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在沉香宫安寝,总是和其他宫殿里不一样。沉心从来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要吃了他似的扑上来。她总是卸去一身妆容,穿着最舒适的寝衣,睡在他身边给他说故事,直到他沉沉睡去。
所以司马衷最喜欢潋滟了,他觉得她有说不完的故事。
“好,皇上抱着臣妾,臣妾继续给您讲盘古开天地的故事吧。”潋滟提着裙子跟着他跑,脸上带了些无奈的笑意。被这么拉着,半点形象也没有,跌跌撞撞地跨出门槛,随着他走向那龙辇。
门敞开,一阵风吹进来,司马衷打了个寒战。等门再次合上,他才放松了下来。
这世上若要说还有那么一处安心,那定然是傻皇帝这一处。虽说司马衷是个傻子,可也正因为如此,潋滟跟他在一处,从来不用掩饰自己。那张妖媚的脸褪去浮华的笑容,会变得格外真诚。
“好啊好啊,朕是不是可以抱着爱妃睡?”皇帝开心地站起来将她往外拉:“爱妃已经很久很久没给朕讲过故事了。”
每回在沉香宫安寝,总是和其他宫殿里不一样。沉心从来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要吃了他似的扑上来。她总是卸去一身妆容,穿着最舒适的寝衣,睡在他身边给他说故事,直到他沉沉睡去。
所以司马衷最喜欢潋滟了,他觉得她有说不完的故事。
“好,皇上抱着臣妾,臣妾继续给您讲盘古开天地的故事吧。”潋滟提着裙子跟着他跑,脸上带了些无奈的笑意。被这么拉着,半点形象也没有,跌跌撞撞地跨出门槛,随着他走向那龙辇。
已沉寂,今天做的事情也委实多了些,潋滟被拉上龙辇,半分也没有不自在,靠着司马衷的肩膀就开始闭目养神。她是有些累的。
司马衷的肩膀也算宽厚,一动不动地任由她依靠,还伸手过来护住了她的肩膀。潋滟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温暖。
若是这人不是个傻子,倒也是个好归宿呢。
车辇摇晃了一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皇帝身边完全没有戒心,潋滟当真是睡着了。下车的时候,司马衷手足无措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在贵公公的提醒下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下车。 “好小。”皇帝慢慢地往沉香宫里走,看着怀里那娇小的身子,忍不住低声嘟囔:“总是看起来很高大的样子,怎么抱起来就只有这样小的一团?”
潋滟安稳地睡着,竟也没有被弄醒。被人放上软绵绵的床榻,她低吟一声,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滚进床里面就抱着枕头睡了。
“爱妃骗子,不是说要给朕说故事么?”司马衷嘟着嘴,颇有些委屈了:“骗人。”
不过低头看去,床上的人还穿着宫女的衣裙,挽着简单的双螺髻,少了几分贵妃的气势,倒真像个十六岁的少女了。
无声地叹口气,皇帝觉得自己要大度一点,改天让她补上好了。这么一想,脸上立刻又笑了,脱了衣裳往地上一丢,便爬上床去揽住潋滟的腰。
“爱妃好梦。”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司马衷开心地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挨着潋滟睡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潋滟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傻皇帝睡得很香的侧颜。天还没有亮,微微有些幽暗的光染了寝宫一角。朦胧之中,司马衷的脸显得很俊朗。眉如青山,唇含朱丹,鼻峰挺拔。不做那些傻里傻气的表情,他还是很好看的。
“皇上,该起了。”潋滟看够了,微微一笑,伸手捏住了司马衷的鼻子。
“唔。”呼吸困难,皇帝皱着眉翻了个身,挣脱开潋滟的手。
“天都已经亮了,您还要上早朝。”潋滟坐起来,索性扯了他的被子:“您再不起来,韩太傅就来催了。”司马衷很尊敬韩朔,同时也算是比较怕他。这时候听见他的名字,好歹是被刺激了一番,睁开了眼睛。
“爱妃,朕困。”左右没看见韩朔,司马衷扭身就跟潋滟撒起娇来:“早朝最没意思了,那下面的人没一个听朕说话的,还要朕去做什么呢?一切由韩太傅决定了也就是了。”
潋滟皱眉,费力将这傻子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微怒道:“皇上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您才是帝王,韩朔那狐狸,还能让他代了天威?”
