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笑声伴着微弱呻吟自帘帐后传来,苏瑾琰缓缓抬眼,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臂伸出帘外,骨节嶙峋的手死死抓住锦被,似乎十分痛苦。
若不是有重要任务执行,大概这时候躺在那张床上生不如死的人会是自己吧?忍不住暗自庆幸的同时,苏瑾琰又为不停痛苦呻吟的戚夫人感到可悲,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那女人即便在被夺走孩子后仍旧逃不过易宸暄的束缚,在人间地狱里挣扎沉沦,没有尊严没有自由,她就那么开心,甘之如饴?
恶心,这宫里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对了,白绮歌情况如何?易宸璟居然狠得下心让她打掉孩子,她恨得要死吧?”
“丧子之痛,总不会高兴。”苏瑾琰的回答模棱两可,姣好唇线勾起无声笑意。易宸暄绝对不会想到,给白绮歌送去药并说服她打掉孩子的人不是易宸璟,而是他,至于为什么…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明白。
一声呜咽低响,易宸暄身下,满面潮红的戚夫人咬着苍白唇瓣,哀求目光投向野兽般疯狂索取的男人。
“放过…皇子妃…求你…”
“放过她?”猛地用力一冲听身下传来压抑呻吟,易宸暄愈发兴奋,“贱人,还敢给她求情?你知不知道,父皇和偶大将军赞不绝口那些兵械图都出自白绮歌手笔!要不是你不知好歹投奔她我也不会暴露,让你活着已经够仁慈,你还敢求情,还敢这么看着我!”
凄厉惨叫回荡房内,一声声撕心裂肺,男欢女爱、之乐在这里没有丝毫快感可言,只是一种惩罚方式,人间酷刑。
散乱黑发铺满绣枕,易宸暄拾起发间珠玉结缀的金步摇,尖细尾端抵在戚夫人细腻面颊上一点点用力压下,殷红血珠顺着步摇洒落四溅。看着疼得近乎扭曲的绝美面容,易宸暄空虚胸口似乎稍微得到一丝满足,下身昂然巨龙猛然冲撞一浪重过一浪,目光欣赏的,却是曾经令无数女子艳羡嫉恨的那张脸上无数疤痕。
长的,短的,深的,浅的,无数疤痕狰狞丑陋,横纵交错,再看不出昔日连遥皇也为之目眩的倾国容颜。
戚夫人闭上眼,没有泪水可供流下,早都干了。
白绮歌说的没错,她这一生都束缚于名为易宸暄的囚笼之中,永世不得解脱。面纱遮得住被毁脸庞却遮不住枯死的心,她是疯了,入魔了,便是被折磨到体无完肤仍舍不下易宸暄,舍不下今生今世爱上的唯一男人,哪怕负了所有人,哪怕永遭天谴。
暴风雨酝酿在无人知晓的阴霾云层后,浮生半日一刻偷安,同一时间的敛尘轩里,前所未有的安宁笼罩卧房。
忍过了,吵过了,哭过了,许多心结一夜化解,白绮歌期待天亮后会是新的天地,能以新的身份站在所有人面前,从此碧落黄泉,天涯海角,世上也有能牵着她手不离不弃之人。
“不是说累了么,怎么还不睡?”温暖锦被下,易宸璟闭着眼收紧臂弯,困顿中不忘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怀里沉默女子。
白绮歌拘谨地动了动身子,结果换来更用力拥抱,温良眉宇近在眼前,她却连大气都不敢喘。抛开两次被迫承欢不算,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男人安安静静同床而寝,纵是摒弃封建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如此过近距离依旧令她尴尬。
“是在我身边睡不踏实,还是…”
手指抵住柔软下颌把有些苍白的面容微微抬起,易宸璟睁开眼盯准那双澄净眼眸,嘴角漾起的笑意和煦如丝,滚热双唇在黛眉中心一点而过。
“还是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嗯?”
第96章鱼水短欢
易宸璟略带暗示的话让白绮歌局促不安,矛盾心绪忽上忽下,不回应觉得气短一筹,想回应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被人压住气势的感觉,真的很别扭。
欲言又止的窘迫表情落在易宸璟眼中便成了绝佳回答,手臂一撑,整个人翻到白绮歌身上,居高临下两相对望。一丝凉气灌入,和衣而卧的白绮歌虽不觉得有多冷,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两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推在易宸璟胸口,似是防备着眼前男人随时压下。
“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找你來真的就只是为了说说话而已,后來发生的事我也沒想到。”一手揽住白绮歌两只皓腕,易宸璟移开胸口阻力,身子又向下低了低,“满身刺像只刺猬一样,我敢轻易碰你吗?除了战廷之外,你是唯一一个毫不费力就能要我命的人,我哪敢惹你?”
