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麒麟兽的祝福。”
饶是烬婆婆知道此子气运惊人,也忍不住咋舌,“玄苍界近万年来,不曾见过降世麒麟,高阶麒麟兽吹一口气,便是预定飞升,何况是正儿八经的祝福。此子最后若是合道,成就三千大道道主,婆婆我也不觉得稀奇。”
“可惜,可惜了啊。”
郑菀垂下眼去,她想起梦中最后的结局。
白袍剑修,一剑斩天,确实飞升合道,成了三千界内的无情道主。
是她强求了。
郑菀心想,未来的无情道主,怎会因一只小小的虫子,而改变了行进的步子?
崔望俯身捉了小麒麟,抬脚进了石门,回头见郑菀不动,催她:“不走?
郑菀“哦”了一声,这才提起裙摆跟上。
一入内,简直要被满室的珠光宝气给闪瞎了眼。
四四方方的土房,偏偏头顶镶了无数颗在凡间界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夜明珠散着柔光,还镶嵌了一种……她看不出来历的玉石头。
一朵一朵蔷薇花一般的石头,夜明珠的光穿透这石头,倒让她想起了月光。
地上确实有如母麒麟所说的黑色储物囊,崔望抬手一AD4
摄,便摄了过来,拍拍小麒麟的脑袋,替它挂到了脖子上。
小麒麟懵懵懂懂,只觉得这小袋子传来让它觉得安心的气息,毛茸茸的小身子一团,便将整个储物袋团到了身子里,藏到了腹部下。
而另一边,则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东西,郑菀听烬婆婆在耳边一点点地唱名,大都是乌漆抹黑的炼器材料,而这些材料,她曾经在藏经阁内的奇珍谱上见过,排名……很前。
很贵。
很珍罕。
郑菀挪开眼,生怕自己动了凡心。
崔望却俯身下去,在那堆小山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个圈,黑乎乎脏兮兮的,看不出原貌。他以清风诀拂过,这圈状之物立时便现了原样。
蓝盈盈的手镯,晃一晃好似能看到遗落的星辰与月光。
郑菀几乎能想象,这手镯带在手上,有多美。
他理所当然地递给了她:
“你带着吧。”
“不用。”
郑菀别过头去。
崔望眸光微露不解,年轻女子板起脸不再刻意笑时,那明艳便像冻了冰,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了。
老祖宗在识海里狂笑,崔望抿着唇,伸手便捉过那一截细瘦的手腕,不容置辩地替她戴了上去。
她手腕纤细白皙,套上这玉镯,越发显得腕如雪,指如玉。
崔望回过头去,郑菀探手要摘,却听他头也不抬地道:“这是储物手镯,你若不要……”
“我要。”
郑菀迅速地将手拿了开来。
再怎样,她都不能便宜了千霜和明玉那两个。
按照烬婆婆的指示,弹了一滴指尖血滴血认主,祭炼完,才发现这储物手镯内里面竟然还有东西。
“莫看了,许多都太久,不好使了。”
烬婆婆道。
“……哦。”
才升起的一点点儿开心,迅速被压了下去。
“不过,这么个储物手镯,可以装一大屋子的东西,在市场上可是值万把块上阶元石,而且都没你的漂亮,有市无价,幸好你没让出去,养兔子那丫头还用着储物囊呢。”
郑菀立时又高兴了。
“上回,我不还说,你凤珑要升阶,差些东西么。”烬婆婆道,“也别觉得东西不是你的,麒麟洞可是你跟那小子一同探得的,分一点儿也不为过。”
“喏,就要夜明珠旁边那蔷薇花一样的石头,那是月石,你凤珑升阶要用。现在的修道界,恐怕没几个认识喽。”
不待郑菀开口,崔望却已经一剑将夜明珠与月石剜了下来,堆到她面前。
“你……”
莫非是读心术?
