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社会咧嘴发出个笑:“多大人了,跟孩子抢吃的。”
何晓穗拿胳膊肘撞他:“我不是说这个。”顿了顿,叹口气又道,“他还小的时候吧,总盼着他长大,后来长大了不服管,又想他变回小时候,尤其这几年,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怎么看怎么不高兴。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看见他像今晚这么高兴了,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小的时候,哎,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才知道我不图什么,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快快乐乐。”
谭社会转头,隔着眼镜瞧她:“你想说什么?”
“这事儿再反对下去没意义,而且小项这姑娘挺文静,性格也不错,还挺有本事,吃饭那会儿我听谭稷明说她考个博士还被中科院的老王钦点,你见过几个像她这个年纪读博还被人点名要去的?我在学校干了这么多年,好学生不是没见过,可像她这种的也确实少见。是,是你供的人上学才有了今天,可如果她自己不勤奋努力,你掏再多钱她也不会好好学不是。”
谭社会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她道,“孩子喜欢,家庭背景再不好,再有什么麻烦事儿,他自己乐意承担,我能怎么着,那么大人了,也管不住,看他自个儿造化吧。”又说,“且不说咱俩的反对没用,就算管用,你乐意看他找一个咱俩满意、他自己却不喜欢的姑娘?那可不是一天的不痛快,一辈子都不痛快。”
“你还是惯他。”
谭稷明摘了眼镜,放下报纸准备睡觉。
何晓穗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也跟着躺下睡了。
且说隔天一早,万丈光芒的天空瞧着晴朗却并不暖和,跟家待着还好,屋外的冷风嗖嗖刮着,冻得人耳朵疼。
谭稷明刷牙时不安分,含着支牙刷满屋乱窜,从卧房窜至阳台,又从阳台钻进厨房。
何晓穗正在炉上炖汤,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睡醒了?”
他不说话,一边刷着牙一边东张西望。
何晓穗无奈,指了指窗外:“早早就起来,院里浇花去了。”
他这才返回去放下牙刷,匆匆抹了把脸追出去,行动快得跟一兔子似的,连摘菜的保姆瞧着都没忍住笑。
何晓穗说:“人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依我看,养儿子才是泼出去的水,这还跟家住着
呢,眼里出了他的心上人就谁也看不见,等到成家哪还记得家里有个老娘。”
保姆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总爱和她唠家常,劝她:“如今可不是养女儿吃香,女儿是贴身小棉袄,知冷知热的会体贴人,但是儿子也不错,虽然不如姑娘家心细,但也知道孝顺的,你看他昨儿回来不还记着给你买礼物么。”
“那是因为他中秋失联心里愧疚,况且是不是他买的还不一定,小项心细,多半儿是小项提醒的
他。”
保姆笑:“看看,这还没过门儿呢,都替人说上话了。”
她也笑:“其实我本来不大同意他俩的事儿,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同意了吧,这心里还怪舒坦。”
保姆说:“是啊,退一步海阔天空么,人活着不必事事都那么计较,有些事也计较不来。”
再看花园里的俩人。
勤劳的项林珠正拎着水壶给那株浅紫的红花龙胆洒水,却被忽然窜至身后将她抱住的人惊得一抖。
她回头扬了脖子看他一眼:“你吓我一跳。”
他埋头往她脸上亲去,又亲她嘴巴,灵活的舌头见缝插针强势涮进去。
项林珠哼哧着推他,推不开只好别过头,他堪堪亲在脖子上。
“大家都在呢,别这样。”
“大家都在怎么了,你是我老婆,我跟我老婆亲近还需要看别人脸色?”说着往她脸上吧唧一口,“昨儿一晚不挨着你我都睡不着觉。”
“你少来吧。”她拱开他的胳膊,继续给花儿浇水,“睡不着觉还最后一个起,数你睡得最香。”
他也笑,抢过水壶献殷勤,往那大犀角上猛浇了过去。
“哎哎哎。”项林珠急忙阻拦:“这植物喜干,你没瞧见叶子还亮着么,估计昨天刚浇过水,你再这么给它灌,该灌死了。”
谭稷明笑着收了手:“你不是精通水里的东西么,怎么地上长的你也知道?”
“和地域没关系。”她口气中略带着那么丁点儿嫌弃,“这是常识。”
谭稷明扬了扬眉:“你说谁没常识呢?”
