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孩子,做人不能恩将仇报。”狭小的空间分外静谧,灯光下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半开的窗户灌进来的风吹得桌上的书哗哗翻页。周鸣惠转身的时候对他说:“还有那个魏果,你知不知道她和她实在太像。”
书房的门咯吱一声闭合,他坐在椅子里像化石般,任凭狂风卷起窗边纱帘,怒号着将残枝败叶刮进房间。
做人不能恩将仇报,他何尝不知道?
第十三章
窗外寒风肆虐,窗内繁忙凌乱。这场为期大半个月的高度紧张工作状态,将于今天中午落下帷幕,一时间整理资料、端茶倒水、哀声长叹的声音此起彼伏。管和趴在桌上虎视眈眈地盯着郑杨办公室的门,也不知道布维多集团的老总和他在谈些什么。
项国钟白手起家,能把当初一间二十平米的服装店做成现在的服装进出口国际贸易集团,其过程不仅充满艰辛,还无所不用其极。郑杨不太明白他为何非要找到这里谈条件,项国钟闪亮着睿智的桃花眼开始利诱:“我给的待遇远比你这里高得多,而你只需要成为布维多律师团的一员,我想应该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
郑杨嘴角边浮起浅浅笑意:“我们这里的人都初出茅庐,比不上布维多律师团的精锐老练,恐怕要让项总失望了。”项国钟笑着站起来:“先别忙着拒绝,等你想通了,欢迎随时来找我。”秘书赶紧递出一张名片给郑杨,他近五十的人精神头却十分好,昂首阔步到门前还转身笑着对他说:“再会!”
项国钟走后不到五分钟,管和拿起列了一长串旅游景点的单子,刚走到郑杨办公室门前,他就啪地推开门吩咐:“布维多旗下所有分公司的资料,半小时后给我。”管和的小麦肌肤立即红成番茄般的颜色,激动地拽着他的胳膊问:“不是说好今天下午就放假!你这是要干什么!”他嫌弃地撤开他的手,轻轻抛出俩字:“加班。”
这一次管和是真的确定他疯了,为期半个月的高密度工作居然没把这个疯子打趴下,反倒让他越来越疯,这个时候居然还要加班,他还要不要命了?管和不清楚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活的,反正晚上走的时候他在工作,早上来的时候他也在工作,吃午饭的时候他在查资料,吃晚饭的时候他仍然在查资料。要不是偶尔看到他端着杯子喝水,他真以为他在闭关修炼欲成仙。
悄悄凑到魏果跟前问:“吵架了?”魏果茫然地摇摇头,郑杨因为太忙都好长时间没和她说过话,她则因为他太忙而不敢跟他说话。管和冲了杯龙井给她:“进去!代我们打探打探敌情!”
于是魏果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悄悄进了郑杨的办公室。他双手交叠在脑后,放松身体懒懒靠着真皮转椅,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着了。魏果于心不忍,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拼,但是仿佛能感觉到他是在逃避,逃避什么呢?她不知道,更不想知道,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桌前看着他,也只有这个时刻她才能豪无顾忌地看着他。
桌上凌乱散放着纸张,除了昨天刚结束的官司资料,还有几本书和敞开的皮夹。她想帮他收拾收拾,放茶杯的手还未松开,却被忽然睁开眼睛的人吓了一跳,于是手一歪,满杯开水洒了一桌。他虽然极快地捞过皮夹,仍没有避免开水的浸犯,半块黑色皮子被浇得水淋淋,还冒着热气。
魏果看着他紧皱的眉,吓得连道歉都不会说,见他用手反复晕开皮夹上的水,她立即找了块毛巾收拾桌子。好些资料都被水浸湿,软软的一捏就皱巴巴,慌乱之下反倒越收拾越麻烦,郑杨将手里的东西啪地扔在桌面尚且干燥的地方:“别擦了,出去吧。”
于是她在转身之前,甚为不经意地看到半湿的皮夹里,存放着一张半新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有张青春洋溢的脸。
再出来时魏果的眼睛就不自觉地盛满泪水,既为心底的疑惑得到证实,也为事情的真相感到吃惊。管和看了看不足五分钟就被赶出来的人,心底便被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疯子竟然疯到连女人也欺负!他撩起袖子准备代表广大妇女儿童冲进去讨伐,却被小李拦住说:“私人感情的事,哥哥你就别掺和了。”管和却笃定地否认:“这跟私人感情没关系,他这人我太了解,肯定是心情不好拿人出气了!”
