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宁发了半天呆,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帝王道:"是,不过,你为何拿了它来?"
风城启难没有说话,只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许久不见的仇全公公倒是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放了一盏茶。
"老奴恭迎娘娘回宫。"捞着衣摆朝心宁跪下,仇全脸上满是欣慰。他的双鬓已然斑白,端茶却依旧稳稳的,举过头顶,递到心宁面前。
心宁心里一暖,双手接过那杯茶,微笑道:"公公快请起。"
宫里的人,能让她觉得舒心些的,倒是这些一直伺候人的宫女太监们。他们之中总有些真性情的,忠心耿耿,一辈子老死在主子身边也无怨无悔,反倒比那些锦衣玉食的人值得尊敬。
端起茶喝了一口,脸上的微笑突然凝了凝。心宁侧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帝王,胸口竟多了一丝难言的情绪。
"露水煮茶,千滴一杯。"风城启难看着心宁手中的茶盏,轻声道:"这和你以前煮的,可是一个味道?"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九十二章 可夺江山,难挽旧心
手在半空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茶盏放下。
"煮的人不同,心境也不同,怎么会是一个味道呢。"心宁抿唇,没有再看风城启难的脸色,只站起来道:"多谢王上如此厚待,只是臣妾福薄,可受不起。现下时候也差不多了,臣妾可否回去看看娘亲?"
帝王"嗯"了一声,像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扫了仇全一眼道:"理应让守天晚些时候去摘露的,总是时候不对。宁妃回去罢,孤改完折子去看你。"
敢情还不是他亲手收的露水。心宁心中一松,微笑着朝他行了一礼,转身同守幽一起回凤鸣宫。
风城启难这种别扭的性子,怎么可能做这么细致的事情,还是得命人去做罢,也亏得她刚刚有一瞬间的感动。心宁摇摇头,上了外面备着的软轿,没有再回头。
殿内,仇全看着椅子上闭上眼睛的帝王,有些奇怪地道:"王上,前些日子不是您非要收集露水么?守天也去了?"
揉了揉眉心,风城启难嗤笑了一声,走回台阶上的书桌后面坐着,淡淡地道:"不用多言。之类的事情,不必在宁妃面前提起。"
他原以为夺江山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为此放弃了一切,包括她。却哪知回头才发现,现在想夺她的心回来,比夺江山难了千倍万倍。到底还是姻缘错,自作孽不可活!
???
凤鸣宫,无比熟悉却又有一些陌生的地方。
心宁下了软轿,由守幽扶了往里走。四周的格局还是原来的样子,甚至连宫人都还是原来的那些,分跪在两旁,带了无比喜悦而悲伤的神情看着自己,有的甚至哭红了眼。
"都跪着做什么?"心宁叹息一声,扶起近处的四喜,看了看他们道:"还认我这个主子,便站起来说话,总是跪着,我看着你们脖子也会痛的。"
几个宫女瞬间哭了出来,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直直地看着心宁,边擦眼泪儿边咧开嘴角:"娘娘...您,您终于回来了。我们都以为,都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看见您了..."
"对啊,您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是不要咱们了么?"
"娘娘...奴才真的以为您...棺柩都放入了皇陵,我们...我们..."
众人跪坐在地上,东倒西歪的,哭成一团。心宁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拉也不好拉,劝也不好劝,只有无措地看向守幽:"这可怎么办?"
守幽叹了一口气,她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些跪着的人的心情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若不是当初求主子带她一起走,她现在就是这些人的其中一员。再怎么凉薄的性子,也会哭得梨花带雨的。
"小姐!"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侧殿门口处传来。心宁一震,慢慢地抬起了头。
留岁站在门槛处,双眼含泪地看着她,二话不说,提了裙子便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心宁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头,道:"您可算回来了,奴婢一直等着这一天,希望能认真地给小姐磕几个头。"
心宁连忙扶住她,蹙眉道:"这是做什么,留岁,你怎么给我磕头?快起来。"
"若不是小姐,夫人也活不到今天。奴婢不过磕几个头而已,还无法感谢小姐这些年为夫人所做的。"留岁哽咽着,挣开心宁的手就要继续磕。
自左府被满门抄斩的那天起,她们便被安排在了长安郊外的一处宅院里。有死囚替代了她们,被丢弃在了乱葬山。除了她们两人,左府没有一人幸免。她们一直奇怪帝王为何会放过她们,毕竟当初的帝王看起来是那样冷漠无情。
直到某一天,帝王神色苍白地来到宅院,将她们接进宫,她们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知道小姐这些年为夫人受了多少委屈。她留岁穷尽余生,也无法报答小姐的恩情,此时就算磕破了头,又算什么?