司马衷委屈地扁扁嘴,跟只无辜的小白兔一样看着潋滟:“爱妃不要生气。”
“你起来我就不生气了。”潋滟轻哼,拍了拍手朝外面喊了一声:“休语含笑,进来!”门应声而开,两个伶俐的丫头一个捧了皇上的朝服,一个端了洗脸用的热水,麻利地将东西放好。
“皇上请站下来,奴婢替您更衣。”休语恭敬地说着,伸手就将司马衷扶下床来,像是已经很习惯了,整理好他的袭衣,便将朝服一件件套上,系上腰带。
含笑拧了帕子来给帝王净面,又端了茶来给他漱口。司马衷眼睛一直是半睁着的,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便自觉地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去。
潋滟像以往一样,半跪在床上,拿着梳子替他挽发戴冠。
一切收拾完毕,桂公公也就弯着腰在门口候着了。潋滟散着头发下床来,不放心地嘱咐他一句:“皇上记得,若是提及武试的事情,您敷衍几句就成,等着明日开试了再言其他。”皇帝一笑,拉过潋滟来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朕知道啦,爱妃再去睡一会儿吧。”
说罢,一溜烟地就跑上了龙辇,急匆匆地吩咐人快些去朝堂,生怕潋滟要羞恼地掐他似的。
潋滟是傻在原地了,没曾想他会有这样的动作。那温软的触感好像还留在脸颊上,惹得腮上都跟着有些发烫。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柔妃一天就没教他个好么?回过神来,潋滟撇撇嘴,没怎么放在心上。司马衷很单纯,表达喜爱与不喜爱,一向很直接。
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她当真还要继续去睡会儿,没睡饱呢。“娘娘,奴婢怎么瞧着,您这是在把皇上当自家孩子宠啊?”含笑重新铺了床,扶着潋滟躺回去,笑嘻嘻地道:“像是孩子上学堂,您还要叮嘱几句一样。”
什么破比喻。潋滟翻了个白眼,伸手点了点含笑的鼻头:“小丫头不要乱说话,当心你的脑袋。那是皇上,本宫的夫君呢,孩子什么啊孩子,不害臊!”
含笑咯咯笑了两声,拉了拉一旁休语的袖子道:“休语你说说,有当人家妃嫔当成咱们娘娘这样的么?又是担心皇上被太傅欺负,又是教着皇上如何为政的,哪有这样操心的娘娘啊?”
休语点头:“娘娘都快赶上那韦后了。”
韦后,汉帝刘邦之妻也,执朝政,霸天下。
潋滟被这话惊得睡意全无,撑起身子来黑着脸瞪着休语:
“都叫你休语了,说出话来总是能把你家娘娘我给吓死!拿本宫与韦后比,你叫旁人听去,不得说本宫有谋朝篡位之心么!”休语脖子一缩,立刻轻轻掌了自己的嘴。四处看看,还好这主殿里其他人一般不让进,她说话声音也不大,不至于能让外面的人听见。
“奴婢该死,这嘴总是管不住。”懊恼地跪下来,休语可怜兮兮地道:“娘娘您罚奴婢吧。”
含笑和休语都是潋滟从楚家带出来的丫头,自小陪伴着的,哪里又真舍得罚。潋滟揉了揉眉心,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给我好好思过,将你自己的名字写上一百遍来给本宫。”
“是。”休语叩头谢恩,再站起来就老实了,紧紧抿着嘴唇。
休要多语啊!
这一闹,潋滟也不想睡了,索性起来沐浴更衣,整理好仪容。闲来无事,又不用去同谁请安,便就寻两本书来,坐在沉香宫的书房里看。
“娘娘,柔妃娘娘求见。”
刚看了没一会儿,门口的小宫女就进来通报。潋滟挑眉,合上书道:“请进来。”
“是。”
柳则柔没事是不会找她的,但是一找她,往往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人未到,香先闻。潋滟皱了皱鼻子,看着门口好一会儿,终于是看见个花里胡哨的身影软绵绵地进来,碎步走到她跟前,盈盈拜下。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潋滟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虚扶了一下,道:“柔妃请起,这样早过来,有何事?”
柔妃抬头,一张芙蓉面笑得妩媚多情:“自然是有事,娘娘可否退了左右说话?” 潋滟一顿,然后扫了含笑和休语一眼。两人会意,轻巧地退出去,将门也合上了。
“说吧。”
柳则柔起了身,捡了张凳子坐下,道:“那位爷跟臣妾说,他对明日的武试很感兴趣。只是动刀动枪的,女人家不适合看。娘娘既然也有了人选,他便要同您打个赌。”
柔妃一直是韩朔明目张胆放在后宫的棋子,韩朔有什么话,通常都是让她过来沉香宫说的。
“哦?”潋滟感兴趣了些,撑着下巴笑问:“什么赌?”