“凤珑需要。”
崔望不耐道,“快些,我还要上去一趟。”
一想到那到处添麻烦的千霜,郑菀便觉得拿了这些,一点儿都不亏心了。
她将这些一气儿丢到原来的储物囊里,便出了石门:“剩下的,我不要了。”
徒留崔望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也未看,便将地上这堆儿全收了,才抬脚出了石门,他看着郑菀蹲在白琼蘸边将聚元阵摆上,不禁抿紧了唇:“等我下来,再替你护法。”
郑菀头也不回,并不说话。
崔望站了站,才真的抱着小麒麟走了。
三味真火自是母麒麟为保护小麒麟设下的阵势,他拍了拍小麒麟肚子,小麒麟四条小短腿儿扑腾一下落了地,这生来便是五阶元兽的神兽嘴一张,一只小火葫便被它吐了出来。
崔望取了火葫芦,塞口一拔,站在麒麟洞口,对着底下熔浆一倾,火葫芦便在元力指挥下,将这岩浆收了个干净。
原来在崖壁上尝试了无数次都不得的李司意几人只见底下熔浆突然一清,连头顶的火雨都停了。
李司意猛地快走几步,走到崖边,却见一白衣修士突地从下方踏剑而来,怀中一只灰扑扑的一阶灰云猫,刹时泪如雨下。
“小师弟,你没事?太好了!”
“真君?!”
千霜单腿蹦了过来,“你、你没死?”
她眼泪盈眶,捂着嘴激动不已。
明玉也喜出望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唯有书远退开众人,一双黑沉沉眼睛压来:
“郑菀呢?她和你一起下去的。”
崔望看着他,与瑞兽麒麟结契,让他察觉了之前未能发觉之事:“西余山邪修?傀身?你是何人?”
鸿羽流光剑倏地现世,要将书远控住,谁知书远竟纵身一跃,对着众人哈哈大笑,笑声传出极远,回荡在崖壁之间。
“真君无情,我书远虽是一名邪修,却不能无义。郑真人一人葬身崖底,我自去陪她!不用你出手!”
魂识的余光看到崖壁上的一截孔洞,书远笑声越发张狂,带着点诡异,穿透云间。
郑菀从麒麟洞口冲了过来,却只来得及看到书远一截蓝色的袍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倒是当机立断,”李司意怔忪了一会儿,“小师弟,小师弟……”
他发觉,小师弟竟然有些神不守舍,也是,虽然玉清门那女修偏激了些,可到底是小师弟这些年放在心上之人。
乍然失去,怕是要难过上一阵的。
“师兄,麻烦您将千霜真君送去太白门,”崔望颔首,“我在此处,还有些事儿要料理。”
“真君你之前应了我的。”
千霜虽为郑真人死了感到些伤怀可惜,可一想到兔儿,又觉得不那么可惜了。
何况,真君此时伤怀,让他独留此处,还是不大好。
崔望并未看她:“千霜真君只说要负责送你去太白门,我师弟送,也一样的。”
第94章 仙元根
岩浆已经消失, 空气中却还残存着一股热意。
“可……”
你师兄不是你呀。
千霜承认,郑真人没了,她其实……
是有点松了一口气的。
虽然这般想不太好,可郑真人也害死自己的兔儿了, 兔儿自小便伴在她身边, 早就像她的第二个家人, 比阿耶陪她还久。
何况, 当时她还想害自己。
若非离微真君救她……
光想着, 千霜的脸便红了。
“抱歉。”
崔望略一颔首,“千霜真君, 正盟以后若是出任务, 请您还是留在营地为好,本君的队伍,不会再收你。”
“啊……”千霜嘴巴张成了个圆形,“真君为何……”
崔望看向李司意, 直把李司意看得一凛, 忙不迭搀过这位太白门大小姐:“千霜真君, 我送你也是一样的。”
千霜咬着唇,她自小也是被宠着长大的, 若说一点儿脾性都没有那是假的, 眼见离微要下崖, 忍不住道:“莫非真君是在怪我?可若不是郑真人先推我下崖, 又何必劳烦真君救我, 何况后来……郑真人还将真君丢下了熔崖。郑真人殒命……”
崔望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时,看人的眼神,仿佛要将人彻底冻住。
千霜一窒,却听他道:
“真君明明已是知微境者,遇事却毫无应对。”
“本君攀爬上来、指骨已经枯败,真君却还试图拉本君之手,此一错。知微境者,便是失了一腿依然能继续战斗,唯真君你,只会哭哭啼啼、依赖他人,此二错。菀菀不过玉成境,她随手一拍,你堂堂一位知微境修士,居然会被拍落崖壁,并且认定她要加害于你,此三错。”
“既无智,又无能,本君不敢收你。”
千霜第一次听离微真君愿意与她说这许多话,可他每说一字,便让她脸白一分:“可我待你之心赤诚……”
崔望走至崖边,脚步顿了顿:
“赤诚一片?真君爱慕的,不过是无涯榜上的一个名字。另外,郑菀并未丢下本君,不过是由于发现了崖底的一线生机。千霜真君,望你出去后,还记得郑菀与你的一命之恩。”
“郑真人还活着?”
