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恕属下直言。"守天突然开口,轻声道:"七王爷的意思是让您尽快回长安,那么就不宜耽误。"
帝王沉默。他当然知道,沉稳如启月都这样催促了,那便是非回去不可。可是这里,他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放手,让凤盛骆陪她度过余生么?
本来想得轻松,可是真要下决心,还是会觉得心中闷痛。他如何能舍得下?说什么放手让她过得更好,他似乎,还是做不到。
算他自私霸道罢,他想留她在身边,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若...若她实在恨他,那么此事完结之后,他将命还给她就是了。
理应是他最后一次这么不顾一切了罢,歌儿,若你怨我,也是我该受的。只是经年之后,愿你还能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心不能给你看,只有话能说与你听。信与不信,全在你自己罢了。
提笔,就纸而书。这是他最后的筹码,理应不该是拿来威胁她的,只是这个秘密,若是不小心泄露,他怕是也会陷入困境,救之不得。
"将这送去慕容府罢,亲自交到她手里。"风城启难将信纸放进信封封好,递给守天:"记得,不要落在旁人手里。交与她,她理应会处理。"
守天微愣,还是应了,接过信便往外走。帝王揉了揉眉心,靠在软垫上,神色晦暗不明。烛火已燃,倒照得一片落寞。
他在想她看见信的表情,是会怒,还是面无表情?可能会更恨他一些罢,抑或是,再也不想看见他。
???
守天将信呈给心宁的时候,她正披了衣服起来吃饭。看见那信封上苍劲的字,倒是一阵恍惚。房间里只有不言和菱角,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守天。
"主子吩咐,亲手交与您,并且,千万保密。"守天看着心宁,恭敬地道。
心宁想了想,还是接过来,打开就着烛光看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原本平静的脸瞬时盈满了震惊,手指紧紧地捏着信纸,指节泛白。
"他是在开玩笑么?"看完,将信纸放到烛台上烧了,心宁愣愣地看着守天,问了这样一句。
不言和菱角只看到了信上的几句话,也明白了大概。菱角扶住了心宁,不言则是不可置信地小声道:"夫人,竟没有死么?"
"不言!"心宁低斥一声,心里情绪翻涌得厉害。却听得守天认真地回答:"主子没有开玩笑。"
是啊,他怎么可能是在开玩笑。是他亲自带人去处决的,左家一家已经全灭,她还替娘亲挡了一刀,还是始终没能换得他的宽恕。她以为,他一定是将左夫人也一并处决了的。
她曾经与他约定,三年,饶恕娘亲性命,放她自由。她以为他是要再次食言的,却哪知,他竟说娘亲没有死。
没有死,却没有告诉她,只为了在现在来威胁她么?随他回宫,还她娘亲,风城启难,你当真是好样的。
"守天,带我去见他。"心宁猛地站起来,脸上倒带了冷笑,一裹外袍便往外走。袖子拂落了桌上的茶盏,清脆的一声响,吓了不言和菱角一跳。
"主子..."不言皱眉,想跟上去,却被菱角拦下了。
"我去守着主子,你留在这里同凤公子解释。"菱角说完,提了裙摆便追了上去。她好歹会武,也熟悉帝王的脾性,倒能随机应变。
不言咬唇,看着主子带着怒气的背影,心里只祈祷,别再出什么事了。凤公子正带了小奶包出去散步,这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风城启难抬眼看向门口,她倒是如他预料一般,来的极快。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他却意外地可以联想到这怒气浮现在原来她那张脸上的样子。
"你来了。"帝王淡淡地开口,看了后面的守天和菱角一眼。两人脚下一顿,自觉地出去将门合上,守在外面。
他不会伤害主子。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可是菱角仍是记得以前在凤鸣宫的时候,入夜,帝王便会暗服而来,站在主子的床边良久。虽不说一句话,可她却知道,帝王必是爱极了主子。虽然相爱相杀,但到底心牵难放。而此次,他也不过是想留主子在身边。
只是,主子的性子,他们都知道,向来是最讨厌被威胁的,帝王这一次为什么会这样做?分明是最愚蠢的选择。
屋内,风城启难看着站在面前的心宁,低低地笑了一声,问她:"觉得我卑鄙是么?"
