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宋立言眼神微动,轻轻拨了拨腰上坠穗,不屑地道,“你与她如何能一样?”
颜好:“…”
“您不用替妾身解阵了。”安静半晌,她深沉地道,“被这天雷劈着也比听大人说话舒坦。”
她甚至宁可听宋清玄阴侧侧地说话,也不想听宋立言恶心她。
八十多年前宋清玄说记得她的时候,颜好浑身都起了颤栗,楼似玉当时听着可能是什么旧情人之间的寒暄,毕竟她被人迷了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但颜好很清楚,她盗吞赤中内丹的时候,曾收敛妖气装成老叟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杀了他两个师弟,宋清玄想起往事,是在记仇,并且打算亲手了结了她。
楼似玉与她约战,宋清玄怕其不敌,甚至卑鄙无耻地提前半日将她打伤,以至于她后来再不敢靠近他们,只能躲在暗处。
说来也贱,姓宋的都这么对她了,颜好心里还是喜欢他,可能是因为当年她装成老叟的时候,那个人实在太温柔了,扶着她离开妖尸遍地的山野,与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地低下头来,哪怕她满脸皱纹一头白发,身上还有妖血,也没嫌弃她。
她贪恋这样的温柔,做梦都想再碰碰他温热结实的手臂,可惜,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了。
原本趁着他轮回,颜好也想学楼似玉那样靠近他,但她肚腹里的内丹没能与她融合,一旦现身,就会引来黄大仙追杀,以至于只能藏起来,看着楼似玉陪他走过一世又一世。
好不容易修炼到能隐住自身的气息了,颜好迫不及待地来人间招惹他,却不曾想,还是晚了。
“不是想知道自己修为增益为何总比别人快吗?”甩头回神,颜好恹恹地道,“那是因为你的魂原先是你们上清司开山老祖宋承林的一魄,没淌过忘川水,没经过奈何桥,只洗去了关于人的记忆,修为道法皆全。你修道,天生比别人强了一千年。”
眼神微动,宋立言垂眸,语气竟听不出什么波澜:“开山老祖的魂魄用来封印尤蚩了。”
“是,但大人可知,封印尤蚩的只有三魂六魄,还有一魄在千年前就被灭灵鼎留下来,送入了轮回。”颜好闷哼,“轮回到宋清玄已经是第九世,按理说已经养出了完整的三魂六魄了,但他实在太固执,拼着再一次魂飞魄散,也要封印常硕。”
“常硕被封印之时,没有灭灵鼎,按理说宋清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轮回的。但是巧了,宋大人有个对他感情极深的师弟,拼着触犯禁令也要闯岐斗山主峰,用了你上清司的禁术,将宋承林的三魂六魄又剥下来一魄。”
于是那年,妖王尤蚩的妖气突然满溢岐斗山,引出了封印即将被破的猜测,就连楼似玉也被蒙了过去。
那一抹魂魄被塞进京都侯府夫人的肚子里,生出了宋立言,孩子出生的当天,赵清怀就以“掌司转世”的说法将他带回了上清司。其实他很清楚,掌司不会再转世,他抱着的襁褓里的人,是他拼着死后天地无处容魂的诅咒强留下来的另一个宋清玄。
“孽镜怨气是他在岐斗山上用禁术的时候沾染上的,那玩意儿不仅能滋补妖怪,还能填满心伤,让一个人内心最渴望的想法替代人原本的记忆。”
雷阵又劈了几道电光下来,颜好痛吟,舌尖舔了舔唇瓣,反倒是有些无所谓了,痞笑道:“就像楼似玉的记忆回到了一千年以前一样,她内心最渴望的不是留在大人身边,而是回去找宋承林。”
宋立言没有露出她想看的痛苦神色,淡漠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瞳孔像黑色的琉璃,安静又平和。
颜好有些失望,继续嘟囔:“你师父道法不低,被迷惑了一阵之后清醒了过来——也不能算清醒,他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你与宋清玄长得一样,但不知为何性情有些出入,他心里是有遗憾的,所以仍旧渴望开山老祖的魂魄,以至于将上清司毁掉妖王内丹的计划,记成了要集齐内丹。”
只要集齐内丹,妖王尤蚩就能冲破封印,那宋承林的三魂五魄也就能回来了。
宋立言像个听说书的人,捧场地给她鼓了鼓掌,然后道:“照你的说法,最想集齐妖王内丹的不该是楼似玉?可她一直想毁了内丹。”
“哼,当年宋承林是为了保她才去杀妖毁丹的,那是他的遗愿,楼似玉就算嘴上再硬,也会替他将事情做完。况且,她现在有了大人这个替代品,也不是非执着于宋承林复活不可。”
“那裴献赋呢?”他问,“他是冲什么来的。”
“他呀…”颜好摇头,“妾身只知,他也想让妖王破封。”
说了与没说无甚区别,宋立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没别的本官就先告辞了。”
颜好皱眉:“大人还是不相信妾身说的?”
