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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哪儿啊?”楼似玉踏上最后一级木阶,闻言扭过头来叉腰就骂她,“你糖葫芦吃太多糊脑子了?眼下各族都纷纷避战以求安宁,你还嫌咱家祸事不够多啊?出一个背叛妖族的人已经够让他们头疼的了,且给那几个老头子多几年活头吧。”
“可是…”
“没有可是,你家主子不需要人帮忙。”她眯眼,“况且,我也不想认错。”
狐族是五大妖族之首,但妖王死得早,加上出了她这个帮着凡人对付妖怪的叛徒,声望远不及几千年前。狐妖子嗣零落,族中几个长老每晚焚香拜月,不是求神仙保佑,而是咒她早些魂飞魄散。
楼似玉很理解他们,也不怪罪,毕竟这点诅咒不疼不痒的,碍不着她什么。但是,想让她三跪九叩地回去认错,做下辈子的千秋大梦也不可能。
“安心回去睡觉吧,这些人就算想挖狐族老巢,也没地儿挖。”她轻笑着摆手转身,“毕竟也没剩多少族人了。”
喉咙一堵,林梨花耷拉了耳朵,分外沮丧地看着她的背影。
楼似玉倒是心情不错,回去屋子里睡了个踏踏实实的觉,毕竟等着她去做的事儿还多着呢。
掌灯客栈声誉受损太重,她想了法子挽救——让镇上其他的老字号店铺帮忙,说说好话,为此,楼似玉中午和傍晚都摆席,请各大掌柜过来,美名其曰“叙旧”,实则就是拉关系通路子。
其实要是往常,这些个满肚子坏水只知道落井下石绝不会雪中送炭的商贾是不会愿意帮她的,但她好就好在有宋立言这个靠山,说三句话就把宋大人抬出来吓唬吓唬人,几顿饭下来,成的事也真不少。
就是酒喝的有点多。
也不知道是哪一顿酒席,楼似玉喝过了头,散席之后没回客栈,摇摇摆摆地去了宋立言的官邸。
“奴家可真喜欢大人呀。”她捧着脸对他感慨,“今晚的红烧肘子很好吃,奴家就想知道大人用晚膳了没。出来的路上看见了天上的星星,很亮很好看,奴家就想大人的眼睛是不是从天上拿下来的,也亮也好看。”
宋立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掌柜的酒量不好。”
她咋舌,夸张地惊讶了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奴家喝醉了吗?没有的,大人不能因为闻见了奴家身上的酒味儿,就说奴家是醉了,奴家清醒着呢。”
“你要是清醒着…”宋立言冷笑,“就不会蹲在本官的浴桶沿上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屋子里雾气满溢,屏风上挂着几件衣裳,他赤身坐在浴桶里,而面前这人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裙摆扫下来落进水里,淡红霎时变成了深红,楼似玉低头看了看,不甚在意,倒是顺着水波看向他疤痕甚多的肩。
“你冷吗?我尾巴暖和,等冬天到了,我拿尾巴给你做件披风。”她大着舌头道。
“狐狸皮要整的才值钱。”宋立言没好气地怼她,脖子上一片绯红,“你有本事把自个儿皮扒了。”
迷茫地想了片刻,她“嗯~”了一声摇头:“这个不行,奴家也会冷。”
“那你就出去。”他恼道,“非礼勿视。”
委委屈屈地撑着木桶往地上爬,楼似玉爬到一半,突然眼眸一亮,兴奋地道:“有了!奴家有个办法!”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宋立言下意识地抬手想阻止。
然而,来不及了,面前这人一扭身就化成了雪白的小狐狸,嗷呜一声便朝他扑了过来。
“哗啦——”水花四溅,小狐狸游到他跟前,爪子牢牢地攀上他的肩,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胸口,惬意地道,“这样就好啦,你有整片的狐狸毛,奴家也不冷了。”
宋立言:“…”
要不是她用的是原形,他都要觉得这人是在装醉占他便宜。
“不会喝酒就少喝。”宋立言伸手将她的脑袋拨开,“像什么样子。”
“嗯~奴家会喝,早些时候不会,还被大人笑过,可是后来大人没了,奴家天天喝酒,酒量就上来啦,现在能喝一桌子的人,最后只有奴家能走着出门。”她不依不饶地又将脑袋靠回去,惬意地道,“好暖和啊。”
宋洵刚送来的洗澡水,能不暖和么?宋立言有点生气,可听她说的话,又还是收住了想推开她的手。
“很喜欢宋清玄?”他问。
“嗯。”怀里的人软绵绵地答,倒是知道补上一句,“可更喜欢大人您。”
“那你为什么觉得他不喜欢你?”
