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戎上场了。
一身干净利落的武士衣裳,肩膀和膝盖上有皮质的护甲,谢戎准备得很充分,脸上的表情也是万分自信。刚一上台便有礼地朝对手抱了抱拳,那气势与一般的武士自是大不相同。
毕卓是知道谢戎的,或者说,洛阳城里还没有不知道他的人。韩朔微微坐直了身子,楚啸天也睁开了半阖的眼,饶有趣味地看着台上。
谢戎对面站着的人是有些紧张了,钟声一响,竟然愣了一会儿才动手。场上走神是大忌,谢戎眼里划过一丝可惜,准确地抓了这空隙,肘顶其腹,飞身踢其首,上三路专攻首级,下三路最后扫腿,很轻松地就将人撂在了地上。
“好!”台下爆发一阵喝彩,司马衷更是兴奋得站起来拍手:“好快,这么快就赢了!”
十招未过,谢戎胜局既定。毕卓安静地看着,眼里有些敬佩之意。 谢戎胜!下一场,毕卓、虎威——”贵公公拖着嗓子唱了一声。
周围对谢戎的赞美声还未曾停歇,毕卓抬步,平静地往台子上走去.谢戎转身朝韩朔的方向行了一礼,方才微笑着下台。错身之时,他轻撩眼角,看了上去的毕卓一眼。
那人面容平静,无悲无喜,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动静影响,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上台去站着,稍微活动了一番筋骨,便安静地等着对手。
这便是贵妃娘娘看好的人么?谢戎眼里微微有疑惑,下台来站在最近的地方瞧着,只觉得这人除了从容之外,没什么其他的特点。
韩朔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沿,看着台子上的毕卓,心里已经定了主意。 这是楚潋滟找来的人,那又如何?他难道就没法子收作己用了么?男人对权力的渴望,可以促使他们做很多事情。只要毕卓稍微有些动摇,他也就未必会输给潋滟这一局。
就看潋滟有没有看走眼,有没有将人给捆牢实了。
“喝!”
比试开始的钟声一响,虎威便如同方才的谢戎一样,先发制敌。动作快而准,也比谢戎逊色不了几分。毕卓站着没动,竟也如刚才那人一样在发呆。哎呀,可惜了。”赵太尉瞧着,忍不住道:“我还以为最后一场能精彩些,想不到是要重蹈覆辙。”
虎威是韩朔门下仅次于谢戎的猛将,喜爱打斗,以取胜为乐。此时一上来就占尽上风,脸上的表情也是自信满满。
可是,一拳及肉,毕卓却纹丝不动,横腿一扫,疼的反而是虎威自己。毕卓生受这两招,像是在判断他的实力。
谢戎脸上的笑意褪去了,韩子狐也抬了唇角,眼神里带了兴味。 “太尉大人,那人名唤毕卓。”贵公公弯着腰提醒,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是皇上举荐的人。”
楚啸天一惊,扭头去看皇帝。他举荐的人?
司马衷看得正兴奋,哪里顾及到旁边人的目光。他只觉得那玄衣人好生厉害,一样的形势,他可以反占上风。一样的招式,他纹丝不动,却是把对手打退了。
“楚将军生了个好女儿。”韩朔看着台上的打斗,轻笑着说了一句。潋滟看人很准,能让她挖出这么个人来,也的确是有资本和他作赌。
楚啸天目光一闪,随即明白了。台上那玄衣人,就是潋滟说的人中龙凤?果然非浅水之鱼。
“娘娘,您不紧张么?”
沉香宫里,休语瞧着自家主子还在懒洋洋地睡觉,免不得凑过去紧张兮兮地道:“武试开始了啊。”
潋滟缓缓地半睁了眼,打了个呵欠笑道:“你把心吞回肚子里吧,你家娘娘我注定是要输这一场。毕卓,会赢的。”“娘娘为何这般肯定?”含笑好奇地过来帮潋滟捶腿:“听闻参与武试的人皆是才华出众,怎么就一定会叫毕卓拔了头筹?”