“妖怪言语,听听就罢,你还真指望本官信了然后放了你?”宋立言轻笑,“按照你这说法,本官更该直接杀你毁丹。”
颜好:“…”
她不敢说话了,眼睁睁看着宋立言离开房间,将门毫不留情地合上,心里吊起一块石头,沉重极了。
然而,半晌之后,她听见府邸的后院位置传来他的咳嗽声,咳得很急,气息紊乱,完全不似方才在房间里的镇定。
茫然地琢磨了好一会儿,颜好突然反应过来自个儿是被他蒙了,恼怒地咒骂:“阴沟里翻两回船,你个好端端的人,怎么比妖怪心眼还多!”
第122章 故人天上雪,大人是人间人
装作什么也不信,实则将她的话套了个干净,末了还不帮她解阵,哪儿能有这么无耻的凡人?
颜好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又松了口气,颇有些好奇地侧耳倾听。知道了真相的宋立言会如何呢?一个凡人,要怎么才能接受自己身上有如此沉重秘密的事实?
然而,她刚听了没一会儿,突然觉得耳里一震,紧接着就什么声音也没了。
“…”
宋立言收回手里的白光,冷漠地看了颜好所在的房间一眼,转身拂袖回房。
他脸色有点发白,手指也冰凉,回到床榻边冷静了许久,才伸手碰了碰小狐狸的脑袋。
楼似玉冻得直甩耳朵,撑起身子化出人形,茫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瞪大眼惊呼:“大人?”
“嗯。”他低声应她,“睡够了?”
楼似玉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他,老脸一红:“这…奴家没扰着大人吧?”
要是平时,宋立言冷哼一声就过去了,压根不会同她多话,可如今,他仔细瞧着面前这张脸,想了想,道:“你睡相不好,睡着了还时而哭时而笑。”
楼似玉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从他床上爬下去,理了理凌乱的衣裙,低了脑袋就打算偷偷溜走。
然而,刚踮脚走了一步,她就听见他接着道:“可山水间有笛、竹海里有风、夏夜里有蝉,这些都算不得打扰,倒是给平白死寂的东西添了两分生动。”
脚步一顿,楼似玉怔愣地扭头。
宋立言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手指把玩着腰间的血玉,通身的疏离气息,可她瞧着,心脏却是不争气地跳擂不止,想笑又怕是自己听错了:“大人的意思是,奴家没扰着大人?”
这么直白的问题,她问出口就觉得他不会答,可谁知声音在屋子里落下去之后,他接上了,低低地“嗯”了一声。
楼似玉张大了嘴。
要不是酒气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她都要怀疑昨儿宿醉的是他,这是发生了什么,怎的突然就…
浑身一凛,楼似玉突然伸手抓住他,神色凝重地道:“奴家与大人也算有些情分,若大人要去做什么大事,还请不要瞒着奴家,也不必刻意安抚,奴家不会坏大人的事。”
宋立言斜她一眼,点头:“你连魂魄都敢喂给本官,也没有害本官的道理。”
松了口气,楼似玉疑惑:“那大人今日这是?”
“本官有些好奇。”就着她死死握着的手将她引到旁边的盥洗处,宋立言拧了帕子给她擦脸,淡声道,“在楼掌柜心里,本官是个怎样的人?”
楼似玉一怔,下意识地答:“大人斩妖除魔,公私分明,是个了不起的人。”
这个回答显然让他不太满意,眉头皱起来,给她擦脸的手也加了两分力道。
楼似玉心虚地找补:“还…还玉树临风,丰神俊朗?”
