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兄辅佐内政,出征之事应该与你无关,这么早來父皇寝宫是为了请安么?”
目光越过易宸璟肩头,竟然是五皇子易宸暄迎面走來。
初來遥国皇宫孤苦无依时是易宸暄给了白绮歌撑下去的力量,一叹一笑风度翩翩至今记忆犹新,然而容颜依旧,物是人非,如今再见面只有敌意…以及憎恨。
易宸暄沒有回答问话,既然已经撕破脸,毫无意义的交谈又有什么必要呢?唇边笑意森冷,目不斜视与争夺帝位的亲兄弟擦肩而过,才走出数步之外,身后蓦然传來无情低语。
“我会亲手毁了你的一切,请拭目以待吧,五皇兄。”
第98章香花有刺
低哑笑声阴冷如冰,听得白绮歌浑身发寒,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笑声可以如此阴鸷诡谲,性格扭曲彰显无遗。
“毁了我的一切?你拿什么毁,就凭手中的兵权吗?”易宸暄回身走到二人身边,负着手微扬起头,蔑视之意毫不掩饰,“七弟,你是不是以为能调动几万兵马就可以目空一切了?才回遥国不到四年就备受父皇青睐,看起來真是风光无限啊,可惜,到头來也不过是个他乡封王的命,连自己娘亲都照顾不了。”
“除太子外所有皇子都躲不过封王结局,你也一样,除非你真能翻天覆地,自己坐上皇位。”
易宸璟的不卑不亢显然激怒了易宸暄,阴暗表情越发狰狞,可是易宸暄也知道动武自己绝对处于下风,目光一冷,右手竟然以极快速度向白绮歌伸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做些什么,既不能反抗又不能还击,易宸璟不出手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女人被欺负,倘若出手…遥皇最厌恶道德败坏之人,居妈的自傲也好,兄弟阋墙也罢,只要他先动手,就算遥皇不加以惩罚也会在心里打个结,终有清算的一日。
然而,易宸暄沒想到一件事。
如今的白绮歌已经不是处处受人挟制的白家三小姐,她的狠,她的厉,易宸暄根本不了解。
突然袭來的手原本只是想吓吓白绮歌逼易宸璟先动手而已,虚闪一下就打算撤回,白绮歌沒有错过这个机会,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一手迅速抓住易宸暄手腕用力向外侧扳去,另一手毫不犹豫挥出,趁易宸暄吃痛发愣瞬间,狠狠一耳光抽在俊美却狰狞的脸上。
啪----
那一巴掌白绮歌几乎用尽全力,打得易宸暄头颅偏向一侧,红红指印、掌印顿时显现,在白净面颊的衬托下赫然眼前。
舒坦。
白绮歌就这一种感觉。
放开手躲回易宸璟身后,白绮歌若无其事地看易宸暄瞠目结舌傻站着发愣,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心性越高,忍耐越久,积攒的火气也就越大,这一耳光不仅让易宸暄闭上嘴巴停下聒噪,更让一直以來被连番欺骗的白绮歌出了口恶气,要不是苏瑾琰忽然闪出隔在两方之间,真想再上前一步继续來个十连抽。
大感快意的还有易宸璟,挑起薄唇浅笑,语气满是看热闹的嘲讽:“五皇兄该小心些才是,越是好看的花刺越多,一不留神难免被扎得鲜血淋漓,尤其是这朵花,除我之外,任何人都碰不得。”
先出手的人吃了亏,失去突袭机会后就再沒有还击可能,易宸暄反应过來时只觉脸颊肿烫疼痛,怒火三丈刹那升腾。
“你这贱人!”厚实手掌高高扬起,卷起的袖风吹过白绮歌面庞,她却不躲不闪,冰冷目光直直看向易宸暄。那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让易宸暄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一瞬冲动高过理智,双目赤红。
“堂堂五皇子动手打女人,让人看见传到皇上耳中,也不知道皇上会对一向以温文尔雅形象示人的儿子作何感想。”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白绮歌不退反进,迎着高举的手掌仰头站在易宸暄面前,“这里离寝宫并不算远,我若喊上一声大概会有很多人赶过來,五皇子不妨粗略算一算,明天会有多少人口口相传亲眼看见的事实,又会有多少人对你披着的这张伪善人皮产生怀疑呢?”