她秀秀气气的顺口接:“谁没常识说谁。”
谭稷明便撂下水壶逮她,俩人就那么在花园里闹起来。
他还穿着睡衣,冷风吹来冻的一哆嗦,随即展开胳膊圈住项林珠:“咱回吧,这风刮的,一会儿该感冒了。”
项林珠穿的挺厚实,倒不觉得冷,伸手捧着他的脸往他嘴上亲一口:“你先回屋换衣服,等我把这收拾完就进去,一会儿不是还要带我出去玩么。”
他一下便乖觉了,也捧住她的脸亲一口。
三五分钟后,谭家餐桌开饭了。列席的有何晓穗、谭稷明和项林珠,还有和他们近得似亲戚般的保姆,唯独不见谭社会的身影。
谭稷明一边喝粥一边四下看了看:“我爸呢?”
何晓穗说:“天不亮就走了,去南美了,说是还有收尾的工作要处理。”
“大老远回这一趟就昨儿跟家待一天,老爷子身体挺硬朗啊,不嫌累。”
“还不都是为了你俩的事儿。”
谭稷明道:“那他着急走什么,昨儿他老人家跟您说什么了?”
“刚开始什么也没说,就我一人儿说个不停。”何晓穗道,“后半夜我都快睡着了,他却把我叫醒,说一早要走,让我给他收拾东西。”
他叹一句:“这折腾的劲儿。”又补充,“关键的您老还没说呢,他跟您说了什么没?”
何晓穗顿了顿,看看他又看看项林珠:“他叫我先张罗着,等他结束工作就立马赶回来跟我一块儿张罗,说最迟赶在年底,把你俩的婚事儿给办了。”
80
谭稷明闻言露出笑意:“早这样不就什么事儿没有。”又夸何晓穗, “还是何老师教育得好, 要不然他也不会大半夜睡不着觉把这事儿往通了想。”
再看项林珠,也是紧绷的神色松了一大口气。
她一直在衡量昨天和谭社会在书房说的话是否太直白,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看来有时候直白是种催化剂,有理有据反而易促进事物的发展, 不管谭社会经历过多么复杂的思想斗争, 终是同意了他们二人的事情。
“你爸的意思是赶在年前办,你怎么想?”
谭稷明说:“我无所谓,不过快点儿也好, 反正得办么。”
何晓穗又看着项林珠:“小项呢?”
项林珠看着谭稷明道:“我都听他的。”
谭稷明看着她宠溺的笑了笑,又招呼她吃东西。
饭后二人开车出门,临走前还带上何晓穗煮好的清热润肺茶,谭稷明一边开着车一边招呼项林珠。
“宝贝儿你往东看, 那一片儿就是八达岭长城知道么。不过咱今儿不去那儿,那儿离家近,什么时候去都行, 我领你上别的地儿逛逛。”
他似乎精神特别好,热情扑满整条大道。
“袁伟嘴不把风, 昨儿把我们回来的事儿传了个遍,龙王一早打电话说想见见你, 你想不想见她,你要不乐意咱就不理她。”
“见见吧。”她说,“我挺喜欢她的, 她是你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互相走动走动挺好。”
“行。老婆大人发令,说什么也得执行。”
项林珠笑:“一大早的,嘴上抹蜜了?”说着,又把凉好的水递到他面前,“喝点水润润嗓子。”
谭稷明依言喝了几口,她收拾杯具时忽然看见仪表台上的镀银小麋鹿,脸色霎时沉了沉。
“谭稷明。”
“嗯?”
“这摆件挺好看,是你买的吗?”