“除了这些呢。”他问“楼掌柜难道没有发现本官与宋清玄不一样?你嘴里的宋清玄还会放过鼠族残余之妖,而本官杀夺无度,无论是碧波湖边的蛇妖还是进城来的白仙,一向是斩尽杀绝,没有留给它们丝毫的活路,不管是好妖还是坏妖,在本官这里都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如此,掌柜的也觉得本官好?”
“…”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有些厉害,她眨眨眼,伸平双手上前,缓缓将他抱住,然后极其轻柔地拍了拍。
捏着帕子的手一抖,宋立言眼里黑潮翻涌。
“不气不气,有话咱们慢慢说。”她竟像哄小孩似的对他道,“奴家是妖,自然不会为大人杀无辜的妖怪而拍手叫好。”
“那你说喜欢,是喜欢什么?”他垂眸,嗓音有些哑了,“喜欢我这番与人相似的眉目,还是喜欢你想象中我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楼似玉清晰地察觉到这人是知道了什么,可他没有直说,她也不能凑上去问,闷着脑袋回想当年那人是怎么安抚自己的,她温柔地拍着他,真诚地道:
“与大人惊鸿初见,奴家以为是故人归来,但后来奴家察觉了,大人与故人不同,故人向来清冷如雪,而大人像街尾那家酒楼做出来的醉酒鸡,色香味俱全。”
满心复杂的情绪被她这比喻给噎住了,宋立言沉默良久,问:“你想吃我?”
“…奴家没有这个意思。”
“这话是想说,故人天上雪,大人是人间人。”
眼波流转,她退后半步,仰头看他,笑得分外美艳:“而奴家喜欢人间人。”
仿佛有银铃在雨后初晴的屋檐下清脆一响,雨滴落在水潭里荡开几圈涟漪,晃得人心尖都发颤。宋立言抿唇看着她,想皱眉也皱不起来,满怀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都化成了一条溪水,痛痛快快地往下游流去了。
“倘若…”他故意板着脸问,“倘若某天,本官要与你为敌,你也还喜欢这人间人?”
“喜欢。”她笃定地回答,“若是战场相见,还请大人不必留情。你我人妖殊途,为各自立场而战,谁都不好退让。”
说完这句,楼似玉还是皱了皱鼻尖:“但如果可以,奴家不想同大人打起来。”
宋立言轻哼,周身的戾气到底是散了,将她引去桌边用早膳,自个儿也不吃,就看着她狼吞虎咽。
“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楼似玉一边往嘴里塞酥饼一边问。
像是心事已经了了,他看起来轻松不少:“别的没什么要紧,也就还想问问楼掌柜,眼下哪一颗妖王内丹毁起来最容易?”
“…咳!”
受惊过度,酥饼全卡在了喉咙里,楼似玉拼命拍着自己胸口,拿起旁边的茶猛灌几口,噎得心肺都疼,好半晌才缓过气来,睫毛直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先前还要送内丹回京都的人,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况且,这等大事怎么都比什么喜欢不喜欢重要多了,他竟也好放在后头说?
“我只是随便问问。”他道。
楼似玉想流泪,她觉得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随便,重要到足以让她正襟危坐,理好衣襟和袖口,再认真地开口问:
“您早做什么去了?”
第123章 他一个男人欺负姑娘家
四颗妖王内丹,两颗回归本族,正在被上清司的人追夺,另两颗一颗在裴献赋手里一颗在赵清怀手里,这四个去处没一个是好相与的,现在才来毁,怕是难了。
楼似玉又想起当时岐斗山侧山上他即将用灭灵鼎吞了石敢当的画面,恼得捶胸顿足:“您当时要是手脚利索些,现在哪儿用愁这个?”
宋立言斜她一眼:“当时是见山师兄赶来阻拦。”
“你那师兄也就不是个好东西,奴家当时说,大人不肯信。”楼似玉直挠桌子,“裴献赋没干好事,他何尝做对了什么?引你去杀美人蛇,阻止你毁内丹,还替那裴献赋做人证!”