"歌儿。"
心宁正着急地拉着留岁,听得这样一声,鼻子突然就酸了。抬头,左夫人正倚在侧殿门口,也是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苍老了许多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娘亲..."心宁将留岁交给守幽,足尖一点便落在左夫人身边,然后红着眼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您还活着...太好了。"心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将这些年的压抑一次性全部哭了出来,双颊都哭得通红。左夫人身上那令她安心的味道是许久许久未曾闻见了,她像终于靠岸的小船,千般求,此时终得一丝安心。
心宁很少哭,这样一哭起来便收不住了。守幽跟着红了眼,却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子。她哭得太厉害了。左夫人将她带进侧殿里去,坐在软榻之上,安抚了半天也没能止住她的眼泪。
"孩子,别哭了,哭得我心里酸。"左夫人边掉泪边拿帕子替心宁擦脸,却见她边哭边轻轻摇头,双眼已经开始红肿。
是压抑太久了罢。左夫人叹息一声,正想唤留岁,却见有人突然冲了进来,立在心宁面前。
"怎么了?"风城启难眉头皱得死紧,看着不停在哭的心宁,有些不知所措。他似乎没怎么见过她哭,这是第一次,莫名地心里疼得厉害。想去触碰她,手却停留在了半空,又慢慢收回去。
左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帝王,那日马车上冷漠如斯的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情绪。而如今,却用这样担心的目光看着歌儿。到底哪一个,才是这人真实的感情?
心宁仿佛没有看见他,依旧哭个不停,都快窒息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止不住,直哭得肺里生生地痛,也停不下来。
"左楚歌。"风城启难站在她面前,脸色很是难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这样哭下去,难保她不会晕厥。
"你想怎么样,告诉我,只要你不哭了,怎么样都行。"
心宁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眼泪依旧一颗颗地砸下来,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帝王终究没忍住,伸出手去将面前这人按进怀里,任她挣扎,只恶狠狠地道:"我会抱到你不哭了为止。左楚歌,慕容心宁,你要和我比耐性么?"
左夫人一愣,门口的留岁和守幽也呆了呆。这两人,怎么脾性越来越像了?
心宁用力地推着风城启难,却始终没有推开。哭声渐收,她抬头瞪他:"放开我。"
众人都松了口气,左夫人倒是微微一笑,正打算说话,却听得一声更嘹亮的哭声从白首殿传了出来。清清脆脆的,分明是婴儿的啼哭。
"糟了。"守幽连忙飞身到白首殿,将小奶包抱了过来。这小祖宗估计是一觉醒来没看见主子,便这般嚎哭了起来。不过主子现在满脸泪痕,倒是不好抱着它。她和团喜一向拿凤歌没辙,哄不住。
左夫人起身,几步走到守幽面前,欣喜地道:"是皇长子么?给我抱抱。"
守幽点头,将小奶包放进左夫人的怀里。
帝王松开了楚歌,看着她越发清亮的眸子,唇角微勾。也不多说什么,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这鼻子和嘴巴像歌儿。"左夫人高兴地抱着小奶包打量着:"眉毛和眼睛倒是像王上。"
此言一出,心宁、守幽和风城启难都愣住了。帝王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没有说话,身体却绷得紧紧的。见此,她们反而松了口气。
帝王一直认为凤歌是心宁与凤盛骆的孩子,也难为他,这样的认知下都能下旨让凤歌五岁为太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一年之后,她们是要将凤歌带走的,若是被发现了是帝王的亲生骨肉,那便再不可能离开皇宫了。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帝王发现。
"王上。"仇全突然进来,轻声道:"七王爷求见。"
风城启月?心宁闻言抬头。许久不曾见他了,倒是有些想念。这一年倒是没有听见过他的近况呢。
帝王本想点头让他进来,却瞟到了心宁的神色,以及她那双刚哭过的清亮无比的眼睛。当下便果断摇头道:"让他先去温华宫,晚上宫宴再见不迟。"
仇全一顿,宫宴?什么时候决定的宫宴?