“我突然发现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平生所见之极。”
任白绮歌怎么讽刺,易宸璟始终纹丝不动,狭长眼眸微微眯起:“什么时候都不忘讽刺两句,世间女子若都如你这般大胆,恐怕沒有男人能好过了。”
沒有那么大胆子她也活不到今天,其中苦楚外人怎会了解?只是她有胆量闯东宫、伤云钟缙,有胆量威胁他与他讲条件,在这床榻之上却少了几分气魄与他一较高下----男女之事白绮歌知之甚少,仅有知识都來自前世书本,两夜令她不堪回首的强宠留下深深阴影,易宸璟不过是压在身上而已,她已止不住想要逃离。
过近距离让气息愈发暧昧缱绻,白绮歌不知道,半推半就、欲拒还休最是容易令男人把持不住。细微挣扎勾得易宸璟喘息越來越重,手掌从脸颊游走到腰际,所过之处衣衫半解,用力一扯,外衫抛落在地。沉重身躯终于轰然落下,细密缠吻随之而來,额角,唇边,雪颈,最后仍是停留在唇瓣之上辗转吮吸,中衣系带散乱,露出胸口红丝线坠着的护身符,交叠身躯沉默无声,房中一派旖旎气息。
与易宸璟的主动急躁相比,白绮歌显得十分僵硬无措,隔着单薄中衣,被他滚热掌心触碰的每一寸肌肤都传來触电般酥麻感觉,心里,却越來越慌乱。
“停下,我不想----”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低声开口,话音未落,后面字句被易宸璟以吻封锁,手掌也趁机突破最后防线环抱腰间,肌肤相处,滚烫如火。
白绮歌开始挣扎,她是愿意与易宸璟结合的,可她的身体和心还沒能彻底忘却梦魇,突如其來的肌肤之亲触动回忆,两次被迫,尤其是第一夜他粗暴如野兽的无度索取令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脑海里抹消,那种撕裂般剧痛,所有尊严被狠狠碾碎的可怕,无不深深刻印脑中。
轻抚精干脊背的手开始胡乱拍打,尽管易宸璟并不觉得有多疼,发觉身下女人是在抵抗后还是停下所有动作,满是的目光有所收敛。
“我会等到你能坦然接受的时候。”翻身躺回白绮歌身侧,易宸璟重又把她抱在怀里,一番折腾后沁出汗珠的额头与白绮歌额头相贴,“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第一个、也会是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所以,别让我等太久。”
胸口起伏尚未平息,白绮歌咬着有些肿痛的嘴唇,怀疑目光毫不掩饰看向眼前清俊脸孔。
如此善解人衣,怎么可能是…转念想起第一次他的强取豪夺基本就是横冲直撞,确实毫无技巧经验可言,蛮力之下也沒看他有过什么享受神情,也许真的是从未与女人翻云覆雨过吧。
“这么说來,你倒是无师自通的天生淫才了。”咬着牙一脚踢在易宸璟腿上,白绮歌狠狠瞪了一眼。
“别乱动。”易宸璟苦笑,把白绮歌又往怀里抱紧些,“你再动我就真控制不住了,忍耐很辛苦,不知道么?”
下身被硬邦邦的东西紧紧顶着,意识到那东西是什么时,白绮歌迅速红了脸颊,安稳蜷在易宸璟怀中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真的捅破他最后底线苦了自己。
怀里温香软玉真实可触,易宸璟心满意足闭上眼,体内波涛慢慢退去,呼吸声渐渐宁静。
他沒有说谎,今晚让白绮歌來本想找机会告诉她孩子的事,却不料自己先乱了阵脚抱怨一通,好在最后还是把事情都说开了,只有一件事沒能按预先计划说出口。
白绮歌的失子之痛超乎他想象,考虑再三,方太医诊察后的结果终是被他隐藏下來。
令她失去孩子的那瓶药药效刚烈,比之戚夫人服食的猛了数倍,导致结果除了小产外还有更严重遗症----白绮歌这辈子,很有可能再不会怀上孩子了。
为了他的霸业,她忍着苦痛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而那个孩子也许是他们唯一子嗣,如此悲凉结论让他如何说出口?要让她在无法躲避的悔恨中憎恨自己、逼死自己吗?他不忍心,比起孩子,最重要的人终究是她。
“这几天身子可好?我知道你根本就沒痊愈,偶尔疼起來还是会脸色发青一头冷汗,幸好方太医有提醒我说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不然我又被你蒙蔽了。”轻吻乌黑发丝,易宸璟低叹着,隐隐心痛。
疲倦地把脸埋在他胸口,白绮歌沒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呢喃。
“他很坚强,在我肚子里度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从沒给我带來任何疼痛。”
她又想起孩子了。易宸璟心疼得要命,只能紧紧抱着她强颜欢笑:“当然坚强,他是我的孩子。倒是你,怀着我的孩子又是喝酒又是奔波又是落水,现在想來我真后怕,哪有你这样当娘亲的?”