“师兄与我说了裴献赋的来历…”宋立言想辩解,可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他说什么你就信?妖怪有障眼法,人何尝不是满口谎言?”楼似玉摇头,“大人的师兄和师父都不清醒,没一个能信的。”
宋立言眯眼,目光不悦地看着她:“就算是事实,这话也不该掌柜的来说。”
到底都是自己的身边人,一口否定他们,便像是连他也一起否定了,难免心生不悦。
楼似玉自知失言,默默拿起酥饼堵住了自己的嘴。
“今晨我想让师父喝带了我血的茶,被他察觉了,没喝。”他垂眸继续问,“你可有什么法子让他喝下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脸一黑,他将她嘴里的酥饼取下来:“好生说话。”
“大人知道他不对了?”楼似玉欣喜地道,“如何发现的?菱花镜吗?”
“嗯。”一半是孽镜,一半是他师父自己说漏了嘴。
从颜好的话里,宋立言能猜到他师父为什么不喝那茶,他受上清司条规约束,本是不能做这大逆之行的,但师父对救活宋清玄的执念太深,以至于宁愿被怨气蒙蔽,也要解封妖王。
其实与其说是怨气蒙蔽了他,不如说是他在借着怨气做理由,好说服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样的情况下,想让他喝自己的血太难了。
面前这人眼珠滴溜溜地转动起来,瞧着就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宋立言点了点桌弦,不悦地道:“有法子就快说。”

浮玉县今日的天气的确很好,然而赵清怀也不是真的出门赏景了。
马蹄踏起地上的泥灰,他匆匆赶到岐斗山主峰的时候,上清司弟子死伤已经过半。
这是上清司的禁地,上来的弟子都是他暗中挑选的修为极高之人,折损如此之多实乃他意料之外,不过既然到了地方,赵清怀也没客气,下马布阵,连杀三只白仙大妖。
士气顿起,上清司之人更快更猛地朝白仙攻去,法阵漫天,杀气弥散。
秦小刀护着鸡翅想往山下跑,然而这群人堵住了去路,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带鸡翅继续上山。
“掌司,再往上妖气更重,咱们法力被限,追上去实在是吃亏。”有人焦急地道,“您也不能再往上了。”
“怎么?”赵清怀提着一颗妖头转身,雪白的胡子被血糊成了一块,“你也觉得我老了?”
“弟子不敢,可…”可再怎么说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有法力护身,也不能这么折腾。
他话没说出来,赵清怀就已经燃了千里符。
活的岁数越大,积攒的修为也越多,赵清怀可不觉得自己老了朽了,他瞬移到秦小刀面前一掌将其击退,张手就把小妖王给抓了过来。
鸡翅惊慌地将他一推,妖力大盛,逼得他脱了手后退两步,赵清怀皱眉,手里又祭出法阵。
“抱歉!”面前这小不点竟是给他鞠了一躬,然后才皱眉道,“老爷爷做什么抓我?”
赵清怀愣了一瞬,只这一瞬,后头就有一股凉风袭来,接着他手里的法阵就被硬生生摁灭了,霸道而熟悉的妖气让他瞳孔一缩,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反手一掌——
楼似玉轻飘飘地躲过他这一击,落到鸡翅身边,裙摆被山风吹得扬起。
“哎呀,不巧。”她跺脚一拍手,嗔怪地道,“我怎么就躲过去了呢,该给掌司些颜面,勉强承了才是,反正瞧着也伤不了人。”
赵清怀回头看了看,在确定宋立言没来之后,放心地被气歪了鼻子:“你这妖孽!”
“连岐斗山的主峰都敢上来,我看你也离妖孽不远了。”楼似玉唏嘘地看着他眉心那黑成一颗痣的孽镜怨气,“你师兄要是在这儿,许是会打死你。”
“你别提他。”赵清怀黑了脸,“你不配。”
楼似玉“哦”地应了一声,然后飞快地念:“你师兄你师兄你师兄——”
赵清怀大怒,挥手一道白光直冲她和鸡翅而来。鸡翅有些急了,上前就想与他斗法,楼似玉却是侧身一挡,金光在她面前凸显,身后的九条大尾也同时绽出,招摇在这山间。
“好漂亮呀。”鸡翅惊叹。
旁边的秦小刀回过神来,连忙将他抱去旁边,瑟瑟发抖地看着前头那两个人打斗。
“舅舅,咱们不去帮帮姐姐吗?”鸡翅皱眉道,“他一个男人欺负姑娘家。”
秦小刀神色复杂地摇头:“你还小,看不懂,这真说不上是谁欺负谁。”
原先白仙老巢被围他还有些绝望,眼下看见楼似玉,秦小刀觉得放心了,哪怕山腰上还在大战,他也能抱着孩子看热闹。
“咦,这老伯伯身上的瓶瓶罐罐好多呀,可惜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没什么用。”
“…那是上清司很厉害的法器,也只是对你的美人姐姐没用,落你身上,你这小脑袋瓜都要开个口子。”
“呀,老伯伯有点本事,竟然飞起来了。”
“…那是被你美人姐姐的妖气击飞的。”
战了几回合,赵清怀急了:“妖孽,你与白仙一族不是没什么太大交情么,如此着急地维护他们又是做什么!”