提起这茬楼似玉就委屈,要是平时,她也不想倒苦水,可眼下酒意冲头,干脆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哼哼唧唧地蹭着他,她喃喃:“宋清玄之前…对我冷淡得很,不管我怎么讨好,他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后来他什么都想起来了,还护着颜好不让我动手,哼,颜好可没我长得好看。”
“清玄把我当亲人呢,同承林一样,会给我熬鸡汤,会给我做好吃的,但他们都只把我当狐狸,没当人。我化原形他们会抱我,可要是人形,他们就冷冷淡淡地,同我隔着三步远。”
伸着小爪子努力比了一个“三”,她抬眼,眼瞳湿漉漉的:“就这三步,我追了一千年也没追上。”
承林又是谁?宋立言听得云里雾里,只能模糊猜到些——自己有那么多的轮回,许都是轮回中人的名字,他原先还奇怪上清司的古籍为什么只写历任掌司和嫡系弟子的谥号而不写名姓,眼下来看,早有人防着怀里这人了。
第119章 授受亲不亲?
不过,要真如颜好所说,楼似玉那么多年等的人都是他,每一次轮回遇见的也是他,那他怎么可能去维护颜好?
想到点什么,宋立言抿唇推了推怀里这人:“你可知颜好肚子里有赤中内丹?”
楼似玉应了一声,又呸道:“这年头出来混的妖怪,谁肚子里没点内丹啊,有什么稀奇的。”
“我的意思是,当年宋清玄维护颜好,可能是因为这个,而不是因为喜欢她。”
狐狸耳朵一竖,楼似玉满眼欣喜地抬头看他:“当真?”
他又没有宋清玄的记忆,哪里知道当不当得真?但看了看她这期盼的神色,宋立言还是点了头:“当真。”
眼里有了一丝清醒,楼似玉想压下去继续装傻,然而宋立言已经提着她的后颈皮将她拎了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甚是不解地道:“这话还能醒酒了?”
她是有多不相信宋清玄?
浑身毛湿透了,哗啦啦地往下淌水,楼似玉被他拎着也没挣扎,就是眼神有点可怜兮兮的。
心口一软,他将她放回水里,想了想,伸手抱住她。
楼似玉干笑着道:“大人不必安慰奴家,都是过去的事了,奴家现在很开心。”
“开心到在别人的明心阵里发抖?”
“…”
她磨牙,气愤不已地道:“我果然还是想把颜好扔进灭灵鼎。”
“师父将颜好收押了。”宋立言道,“昨夜有人来抢她,官邸一晚上也没安生。”
“结果呢?被抢走了吗?”楼似玉紧张起来。
“没有。”他摇头,“府里多了几张黄大仙的皮。”
失笑出声,她放松下来打了个酒嗝,嘟嘟囔囔地道:“大人是越来越厉害了,兴许再过几日,也能将奴家给收拾了。”
“本官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
“嗯…大人请讲。”
温热的水汽蒸腾上来,楼似玉有些昏昏欲睡,狐狸下巴磕在他肩上,磕了好几次,正偷摸打呵欠呢,她就听得宋立言问:“颜好吞了妖王内丹,尚且不是你的对手,那你的妖力是不是堪比各族妖王?”