谭稷明咳了一声:“不是,那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
“一朋友。”
她没立时接话。
谭稷明立即解释:“诶哟,那会儿你还没回来,我请人吃饭人礼尚往来送我一礼物,顺手往这儿一搁,我瞧着不占地儿就没管。我从来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香水一直未拆封呢,不信你仔细闻闻,这车里有没有一丁点香水味儿。”
她没出声,跟那儿坐着思考一会儿,拿起那座摆件想把它搁袋子里捂起来,可四下翻遍了也找不着容器来装一装。最后灵机一动,开了单肩挎包,把那玩意儿塞了进去,末了合上拉链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
谭稷明哭笑不得:“宝贝儿你这是什么路数,我不太明白。”
“你别管。”她说,“既然你不在意这些,我怎么处理它你也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随你高兴。但这玩意儿瞧着挺有分量,你搁包里放着不沉
么。”
他说着,面带笑意伸手捏捏她的脸。
她指着前方:“你看路,好好开车。”
她其实没想怎么处理,只是想把它放在看不见的地方,这玩意儿像潜在的危险,每回瞧见都让她有些后怕。算是一警醒作用吧,放在包里沉重总比沉重在心上好。
他们半道儿上跟白杨张祈雨汇合,张祈雨看见她十分高兴。
“谭家远房亲戚,不错呀,我以为你俩彻底黄了,没想到一场风又把你给刮了回来。”
项林珠腼腆的冲着她笑:“感谢那场风,让我又见到你。”
“敢情要没那风,你以后就不和我见面了?”
“见。”她说,“背着他们偷偷见。”
白杨无语:“你俩谈恋爱呢。”
张祈雨说:“你懂个屁。”又问谭稷明,“上哪玩儿啊?”
谭稷明道:“跟我走。”
接着他载着四人去了广场和故宫,又去游览鸟巢和水立方,还去了北海和圆明园。
最后跟一饭店落座准备吃午饭时,白杨才忍无可忍的抱怨:“我他妈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些地儿闭着眼睛都知道长啥样,有什么看的,还不如跟家睡觉呢。”
“我叫的龙王,你他妈自己非要跟来。”谭稷明边说边涮了片羊肉搁项林珠碗里,“正宗的宁夏滩羊,但你不能多吃,这玩意儿上火,待会儿多吃点儿蔬菜。”又剥一瓣糖蒜给她,“甜的,还不错,你尝尝。”
张祈雨朝白杨示意:“人又不是招待你,阿珠头一回来,他不得先带人来个京城一日游啊。”
“嘚瑟啥。”白杨道,“你他妈也就一陪衬。”
“你他妈才是一陪衬,我好歹是阿珠请来的,哪像你死乞白赖跟着来。”
这俩互怼的厉害,却看另一旁的二人。
项林珠正尝着谭稷明剥好的糖蒜,谭稷明转头问她:“好吃吗?”
她点点头:“还不错。”
二人相视一笑,接着谭稷明便凑过脸来亲她嘴,她也扬着脖子往他跟前凑,俩人的亲昵衔接无比自然。
白杨连连哎了两声:“这他妈吃饭呢,还让不让人吃了。”
项林珠脸上一红,谭稷明不搭理他,又挑了块羊肉喂进项林珠嘴里。
一边喂还一边招呼:“慢点儿,烫。”
白杨崩溃,拍了桌子嚷嚷:“恶心谁呢,我他妈也是有对象的人。”
谭稷明微扬了眉,轻声叫着项林珠:“宝贝儿。”
项林珠乖巧回应。
“给老公亲一下。”
她随即仰着脸往他面前凑,凑近他的嘴吧唧亲一口,谭稷明再回亲她一下:“乖。”
再看对面的白杨,已经埋着头不敢直视。
“你不是有对象么。”谭稷明揶揄他,又看张祈雨一眼,“你俩照着来一回,我就再也不恶心你,敢吗?”
白杨和张祈雨互相对视,几欲尝试失败后终是放弃。
“得。”白杨吃着菜,“爷怂爷认输。”
张祈雨也说项林珠:“我说妹妹啊,你是不是被老谭带坏了,以前当众说俩句私心话脸都能红出
血来,哪儿敢这样。”
项林珠不说话,腼腆一笑,其实脸还是红的跟一番茄似的。
这天之后,二人并未返回清凉盛景,而是在市内谭稷明的个人住所住下了,为的是他上下班方便。
项林珠一边复习考博资料一边无微不至照顾他。
每个早晨她总会准点儿备上早餐,待他匆匆吃上几口又送他到门口,领带歪了替他整整领带,衣服皱了又帮他理理衣服。
谭稷明走前会亲她一下,中午会准点儿打电话叮嘱她按时吃饭,下班后经常带着她在城内四处寻觅美食。
俩人的日子清净又美好,就这样约莫半个月过去。
这天他们将从何晓穗那儿往回返,半道儿上忽然接到张祈雨的电话,原是她和白杨再两三天就举行婚礼了,婚前特地办了个派对,邀请他们俩人参加。
谭稷明一口应承下来,转头和项林珠笑道:“人婚前都忙得团团转,这俩倒好,还有时间搞一聚会。”
“他们都是爱热闹的人,再忙也不嫌累。”
谭稷明笑着去捉她的手,她挣了挣,没挣开。
“你怎么老这样,专心开车行不行?”