知晓了自家娘娘与韩太傅的赌约之后,两个丫头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一方面盼着娘娘选的人能赢,另一方面又担心毕卓赢了,娘娘要允韩朔条件。
潋滟微微一笑,眼里带了些狡黠:
“因为毕卓是张术推荐给本宫的,那人兴许不如韩朔门下武士训练得当,但是张术说他身姿雄健,力可扛鼎。本宫也是亲眼看过,毕卓打铁,若入无人之境。力气巨大,却也懂得使巧。哪怕是对上谢戎,也未必就会输。所以本宫也才敢和韩朔赌这一场。” 指尖轻挑起一缕丝绦,美人凤眼之中流出几分得意:“只要韩朔让他平安进了会场,夺魁自是有八分把握。而韩朔当审判,把握便再多两分。十分把握,胜券自然在握。”
休语含笑都听得呆了呆,而后含笑算是明白过来了:“怨不得那日您要亲自出宫,原来是张大人推荐的。既然如此,奴婢二人也不必再忧心了——娘娘这是输局已定。”
潋滟笑得万分得意,倚靠在贵妃榻上声音如铃:“输他一局又何妨?马吃士卒,我自有一車在后。这一场韩狐狸也不会赢得痛快的,估摸着这会儿会场之上,他已经在看着毕卓谢戎相争,左右为难了吧!”此语中的。
会场之上,毕卓十招胜了虎威之后,已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一路过关斩将到了最后的一战。
毫无疑问,对面站着的是谢戎。
这两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抽到过同一组,竟然就是这么各自战了过来。只是毕卓要幸运些,十三为奇数,抽签总要轮空一人。他偏偏多次抽中空签,直接等待其余的人对战完毕,才来与他做龙虎之争。
故而这会儿在台上,谢戎有些微微气喘,毕卓却是神色从容。韩朔看着这两人,心里很是难以取舍。叫毕卓轻易拔得头筹,若他不肯归顺自己,那岂不是让潋滟那丫头得意了?
可现下看着,谢戎已经落了下风。若他等会儿再坚持判定谢戎得胜,一旦有失公允,潋滟就可以用那条件要求替换人选,结果还是让毕卓得了镇边将军之位。
两厢一对比,韩太傅揉了揉眉心。果然是让一步就能把自己逼得山穷水尽啊。
“等一等。”就在钟声要敲响的前一刻,毕卓却突然开口了。
众人皆是不解,抬头看过去。谢戎也微微诧异,看着对面的人。
“谢兄身经数战,略显疲惫。在下若趁人之危,恐怕是胜之不武。”毕卓转头看着座上的皇帝,抱拳道:“比试讲究公正,草民可否请求皇上,换个比试的法子?”
司马衷眨眨眼,侧头看了看韩朔。
韩子狐微微皱眉,看着毕卓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规矩还得由你来定不成?天下没有绝对的公平,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谢戎运气不如你,处于劣势无可厚非。你只管拿出本事来,输赢我们会判定。”毕卓恭恭敬敬地朝韩朔行了个礼,也不强辩,只是道:“行兵打仗,固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运气也是实力之一本是没错。可如今的较量,是要为我大晋选出一位适合远征的将军。打斗已经有了数场展示,再让谢兄以疲惫之体与在下对战,无甚意思。但若规矩如此…也罢,在下遵命便是。”
说完,他便退回台上面对谢戎,语气里满满的无奈和妥协令人顿觉此人度量过人,连谢戎心里都对他增了三分好感。
司马衷看看他,再看看韩朔,颇为有兴趣地开口:“韩太傅,朕想听听他的法子,这情况如何分胜负才好哇?” “皇上。”韩朔扫他一眼,无奈地道:“武试规矩一向如此,岂可一朝改变?”
楚将军笑了两声,倒是看着毕卓赞美了一句:“不乘人之危,乃真君子也!”
语罢,转头又对韩朔道:“今日这武试可比往年有意思多了。既然已经如此有意思,韩太傅何不放宽些心,听这人一言?”
一左一右的话都这样说,韩朔索性放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瞧着下面台子上的人,道:“那好,你便来说说看,有什么法子比对战更公平?”  毕卓眼睛微亮,上前抱拳道:“在下以为百步穿杨乃是为战者应修之术,也曾听闻谢兄百发百中,箭术过人。不如这最后一场,以射箭定胜负,可否?”
众人一时惊叹,谢戎箭术闻名遐迩,敢上前挑战之人早些年还有,后来便是越来越少了。毕卓名不见经传,竟敢以此来定胜负?