一字一句有如尖刀利刃扎在易宸暄心口,顿觉骑虎难下。打,如白绮歌所说,自己辛辛苦苦树立的良好形象将会毁于一旦;不打,他是大遥皇子啊,连遥皇都不曾打过他耳光,一个卑贱的替嫁罪民居然在他脸上留下如此耻辱痕迹,让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北征尚未开始,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已是如箭在弦,火线一触即发。
高举的手终归沒能如愿以偿,挡在易宸暄身前的苏瑾琰强行拉开二人之间距离,贴在易宸暄耳侧低道:“殿下不可冲动,那边有人过來了。”
易宸暄半信半疑向一旁看去,果不其然,偶大将军与几名将领刚从另一条路过來,用不了片刻就会走到近前。
偶大将军性格直率、爱憎分明且重武轻文,平日里就对极少涉猎军事的几位皇子特别看不上眼,对易宸璟则不用说,是众皇子中最为欣赏青睐的。昔年遥皇从困境中崛起打天下,一直作为先锋立下汗马妈的劳的正是偶大将军,所以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在遥国威望极高,就连太子也要敬畏三分,若是让他逮到易宸暄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恐怕遥阖殿半年内都不得安生。
有苏瑾琰拼命阻拦,易宸暄比刚才冷静许多,看向白绮歌的目光虽然还是恨不得拆骨割肉似的,手脚却彻底老实了。
“这耳光我会记着。七弟,你养了两条会叫的好狗,看好他们,可别一不留神咬错人丢了性命。”对有恃无恐的二人暗示恐吓后,易宸暄阴沉着脸离开,身后苏瑾琰回头看了易宸璟一眼,意味深长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看什么呢?”白绮歌捅了捅望着苏瑾琰离去背影的易宸璟,大好心情还未散去。
易宸璟微微皱眉,似乎是对什么事感到疑惑:“苏瑾琰的轻妈的很好,很多时候我根本觉察不出他在附近监视,凭他的实力想要阻拦你简直轻而易举,可他刚才并沒有那么做。”
“你的意思是说,他刚才是故意不出手让我打易宸暄?”白绮歌先是哑然失笑,片刻后也品出一丝异样,收了笑容深吸口气,“你这样一说我才想起來,第一次去校军场找云钟缙时是个神秘人救了我和玉澈,那神秘人无论身形、声音还是眼睛颜色都与苏瑾琰酷似,可是当我问起是不是他时却得不到确切回答。还有,打胎药也是苏瑾琰给我的,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易宸暄会放弃逼你封王离宫的大好机会,现在想想,会不会苏瑾琰是背着他这么做的?如果是,苏瑾琰所做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屡次跟踪白绮歌甚至曾经狠下杀手,自幼在易宸暄手下成长的男宠沒有理由去帮助敌人,苏瑾琰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易宸璟也无法解答。
说话间,偶大将军和几位将领已经走到近前,双鬓斑白的老将笑声爽朗,不拘小节地拍了拍易宸璟肩膀:“老夫还以为要到祭天仪式才能看见七皇子你,沒想到在这里遇上。正好,齐将军和郑将军两位是此次北征副将,他们还是第一次入宫,你们先前未曾见过面,借此机会认识认识吧!”
郑泰郑将军年纪与偶大将军相仿,也是为遥国立下汗马妈的劳的老将军之一,只是思想死板僵化不知变通,一直未能担当主将之职;齐涛齐将军是年轻一派将领中比较出色的,自幼深受父亲教诲苦研兵法,于排兵布阵皆有独到见解,但骨子里总有股文臣气息,一言一行习惯引经据典咬文嚼字,也因此不为遥皇和偶大将军所喜,数次出征都只担任副将,这次也不例外。
易宸璟对四名副将身份來历了如指掌,投其所好捡能聊得來的话说倒也不觉得生疏隔阂,加上有偶大将军在,气氛显得十分融洽。
简单寒暄后偶大将军等人赶去寝宫觐见遥皇,白绮歌也与易宸璟分道扬镳,一个赶去准备祭天仪式,一个回到敛尘轩与白灏城告别----毕竟是男尊女卑的时代,祭天这种重要仪式女人是沒资格参加的。
徽禧居里,白灏城已经收拾妥当,只等到了时辰与白绮歌一道出都城,玉澈垂着手在门口委委屈屈站着,看见白绮歌回來嘴一瘪,几大滴眼泪噼里啪啦滚落。
“沒出息,当着二哥的面还哭鼻子。”白绮歌靠近玉澈低声道了一句,顺手抢下玉澈捏在手中藏掖的香囊丢给白灏城,刻意放大音量,“这是玉澈特地绣的,花了不少时间不说,她这双差点儿冻掉的手不知刺了多少个洞。二哥來遥国我也沒什么可送的,就让玉澈代为表示好了。”
白绮歌早就提过玉澈的心意,白灏城不糊涂又不傻,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拿着香囊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唯有无奈苦笑。
“绮歌,还有什么要忙的吗?沒有的话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随手将香囊放在桌上,白灏城歉意地看了玉澈一眼。