"没听明白么?"帝王端起茶盏,淡定无比地道。
"是,奴才遵旨。"仇全嘴角微抽地退了下去。
小奶包在左夫人怀里,意外地很安静。心宁走到左夫人身边陪她看着凤歌,抽空扫了帝王一眼,眼里"慢走不送"之意甚浓。
帝王低叹一声,道:"晚上的宫宴,带皇长子出席,顺便让后宫众人见见。夫人在凤鸣宫歇息就好,切莫四处走动。"
左夫人点头:"老身明白。"
最后看了心宁一眼,风城启难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歌儿。"左夫人看着帝王的背影,微微一笑,道:"我觉得,王上待你是用了心的。"
"嗯。"心宁漫不经心地应了,兀自逗弄着凤歌,淡淡地道:"他在赎罪罢了。"
左夫人摇摇头,没有再说。若不是深爱一个人,谁会花那么大的精力来赎罪呢?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九十三章 岁月总逝,人不如初
接天湖,宫宴。
依旧是丝竹声声,琴萧绕耳。心宁抱着凤歌,与守幽一道往湖边而去。
因了今晚是正式与后宫众人见面,守幽还特地为凤歌准备了一身锦绣小袄,穿了柔软的虎头鞋,整个看起来就是一团棉球,却与心宁那一身素雅的海棠广袖裙意外地合拍。
走在路上,时常有妃嫔上来问安,大多很眼生,心宁也不过点头微笑。看来她离宫以后,风城启难也没有停止扩张后宫,帝王就是帝王,哪里懂得真正的白头到老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将他以为的无上恩宠认为是对她的爱罢了。
"宁妃娘娘。"风城启月走在后面半晌,终于站定,嘴角带笑,轻唤了她一声。
心宁一愣,转头。熟悉的眉眼温柔如玉,一身月白的长袍,风城启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儒雅从容。此时站在她身后不过一丈,眼里的月光都能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启月王爷。"轻轻福了一礼,心宁不自觉地微笑了:"经年不见,还能看得王爷风姿如旧,真是让人觉得这期间发生的事,都不过是一场梦。"
风城启月笑着走上前来,看了看她怀里的棉球,眼里瞬间闪过诸多情绪。身后负着的手一紧,又缓缓放松。看心宁护着这孩子的样子,想必也是极为疼宠的。那么,她还会再爱上王兄么?
"宁妃说笑了,岁月总逝,人怎么可能如旧。就如同娘娘您,不一样是变了容颜么?"
闻言,心宁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低笑道:"我是变老了么?明明还是原来那张脸,王爷可不要吓我。"
守幽安静地退后,凝神注意着周围,将一片安静的空间留给前面两个人。启月王爷一直对娘娘极好,虽然作为近侍,她理应让她们保持距离。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觉得,启月王爷和凤公子,都不是会让主子受伤的人。
如果从这个方面看,其实最该保持距离的,是帝王罢。
"五官未曾改,照旧倾国倾城。"风城启月轻笑一声,同她一道往湖边走:"只是眼神变了,容颜就变了。当初你眼里的执着和倔强如今都没有了,倒是淡定得如平湖不起波澜。宁妃娘娘,以前的不好记忆,还没能忘记么?"
心宁一笑,轻轻拍着怀里的凤歌,淡淡地道:"记忆不好,也是要留着的,不然在同一个地方摔了跟头,可就是笑话了。对了,一直以来还欠你一声谢谢。若不是你,凤歌在第一次就应该没了。"
风城启月侧头,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他却可以清晰看见心宁的侧脸,清清冷冷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情绪,不过微微低垂的睫,终究是有些颤抖。
心里突然就有些难受,启月闭了闭眼,沉默地陪着她往前走,没有再说话。守幽跟在后面,眼见着接天湖就近了。虽然此时这条路上没什么人了,但是她还是犹豫要不要让他们分开走,毕竟是宫闱,忌讳太多。
"七弟,原来你在这里。"
暗处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守幽一惊,连忙上前护着心宁。不过听这语调,倒是像...
