时他怀里抱着小青,能看见人偶弯着的眉眼。
陆离也瞧见他了,更是离她近了些:“别招惹他,要吃亏的。”
难得的,她竟然听了他一次:“嗯,我离他远远的。”
说着,也看见娘亲对她招手,忙跟陆离告别。
陆成风和宋君好也在一旁送着朝宁,林宝铮刚要走过去,顾莲池却是看向了她:“你来。”
叫她干什么?
林宝铮转身就走,才不信他的话。

第五十一章

鸟语花香。
车队行到一处郊外林边,停车休息。
方圆三十里之内都没有人烟,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只能宿在外面。
走走停停,宝儿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又一觉,林十三命人前方探路,又有人喂马,准备干粮,就在林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坐着两个人。林宝铮和顾莲池并肩坐在一起,两个人一个左脸有伤,一个右脸有伤,刚好是伤对着伤,李朝宁拿着药,先给右脸伤着的扳过来擦药。
顾莲池眼底还有淤青,他一边脸和唇角还肿着,朝宁给他擦药的时候,他刚好偏着脸,看着宝儿,少女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有点红。
林宝铮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馒头。
她们离开常州已经有几天了,天气是越来越暖,她脸上的伤竟然不见好,洗脸的时候大大咧咧还沾了水,今天特别的红。
看着竟然也是触目惊心,当日他回眸之间,看那剑尖划过她的脸,只叫他怒不可遏,可现在过去了好几天了,尽管伤势不见好,可这傻姑娘却不以为意,日日开心。
喜童给他拿了水囊过来,顾莲池顺手接过来递给了宝儿。她吃东西总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腾腾的,林宝铮接过来喝了两口,又还给了他:“谢谢。”
自从打过他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顾莲池拧开盖子,自己也喝了一口,李朝宁重新给宝儿换了别的药,此时正在车上配药,没有回来,他余光当中,看见十三拿了一方绢帕走了宝儿的面前。
林十三才在山泉边拧了手帕,递给了宝儿。
林宝铮刚好吃下最后一口糕点,日头照在她的身上,脸上干巴巴的,她仰着脸,展开帕子覆在了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