“还会有吧,我们的孩子?”白绮歌依旧答非所问,语气近乎茫然。
一瞬无声死寂。
片刻后,温热手掌轻抚长发,易宸璟重重点头,唇角笑容淡薄:“会的,我们会儿孙满堂,看他们长大成人,听他们叫你我爹爹、娘亲,很多很多的孩子…”
“你哭了?”仰起头,白绮歌伸手擦去他眼角一道泪痕,心里莫名酸涩。他这样的乱世王者,不该露出这种表情。
她怎会知道,那是易宸璟无法说出口的祭奠。
“沒有,只是太困倦了,睡吧。”深吸口气拦住白绮歌素手放在怀里,易宸璟默默合眼,却在白绮歌也闭上眼睛很快睡熟后再次睁开,深邃目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他曾失去挚爱女子,又失去了唯一孩子,如今身边剩下的就只有白绮歌,他的结发妻子。他害她流离失所,害她饱经磨难,毁了她的容颜又断绝了她美好梦境,她如此坚强却比任何人都容易受伤,情债难偿,唯有此生此世护她爱她,不离不弃。
圈紧臂弯,嗅着独一无二的气息,安然入睡。
敬妃不喜吵闹,去往梅仙姑新庵的时间便挑在了人迹较少的晌午,在暖殿等到天大亮也不见易宸璟出现,着急的素鄢让素娆去看看。一路经过书房直至卧房院外也不见易宸璟身影,只看活力十足的战廷在门前逗弄着苍鹰小迢,一脸喜气洋洋。
战廷是个和女人说话说多了都会脸红的人,平日里与素鄢素娆往來较少,打个照面互相点点头就算是招呼过,继续埋头喂小迢食物,等到素娆推开易宸璟卧房门时才猛地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满面惨然。
“殿下起了吗?娘亲晌午就要出发去梅仙姑那里了,姐姐让我來催催殿下,可别误了给娘亲请安的时间。”轻轻叩着房门,素娆小心翼翼生怕再触怒易宸璟,语气也因此带了些媚调。
情绪起伏后的安睡总要长久些,听到敲门声睁开眼才发现天已大亮,易宸璟起身揉了揉额角,侧低下头,白绮歌还在睡着。
披上衣服轻手轻脚打开门,看见來人是素娆时易宸璟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冷然:“过会儿我就去暖殿,你先回去吧。”
“虽说时节已是初春,外面还是冷风料峭,殿下多穿些衣裳才行。”
“行了,出去。”对于素娆近乎谄媚的关怀,易宸璟显得十分不耐,挥挥手声音大了半分,“该做什么用不着你提醒,规规矩矩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足矣。”
交谈声惊醒了白绮歌,睡眼惺忪看不清门口是谁便随口问了句“什么事”,这一句听在易宸璟耳中沒什么问題,听在素娆耳中却如惊雷乍起,怒火中烧。
生硬笑着退出卧房,素娆行色匆匆走到人烟稀少的小花园,角落一只孤零零的腊梅遭了秧,一阵折损,满地花瓣零落。
“不是说爱着红绡公主吗,为什么要宠幸她!她算什么啊!”不顾柔嫩手掌被尖锐树枝刺破,素娆拼命扯着枝桠出气,两只眼睛赤红如血,“她也不过是个庶民而已,连脸都那么丑的卖国贼,凭什么选她不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嫉妒疯狂滋长,无处不在的阴暗染黑年轻生命,一封被揉皱的信从袖口滚出掉在地上,将所有憎恨承载。
齐涛齐副将…
素娆蹲下身捡起信,用力把褶皱处一一抚平,娇俏面容上露出古怪笑容,若有人看见必会觉得扭曲且从心底发寒。
“不怪我,是你逼我的,白绮歌。”将信搂在胸口仿佛那是什么宝贝,素娆盯着满地残落花瓣,目光里丝丝阴暗逸散,一字一句,狠毒无比,“为了我和姐姐的安稳生活,你非死不可!”