心宁冷笑一声,看着帝王苍白的脸色,以及左脸侧未消的红肿,面无表情地道:"一路走来,登上帝位,收复江山,不卑鄙怎么行?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将这种手段用在我身上,倒是难为王上看得起我!"
风城启难垂眸,半晌,淡淡地道:"嗯,所以你只需告诉我,应,还是不应?"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九十章 一年之约,重回宫闱
应了,她便可以看见娘亲,但是却要再次踏进那高高的宫墙。不应,她可以转身离开这里,但是这样一来,她便再也见不到她,也就无法报答她这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心宁捏紧了衣袖,看着沉静的帝王,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挣扎。
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逃出的四方天,难不成她还要回去么?那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江山未稳,我不过...是想让你同我回宫。"风城启难看着她的脸色,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道:"若能将大燕最后一处隐患处理好,我便放你走,也可以让你带走左夫人。"
心宁一愣,抬头看向他。左天清已死,还会有谁对大燕不利?不过可以带走娘亲,他就是吃准了她放不下娘亲,所以才这般威胁她罢。可是,真的威胁对了。
"我如何得知,你不是在骗我?"心宁定了定神,随意走到一张凳子上坐下,抬眉看向帝王,淡淡地问:"还有谁能威胁到你的江山?又还有谁值得你这般严阵以待?"
风城启难看了心宁坐的地方一眼,眉头微皱,起身走下了矮榻,站在她面前道:"祸起萧墙,若不是手足,我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永清城城主权力大到可以随意动用护城军,白术去查了,才知道这魏国道是谁的人,也就知道为什么领军朱成会听命于他。"
心宁看着越走越近的帝王,忍不住站起来,往屋里退了两步。难得的是明明心里很抵触,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道:"你是怀疑风城启月么?"
"不。"他摇头,继续逼着她往矮榻上走,轻声道:"我说过,我永远不会怀疑启月,他是我的一部分。而有人不是。"
"风城离玉?"
"聪明。"
心宁皱眉想了想,突然抬头看着帝王问:"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怀疑他了?"
风城启难挑眉,点头。他自然是很早以前就怀疑了,上官取露告诉他的消息也不少,均是表明了风城离玉的可疑。虽然在众人的印象里他都是忠诚而谦逊的,但是帝王家有一个常识:埋得越深的萝卜越大。正是因为他埋得太深,才导致他没能发现得更早。
"除了护城军,还有什么线索么?"
心宁退到矮榻上坐着,见帝王终于不过来了,也就松了一口气。矮榻上软软的,带着些暖意,自然是比凳子好得多的。
"你可还记得展会上的首饰?"风城启难轻笑一声,随手打开桌上的一个盒子,拿出一个凤簪来。
心宁打量了一会儿,突然认了出来:"看楼上琉璃盒里的鎏金掐丝的凤钗?"
当时摆在帝王面前的盒子里放着的簪子,因为看着特别眼熟,她就多看了几眼,想不到还是有线索的东西。
"展会上许多首饰都看着很眼熟,你觉得呢?"帝王将那簪子丢回盒子里,眼眸里划过一丝暗潮:"特别是莫掌柜那个鸾鸟缠龙发饰,不正是冯嫔某日戴过的么?"
心宁神色里终于多了一丝不明,坐在矮榻上想了很久,终于道:"你是说,有人勾结后妃,买卖宫中物品,暗中收买军队和官员么?可是,后妃首饰能值多少钱?理应是不够的。"
帝王点头:"所以不止首饰,还有挪用公款。启月来信说,拨给各个地方修建水堤或者是其他建筑的银子,到了当地的只有拨出来的一半。"
他之所以将王位托付给两个人,就是能在试探的同时为自己保留余地。只是没有想到,那人暴露得这样快。本不应该这样沉不住气的,是帝王出宫刺激了谁罢。
沉默了半晌,心宁抬眼看向帝王,她似乎该最后再赌一次罢,既然对手很明确,那么应该花不了太长的时间。如果只用回去一段时间,就能换回娘亲,那么她必然是肯的。
"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那我便应你。"心宁终于开口,定定地道。
既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那么便去做,其他的本就不应该考虑太多。看着风城启难点了头,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无论你是否达成目的,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放我和娘亲自由。"
帝王微愣,随即便笑了,不愧是慕容掌柜的,当真懂得打算。可是,他偏偏无法拒绝。一年,留她在身边一年,也是能让他很开心的事情了。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道:"时间紧迫,我予你一天时间处理好店铺的事情,明日傍晚便启程回长安。"
???