说罢又接着往里冲,却撞上刚好推门而出的郑杨。他脸色不太好,沉着地问:“你不是说上午结束就请大家吃饭?”管和以极快地秒速调整好心情,堆满亲和力的笑容点点头:“嗯,是这样的!”于是郑杨宣布:“资料先放下,全体放假四天。”
这个疯子在这一刻终于博得雷鸣般的欢呼声,事务所为期半个月的非人生活终于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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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家拎着包包排队上车时,管和从未觉得人生竟能生如此圆满,请客吃饭虽然花了他不少钱,但和炸郑杨掏公费带大家出去玩相比,也算是赚了一笔。临出发的前一刻,他特地交待司机:“再等五分钟,等我小侄女来了再出发。”有人调侃:“管哥哥你出去玩还带侄女,你侄女多大啦?”他嬉皮笑脸地看着郑杨说:“十九!”
郑杨的眼珠子冒出刹那间的诧异,看向管和时已经充满杀气。管和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只觉得不能让郑杨和魏果吵架,有没有私情是一回事,影响事务所的风气以及大家的工作成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郑家小公主是块宝,专治郑杨臭脸色的法宝。
小李也调侃他:“哪来那么大的侄女,该不会又是上哪里骗来的小妹妹吧?”这话说得他内心深处刮起拨凉拨凉的风,立即严肃道:“尽瞎说!真是我侄女。”
郑宋宋来的时候穿着红色羽绒服,白帽子下的一张脸小小的,眼睛张得大大的东看西看,看到一车陌生人时就知道被管和骗了。他还兴高采烈地拉她往后排走:“来来来!今天管叔叔带你去滑雪。”她踉踉跄跄往后走,路过郑杨跟前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恭敬地喊他:“四叔。”然后满车的人都安静了,十九岁的女孩子竟然是郑老大的侄女!
大半个月没见面,她长得更加清秀水灵,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和小时候盯着糖果研究时的状况一模一样。挨着他脱下背包,郑宋宋将它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然后紧紧抱在怀里转过头去凶管
和:“你不是说吃火锅,火锅呢!”管和安慰她:“到了就可以吃了嘛,有你四叔在还怕没吃的?”她满心眼里不高兴,管和这个大骗子在电话里跟她说,这里的火锅在冰上煮着吃,她只晓得火锅是用火煮的,还没见过冰煮的火锅,本着吃为人生中的重要爱好,她想也不想就先跑过来,这下倒好,不仅没得吃,有身边的人在她连吃的胃口都没了。
眼前忽然伸过一只手,那只手拎起她放在腿上的大背包,并且手的主人站起来,伸长胳膊将包塞进行李架上。身前忽然空了一大块,郑宋宋反倒觉得不适应,左靠靠右扭扭坐不安生,自从那天在家里他冲她发了一顿脾气,到现在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
一路上谁也不主动说话,吃饭的时候有人陆续过来敬酒,郑宋宋老早就想尝尝美酒醉人的滋味,一时间兴奋地双眼冒绿光,可伸出手还未碰到杯子就被郑杨拦下:“她不喝酒。”管和拎起一罐果子酒,给郑宋宋倒满:“这个不醉,喝了美容养颜气色好!”也不用他说了,郑宋宋一把抓过
来猛干一大口,豪壮之举令在场各位目瞪口呆。
事实证明管和再一次欺骗了郑宋宋的纯真,这酒下肚之后半小时,她开始觉得脑袋晕晕走路变轻。出来后被冷风吹得打哆嗦,才略微清醒一点点,郑宋宋半睁着眼睛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郑杨,还长得真好看,她嘿嘿地发出一连串干笑,笑着笑着就笑倒在地上,周围的人一窝蜂过来扶她,她赖在地上不起来:“闪开闪开,我要睡觉了。”
围着她的人群中,面对面的这个长得最好看,郑宋宋吃力地爬起来坐着,伸手摸摸他的脸,被风吹过的脸上一层寒意,她扯下自己头上的帽子,乱七八糟地套在他的头上,还煞有其事地往下扯了扯:“天这么冷,别冻着了,耳朵冻坏了要长包的!”郑杨只觉得心底又酸又涩,那年去哈尔滨,她的耳朵生了冻疮,每天皱着一张脸到处哭诉:“耳朵长疮影响视力,四叔,我觉得我都看不见你了。”
管和因为那罐果子酒,被郑杨怂恿同事们轮番敬酒,现在只比郑宋宋的状况好一点点。他看着一向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郑杨突然歪七八糟地戴着一顶女士白帽子,而且那顶帽子还极其难看地盖住了他的两只耳朵,整体看上去真的极其难看。他哈哈大笑着伸手点郑宋宋的头:“你这个傻蛋!帽子都不会戴!”于是伸出两只手去扒拉郑宋宋柔顺的长发。
管和的这个动作直接导致郑杨不留痕迹地往郑宋宋面前一档,十分恰好地挡开他的大手,并且使其后仰倒在地上,众人又呼啦啦一下围到管和身边去。郑杨捋顺她的长发,把帽子重新给她戴好,也往下扯了扯,盖住她的两只耳朵,然后把大背包丢往她腿上一丢:“背上!”