赵太尉听着也觉得毕卓鲁莽,摇头道:“生生将自己的优势避开,反而去挑战他人所擅长之物。该说他有勇气,还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韩太傅笑了,倒不是嘲笑,而是当真觉得这人有意思。换个决胜负的法子,便是生生将他手里的决定权夺走,换成更直观的输赢结果——射箭离红心更近者胜。这样一来,即使他想偏私谢戎,也是没有办法了。
好个毕醉回!怨不得潋滟要亲自出去请他呢,果然是深藏不露。
“射箭啊,朕觉得这也挺有意思。”司马衷笑得一脸开心,压根没有管旁边心思各异的众人,张口就道:“快去准备箭靶子,朕要看谁射得更准!”
“皇上!”韩朔正犹豫呢,哪知这傻子竟然就直接同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收也收不回来。
“太傅不喜欢看射箭吗?”司马衷一脸无辜地问。
韩朔笑了笑,顺口就答:“没有,皇上想看那便看吧。”也罢,省了他为难,就让他们堂堂正正分出胜负。之后的事情,等定了镇边将军的人选再说。
几个太监麻利地将靶子备好,摆在一百步之外。两把长弓分别放到了谢戎和毕卓的手里,钟声改为了鼓点声,两人并肩而站,一同引弓。
“毕兄乃君子。”谢戎瞄准红心的同时,低声对旁边的人道:“不管结果如何,在下愿意交毕兄这个朋友。”
毕卓微微一笑,将弓慢慢引满,道:“谢兄豁达,可惜有时候造化弄人。若是各为其主,你我这朋友,就难当了。”
“嗖——”谢戎箭已离弦,破空而去,哪怕今日略有微风,那支箭还是稳稳当当地射进了百步之外的箭靶红心上。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和掌声,谢戎稳中红心,这一局至多便是平局,倒不知这毕卓是否能中?“若毕兄弃暗投明,则你我便不必各为其主。”谢戎回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真挚:“本来在下也没有想到,毕兄这样的人,会在那傻…”
“嗖——”
飞箭离弦,这破空之声比方才谢戎那支箭更响。众人还未来得及细看,箭头便已经稳稳正中靶之红心。不仅如此,那羽箭更像是钢箭一般,直接穿透了靶子,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百步之外,力道本来就有所减少,正中红心已是不易,更遑论要穿透红心。整个会试场上一片安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得很。“好厉害的箭法!更厉害的,怕是那力道。”楚将军首先出了声,抚掌而笑:“胜负立断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谢戎脸上划过一丝惋惜,却还是拍了拍毕卓的肩膀:“恭喜毕兄。”
毕卓侧头,看了看他,道:“箭术你我无差,在下只是侥幸占了力气的优势。他日若有机会,在下还希望能与谢兄切磋。”
“来韩府切磋如何?”谢戎扫了台上的人一眼,飞快地低声道:“珍珠之华,不当埋没渔家。”
毕卓微微一愣。 “此场比试,胜者为毕卓。”台上一番议论之后,贵公公拖着嗓子唱道:“请毕卓上前听封——”
回了神,毕卓往前跨了两步,单膝跪地抱拳,闭上了眼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武试之练,达将军之德。众尔睽睽,德承天厚。兹以镇边将军之位,授武试夺魁之士。加以兵符,镇守边关。抵御匈奴,报效于国。愿卿不负皇恩,护我大晋江山安稳。钦此——”
毕卓深吸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抖。
“微臣,谢主隆恩。”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可以一展抱负的这一天。毕卓朝皇帝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头,起身上前去接那圣旨。
韩朔似笑非笑地看着,手撑着下巴,没有说话。毕卓却感觉到了些许的压力,不免又想起韩太傅的那句话。
龙位上的皇帝一脸孩子般的天真,旁边的太傅如同狐狸一般捏着朝政。他该一心护主,还是如谢戎所说,弃暗投明?