团喜抱着凤歌站在慕容府门口,旁边是脸色不太好的凤盛骆。刚回来就听不言说了情况,他心下也是焦急的。燕王手段多,竟想到用左夫人逼心宁回去。他在相府多年,自然知道左夫人对楚儿来说是多么重要。所以其实结果,他理应猜得到。
能阻么?似乎不能,这里不是离国,他亦不是楚儿真正的丈夫。若是的话,该少了多少麻烦。
只是,若楚儿真的随他回宫,凤歌该怎么办?在燕王的眼里,这可是他与楚儿的孩子。皇室血脉要求纯正,难不成他还能让楚儿将孩子一并带进宫么?
远处传来马蹄车轴之声,凤盛骆抬头,便看见守天驾车而来,停在慕容府门前。
掀开车帘,心宁慢慢地走下马车,看见门口的人也不意外,只是道:"夫子,我们谈一谈罢。"
他下意识地点了头,却十分不想跟上去。睿智如凤公子,了解心宁如凤公子,自然能想到她想说什么,可是,他不想听。
"团喜奶娘,将凤歌抱下去哄睡罢,我有许多事要处理,传人把店铺的掌柜的也唤来。"心宁边走边吩咐,急而不乱,到达她房门的时候,心里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她做的选择,一向是就算后悔也要走到底。
"做好决定了罢?"凤盛骆随意捡了凳子坐下,拿了茶杯把玩,漫不经心地问。
心宁笑,他一贯知道她想说的,想做的。这么多年了,凤盛骆一直像一个引路人,指引她往前走。不经意间,走的路相同,两人倒也十分相似了。
"我要以一年的自由,换回娘亲。"心宁静静地开口,看着面前的人不豫的脸色,慢慢道:"不过一年之后,我会带着娘亲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不言和菱角跟了进来,独孤紫袭也皱眉走到心宁身边。安静的生活结束了,宫里宫外无疑又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只是连累了他们面前的这个女子,心宁何其无辜,本不应该卷入这场争斗的。
怨命运弄人,还是怨帝王太执着?
凤盛骆僵直地坐着,绝美的容颜突然沉寂了下来,整个人黯淡无光。他不舍得对心宁用手段,反倒还输给了风城启难。看来爱情同样也是战场,不是光凭感情就可以换来长相厮守,他似乎明白得晚了些。
"夫人。"掌柜的来了,顺便带来了本月的账本,以及金字的魁首字样。
心宁接过字样来看,是展会上夺魁赢得的东西。挂在珍珠绫罗坊招牌上,理应会让生意兴隆许多。
"不言。"心宁没有去看账本,反而叫了不言过去。菱角低低叹息一声,看来,这一场,是帝王赢了呢。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来经营珍珠绫罗坊。"心宁将账本放进不言的怀里,认真地道:"这是我们的心血,所以你一定要善待。今日起,你便是慕容不言,我慕容心宁的妹妹,代姐持家,等我回来。"
不言一惊,抬头看着自家主子,眼睛就红了:"主子不要我了么?"
重回皇宫,危险重重,主子竟也不留她在身边了么?
"世事多变,总要留一步余地,才能万无一失。"心宁微微一笑,拉过不言来细细地道:"并非是我不要你,若是一朝出了变故,你闻风就要先动,为我们留一条后路。店铺的事掌柜的会帮助你的。"
"紫袭也留下来,你应该好生休息一阵子。菱角对宫闱最熟悉,她陪我去就可以。至于凤歌..."心宁看向团喜怀里的小奶包,叹息一声道:"跟我一起走,虽然很对不起它,不过回宫它还要帮我大忙。"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只有凤盛骆眼睛望着窗外,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
当心宁简单地收拾了东西,上了马车的时候,凤公子才终于开口,看着心宁的眼睛道:"一年之后,我在这里等你,我也该回离国了。只是楚儿,莫要忘了,我也是你的退路之一。"
心宁一震,看着凤盛骆转身上马,与她往相反的方向奔驰,她的心里就觉得好悲伤。夫子永远是支持她的行为的,即便有时候她是错的,他也总是说:"我不阻你,只有你自己尝到了做错的后果,以后才会改。"
可是夫子不知道,爱错了人,若是执念深了,是屡教难改,执迷不悟的。她错过了一次,悔过了一次,如今又是否还能守住自己的心?