千霜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自然,我在,她便在。”
崔望淡淡道。
禁空术已去,鸿羽流光剑飞出众人视线,李司意这才想起一事,奔到崖边喊:“小师弟,你的手,也得去丹心门求药!”
却哪里还见人。
唯有声音传来:
“请师兄替我跑一趟,再将药送来。”
“……”
李司意揉了揉鼻子,看着泪眼涟涟的千霜:
“千霜真君,可否走了?”
千霜似泣非泣地道了一声:
“他说,我在,她便在……”
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明玉突然击了下掌:
“我明白了,此次生机,当由天命之人与断命之人一同改过才是……是我狭隘了。”
“我看啊,明玉你还是尽快去回禀宗门,彻查一番,为何你北冕门内门弟子中,竟然出了个邪修的傀身。”
李司意俯身背起千霜,运起轻身术法,上了铁索。明玉见此,连忙紧跟其后,休息了这许多,气力稍稍回了些。
三人血手印一按,发觉竟是直接回到了刚进罅隙之处。
而那边崔望,也已经轻车熟路地进了麒麟洞。
走到白琼蘸前,发觉郑菀竟还是对着一池白浆一动不动。
“为何不泡?”
郑菀回过身来,笑盈盈地道,“等你。”
崔望看着她,又从冷冰冰的一团雪,成了软糯糯的一块糕,不知为何竟是舒了口气:“等我作甚?”
“两清啊。”
郑菀将玄冰焰取出,“一会,你与我一块泡这白琼蘸,我以玄冰焰助你断掌重生,此后,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要高兴一些?”
“莫要板着脸,不讨人欢喜。”
她支着下巴笑嘻嘻建议。
崔望想了想:
“你是为了书远在生我气?”
“可能。”
郑菀仰着头看她,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人时总是很专注,“书远他死了?”
“死了。”
崔望面无表情道,“你很伤心?”
“有点儿,”郑菀看起来并不如何伤心,“毕竟他救了我很多回。”
“差点儿被绕进去了,一开始想来质问你,后来一想,你既然不欢喜我,又如何为了被虫子挑起的一丁点醋意杀人。”
“为何如此笃定、不是我杀他?”
崔望缓缓走过来,与她并排坐到了白琼蘸前。
郑菀伸手去撩白浆,只觉得浓稠的药味与白浆的清味穿过手掌的感觉,怪舒服的。
“以真君之高义,要对队友动手,也当等书远离了队,是不是……他做了什么?”
她想起阿耶过去说的那些话,想起他在四时阵中,随手扼断过的鸟脖子。
“他是邪修,许是一位大能所制的傀儡身。”
“啊,大能啊,那挺老了的吧?”
郑菀想起藏经阁所记,邪修生活在西余山以西,常年被邪气侵染,比寻常修士老得快。
这样想来,一位老不修用傀身多番朝她示好,所图何来?
自然不是欢喜,更不是爱慕。
这一想,心情顿时差了许多,到玄苍界,连个真情实意都没得着,没劲儿。
“为了对付你?那可是看错人了。”
“泡汤吧。”
郑菀起身拍拍手,开始解起衣裳,极力忽略掉得知书远身死那一瞬间涌上的黯然,粉色留仙裙落了地,继而是白色中衣,亵裤、肚兜儿。
郑菀将衣裳踢到一边,见崔望别过头去,耳尖一簇红,忍不住笑:“何必如此害臊,你与我见识的还少?再说,这衣裳,还是你给我换的。”
崔望抿唇,并不说话。
郑菀下了白琼蘸池。
欺霜赛雪的一身皮骨肉,落到这润泽的白琼蘸里,一时分不出谁更白。她走到崔望面前,一截玉臂伸来,试图替他解外裳,却被他挥了开来。
郑菀看着他抿起的双唇,笑他:
“怎么,不想与我两清?”