玉澈哭得满脸花,心里又憋得很,一肚子话想说也说不出來了,见白灏城还有话说只好胡乱擦擦眼泪闷闷应了一声,一脸失落出了房间。
“二哥你说已经有了心仪女子,这几天却从未听你提起,是不是为了躲着玉澈胡编乱造出來的?”看着玉澈身影消失院外,白绮歌关上门一声叹息,“可惜了那丫头死心塌地,來遥国这么久还一心一意惦念着你,我都不知道该劝你们两个谁回心转意才好。”
白灏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白绮歌身边轻抚面颊伤疤,拿惯刀剑的手从未有过如此温柔。沙场上叱咤风云的豪迈不见,仅余复杂目光,微妙神情。
“北征霍洛河汗国不知何时才是归期,下次还能不能见面谁也无法预料,趁着还有机会,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99章血脉亲情
执着目光紧盯白绮歌双眸,无声地告诉她,未得到答案绝不善罢甘休。
“二哥以为我是谁,我就是谁。”白绮歌回看白灏城,似是而非地答道。
白灏城的发问在她意料之外,当初为了掩饰在陌生时空的不协调感,她借着落水受伤谎称受到惊吓记不清过去的事,白家人和易宸璟也从未产生质疑,一路跌跌撞撞走來,好不容易获得了易宸璟等许多人的信任,沒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是最关心她的二哥带着疑问跳了出來。
对于这样含糊回答,白灏城显然是不能接受的,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困惑更胜,却依旧是关心占了大部分:“从落水被人送回白府那晚起你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记不得身为白家三小姐的一切,反而是很多你从前并不了解的东西变得熟悉甚至精通,连性格亦与之前截然不同。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才导致这种情况,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连喜好、习惯都随之改变,如此不可思议的情况让我想到一个词----”
白灏城故意留下半句,深吸口气,眼底神色激烈变幻。
“借尸还魂。”
传说人死后若残念过剩,魂魄不会前往黄泉再入轮回,而是羁留人间四处游荡。有些亡魂在机缘巧合下遇到将死或刚死之人的躯体便会附身其上,肉身与魂魄再次结合,死去的身体将重新复活,可是,那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本尊,而是被亡魂附体后徒有其表却换了心神的另一个人。
传说大多不可信,尤其是白灏城这样征战沙场多年、对死亡司空见惯的人,换做一年前有人提起借尸还魂一事他定然一笑置之,打从心底对怪力乱神嗤之以鼻,然而,当离奇变化在白绮歌身上悄然发生时,他不得不重新面对自己的认知。
“一模一样的身体,容颜,甚至笑起來的样子都沒有半分变化,肩上刀疤足以证明你是我妹妹无疑,可我想要知道的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魂魄是谁,你,是谁?”
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提及的问題摆在面前,白绮歌无法回避,白灏城强烈责问的眼神也不允许她逃避。
那是这身体主人同父同母、体内流着相同血液的亲生哥哥啊,她沒有资格也沒有权利骗他、瞒他,得到这么多前生求也求不來的亲人温情,她还有什么脸面用谎言來欺骗善良的他们?她做不到,他们,是她宁愿为之付出所有的骨肉至亲,就算得知真相会排斥她、害怕她也沒关系,继续扮演不属于自己的角色身份太累了,真的好累。
幽幽叹口气,白绮歌低下头,平静语气与白灏城记忆中怯懦的妹妹大相径庭:“借尸还魂或许不太贴切,但也只能这么说了。你猜得沒错,我的确不是你妹妹,只是借用她的身体罢了。”
“竟然真的…”白灏城苦笑一声,表情既像是黯然伤感,又似乎有几分如释重负在其中。
“当我附身到这具身体时,你妹妹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对周遭一切都不了解,被人送回白府后也只能小心翼翼隐藏真实身份----我想活下去,哪怕是用别人的身体、名分也好,还有…我也想有个家,有父母双亲,有兄弟姐妹…那种感觉你不会了解,我真的沒有任何恶意,就只是想以白绮歌的身份活下去而已。倘若你非要我把妹妹还给你,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房间许久沒有声响,神情恍惚的白灏城沉默地站了半天,抚触狰狞伤痕的手颓然落下。
这算是最残酷的回答了吧?他保护半辈子的妹妹死了,死在白家遭遇严重变故之前几天,死在他暗自庆幸老天沒有夺走他挚爱亲人那晚,而他却一直蒙在鼓里,还以为柔弱可怜的妹妹侥幸捡回条命,就算白家获罪历经风波,终归家还在,一家人还是完完整整生活在一起。
如今景况,又算是什么呢?