楼似玉眨了眨金瞳,轻笑道:“谁告诉你我是来维护他们的?”
“…?”
“我是来报仇的啊。”她幽幽地垂眼,“冤有头债有主,你当年诬陷我的事,我可要找你讨个公道。”
第124章 你是我亲眷
赵清怀气得自往地上呸,跳脚道:“你扯什么犊子?要报仇你早就报了,现在来同我算那时候的账?”
这借口…好像是牵强了些?楼似玉心里尴尬,面上倒是撑着一副冷冽的模样,沉声道:“你欠的账,我想什么时候讨回来就什么时候讨回来,用得着跟你商量?倒是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着急上火的。”
“你说谁一把年纪?”赵清怀下手又狠了两分,满脸怒意,“我再老也比不过你这上千年的妖怪年纪大!”
潇洒地借着九条大尾避开他的白光,楼似玉娇嗔地跺脚:“妖怪与人怎么能一样?千年的妖怪也就像三十来岁的人,风韵犹存,那可是半根白头发都看不见。况且,我这样的妖怪,老了也风华万代,你就可惜了,倒回去八十年,鸡翅也不会管你喊哥哥。”
秦小刀听得茫然,问怀里的鸡翅:“这话是何意?”
鸡翅远远打量着赵清怀,小声嘀咕:“我只把长得好看的人叫哥哥,他是老伯伯。”
赵清怀听见了,很没风度地朝他们这边甩来一击,然而这一个分神,楼似玉就抓住了他的破绽,狠狠一掌打在了他的后颈上。
人呐,不管法力多高,全身经脉穴道始终是一样的,就算赵清怀有至高的修为护体,也架不住这一下。一个趔趄,他眼前发黑,晃荡了几步倒是僵硬地站住了。
然而,楼似玉只伸手轻轻一戳,他就“呯”地一声倒了下去。
鸡翅眼眸一亮,兴奋地离开秦小刀的怀抱朝她飞奔过来:“姐姐赢了!”
楼似玉收手,谦虚地道:“过奖过奖,侥幸而已,你要学会胜不骄败不馁,这点小事,不值得高兴。”
说罢,她拎起裙角分外高兴地蹲到赵清怀身边,朝秦小刀直喊:“快来搭把手!”
秦小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楼掌柜不是说胜不骄败不馁?”
“打赢他的确没什么可以骄傲的,但能完成某人所托,那就值得我乐上一会儿。”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楼似玉嘿嘿笑了两声打开。
是宋立言血的味道。
秦小刀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感叹:“这人当真浑身是宝。”
若不是他法力太过霸道,怕是早就已经成了各大妖怪的肚中餐,光一瓶血就美味至此,更别说心脏了。
楼似玉仰头冲他笑了笑,看着蛮和蔼的,但秦小刀浑身一凛,立马收敛地道:“我只是那么一说,没别的意思。”
“把他嘴掰开。”
秦小刀依言照做,楼似玉毫不留情地将瓶子里的血都给他灌了进去,嫌没倒干净,还去兑了点溪水。
赵清怀应该是很想挣扎的,哪怕昏迷着手指也在动,楼似玉斜眼瞧着,见他眉心的黑痣挣扎变回了黑气,飞快地就伸手将其扯住,硬拽出来。
“哇,这是什么?”鸡翅吧砸了一下嘴,“瞧着有些好吃。”
他是怨气催生出来的小妖王,旁人觉得分外可怕的东西,在他这儿只是零嘴。楼似玉笑了笑,问他:“四与四相益,得几?”
一般的妖怪是不会算数的,可碰巧的是白仙老巢里有个喜欢去人间玩的妖怪,回来在巢里开了私塾,天天在念叨“相除”、“相益”,他耳濡目染,张口就能答:“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