崔望垂目看去,白琼蘸池内,美人如玉,眼波含情、唇间带媚,连着那若隐若现的胸-乳也成了世上最动人的瑰景。
他挪开视线:
“如何两清?”
“那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从这罅隙出去,以后你不必再认识我这恶人,我也不会再与人提起你离微真君的大名。”
郑菀撑在池边,肩上、发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白浆,“真君莫非舍不得?”
她笑得明艳照人,崔望却分明觉得,有什么起了变化。
而这变化,不知为何,让他丹田中那只虫儿又烦躁地翻起了天。
在崔望征愣之时,郑菀已经顺利地再次触到了他的袍子,拉开了襟带,崔望挥开她:“转过头去。”
郑菀遗憾地转过头去:
“小气。”
一转过头,她那笑脸便垮了垮,郑菀揉了揉脸,让自己尽快恢复,等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好了”,才转过头去。
但见崔望便坐在对面,玉色的胸膛敞着,墨发垂入池中,被白浆飘起,素来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这般坐入池中,半闭着眼,似隐忍似薄怒,倒仿佛仙人染了欲,落了尘。
“先炼化玄冰焰,我为你护法。”
郑菀颔首,虽说这团玄冰焰有崔望的拳头大,之前不过一个小指盖,可到底炼化过一次,算轻车熟路了。
心念微动,包裹在玄冰焰上的光团便被化去,只这一下,室内的气温立时便升了许多,比起三味真火还要来得烈得多。
郑菀闷哼了一声,只觉身周的白琼蘸几乎沸腾起来。
泡泡在她周身连爆,烫得她下意识想站起,谁知肩头落来一掌,崔望压着她坐了下去:“不能起。”
小小的白琼蘸池,坐下了两人,腿与腿随便伸一伸几乎都会挨到,尤其崔望的腿格外长,可郑菀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守中境,若要淬炼筋骨皮的程度,她才到皮下最浅一层肉,以这沸腾的高温,完全烫不住,不到一会儿,原来的佳人,便成了一身燎泡的怪物。
连眼睛上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燎泡,郑菀不必看,都知道自己有多恐怖,可对面的崔望,眼中却无丝毫动容,好似她美也罢,丑也罢,对他都无甚紧要。
她咬紧了唇,即便唇间的燎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除了一阵阵的闷哼,竟是一声未发。
崔望的眼神这才流露出诧异,上回豆大的玄冰焰,尚会喊疼,这回却倒是硬朗得很。强自拂去心底的异样,唤出紫罡焰,紫色火焰一出,迅速与暴起的幽蓝色玄冰焰撞了一击。
郑菀疼得伏倒在了池中,头直接撞上了崔望的肩膀。
崔望扶起她:
“收缩冰元力,我以紫罡焰助你。”
郑菀摇头:
“不必。”
烫着烫着,人也麻木了,可残存的一丝理智还是强自指挥着将玄冰焰送入了丹田。
比第一次还痛上千倍万倍的灼烧倏地爆了开来,郑菀想,难怪烬婆婆要说,此关难过,九死一生,原来是应在这里。
她几乎快陷入昏迷,可在最后一刻,崔望那双冷酷的眼睛突地浮现在了脑海,郑菀瞬间清醒了过来。
郑菀咬着牙,暗骂了声崔望,抬眼见对面之人竟也是面染霞色,额间落汗,一时又觉得,这人待她其实当真不坏。
只是她想要的,他给不了罢了。
一时专注地炼化起体内这朵玄冰焰,周身的白琼蘸一点一点地从燎出的火泡里,将药力渗透进她的身体。
而郑菀竟慢慢地,也将这比焚身挫骨还疼上百倍的炼化之痛忍了下来,直到最后一刻清醒睁眼时,只觉恍如隔世。
一滴泪落了下来,
掉入了这白琼蘸池里。
郑菀想,这修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为何哭?”
崔望伸手替她揩泪,柔软的指腹落到她脸上。
郑菀看着他重新长出的手掌,破涕为笑:
“崔望,其实我该跟你道一声谢的。”
崔望莫名其妙,却见眼前女子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那笑仿佛飘在半空的风,淡而轻:“我不怨你了。”
郑菀起身,在他颊边落下一个轻轻巧巧的吻:“谢啦。”
崔望却突然拽住她:
“你怎么了?”