“爱卿很厉害!”待他走得近了,皇帝笑嘻嘻地道:“朕看过好多打架,能像你这样好的人,还是头一次看见。”
毕卓一震,飞快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便又垂首:“陛下谬赞了。”
“朕说的是真的,你看起来就很适合这幅东西啊。”司马衷说着,从自己宽大的龙袍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来。
“这个赐予你。沉贵妃说,这是夺魁之人该得的。”
韩朔眉毛一挑,楚将军也侧头看去。沉贵妃送的?毕卓自然是不知道沉贵妃是何许人也,稍微疑惑地一抬头,就看见一轴画卷递到了自己面前。
檀木作轴,黄锦作结,只是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
毕卓打算起身上前去接,哪知皇帝竟然就一蹦一跳地从龙座上下来了,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将那黄锦绳结一解。
“刷——”画卷一头落地,两行字顺着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朝笑饮匈奴血,一剑霜寒十二洲。
毕卓浑身一震。  那字体压根看不出是出自女子之手,苍劲雄浑,一气呵成。众人都忍不住低声惊叹。
韩太傅低低地笑了一声。
潋滟当真是好样的,以前不是那般不愿意学写这字体,现在倒也肯练到这个地步了。看来离了他,那丫头很勤奋呢。
“微臣…谢主隆恩!”毕卓颤手接过,这才毫无丝毫迟疑地朝司马衷叩拜了下去。
一剑霜寒十二洲,当初他便是在那酒肆里一字一句地道:
“在下愿有一日,能鞍前马后护吾主,一剑霜寒十二洲!多谢姑娘成全!” 他能站在这里,是沉心姑娘成全他的。若没有她,他今日定也还是只能继续在那打铁铺子里郁郁不得志。皇上虽然愚钝,可是,他身边的人,却对自己是有知遇之恩的。
知遇之恩,当鞍前马后为报。
司马衷笑着道:“不必多礼,又不是朕写的。等你入宫,朕让沉贵妃来,你谢她好了。”
“皇上。”韩朔终于开口,语气微微不悦:“妃嫔不见外臣,规矩不能乱。”
皇帝吓了一跳,连忙老老实实跑回位子上坐着,呐呐地道:“朕错了,太傅不要生气。”韩子狐站了起来,理理衣裳,心平气和地走到台前,看着下面的一群武士道:“今日胜者虽只有一人,但能入这武试,都是我大晋的栋梁。往后愿尔等各展雄才,皆能有所建树。”
“承蒙太傅教诲!”一众武士整齐地跪下,朗声回答。
韩朔微笑点头,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要给潋滟提什么要求,才能让自己觉得不这么亏呢?沉香宫。
“娘娘,果真是毕卓赢了。”含笑又喜又悲地道:“皇上已经下旨,将镇边将军之位予了他,这时候应该在接受兵符和赏赐了。”
潋滟掩唇一笑:“果真是没辜负我,也不枉我盼这些天。”
休语在一旁剥着瓜子,将剥好的堆在盘子里。略有些担忧地道:“娘娘输了还这样高兴,也不知韩太傅会提什么要求。要是…”
“休语,你这惯常的乌鸦嘴,快别说了。”潋滟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说什么什么成真的本事,本宫不想再领教!”
委屈地看自家主子一眼,休语闭嘴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狡诈如韩太傅,哪里是简简单单一个普通要求就能满意的人?武试结束,晚上宫里会举行宴会,作收拢武士之用。一般这样的宴会,韩朔都会格外积极。可是今晚,很意外地,韩太傅没有出席。
“赵太尉,你可看见韩太傅了?”皇帝坐在位子上,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筵席,奇怪地问了一声。赵太尉四处看了看,摇头道:“臣也不知太傅去了哪里,估摸着是有什么急事吧。皇上找他有事?”
皇帝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看不见太傅,朕不习惯。”
旁边听着这话的人都暗笑。韩太傅这是把傻皇帝当儿子养了!一会儿找不见就不习惯,可不跟三岁孩子丢了爹似的么!
赵太尉叹息一声。宫乐响起,众人也就纷纷去看宫女那飞起的水袖,鼓掌叫好了。
潋滟捏着酒杯,双眼迷离地看着面前的人,咯咯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对面的人低笑一声,弯腰作礼:“臣多谢娘娘夸奖。” 沉香宫里只留了一盏宫灯,显得有些昏暗。韩朔就这样看着潋滟,伸手慢慢捏住她的下巴:“娘娘醉了?”