第97章山雨欲来
送走敬妃和素鄢后,易宸璟带着白绮歌去了徽禧居,白灏城提起昨夜有人暗中监视并短暂交手,惹得白绮歌忧心忡忡。
“易宸暄最怕的就是二哥归入你麾下,之前那么多阴谋诡计都也源于此处。苏瑾琰能來第一次也就能來第二次、第三次,二哥在宫中实在太危险了,不如早些返回昭国。”
易宸璟并不反对让白灏城提前离开,然而白灏城却不肯,说什么都要眼看白绮歌平安出征后才走,白绮歌知道二哥是太担心自己,加上也舍不得匆匆见了两面就这么分别,只好把徽禧居的安全交由战廷守着,反正她也不需要保护了----陪伴在易宸璟身边,能伤害她的人少之又少。
就这样在安心与担忧交相错杂的状态下又度过两天,挥师北上出征霍洛河汗国的日子,终于到來。
霍洛河汗国占据北方要地,是中州与北疆连通的必经之路,想要打破中州地界束缚、把势力扩展到异域就必须先征服霍洛河蛮国,是而遥皇对这次出征十分重视,不但派出四名身经百战的老将为易宸璟副将,还特地把出征时间定在晌午,目的就是要在出征前的几个时辰内完成祭天仪式。
一大早天还未亮,易宸璟梳洗沐浴、穿好紫金冠服,清俊面容配上华贵衣饰相映成辉,一眼看去威不可侵,丝毫不逊于那些天生一张风流精致脸蛋儿的其他皇子;白绮歌亦是经过精心妆容的,本想等祭天后直接随军出发,谁知遥皇前夜來诏非要二人早晨祭天之前去趟寝宫,这才有了难得一见的胜景。
白绮歌化妆的胜景。
“看了够?”进遥皇寝宫前,白绮歌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玉澈手巧,胭脂水粉稍一涂抹就有了这般惊艳感觉。”易宸璟叹道,“无怪乎寻常女子都喜欢涂脂抹粉,不管多丑,妆饰过后都可算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直是鬼斧神工。”
“这张丑脸还真是对不住你了,嫌丑爱美的皇子殿下。”
白绮歌气得牙痒痒,要不是遥皇就在里面不方便吵嚷,与易宸璟唇枪舌战一番是少不了的。
跟在陶公公身后踏进寝宫,一阵急促咳声传來,剧烈而又透着竭力感。白绮歌蹙起眉尖,她总感觉这咳声不是什么好预兆,撕心裂肺一般,分明应该属于濒死之人,怎么会是花甲之年却豪情不减的遥皇发出的?戎马征杀半世,再雄姿英发终有老去一日,不得不说如今力不从心的大遥皇帝可悲可叹。
好不容易等咳声止住,陶公公无声摆了摆手,二人点点头走到内间,脸色晦暗的遥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穿得这般立整,远远看去,璟儿倒与朕当年有几分相像。”
“父皇打天下、定江山,妈的绩烁烁,旷古绝今,儿臣怎能比得上分毫?”易宸璟淡淡应付,脸上沒半点表情。
“怎么比不上?你这份骁勇善战众皇子中无人能及,韵儿常说,看见你就如看见朕年轻时候。”不知道是沒注意还是刻意忽略,遥皇对易宸璟麻木神色并无不满抱怨,依旧慈父般笑着,“等你胜利归來,朕就封你为北靖王。你是个聪明孩子,懂得隐忍藏锋,自然也懂得分寸,韵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朕绝不会再亏待了你。”
看似无意且平常的一句话让白绮歌心头一沉,先前对遥皇些许好感烟消云散,慈父形象也瞬间崩毁,在她眼前的就只剩下城府颇深又老谋深算的一国之君。
分寸,遥皇让易宸璟懂得分寸,也就是在暗示他不要怀有不该存在的奢望。
嘴上说着不会让易宸璟受亏待,实际上却以封王來堵住他继续争权夺势的机会,这算什么偏袒青睐?从头到尾都是在警告他不要对皇位抱有非分之想!白秀手掌缩在袖内静静握拳,白绮歌终于明白为什么易宸璟从不接受遥皇近乎讨好的美意,他很清楚身为皇帝的父亲抱着何种想法,所以早死了心,再不会相信令外人艳羡的“父子情深”。
“殿下还年轻,又沒有子嗣,封王之事何必着急呢?敬妃娘娘与皇上都在宫中,富贵权位不过过眼云烟,殿下孝心使然,自是宁愿在宫中侍奉。”
话音落地换來一片沉静,白绮歌自己都沒想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然而说出的话就如覆水难收,只能低着头等待谁说些什么打破僵局。手心很快涌出潮湿汗渍,正在为自己的鲁莽赶到后悔时,一抹温热搭在手背上。
“绮歌不识大体心直口快,说话多有不当之处,还请父皇见谅。”易宸璟微微躬身,贴在白绮歌身边悄悄握住发凉手掌,轻轻捏了捏。
遥皇脸色不太自然,凌厉目光紧盯白绮歌片刻,而后忽然变了表情,露出笑容朗声道:“罢了罢了,她也是为你好。璟儿,能得贤妃如此是你的福气,千万莫要亏待。”沉吟片刻,遥皇又招了招手示意白绮歌走近些,语气带着探询意味:“昭国乃水泽之乡,多出倾国佳人,你身为公主在昭国应当备受呵护才对,何以会有这道伤痕?”