见白灏城不再言语似是绝望,白绮歌有丝心凉。不可否认她占用了白家三小姐的身体,可是她已经竭尽所能去补偿,为了白家她忍辱替嫁,最落魄不堪身心受辱时也是为白家不受牵连才咬牙死撑过來,她只想保护好得來不易的亲情,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换亲人平安,难道他们要舍弃她吗?就因为同样的身体里栖宿的不是白家三小姐灵魂,而是一个來历不明的孤魂野鬼?
如果失去他们,失去最重要的亲人,她活着的意义还剩多少?
干涩喉咙肿痛哽咽,白绮歌不想流泪,尽管心里的委屈失落无处寄托,让她几近失去所有力量。
“我一直看着,看着你,从小到大,从呱呱坠地到亭亭玉立,再到大姐二姐相继殒命沙场。”低沉浑厚的嗓音饱含追思之痛,白灏城不知在对谁说话,是魂归九天的妹妹,抑或是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总之,风霜侵染的年轻面庞上笑意苍凉,看着便觉心疼。白绮歌抬头认认真真听他说话,一个字也不肯遗落。
“爹爹娘亲都老了,膝下除了我和小羽外就只剩一个女儿,我害怕,害怕有一天连唯一的妹妹也会离开人世,所以才固执地反对爹爹把你也送入军中,可惜,到最后我还是沒能保护好你…对不起,绮歌,是二哥沒用,是二哥沒有尽到责任,是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愿意付出所有。”
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伤心之处,泪落如雨。
白灏城沒有责骂她是盗人身躯的贼,而是不停向她道歉,为自己沒能保护好唯一的妹妹悔恨不已,白绮歌豁然开朗,无论这身体里栖息的是谁的灵魂,白家三小姐这点不可更改,她是爹爹娘亲的女儿,是二哥的妹妹,血可相溶,情不可替。
血脉相连,至亲至爱,快剑可削铁如泥却斩不断这牵系,唯有亲情,永世不变。
轻轻靠在白灏城肩头,白绮歌如同一个小女孩儿在像哥哥撒娇,交错身后的手臂搂住白灏城脖子,声音带着几许期待:“我可以继续叫你二哥吧?”
“你是我妹妹,这点永远不会改变。”紧紧回抱,鬓发轻吻,白灏城闭眼哽咽,心如刀割,“我明白你是为了保护白家才替嫁到遥国的,忍辱负重备尝艰辛,难为你要承担这么多无辜负累。这个秘密我会保守一生,便是死也绝不教第二个人知道,作为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白绮歌毫不犹豫点头,家在,亲人在,她的心就不会死,只要能守住这份亲情,就是让她答应十个、百个、千个条件也无所谓,连命都可以不要,何惧其他?
长出口气放开手,白灏城怜惜地抚着如瀑长发,言语仍是担忧不尽:“答应我,好好活着----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你自己。”
“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撑起笑容,白绮歌满心温暖,“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有敬妃娘娘疼着,有易宸璟护着,还有爹娘和二哥惦念着,我比任何时候过得都好。如今只希望尽早北征归來,到时我会和玉澈一同回昭国去看爹爹娘亲。”
“那样最好。爹爹嘴上不说,心里却想你想得紧,你走后他病了足有两个多月,连梦里都喊着你名字。早些回來吧,哪怕只见上一面也能让他们二老安心许多。”
长久以來的困惑解开,压在白灏城心头的沉重也随之散去,能知道真相,能与白绮歌坦诚相待,这便足够。
他并沒有失去唯一的妹妹,不是吗?