“我不醉,等着清醒面对你么?”潋滟笑得妖娆,手臂缠上韩朔的腰:“知道你今晚必来寻我,我便醉了来等你,免得你说的条件太苛刻,我受不起。”
有人低低地笑着,就着她的手将那整个人都抱到身上来。双腿分开往腰上一缠,自是万分旖旎。
“臣一贯心疼娘娘的,不然,毕卓也活不到进入会场。”韩朔道:“臣输就输在心疼了娘娘你。”
潋滟听着,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韩朔,你会心疼?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么?本宫早就说了,甜言蜜语还是留给小姑娘听。”暖暖的酒气氤氲上来,韩朔看着身上的人,微恼。随即低咒了一声,抱着人滚向那芙蓉帐。手一挥,帐子便落下了。
“潋滟,你能不能温和一些?做什么总是竖满浑身的刺来对我?”
潋滟在枕间微笑: “太傅说笑,本宫如玉肌肤,何处有刺?”
手指挑开自己的一处衣襟,不意外地看见韩朔的眸色深了些,潋滟闭了闭眼,主动吻上了他的唇。韩朔没客气,攻城略地肆意侵入,看着身下女子痛得微微皱眉呻吟,他反而觉得更有真实感一些。大手拂过她的身体,他觉得她说得没错,果真是如玉肌肤,没有刺。
强势地占有她,韩朔吻着潋滟眼角微微激动的泪水,很恶劣地咬着她的耳垂道:“等这一场欢爱之后,臣给娘娘的条件,必定手下留情。”
陷入情欲里的人儿猛地打了个寒战,睁着那一双凤眼瞪着他:“你!”
她又天真了,怎么能觉得韩朔会拿这一场欢爱当条件。这厮当真是折磨不死她不罢休!
“别这样恼恨地看着我,潋滟。”韩朔身下动着,温柔又果决地在她身子里掀起一阵情潮:“我不喜欢你恨我。”潋滟咬着唇,闭上眼不去看他。真是可惜,她这辈子最恨的人,也只有他了!
夜幕低垂,休语和含笑守在沉香宫门外,不许人靠近。但是那宫殿里,始终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娘娘,唇都咬出血了。”韩朔停下动作,低头吻住潋滟满是血的唇瓣:“臣是真的,会心疼啊。”潋滟微微一怔,看着韩朔那温柔的眸子,差一点便又要溺进去了。可是她若再溺进去,那便是痴了傻了蠢了,白将自己再送给人宰割。
她不会那么笨,不会再给了韩朔那肆意伤她的权力,还以为他不舍得伤自己。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肌肤相亲,唇舌纠缠,潋滟笑吟吟地迎合身上的人,没做半点反抗。她与他的欢爱,从来都是合拍而协调的。
情动之处,身上的人也迷失了,狂乱地抱着她的身子,一声声地喊着:
“明媚,明媚。”
潋滟听得笑出了声,更加大胆地纠缠住他,如蛇一般在韩朔的身下扭动求欢。
心都麻木了,不是还有权力和欲望在么?
情潮褪去的时候,空气里还有糜烂的气息久久没有消散。潋滟没有穿衣裳,大方地走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将自己唇上的血迹一点点清理了。
韩朔难得地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眸里略微带些慌乱地看着潋滟。
“韩太傅,天色不早了,再过一会儿筵席都该散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被皇上撞见。”
潋滟回头这么说了一句,像是压根不介意他刚刚喊了别人的名字。韩朔恢复了镇定,披衣下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微笑道:“臣的条件还没有提,娘娘何必着急。”
就算那傻皇帝突然回来,看见他,大概也只会说:“韩太傅你怎么在这里,朕正想怎么找不到你了呢。”
“太傅想要什么?”潋滟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宫一无所有,除了这身子。可是这身子太傅也该是不稀罕,反正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韩朔沉了脸:“你非要这样说话么?”
“哎呀呀,惹太傅不高兴了,本宫罪过。”潋滟故作惊慌地道:“本宫乖乖听着,请太傅说您要什么吧。” 韩朔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袍子一点点穿好。
“臣赢娘娘这一局,代价可是极大。所以臣以为,要娘娘一条命,应该也不算过分。”
命?潋滟好奇地指了指自己:“你要我去死么?”
“非也。”韩朔淡淡地笑道:“只是娘娘的命归臣,臣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娘娘自己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
潋滟一愣,随即低笑。也对,她最值钱的只有这条命,总归也是在他手里挣扎的。
她向来只有决定自己死的权力,现在韩朔要将这个也拿走了。 “太傅果然一言九鼎,说手下留情,当真就是手下留情了。”她还是笑:“本宫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