“他说,赌这武试胜出之人。”柔妃从袖袋里拿出两张纸来:“请娘娘写下您认为有能力拔得头筹的两个人的名字,然后由您先押一人,剩下一人便算作他押的。届时武试见分晓,娘娘若是押对了人,他便答应娘娘一个要求。”
潋滟一愣,这玩法倒是新鲜。不过…
“若是本宫输了呢?”
“若是娘娘输了…”柔妃很古怪地笑了笑:“自然就是娘娘您答应他一个要求。”
两张雪白的纸递到了眼前,潋滟接过来,冷冷一笑。
韩朔当真是一刻也不愿意放过她,要同她打这样的赌。一个要求?这可是他做的亏本生意。他能做的事情,可比她多得多。就赌物来看,是她占便宜了。
可是,韩子狐这狐狸,哪里就是想打赌玩儿了?分明就是要她为难!这名字该怎么写?写上毕卓去,毕卓明日还能平安来那会场么?若是不写,押其他的人,他们两个都不赢,战成平局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她偏偏喜欢赢,不喜欢相让半分!韩朔也就是吃透了她这毛病,硬生生地送上诱惑来。怎么样?你上不上钩?
潋滟微恼,提笔停顿在半空。但是略略一想,她便又笑了,挥笔便写下毕卓的名字。
字体娟秀,煞是好看。柔妃瞧着,微微有些诧异。韩朔的心思她肯定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料到,楚潋滟这样容易就交代出了这人,她还以为她不会肯写。
写完毕卓两字,潋滟拿起另一张纸,挥笔即写“谢戎”。
比起毕卓的大隐于市,谢戎可是成名已久。他是韩朔门下最有名的武士,传闻中“以斗为酒器,醉剑斩宵小”的狂人。若说这次比试能有谁能压过毕卓,那么只可能是这个人。韩朔一开始,大概也是抱了让谢戎夺魁的心思。
“承蒙那位看得起,要同本宫打这样的赌。”
写完,潋滟拿起两张纸,看着柔妃笑了笑:“还请柔妃姐姐转告那位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愿赌就要服输才好。”
柔妃看了看那两个名字,略微有些不屑:“娘娘就这样有把握,您举荐的人能赢得了谢戎?”
且不说谢戎文韬武略一直不输旁人,就算是那毕卓本事过人能赢谢戎一筹,评判输赢的人里,可还是韩朔的人居多呢。
潋滟咯咯一笑,媚眼如丝:“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本宫怎么会押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小子?这样输面较大的人,还是留给那位爷押吧——本宫押谢戎胜!”
雪白的纸落下来一张,柔妃有些呆愣,伸手去接,毕卓二字轻轻巧巧地就躺在了她的手里。
她竟然押谢戎?!
柔妃神色复杂地看着手里这名字,再抬眼看看楚潋滟,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何必这样惊讶,许他张良计,不许我过墙梯?”潋滟捏着谢戎的名字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柔妃道:“赌局开始了,明日见分晓,还望姐姐转告那主儿一句,今晚睡个好觉。”
不是想知道举荐的是谁么?行啊,告诉他又何妨。她押谢戎,毕卓便是他该保的人。若是他拼着赌局输了也要除去毕卓,那么她便利用赢了的条件,让自家大哥远去边关也未尝不可。
韩朔的确很了解她想赢的性子,只是少算了一点。这次哪怕拼着自己输一回,她也不会让他再吞了镇边将军之位。输有什么关系?最后的成败,才能论英雄。
赌约已经成立,不管她是输是赢,韩朔都占不了便宜。她的要求能做的事情不过是那些…她不在乎。而韩朔的要求,可是比圣旨还值钱的东西。这一步棋,他该是悔得肠青!
微笑着看着柔妃离开,潋滟心情甚为不错,转身回到书桌后就提起笔来练字。
“他朝笑饮匈奴血,一剑霜寒十二洲。”
不同于刚才的娟秀,这几个字写得磅礴大气,如同出自男子之手。
含笑端茶进门来,看着那字,啧啧称赞:“娘娘这书法是越写越好了。”
“嘴甜的丫头。”潋滟小心地将宣纸拿起来,等墨水干了便卷好递到含笑手里:“这个你拿去,让人给裱起来。等明日武试出了结果,不管是谁,都将这赠与他。”
含笑微微不解:“不管是谁都给?”