“我专心着呢。”
他攥着她的手来回揉捏,她的手软的似没有骨头,他总喜欢这么把玩着,末了还拿起来放在嘴边
亲一亲。
二人回家后拾掇着换衣服,项林珠挑了件儿小礼服,黑色打底郁金的缀花,裹着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齐大腿的裙摆微错着交叠,似盛开的荷叶。
临行前她穿了双高跟鞋,又披上羊绒大衣,就那么风光无限的挽着谭稷明的胳膊出发了。
去时白杨他们已经热闹起来,白杨当先,教唆着谭稷明喝了不少酒,酒后一帮人又跟随音乐跳舞。
项林珠在张祈雨的撺掇下跳了支独舞,她个子高挑身材好,脸蛋也漂亮,暗盈盈的灯光衬着紧身裙的郁金色,格外引人注目。
酒过三巡的谭稷明正和一帮兄弟笑闹着,抬眼间瞧见了那个独舞的姑娘,他觉着眼熟,不免多瞧了几眼,等终于瞧了个实在,便匆匆走过去,抓着人的胳膊将人带离现场。
项林珠气喘吁吁:“还没跳完呢。”
他在一派紊乱中支撑住残存的理智:“先回家,回家再跳。”
“回家就不想跳了。”
他回头瞧她一眼,酒后发红的一张脸透露出邪气的坏笑:“不想跳就干点儿别的。”
因着他不讲理的磨人催促,项林珠只好载着他匆匆赶回家。
等到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她还未开口说话,却见他猛一脚将房门踹至上锁,掐了她的腰将人掰过
来便是一顿没完没了的热吻。
她在喘息中捧住他的脸,偎在他怀里仍他为所欲为。
转眼间肩窝上的细带已垮至肩膀,却听他喘着粗气贴着她的耳朵道:“你这样穿真漂亮。”
她被放在玄关的置物台上,也喘着气勾着他的脖子,悄声问他:“没给你丢脸吧?”
“没有。”他说着,上下其手,“就是穿的有点儿太少了,以后跟我面前这么穿没问题,出去还是尽量捂严实点儿。”
她笑,身上的衣衫已被褪去大半,因着紧,摘不掉,可怜兮兮挂在那儿。
她勾着他的腰软绵绵回他:“知道了。”
紧接着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晚或许是因着酒劲,谭稷明反常似的没完没了缠着她,后半夜的项林珠连眼皮子都睁不开。
熟睡之际她忽然想起什么,窝在他怀里问:“婚礼的日子定了吗?”
“定了。”他抱着她说,“下个月二十三,那天刚好小雪。”
她应了一声,又说:“明天我想回老家看看。”
“我这几天正想问问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谭稷明亲了亲她的头道,“明天陪你一起去。”
81
秋高气爽的天气, 项林珠时隔三年再次回到家乡, 这一次她没有以往的风尘仆仆,而是一身的气定神闲, 衣着也十分光鲜亮丽。
解放路上那所中学对面的巷子依旧拥挤嘈杂,当她穿着素色风衣踩着长筒靴手挽衣着簇新的谭稷明出现在岔道口的卤味摊时,坐在那张破皮凳子上织毛线的徐慧丽竟没有立即认出她来。
待认出来后, 徐慧丽满脸堆上惊喜的笑, 起身把毛线搁在凳子上,又往满是油垢的围布上揩了揩手。
“我们家的大学生回来咯!”
她扯开嗓门,摆出让整条街都注目的气势, 一面上下打量项林珠。
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
嗓门立即拔高几度:“哎哟,小谭总也来啦!”
说罢转头朝着二楼的窗户嘶吼:“王军你快下来,阿珠回来咯,还有小谭总, 资助阿珠上学的那个大公司的小谭总!”