屋外隐约传來庄严鼓声,大概是祭天仪式快要开始了,离别也即将到來。白灏城抹去男儿泪无奈笑笑,整理好衣衫后拿起桌上玉澈绣的香囊,声音略显沙哑:“沙场无情,自己小心些。”
“等等。”白绮歌忽地拉住白灏城衣袖,想了想,抓起茶杯丢在地上,拾起一块锋利残片在发间一割,一缕青丝翩然落入掌中。白灏城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只看她拿过香囊将发丝细心塞入其中,系好封口又递了回來:“敬妃娘娘对我说过许多大遥风俗,其中之一便是寄发托梦,把这香囊放在枕下,夜里睡熟做梦便会见到我了。眼下正是紧张时期,我沒办法丢下易宸璟独自返回昭国,希望这香囊能让爹爹娘亲多少安心些。”
思念之人梦中相见,醒來只会更增烦忧。白灏城沒有说出口,接过香囊仔细收好,仿佛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祭天马上就要开始,我还得回去换衣服,临出发前我会让玉澈來告诉你。”白绮歌打开门,外面喷薄而出的朝阳高悬天际,火红耀眼。
天亮了,照亮她接下去要走的路,但愿再无黑暗。
瘦削却挺直的身影沐浴阳光,淡淡金色笼罩脸庞,安详宁静。白灏城心头一动,不由自主伸手拉住白绮歌手腕:“你…你的名字是?”
名字,有多久沒人唤过那个名字了?也许再过不久连自己都要忘记。
白绮歌轻笑,有如纯净莲花绽放。
“安寻昔,我的名字。不过已经沒有安寻昔这个人了,我是白绮歌,白家唯一的,也是永远的三小姐。”
前生终了,此世延续,一切才刚刚开始。听风吹來肃穆鼓声礼乐,那是即将开始的新旅程前奏,而她终于可以摆脱往事留下的沉重束缚,无论是对易宸璟还是白家來说,她,白绮歌,是全新的。
只是这时候的白绮歌还不知道,出征霍洛河汗国将会是她卷入九州乱世、烽火狼烟的起点,阴谋爱恨如影随形,纷纷扰扰,不死不休。
第100章踏上征途
祭天仪式意义重大,遥皇不顾身体染病执意亲临祭坛为众将士祈福,消息一经传出,在城边准备出征的一万骑兵倍受感动,气势大振,效忠喊声震天。
易宸璟身为领兵主将要坚持到仪式最后,直到离出征还有一个时辰时才匆匆赶回敛尘轩,白绮歌已经收拾妥当在门口等候。
“穿上戎装倒不显羸弱了,只是身材矮小些,像个少年新兵。”看着一身皮甲的白绮歌,易宸璟打趣道。
“将军都这么年轻,随侍兵卒自然也要年少才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出來。”白绮歌手里抱着头盔,柔顺长发高高束起,眸中光芒坚定,打眼一看确实像个少年士兵。
白皙细腻的面颊唯独那道伤疤十分碍眼,易宸璟皱了皱眉头,拿过头盔扣在白绮歌头上恰好挡住伤疤,看了片刻满意点头:“这样正好。让你随军出征是父皇密旨,除了几位副将和近前随侍外沒人知道,如果沒有特殊情况尽量不要被外人发现,以免招來祸端。”
“我明白。”
白绮歌还记得从昭国來遥国路上被几个士兵骚扰的事,遥国这些年一直处于对外征战中,士兵们有很多都是背井离乡与妻儿阔别数载,常年沒有女人的日子让一些人憋闷难忍,一旦军中出现女子,自然就会引起躁动与事端。
在许多朝臣送行下來到宫门口,白灏城骑马带着玉澈已经等了半天。见到白绮歌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玉澈先笑又哭,不停唠叨易宸璟千万要照顾好白绮歌,白灏城却一直沉默着纵马伴行,目光始终不离白绮歌身影。
“出了城门就要分路而行,白将军若有话说还请尽快。”
“不必了,要说的话已经都说过。行军时辰耽误不得,末将谢过七皇子好意。”白灏城直言谢绝易宸璟好意,将玉澈抱下马后又翻身而上,缰绳一紧,骏马低鸣。
“好了,别让其他将军久等。”白绮歌依依不舍看了眼白灏城,调转马身,与易宸璟并驾齐驱,“二哥路上保重,北征归來我一定回昭国探望爹爹娘亲,在此期间就请二哥代为尽孝。”
诀别近在眼前,白灏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动了动嘴唇却一字未出,挥挥手,声音沉重。
“绮歌就拜托七皇子了,末将告辞。”
马鸣咴咴,蹄声响亮,一骑黄沙飞扬,尘埃落地,再不见伟岸身姿,竟是白灏城先纵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