马车前行着,她看见不远处,帝王负手而立,唇角微勾地看着她。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九十一章 露水煮茶,千滴一杯
召王十三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比如少年帝王风城启难亲自出宫,迎回了一位民间女子,封为宁妃。比如这位神秘的女子带回了皇长子,帝一手阻了群臣非议,下旨待其满五岁,即为太子。再比如离国帝王退位,立其三子凤盛骆为王,新王登基,便与燕国边境摩擦不断。
王归来,风城启月和风城离玉都依言让出了手中权力,重为朝臣。朝纲看似风平浪静,没有起丝毫波澜。而后宫,却已经天翻地覆。
"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珰。"菱角...不,还是唤守幽罢,此时她正站在心宁身后,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取下,旧时容颜旧时妆,捻了簪子在替主子绾发。看着镜子里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不知不觉就念了这样一句诗出来。
心宁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许久没有晒过太阳的这张脸有些苍白,不过被胭脂一扫,也就看不出什么了。只是,如今她的心,倒像是拨了壳的鸡蛋,再没有多余的锁链缠绕。她倒是期待,宫里那些许久未见过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没错,今天是她正式进宫的日子。以一个民间女子的身份,直接封妃,允了从正门入宫。这是他人看来绝对不合礼法的事,不过帝王只这样站在勤政殿面前,看着她裙裾迤逦,一步一步地走来。旁人的非议,早已被挡在了高高的宫门外。
她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却还是极好地配合着。只因他说了一句:"一切结束之后,左夫人在凤鸣宫等你。"
曾经她因为娘亲而入宫,因为自由而逃离。如今又再一次因为她回到了这里。看来命运弄人,到底还是回到了原点。只愿这一次,她能走得无牵无拌。
身着百鸟朝凤广袖裙,绾了凤仙髻,一颗明珠垂于额间。心宁唇边含笑,一步步地登上阶梯。勤政殿门前,皇后、和妃、静妃、月嫔、淳嫔以及许多她从未见过的小主齐齐站在帝王身后,除了皇后,其他人均是半低着头。
方锦绣的脸色在看见心宁的脸的一瞬间便沉了下去,碍于体统,只能死死捏着手帕,看着这本该是葬在皇陵的女子,再一次,卷土重来。谁也想不到,让帝王这样破例的,多年前只有左楚歌,多年后,还是她!
她不在的日子里,虽然帝王没有临幸过后宫,却也是提升了不少人的位分。偶尔也会来朝阳宫同她一起用膳,少了那一枝独秀,自然就会雨露均沾,她们愿意等。
可是,谁知道,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这个女子的归来!帝王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对她的恨,有的,只是偶尔闪过的宠溺!
她们的一生,注定是要毁在这个女子手里了吗?你叫她,如何甘心?!
长公主已经快两岁了,此时站在和妃面前,正好奇地看着那一身光华的女子。心宁走到帝王和皇后面前行了礼,一低头,便看见了静怡公主。粉粉嫩嫩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
"宁妃初入宫,想必很多的不习惯。"皇后恢复了冷静,朝心宁和蔼一笑,道:"王上赐住了凤鸣宫,不过修缮还在收尾,不若一会儿便去朝阳宫坐坐,也好见见这后宫的姐妹们。"
风城启难瞥了那高高的绣鞋一眼,想伸手去扶她,却被心宁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守幽见状,便上前来扶着心宁的手臂。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心宁微微一笑,朝皇后屈膝道:"还请皇后娘娘多多指点臣妾。"
方锦绣暗暗打量了一下帝王的神色,见他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便笑道:"王上政事繁忙,那臣妾便先带着宁妃妹妹去朝阳宫了,还有许多礼要问呢。"
帝王静静地站着,看着面前的人脸上那得体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又觉得温暖,又觉得冰凉。她回来了,戴着和以前一样的面具似的笑容,这样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不过,她累不累?