她半睁着眼睛,想了想才问:“那你背什么呀?”
他调转方向,迎着风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郑宋宋想了想,笑嘻嘻地背上包,使劲一跃便跳到他的背上。她兴奋地扯下围巾,在风中凌乱挥舞,郑杨背着她往上掂了掂:“再乱动我就撒手了。”她立即停止抽风般的挥舞动作,转而将围巾从他的脖子上套过去,再绕到自己脖子后套过来,这样两个人就被同一条围巾紧紧捆住。
郑宋宋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后脖子,她软绵绵又愤愤地说:“这下看你往哪里跑!”说完又乖乖地趴在他背上,双手搂过他的脖子,说:“叔叔你别交女朋友,我一点都不喜欢婶婶,有了婶婶你就不要我了,再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害怕。”
他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寒风如锋利的尖刀,吹过时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他只希望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
第十四章
魏果辞职的那天下大雪,汤锅里的羊肉翻滚出白沫子,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显得周围更加静谧。郑杨坐在对面,盯着锅里三百六十度无限循环打滚的大白菜,露出惆怅歉意之色。这个看似不精明的女孩实际上还是很机敏,只需三两招就看穿他的心思,并在今天上午九点钟呈上一封辞职信。
魏果内心深处无比煎熬,她都已经主动拒绝再帮他,可他非但没有挽留反而一如既往显露抱歉的神态,这个男人的自责心真不是一般的强。多么难得才能遇上一个既符合妈妈的眼光,又符合她心意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偏偏不喜欢她,而且他喜欢的人居然是…居然是…
光想想就觉得太不可思议,从小生长在童话般圆满世界的女孩,一度以为她碰上了热带飘雪这般神奇怪异的事。郑宋宋和她年纪相仿,在家又和郑杨最亲,所以他对她多加照顾都在情理之中,两个人的亲昵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也只会感叹这一家子十分和睦。
最开始她也是这样想,可是哪个叔叔会在给假女友夹菜时,频频扫视侄女的空碗;哪个叔叔会在医院给侄女介绍未来的婶婶时,用力将温度计捏碎;又有哪个叔叔会在责备侄女不懂事后,充耳不闻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在函馆的缆车上,郑杨沉默许久才开口说:“我没感谢你帮我,反而让你受连累,真不好意思。宋宋不懂事,你不要怪她,我代她向你道歉。”
魏果哪里需要他的道歉,撇开她自己的责任不说,要道歉也应该是郑宋宋来说,郑宋宋的父母都没想到要代替女儿道个歉什么的,他却想得比谁都周到。说对不起是真的,要魏果别记恨郑宋宋才是目的。魏果一旦有了这个意识,此后处处都会往这方面想,也才后知后觉想起阳光城的糖水店,他莫名的怒气来自哪里,也才肯定南大演播厅里,他烦躁不安到底是因为谁。
人对于喜欢的事容易执着,往往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让魏果死心的正是被开水打湿的半块皮夹,确切的说应该是皮夹里的半新照片,正常的叔叔谁会把侄女的照片放钱包里,就算正常的叔叔放了照片,那着急生气的神色也不应该正常吧。她不是个为爱拼搏的女子,来自家庭的长期过于庇护,导致她遇到棘手的事情只会硬撑,实在撑不住就选择退缩,缩在自己的童话城堡里哭泣。
当郑杨在那个夜里背起郑宋宋时,魏果就已经完全缩成了一团。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看着登对的叔侄俩在寒风里相互依偎,非但不觉得嫉恨,反而觉得温馨的美。魏果心里是难过的,可看着在夜色中前行的那两个人,却也无端生出替他们难过的感觉。这样不可分割的亲昵,却不能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他的心到底该有多难过?