风城启难从树影里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慢慢地朝他们走来。看见守幽和心宁的时候,眼神暗了暗,停下了步子。
"宁妃也在。"
"臣妾参见王上。"心宁微微屈膝,怀里的小奶包也打了个呵欠,跟自己的父王问安。
守幽和风城启月也跟着行礼,末了,启月王爷开口道:"王兄何以在此处?臣弟偶遇宁妃娘娘,正要前去宴会,还以为王兄先到了。"
帝王轻勾了唇,淡淡地道:"是么?孤在这里等一个人,却不想等来了两个。也罢,七弟先入宴罢,孤与宁妃有话要说。"
启月微怔,侧头看了心宁一眼,然后应了是,便先往宴会而去。
"慕容心宁,你的进退得宜呢?"待风城启月走远了,帝王方才沉声开口,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竟然在宫里与男子走得那样近,你是不是太放松了?"
心宁抬头看了看风城启难,便撞上他那双幽黑的眸子,里面情绪翻涌,却带了几分隐忍。他一身龙袍,金冠束发,照旧是君临天下的模样,只是隐隐的,带了些侵略性。
看她不说话,帝王沉了眉目。月色正好,两人的脸色却都不好看。守幽站在一旁,正打算开口缓和气氛,却见帝王将凤歌从主子怀里抱了出来,递给她,然后拉起主子便往前走。
"喂。"心宁皱眉,身上的裙子很长,倒被拖得趔趄了一下。风城启难回头,叹息了一声,直接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带离了地面。心宁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帝王的肩膀,待稳定下来,才怒道:"你做什么?"
守幽也被吓住了,却看到了帝王的眼神,分明是不让她过去的。无奈,她只能抱着凤歌,看着帝王将主子带走了。
"总归只有一年,我们也该立个规矩罢。"风城启难大步走着,不理会心宁的挣扎,反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声道:"若我护着你,那么这一年你必定是在皇宫安然度日,以你的性子,不被闷死么?"
心宁微愣,半晌,手腕一动,挣开帝王的束缚,翻身跃到一边,皱眉道:"你想立什么规矩?"
风城启难看着自己空落了的手,勾了勾唇角,道:"也算不得严格,只是,往后在宫里还是同以前一样罢,你好生注意自己的言行,稳定地在这后宫生存下去。若是中了别人什么计谋,半路出局了,我不会救你。"
"当然,若你真的在一年之内便被斗了下去,左夫人自然是无法出宫了。"
呆了好一会儿,心宁才明白风城启难的意思,当下也有些恼了:"王上,后宫的什么手段您不知道?非要如此,不过是想让我们唱戏给你看,有趣么?"
风城启难当真点头,看着心宁气恼的神色,倒是笑了出来,声音里竟带了些玩味:"帝王也是乏味的工作,如果不每天看后宫的妃嫔们争斗,乐趣又从哪里来?岁月漫长,这样做对你也没什么坏处。整个后宫,能拼得上你的,当真没有几个。"
心宁不怒反笑:"臣妾可以认为这是夸奖么?"
"可以。"
"......"
风城启难慢慢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宫宴入口了,心宁还站在原地,看着帝王的背影,沉默了半晌。
守幽跟了上来,心宁方才回神,顿了顿,朝她低声道:"走罢。"
后宫是帝王的戏台,这是早该知道的事。既然再次踏进这宫墙,她也应当有觉悟。只是,按风城启难的说法,是八王爷风城离玉有反叛之心,那么今日的宫宴,他会来么?