"一路过来,路途也远。"风城启难淡淡地看了心宁一眼,道:"若是觉得乏了,可以先在勤政殿里歇息。礼仪复杂,就不必一一进行了。"
"王上..."皇后脸色一变,忍不住低唤了一声。身后的众妃也是一怔,许多新入宫的小主未见过心宁,自然是大觉惊奇。冷漠如帝王,竟然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偏宠一个平民妃子?这是为何?
"王上不必如此,臣妾不乏,能去朝阳宫问礼,是臣妾的荣幸。"心宁嘴角抽了抽,好歹还是微笑着回了他。
待话出口,她方才反应过来。不对啊,第一次入宫是他被迫娶她,她必须得在宫中步步为营,所以小心翼翼。而现在,是他非要她入宫,自然也就会为她处理一切,那么她还折腾自己干什么?天晓得唇枪舌战什么的最累人了。
可是,这都拒绝了,还该怎么开口?
"孤记得,你是穿不惯这种鞋子的。"风城启难看似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拉过心宁,看着她笑道:"再让你走,定然是会摔跤的,毕竟是平凡女子,哪里受得了这宫里的罪。还是歇着罢,省得真摔了,孤还要陪着你看太医。"
心宁下意识地抓着帝王的袖子,一咬牙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闷声道:"多谢王上恩典。"
身旁刺来的目光太过灼热伤人,心宁撇嘴,尽管拉了面前的男人挡着。这是他的后宫,她不过是来住一年而已,其他事情,她不再管了。他要怎样胡闹都随他,总归一年之后,各走各路。
于是心宁心安理得地进了勤政殿,留下一群震惊不已的妃嫔站在原地。
"皇后娘娘。"和妃带着长公主,一向平静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凝重的神色。若说原先帝王宠左楚歌是因为左相,那如今又是为何?平民女子。竟然以这样的身份迎她回来,还带回来皇长子。在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身家显赫?也正是因为有价值,帝王才会纳她们入宫。
可是,如今的慕容心宁,有什么价值?如果不是因为价值,那帝王是因为什么这么偏宠于她?
答案她们都不敢去想,没有人承受得起。
皇后看了一眼和妃,以及她身前的静怡公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同本宫来,其他人都各自回去罢,不要诸多议论。"
"是,臣妾(嫔妾)告退。"
和妃最后扫了一眼合上的勤政殿殿门,眼里光芒闪了闪,带上静怡公主跟着皇后的凤辇而去。
而殿内,守幽站在一旁,心宁则挣开了风城启难的怀抱,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以前做昭妃的时候也穿这种鞋子,她是极不喜欢的,后来守幽还悄悄给她做了舒服一些的。只是如今进宫匆忙,只能穿这折腾人的绣鞋。
"还要逞强去朝阳宫么?"帝王瞥了一眼心宁的表情,慢慢地走到勤政殿的台阶上去。
"臣妾突然发现逞强不是件好事,于是以后都不打算逞强了。"心宁冷哼一声,看着自己脚上的绣鞋,思量着要不要让守幽再做一双以前的那种。抬头却发现帝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勤政殿里面的房间去了。
撇撇嘴,心宁站了起来,朝守幽道:"我们还是先回凤鸣宫,将以前的东西找出来罢。"走一步痛一步可不是好玩的。虽然现在天还没有黑,不过他应该将娘亲安顿在凤鸣宫的罢?回去看看也不错。
"站住。"
正打算打开勤政殿的门,却听得身后一声低喝。心宁皱眉,转身看着面无表情走过来的帝王,无奈地问:"王上可还有事?"
风城启难点头,走过来弯腰抱起心宁,将她抱回了椅子上放着。一旁的守幽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帝王已经将主子按在椅子上,自己蹲下来,脱下了主子脚上的绣鞋。
"你做什么?"心宁恼怒地一挥裙摆,却被帝王不耐烦地抓住脚踝。
"别动。"
一双绣着粉莲的软底绣鞋出现在了心宁的视野里,她一惊,风城启难已经拿起一只,替她轻轻地穿上。
"倒真是聪明,晓得不为难自己的身子。"风城启难喃喃地说着,又捏着另一只绣鞋为她穿上,末了,打量半晌,道:"这是守幽的手艺?"
守幽沉默地扫了一眼,的确,是当初她为主子做的那一双,理应摆在白首殿的榻边,如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