“你不要觉得过意不去。”她主动往他碗里加菜,脸上不知是因为热气还是因为害羞,微微染上红晕,“我在事务所学到很多,也可以算是你的回报了。”说到这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救了我两次,还给了我工作,我只是帮了你这么一个小忙,反倒还向你讨了回报。”郑杨说:“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本来没有的事,传开去就成了我们在一起过又分手了,怎么说也是你吃亏。”
她摇头:“我这是要回去的,我们那里又没人认识你,谁会知道发生过什么。”顿了顿又大着胆子小声地问,“你和她…你很为难吧?”郑杨蓦地抬头,诧异的目光紧紧盯着她。魏果吓了一跳,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你表现得太明显,有心思的人都能看出来。”
他表现明显了吗?他一直以为自己深藏不漏来着。收回诧异紧张的思绪,郑杨轻轻咳了两声,迟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很禽兽,像变态?”他是在问她,可说出的话却是自己对自己的评价。
魏果心乱如麻地四下乱看一圈:“我也不清楚…但是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魏果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她想说只是很惊讶并不觉得恶心,可怕恶心二字一说出,他反倒想得更多,于是魏果一时间想遍所有的语言也没找出合适的句子来安慰他,只看着他安静,她也跟着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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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挤满了人,连干枯的老树下都没空闲的地方。林北刚在男子百米短跑的比赛中拿了冠军,现在又站在八百米赛场的起跑线上,他的辉煌战绩早已轰动整个校园,谁都知道这一届出了一位体育人才,打破东大常年保持的长跑短跑以及各种跑的记录。
今天是东大一年一度的运动会,郑宋宋裹着羽绒衣站在围观的群众里瑟瑟发抖。小北风呼呼地刮着,连冰雪沫子都刮得满天飞,她被冻得上下牙齿直打磕,刚才经过第三次潜逃未遂之后,郑宋宋终于安安分分地站在后勤队伍里,和祖国的花朵们一起为系里的运动选手准备葡萄糖。
可能是由于太冷,她捏着葡萄糖袋子的手不停地抖啊抖,然后纸杯里就被抖了大半杯细白的粉末子。姓黄的班导是个老女人,对她的历届学生一度具有母爱般的情怀,她常常夸这一届的娃娃们就像她的亲生孩子,每个娃娃都长得那么俊,每个娃娃都学得那么好。
当看到郑宋宋毫不留情地抖了一大杯葡萄糖后,她香肠般厚实的双唇也跟着抖了两抖。为数不多的液体葡萄糖已经被运动健儿们用完,现在仅剩这么半袋子珍贵的营养品,这个郑宋宋竟然还敢一倒就是一大杯。“是不是嫉恨我不让你逃跑来着?”黄班导语重心长地说,“让你为集体做点事就这么难?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娃娃都像我的亲生孩子?当然这些娃娃中不包括你,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孩子?”
郑宋宋抱歉地朝她笑笑:“这都是我的荣幸!”黄班导想了想,接着又想了想,然后脸上就浮现出犹如生吞一只活苍蝇的感慨。在这关键的时刻,幸好林北以风一般的速度博得了全场的注目,郑宋宋才借此躲过了黄班导的攻击。
林北近年来一天比一天强壮,数九的冬天仅穿着短裤背心,跑得比被高利贷追杀还快。他崇尚无拘无束,运动的时候讨厌一切妨碍手脚活动的东西,就连赛场上教练亲自替他戴上号码布都嫌烦。对此郑宋宋还是了解的,也幸亏他学了几年思想品德,要不然比赛前他多半会连碍事的短裤都扯下来。
当八百米的终点处传来欢呼雀跃的尖叫声,郑宋宋就晓得这小子又拿了个第一名。看来天生我材必有用不是说着玩的,哪怕是一块木头它也具有烧火的价值,林北显然把自己烧得越来越旺,以后有机会站在奥运会的比赛现场也说不定。可是五分钟后披着外套的冠军却咬着牙跟郑宋宋说:“我一想到跑完就能穿衣服,就跑得特别带劲。妈的,这天也太冷了!”原来这个第一名,竟是这样被逼出来的。郑宋宋忽然又觉得,这块木头没干透,离奥运会还有段艰辛的距离。
“在想什么?”他说,“我昨天晚上认真思考了你的事情,我觉得郑宋宋你真是笨蛋!”郑宋宋一时没搞明白这个状况,就又听他说:“既然没有血缘,你怕什么!”她被吼得半清醒半糊涂,要明白不明白之时,凡沙沙刚好抄着手出现:“林北!你什么意思!”