宴会初始,各宫嫔妃按品阶分坐,皇后之下是和妃、静妃、宛妃、淑妃。心宁是新封的妃位,座位在淑妃之右。王座和下面还有几个位子都是空着的。皇后正在与和妃谈笑,却见一边帝王面容含笑,心情甚好地走了过来。
"王上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皇后笑吟吟地问。
帝王在王座上坐下,没及答话,便见心宁抱着凤歌走进来了。
"只差几步,王上为何不同宁妃妹妹一起进来?"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拿帕子捂了唇,轻笑道。
宛妃瞧了瞧两人平静的脸色,也是笑道:"皇后说的是呢,宁妃娘娘还抱着皇长子,无论如何也是该多呵护一些的。"
心宁一笑,没有多说,径直入了座。刚坐下,风城启月便随之踏进了宴会。这三人间隔的时间差不多,先后入场,倒是让众人惊奇。
"参见王兄。"风城启月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施施然地上前行礼。帝王笑道:"入座罢,今日家宴,不用多礼。"
"多谢王兄。"风城启月颔首,走到了帝王右手下第三个位置坐下。众人这才回神,纷纷开始各聊各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心宁看得好笑,在场的的人,包括那座上的帝王,哪一个不是戏子?那么她跟着入戏,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今日倒犹豫起来了。恐怕是宫外呆久了,还没适应罢。
"今日之宴,算是为了庆祝我大燕皇长子的平安归来。"风城启难端起杯盏,轻笑道:"宁妃在宫外受了不少苦,如今也算是圆满了,大家便一起为他们母子祝福罢,愿此子长大之后,可以继承我大统。"
皇后脸色一僵,却还是不得不站起来。众妃也只能跟着起身。心宁嗤笑,祝福,恐怕此时人人心里都在诅咒他们罢,恨不得皇子早些夭折,她早些失宠,面上却要笑得大方得体。
"臣妾谢王上厚爱。"心宁起身,一手抱了凤歌,一手端起酒杯,正打算喝下,手臂却被守幽轻碰了碰。
而与此同时,又有一人走了过来,朗声笑道:"臣弟来迟,还请王上恕罪。"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九十四章 笙箫舞,唯你入我眼
青色锦袍, 玉带束腰,面色温和。心宁微眯了眼睛打量站在王座之下的风城离玉,他神情自若,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虽然离宫之前和他的交集不多,不过心宁倒是没有看出他对帝王的态度有什么不同。
"臣妾参见王上。"熟悉的温婉音调,听得心宁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上官取露脸上颜色苍白,一身桃粉宫装勉强衬起了几分血色,但却显得淡薄。这盈盈的一拜,也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只是她与风城离玉站得相距甚远,夫妻间似乎感情很淡。
"都平身入座罢。"帝王抿了一口酒,轻轻瞥了一眼心宁。众人皆抬手喝下了酒,只有她还端着杯子愣在那里,身后的守幽皱眉低语着什么。
"宁妃哪里不舒服么?"
心宁正想着如何把酒倒掉,就听得风城启难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音一落,两道视线便落在了她身上,一道凌王风城离玉的,一道凌王妃上官取露的。前者微笑点头,后者惊异莫名。
叹息一声,她只得端着酒杯道:"多谢王上关怀,臣妾身子不适,本是不宜喝酒的,可是今日众位姐妹如此祝福,不喝又显得失礼,臣妾是在为难呢。"
"哦?是这样。"帝王点头,为难地皱了皱眉,沉吟半晌,才道:"那便守幽替主子喝了罢,众爱妃的好意,拂了可不好。"
守幽咬牙,心宁沉了脸色。这酒分明有问题,他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为难她?看风城启难此时的神色,天衣无缝的表情,当真是戏子堆里出来的,演戏的技艺已经与脱衣服技术一样炉火纯青,浑然天成。
"奴婢遵旨。"守幽接过心宁手中的杯子,仰头就准备喝下。就算有事,应该也不会立刻毙命,有一线生机就好。
"哇---"怀里的小奶包毫无预兆地哭出了声,吓得心宁手肘一动,恰好碰掉了守幽手中的杯子。酒杯落在草地上,酒洒出来,泛起白泡,又极快地渗进了土里,没有丝毫痕迹。
心宁惊慌地抱着凤歌出来跪在地上,连声道:"王上恕罪,臣妾忘记了皇子不喜酒味,打翻了酒杯,还请王上见谅。"
帝王挑眉,侧头看了守幽一眼,后者也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道:"是奴婢没拿好,怪不得主子。"
"没想到,守幽姑姑对新主旧主都是一样的忠心耿耿。"上官取露幽幽地开口,一双美眸直直地落在心宁的脸上,手心紧握:"说起来,如今的宁妃娘娘,倒是和原先的佳贵妃很是相似呢。"
握着杯盏的手一顿,帝王终于抬眸看向上官取露,笑道:"人有相似,凌王妃此言也不错,正是因为宁妃和曾经的佳贵妃很像,孤才会在民间纳她为妃。说起来,佳贵妃走得冤枉,孤如今算是对她的一些补偿了,想必守幽也是的。"
皇后闻言,疑惑地看了帝王一眼,一时弄不清他们这是什么心思。见心宁跪在地上良久,只能端庄地对帝王道:"王上,宁妃妹妹还抱着皇长子,怎么能让她一直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