牙齿猛地一磕,把舌头给咬了,楼似玉疼得眼泪直流,酒彻底醒了,眨巴着眼在水里扑腾了两下,慌忙道:“颜好…颜好打不过奴家,不是因为妖力,而是因为她修习的妖法是土系的,奴家修的是木系,木克土罢了。”
宋立言唏嘘:“楼掌柜不太擅长在本官面前撒谎。”
“不是撒谎,当真如此。”她小声道,“奴家这样的小狐妖,在族谱上都没名姓的,能有什么大出息?不过是仰仗了狐族的光,天生比旁的族系聪慧些。”
“这样啊。”宋立言垂眸,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楼似玉心惊胆战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没有接着往下问,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
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宋立言眼尾一扫,拿了旁边放着的澡豆过来,放在她雪白的脑袋上轻轻搓揉。楼似玉有点不好意思:“大人,就算奴家现在是只狐狸,也是只要脸的狐狸啊,哪儿能让您来洗…噫,就这儿,多抓抓。”
宋立言哼笑:“你也真不客气。”
“反正是只狐狸,奴家怕什么?”楼似玉大方地把小肚子露出来让他挠,惬意地浮在水面上道,“大人也不必有什么顾忌。”
他摇头:“本官向来不顾忌,只是下回请掌柜的莫要再在本官沐浴之时擅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楼似玉眯着眼揶揄:“奴家是妖怪,也要守礼?”
话刚落音她就觉得一道白光袭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就是一沉,接着“嘭”地一声,小狐狸变回了人形,跌在澡盆里一个踉跄,扑腾得水花四溅。
楼似玉惊慌地睁大了眼,伸手要去攀澡盆的边沿,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抓住了。
宋立言握住她两个手腕,将她往澡盆边上一压,靠近她低头。两人霎时贴在一起,她浑身湿透,线条被紧贴的衣料勾勒出来,而面前这人半身赤裸,极具侵略之意的气息扑了她满身满脸。
楼似玉傻了,脸红了,意乱了,心差点就不跳了。
面前这人略带戏谑地打量着她,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守礼是为掌柜的好,害羞的不是本官,还望掌柜的知悉。”
又是“嘭”地一声,楼似玉变回了狐狸模样,脸红得白毛都盖不住,挣开爪子往水里一钻,不冒泡了。
宋立言斜眼戳了戳她露在外头的尾巴:“不是还醉着酒?会闷坏的。”
九只尾巴使劲摇了摇,示意他别管。
了然点头,他起身离开澡盆,慢条斯理地擦干身子穿上衣裳,再看了两册文书。屋子里香燃了一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宋立言回了屏风后头,从水里拎出一只闷到几近晕厥的傻狐狸。
楼似玉头晕眼花的,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闷声问:“大人是不是在笑话奴家?”
“没有。”他语气听起来正常,没有丝毫笑意。
楼似玉放心了,被他放在床榻上拿了帕子搓揉也一动不动,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也就没看见宋大人脸上那极其肆意的笑容。
不笑是不可能的,嘴里全是什么喜欢之类没羞没臊的话,稍微一吓唬就怂得跟个包子似的,这样的楼大掌柜有趣极了,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擦干她的皮毛,又给她裹上被子,宋立言坐在床边自顾自地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放着的菱花镜,又摸了摸楼似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迟疑了那么一瞬,手里便亮起白光。
楼似玉睡得很沉,对他也没有丝毫戒备,甚至还做起了没羞没臊的梦。
梦里她把宋立言压在软榻上,一副恶霸相地逼问人家:“男女授受亲不亲?”
“不亲。”
“嗯?”
“…亲。”
如他所愿,她狠狠一口亲在他脸上,然后眯起眼满足地摇起尾巴来。
说实话,但凡有人能看见别人对自己做的春梦场景,那多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可宋立言实在是没心情觉得不好意思,眼前这人实在太没出息了,哪怕是在梦里,也只敢做这么点儿事。
上清司虽然严苛,但入仕弟子从不禁欲,虽说他这么多年没破什么戒,但也委实比她出息多了。
摇摇头,宋立言捏出黄符,凭空化出一个人形来,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名字:“宋清玄。”
人影听他命令,上前替代了楼似玉梦里的他。
大抵知道自己在做梦,楼似玉看见宋清玄也没太意外,只傻乎乎地朝他行礼:“大人,许久不见,奴家好生想念。”
瞧瞧,嘴里这没边没际的话还真是跟谁都说得出来。宋立言黑了半边脸,可转念一想,也没必要,食指轻轻朝那头一点,宋清玄就开口说话了:“你还记得我的遗愿是什么吗?”
楼似玉怔愣地看着他,眼里涌出泪来,咬唇道:“你死前都不肯让我见上一面,你的遗愿,我为何要记得?”