那摊位仍旧不足两平米,敞开的桌子照例放了一厚实油腻的菜墩,切肉刀的木柄依然裂开一道道沾满污垢的细纹。
一切都没变, 连徐慧丽脸颊上的雀斑都没变,她的脚上仍然穿着一双尾巴破皮挤出变色海绵的拖鞋。
项林珠看着她:“摊子先收一收吧, 有些话上楼再说。”
她连忙应着,麻利的把桌下的铁皮桶扣上盖儿, 再把未织完的毛线塞进塑胶袋里,接着往那铁皮桶上一搁,转头领着俩人上楼去了。
仍旧边走边吆喝, 似要让整幢楼都知道她家来了两个大城市的人。
那逼仄楼道里一如既往,锈迹斑驳的扶手似乎脱了更多的皮,如今再领着谭稷明走上这座楼,项林珠的心情完全不同,这里的环境依然和他惯有的生活千差万别,但那又怎样,这是她经历过的存在,不会被磨灭,也不需要磨灭,他们二人的结合,于这些外在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
当他们踏进家门时,正碰上披着老式夹克衫的王军匆匆过来迎接。
王军趿着一双厚重的棉拖鞋,灰蓝的裤腿沾了几滴油垢,他的夹克里套着一件旧式毛衫。
他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他看着项林珠,又看看谭稷明,激动的哆嗦着嘴唇说不上一句话,半晌后才捞了条长凳往二人跟前放着。
谭稷明不拘小节,大咧咧往那长凳上坐下。一旁的徐慧丽正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准备泡茶。
“几年啰也不打个电话,我都以为你不得回来了。”
项林珠看着他:“这三年我不在国内,出去学习去了。”
“去哪里了?”
“美国。”
徐慧丽尖着嗓子搭腔:“不得了啊,去了美国,磊子他们同学最远去的韩国,美国是不是比韩国还好啊?小谭总一家是好人呐,供你上学都供到美国去了。”她说着,话锋一转,“你倒好,去了那么好的地方念书,可怜我们磊子没人管,上个月才去了一所大专报到。你们要是早点回来,
也能想想办法让他上个好点的大学,我听他们说现在大专念出来没用的,怪我们没钱,找不上关系让磊子上好大学。”
王军皱眉:“你说这些干啥。”
徐慧丽道:“有啥不能说的,有困难不说谁会晓得,都是自家人,能帮衬就该帮衬着。”末了看着谭稷明,“是吧小谭总。”
谭稷明温和的笑了笑,没接话。
却听项林珠道:“上学靠的是成绩,不是谁有钱没钱。”
“你现在念出来了你当然这么说。”徐慧丽回击,“要不是小谭总他们家出钱,你能一直上学?还上到美国去?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只晓得说风凉话。”
一旁的谭稷明出声:“话也不能这么说,阿珠这几年上学多半都靠的是奖学金,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是她自己聪明勤奋,有了好成绩才被别人录取。”
徐慧丽谄媚的笑:“是是是,小谭总说的对,我们阿珠命好,攀上你们这家人。”她把那杯泡好的茶放在桌上,“阿珠有个叫吉纲的同学,以前跟她可好哩,又在一个大学读书,那时候不管是去学校报到还是放学回家,他总是接送她,他二姨也经常到我们家买肉。我还以为他们会成事,没想到那个吉纲交了新女朋友啦,听他二姨说,和阿珠还是一个宿舍的,叫刘晓娟,阿珠你记得不?”
项林珠听到刘晓娟的名字时明显一震,却也紧着解释:“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他的女朋友就是女朋友,不是什么新女朋友。”
再细想刘晓娟时,她又并不十分意外,早前还没考研时,刘晓娟曾在宿舍和她聊过吉纲,那会儿她就已经把人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干什么的都了解得很清楚,想来二人在那时就已走得很近。
刘晓娟和李臻掰了,绕了个弯子找上吉纲。项林珠倒觉得,她和吉纲其实挺般配,一个好自作多情有意无意擅显摆,一个喜吹捧沾着好处不吃亏。从这个层面来说,他们是同一种人,至少关于
金钱取舍的价值观尚且一致,也难怪能最终走到一起。
耳旁徐慧丽还在和谭稷明说话:“我听说吉家给她那个同学准备的彩礼钱有好几万哩!”
话提及到此,却见项林珠从包里掏出一张白纸,平平展展往那方桌上一放。
所有人看着那张纸时都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