不是公主而是罪民,备受的也不是呵护而是磨难,脸上一道疤算什么,如果把波折经历都说出來,遥皇是不是要大吃一惊?
白绮歌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易宸璟已经先她一步上前,语气波澜不惊:“父皇有所不知,这道伤痕是儿臣当年无心之过,也是为了弥补这过失儿臣才选定绮歌联姻。只是她自幼流落民间鲜有人知公主身份,因此有了不少替嫁之类风言风语,当然,那些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嫉妒之辞罢了,父皇明智,定然不会被其误导。”
白绮歌暗吸口凉气。
难道…遥皇是在怀疑她的身份?!
不,重点在于,易宸璟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庶民替嫁虽不太好听,但她毕竟还有昭王封的祈安公主名号,瞒天下百姓可以,沒必要连遥皇也一起隐瞒啊,这中间又有什么隐情?
刚解心结又來疑云,白绮歌着实有些迷茫,看來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帝王家那些烂事她是一辈子也想不通、堪不破了。
眼看祭天时间快要到了,遥皇沒时间再多问废话,嘱咐易宸璟几句多加小心之类,二人临走时又有意无意提了句归來后将封他为北靖王,易宸璟装作沒听见,沉默着快步离开。
天色才有些放亮,春寒料峭,易宸璟沉着脸步履匆匆,更显冰冷。
“你真的接受封王?”白绮歌快走几步拦在面前,语气有些急躁,“易宸暄还在宫中,左丞相一派也极有可能开始注意你了,你若接受封王离开帝都,敬妃一个人如何应付暗处虎视眈眈那些人?”
“不接受,等父皇以抗旨不遵为由治我死罪?”
“北征之后你便是遥国最大妈的臣,提一个无关紧要的要求并不为过,总是这样逆來顺受要到什么时候?忍耐过分就是窝囊你不懂吗?”
“绮歌,你再聪明终归了解不到牵扯到皇位后人心会有多黑暗。”易宸璟被迫停住脚步,拉着白绮歌的手低低叹口气,“别说些气话,你很清楚不是吗,封王并非无关紧要的事。父皇前两天倒是许了我一个讨赏机会,不过这机会我已经用了,想不到马上就要出征时父皇会來这么一手,的的确确让我回天无力。”
拼上性命征战沙场才换來的珍惜机会,他竟然不声不响用在其他地方?白绮歌缓慢摇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易宸璟扯出一抹无奈却并不后悔的苦笑,抬手指了指琉璃高墙外,声音温和:“父皇已经答应,等我北征归來后就放了荔儿。”
纯真而苍白的面颊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耳畔仿佛想起清脆干净的婉转歌声,想起寒冷阴暗的漏风小屋,想起几近变形的纤细双腿,想起看不见未來却依旧澄净的眼眸,白绮歌无法再提出任何反驳。
荔儿,与战廷一样纯净得不忍污染的存在,那孩子也该得到一丝光明了。
温温额头忽地贴过,白绮歌一愣,小心地看看周围并无人注意方才放松下來,伸手整理好易宸璟已经很平整的衣襟,眼底依旧染满忧色:“我不认为易宸暄会老老实实等你立下战妈的回來,但愿战廷和锦昭仪他们能照顾敬妃娘娘周全。”
“无妨。”易宸璟勾起嘴角,似乎并不担心敬妃安全问題,“战廷一个人或许有些吃力,有帮手就不会了。再说五皇兄也明白对他來说谁更具威胁----如果他要暗中下手,目标最有可能是你。”
封王的事暂且不说,白绮歌还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向遥皇隐瞒她的真实身份,还不等开口,易宸璟忽地把她拉到身后,平和气息转瞬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