宋清玄静静地看着她。
眼里的泪水包不住,楼似玉跌坐下来,委屈地道:“我好不容易给他找回来了灭灵鼎,他却不肯毁了妖王内丹,我有什么办法?你那师弟还来搅浑水,他身上全是孽镜怨气,我不敢明说,因为那怨气上头有你的味道,我怕他顺藤摸瓜去找你。赵清怀那兔崽子倒是好,仗着自己长白胡子了,还来使苦肉计,你也不托梦骂他两句。”
面前的人没说话,她打开了话匣子却像是关不上了:“就是你,半分颜面也不给我,那么多年呢,将我当个女人看又怎么了?害得裴献赋都来笑话我,说我等了一千年来等来一个吻,丢不丢狐狸啊?”
宋清玄好像笑了,她没看清,使劲揉了揉眼,却还是一片模糊。
他又道:“清怀就托你多照顾了。”
“我才不要。”楼似玉气哼哼地抱起胳膊,“你的师弟,同我有什么关系,他原本就不讨喜,我才不会管他死活。”
宋清玄的身影淡了,她瞥见了,没敢去看,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将背对着他继续道:“你不听我的话保命,我也不会管你的遗愿,谁爱去做谁就去,你师弟威风着呢,才不用我操心。”
影子淡得看不见了,她深吸一口气,嗓子有些发颤:“我以后也不会想你了。”
没有人回答她,四下都空落落的。
楼似玉抿唇,倔强地再重复了一遍:“总会有人愿意陪我白头偕老,我不稀罕你了。”
…
宋立言睁开眼,皱眉摸了摸枕边的灭灵鼎,后者嗡鸣一声,想同那小狐狸一样挤到他胸口上来,然而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画面,它抖了抖,乖乖地给楼似玉让了位置。
几行清泪滑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襟,宋立言垂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头扭去一侧。
沉默许久,他又慢慢转回来,捏起自己的衣袖,轻轻地给她擦了擦。
第120章 他不是傻子
第二日一大早,床榻上的狐狸还睡得四爪朝天,宋立言就已经去了赵清怀的屋子里请安。
他给赵清怀端了杯茶。
不管自家师父身上到底有没有孽镜怨气,宋立言觉得喝下自己的血对他老人家来说应该有益无害,若楼似玉在梦里没撒谎,那这血许是能让师父清醒过来,就算她撒谎了,他的血也不是毒药,喝不死人。
茶盖打开,茶香四溢,赵清怀笑眯眯地道:“这么早就过来了,你果真是师兄弟里最勤快的一个。”
宋立言低头作礼,余光瞥着他的手。
赵清怀一下一下地用茶盖撇着茶沫,惬意地道:“今日天气甚好,你也不必修习升堂,待会儿随为师四处走走吧。”
“是。”他应下,看师父将茶盏送到嘴边,眼神微微一松。
然而,嘴都碰到杯沿了,赵清怀却是停了下来。他垂眸打量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轻声问:“你是不是很期待为师饮了这一盏茶?”
宋立言一顿,背脊微微一凉。
“你是我从襁褓里开始养大的孩子,为师难道会闻不出你的血是什么味道?”他叹息一声,将茶杯合了放回桌上。
宋立言一拂衣摆就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地上闷响一声。
赵清怀深深地看着他,目光复杂:“师父虽然是老了不中用了,但也不需要你来搭救。”
宋立言的血是宝贝,他虽一直没有明说过,但他应该也是知道了,这孩子一向聪明,看着闷不吭声的,但凡一点蛛丝马迹落在他眼里,前因后果都会被他洞察。
“徒儿不明白。”宋立言低头拱手,恭敬地请示,“师父用这‘搭救’二字,是已经知道自己身上有异了?”
赵清怀一窒,暗骂自己嘴快,捋着胡须强自镇定:“为师没有此意,也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徒儿敬师父一杯茶罢了,师父为何不喝?就算里头加了东西,也绝不是害师父的东西。”
瞒不住他,赵清怀有些恼:“你只管做好你该做之事,为师不用你操心。”
放下手,宋立言抬眼看他,微微皱眉。在他的目光下,赵清怀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连忙移开目光,借着整理衣襟的功夫掩饰过去。
原先他以为师父是中了谁的诡计沾染上的孽镜怨气,亦或是楼似玉撒谎了,毕竟上清司那样的地方,若当真有邪祟,早就被察觉了。然而他独没有料过,这怨气会是他师父自己允许存在的。
为什么?