林北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什么意思?”她揪下耳朵上的珍珠坠子,胳膊一伸:“真难看,还给你!”林北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不高兴地说:“不喜欢怎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一副耳环花了我多少钱?”“…”
郑宋宋同学难得处在状况外,第二遍在心底重复林北的话,既然没有血缘,你怕什么?
第十五章
吃晚饭的时候郑宋宋一直盯着清炖排骨汤傻笑,看得郑达明心惊肉跳,他把汤盆往她面前推了推:“给你给你,都给你!”郑宋宋把汤揽到自己面前,一边用筷子挑排骨吃一边说谢谢。郑达明十分苦恼地看着她:“这又是在哪里受什么刺激了。”宋如说他:“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两个人开始争辩,另外两人却相当沉默,尤其是周鸣慧,不像往常那样帮着郑宋宋说话,反而一筹莫展的样子。
宋如劝她:“女朋友没了还能再找,郑杨这么出色,你还担心娶不到儿媳妇?”她勉强笑着点点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的,只是有点可惜,魏果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说分就分了。”然后长辈们就把目光转向郑杨,他正在吃碟子里的作料,大半碟小泰椒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酱油色的汤水,郑达明看他吃得十分专注,忍不住颤悠悠地问:“不辣么?”
他顿时觉得真他妈的辣,于是悄悄提起一口气,镇定地咽下嘴里的东西,说:“还行。”郑达明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伸出筷子蘸了碟子里的最后一块,放在舌头上细细品尝,半秒之后他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满屋子乱转着找水喝。宋如连忙跑去冰箱里拿凉水,周鸣慧看了看儿子,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碍于郑宋宋还傻乎乎地坐在饭桌上,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郑宋宋慢条斯理地啃完一块猪肋骨,又极其做作但是自以为优雅地喝了一口汤,从容淡定得仿佛被辣得差点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郑达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当她第八次不经意踩在郑杨穿白袜子的脚背上时,惯以冷静闻名的男人终于目怒凶光地抬头瞪着她。
郑宋宋趁机大胆地火上浇油,大脚趾轻轻来回在他脚背上蹭:“家里的地板可是越来越软了,还热乎乎的呢。”此刻周鸣慧已经跑去厨房帮忙,饭桌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正是因为她前面七次的不经意踩脚,并且轻轻地蹭来蹭去,才导致他一言不发地吃掉满盘子辣椒。郑宋宋的这种蹭法很奇妙,说是挑逗又不是挑逗,说不是挑逗又挠得人连脚板心都痒痒,而这一切行为都归功于那本《逗你没商量》,那是郑宋宋花了三天时间,在某个陈旧旮旯里的租书店里找到的,她当即便如获至宝,并且花了三十大洋买了它的所有权。
今天晚饭的这一茬,是她潜心研究之后的结果,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实践成效恰恰是相反的。因为郑杨被她踩得满腔怒火,在她说出那样的话后,毫不留情狠狠一脚踩回去,疼得她哇的大叫一声。“吃个饭也不安生!”他推开碗,带着被踩得变形的白袜子,一步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郑宋宋气鼓鼓地捧着脚背按摩,郑达明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之后,就看到她一只手摸脚,另一只手捏着排骨,顿时内心深处的火辣就被酸涩代替,这孩子的素质怎么就变得这么低了?
书房里的人却是连一页纸都没看进去,他总觉得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魏果的主动离开让他松一口气,他心安理得的认为只要能控制,面对她就能保持从前的状态,哪怕守着这个秘密独自过一辈子也没有关系。他虽然能把握自己,却把握不住某人的行为,而某人的行为向来莫名其妙诡异多端千变万化…实在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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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宋宋买了个蝴蝶风筝送给林北:“这样好的天气,就该邀请她去放风筝。”林北看了看被小北风刮得断了枝丫的桦树,捏着风筝的塑料纸不断摩挲:“这样的天气,好吗?”“还有比这更好的么!”郑宋宋感叹,“风筝遇风才飞得高,飞得越高她就越开心,她开心不就等于你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