郑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只觉得这场景有种时空颠倒的可笑,从前是他掰她,现在是她掰他:“离微真君,咱们该回营地了。”
她魂识内视,发觉冰元根上浅蓝色的小斑点一扫而空,整个元根有种通透的明澈,入目是一片冰晶式的浅蓝,极美。
这便是仙品元根了?
郑菀随手施了个冰箭术,发觉这冰箭术还能使得更快,她又使了个二阶冰盾术,发现几乎在冰盾术完成的一刹那,耗去的冰元力便补充满了。
她终于明白崔望使起法术来,为何那般轻而易举了。
而让郑菀更高兴的是,她竟因祸得福,靠着这白琼蘸、九转还灵草,以及这玄冰焰,一跃到了玉成境。
崔望攥紧了手指,压下丹田内不断跳动的蛊虫,也强制压下一并快突破到妙法境的修为。
契约麒麟兽本来便让他突破到了无妄境后期,只是这突破无声,而与郑菀一同泡在这白琼蘸池内,居然也让他受到了影响。
那感觉,倒像是蛊虫与元火,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道桥梁。
他不能在此突破,思及此,崔望抬手将脱在一旁的中衣和法袍迅速披上,见郑菀在旁黏黏糊糊地扯不清带子,三下五除二帮她系好,召回麒麟,一个提气,不到十几息,便去了对面有血手印的走廊,回了罅隙入口。
第95章 妙法境
西余山营地又恢复了往日的熙攘热闹之像, 修士们来来去去,川流不息。
崔望只将郑菀送到营地入口,看着她进入营地便直接从传送阵转走了。
他先去了归墟门,踏剑到了风妩城后, 直接从城主府的传送阵走, 交了十块上阶元石, 传送到了距离风妩城十万八千里的水云城。
水云城是玄苍界最为特殊的一座城池。
在无涯榜遍地开花的盛况之下, 唯有水云城, 是没有无涯榜的。
而水云城城主也是玄苍界所有散修心目中的圣地,城主叶无为乃散修大能, 活了两千多年的无相境修士, 眼看一脚便要踏入还虚,性格懒散,不爱惹事,唯一的爱好便是挣点零花, 是以一直以来, 云水城都与正盟相安无事。
这个散修大城内, 对外出租的洞府自洞天福地的仙等,到天地玄黄、最低阶的黄等, 应有尽有。只要出的上价, 连城主府都可以出让。
是以, 这其中有许多不爱让人窥探修为的正盟修士专门过来渡劫, 亦有散修为寻一处安全洞府突破来水云城租赁。
崔望来时, 并未惊起旁人的注意。
一个无妄境修士, 身上元息不稳,披着灰色斗篷,纵使身形挺拔若杨柳,可到底看不到脸,至多让租赁处的修士嘀咕一声:修为真高。
不过,面上对高阶修士,该有的尊敬一点儿都不敢少,租赁处负责人忙忙迎出去:“请问真君要租何种洞府?”
“仙等,洞天福地。”
负责人一愣,斗篷下的声音年轻得可怕,落入耳朵好听极了,像山涧叮咚的流水。
修士修道,养颜丹、塑形术,都能让人保持容颜不腐,可唯独声音,却是掩盖不了的。
负责人心中琢磨着最近可有年轻些的无妄境修士要突破,一边道:“一日十二块上阶元石。”
“丁零当啷——”
十二块上阶元石一下子被丢在了租赁处的长案上,负责人正欣喜,却见那灰衣斗篷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纤长的手指一拨,十二块上阶元石一下子缩水成了六块,道:“半日,六块。”
……这,这还有租半日的?
负责人还没碰到过租半日的,但转念一想,虽没这个先例,可条例上也没说不能租半日,这仙品的洞天福地一年都开张不了一回,好容易有个傻钱多的要租,万一推了叫城主知道,恐怕要好一顿削。
忙不迭点头,收好元石,亲自取了号码领着斗篷人往后方去。
这洞天福地自然是建在城主府附近,一进去便能感觉到围绕在周身充沛的元力,负责人拼命多吸了几口,才依依不舍地将号牌递给这人,临出门前还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