“您还用修为养着它。”这次不是疑问,是陈述。上清司五步一阵十步一宝,若无修为养着,普通的邪气就算是入体,也早该散了。
赵清怀知道是搪塞不过去了,以他徒儿这倔脾气,他抵死不认也无用,但此事实在不能摊开说,他也只能含糊地辩解:“为师没有养它,这邪气…也没什么害处,所以一直没消散罢了。”
要是没见过楼似玉失忆,宋立言可能也就信了,但眼下,他失望地看了赵清怀一眼,低声道:“师父不肯说,那徒儿便去查吧。”
“胡闹,现在是做这些的时候吗?”赵清怀气急,“你几个师兄都还在拿命与妖怪拼杀,你的日子就算安生,也不能闲着生事。”
他起身,从行李里翻出几本古书塞进他手里:“真闲了就去修习,天气再好也别出去乱转了,为师一个人去。”
说罢,逃也似地大步离开房间。
捏着古籍,宋立言撑地站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楼似玉一直瞒着他很多事,什么也不肯说,那吞吞吐吐的已经够让他生气了,结果自家师父竟也一样,将他当个听不得秘密的孩童似的防备着。
这种感觉当真糟糕透了。
他不是傻子,楼似玉半遮半掩透露出来的消息和颜好的只字片语联系起来,他已经能猜到自己身上的秘密,可猜到归猜到,他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不过有些好奇以前都发生过什么罢了,然而就这点好奇在师父和楼似玉这里也不被允许。
无妨,宋立言将手里的古书放到旁边,心想他们都不肯说,那他便自己去找真相。
“大人。”
刚要跨出门,突然就听见了颜好的魂音,宋立言一顿,略微有些惊讶:“竟还在府里?”
“这里是岐斗山的脚下,您的师父还指望用妾身去救人,他自然要将妾身封在这府里。”颜好被困在法阵里,应该不太好受,声音都十分紧绷,但她还在媚笑,低低地喘息着道,“大人想知道的事,楼似玉不会说,赵清怀不会说,就连裴献赋,也是不会跟你说半个字的,只有妾身能替大人拨开这迷雾。”
宋立言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他愿意站住,颜好就知道自己还有戏,笑得愈加得意。
“大人要是不相信妾身,尽管去查,裴献赋和赵清怀都是一心想利用大人您来集齐妖王内丹的,但很可惜,他们为的也不是永封妖王。楼似玉倒是想封,那是宋清玄的遗愿,可她不会让你再想起前尘往事,否则,她必定再一次失去大人。”
天雷兜头劈下,颜好忍受不住地痛呼一声,急道:“大人只要放妾身出去,妾身便告诉大人所有的来龙去脉!”
条件很诱人,可惜宋立言不傻:“比起知道来龙去脉,还是封住你更为重要。”
他说罢,毫不留恋地就要往外走。
“哎——”颜好连忙叫住他,又气又畏惧地放软了语气,“就解开一个阵成不成?你师父忒狠毒了,关着就关着,还加天雷阵,打得妾身骨头都要碎了。只解这一个阵,妾身什么都告诉您。”
宋立言冷笑:“你本就巴不得本官听你说下去,却来提起条件来了。”
颜好一愣,脸都绿了,咬着牙心里直骂,这人都投胎了怎么还这么深的城府那?她回忆一番自己说的话,心想也没什么纰漏,那他是怎么知道她的想法的?
第121章 三魂五魄
颜好是太过自负大意,所以马失前蹄被人逮着了,她可不愿意就这么送了死,挣扎是必定的,本想靠宋立言脱身,没想到却是被他将了一军。
她的确是必须告诉他真相,否则他真把自己拿去祭了妖王,那她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了。
“大人不肯救妾身,那妾身还真不会求着大人听。”故作委屈地叹息两声,颜好道,“虽然妾身知道大人是如何轮回的,也知道赵清怀身上的怨气是从何而来。”
宋立言漠然道:“本官从不相信妖怪说的话。”
颜好愕然:“楼似玉说的话您不是照信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