“嗯。”潋滟端起茶来,微微一笑:“就说是皇上恩德,亲赐墨宝与夺魁之人,愿他能安我大晋边关,使百姓免受匈奴之扰。” 含笑拿着那墨宝,着实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家娘娘。这后宫里,或者说是这世上,应该也是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了。
“奴婢这就拿去寻人。”微微屈膝,含笑小心地捧着东西就出去了。
潋滟懒懒地动了动身子,便又继续靠在椅子上看书。平时在这后宫里,也当真没有多少事能做。她已经将《战国策》、《守弱学》、《孙子兵法》这类的书给看了个通透,闲着无聊连民间那些个名士的诗作也念了个遍,可还是会有大把时间闲着。
后宫的女人果然是寂寞如雪啊。
偶尔一个抬头的瞬间,她也会想韩朔。那狐狸收到毕卓的名字,会做出什么来?
她这一步,也是冒着失去一个新将的危险。不过连输都不敢的人,是没资格赢的。她赌韩狐狸这回,会放毕卓一马。毕竟只是个隐士,不一定能赢得了谢戎。
念及此,心下微松。低头便继续看她的书去了。
“哦?毕卓?”韩朔看着纸上的名字,轻轻一笑:“这丫头当真是好费心思。”
谢戎就站在韩府的书房里看着韩朔,看他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竟然将那纸折了三折,捏在指尖上。
“金书,你觉得你能赢得了这个人么?”韩朔抬头问他。
谢戎回过神来,爽朗一笑,道:“毕卓此人在下略有耳闻,据说也是酒鬼,尝尽了这洛阳城的所有好酒,可比在下混得潇洒。至于文韬武略,没有正面对上,在下也不知道他深浅。”“你也有没把握的时候?”韩朔笑着,晃了晃指尖上的纸:“也就是说,这赌局我到是有可能会赢?”
谢戎粗人一个,惯常不会猜人家心思。这会儿看着韩太傅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道:“在下当尽力而为之,无论对手是谁,都将用尽毕生所学,力求夺魁。”
“很好。”韩朔将纸放进了自己的袖袋,微微眯眼道:“你便去准备吧,不用顾忌其他,该赢就赢,赢不了就输痛快些。”
“是!”谢戎心里松了松,很是感激地朝韩太傅抱拳行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韩狐狸手撑着下巴,唉声叹气地喃喃自语:
“潋滟啊潋滟,你这一步走得,叫我好生为难。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
敢拿着他的腰牌出去和男人喝酒,胆子还当真是大了。他不找个地方把那天的怒气给泄了,是不是有些伤他自个儿身体啊?
可是现在,那丫头又将这人的名字塞到他的手里。他这一动,等于就是白给了她一个要求。留着毕卓去比试吧,赢了他这口气就更难消,输了他还是要给潋滟一个要求。
哎呀呀,他今天大抵是昏了头,急着把人名字套出来,结果反而让那丫头将他一军,把他自己给套进去了。
失策失策。
不过看来,潋滟是盯上那镇边将军的位子不放了,就等着明日结果出来,笑眯眯地来同他讨赢了或输了的筹码。
这会是怎么个结果呢?韩朔摸了摸下巴,看着窗外的几片落叶,静静地思考。武试虽然仓促,但毕竟是重要的比试,台子东西准备得还是一丝不苟。这日午膳时辰刚过,几顶官轿跟着龙辇就到了洛阳城南的会场,那儿早早的就有一众衣着整齐的武士在候着了。
司马衷好不容易出一趟皇宫,兴奋得坐个龙辇都不安分,不停地将纱帘掀开往外瞅,时不时还问贵公公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韩朔下了轿子,眼睛一扫便看见了那边站着的谢戎。他依旧还是那自信从容的模样,一身浑然天成的光华将周围的人都比下去一截。
那是天生就该上战场的人。
“韩太傅,就是这些人要打架么?”司马衷高兴地下了龙辇,跑到韩朔身边道:“让他们快打吧!”
跟着下轿的几个文官武将闻言,都是哭笑不得。那已经齐刷刷跪下行礼的武士们听着,也是心思各异。
想报效司马皇室的人不是没有,可是这么个傻兮兮的皇帝,实在是让他们没多少盼头。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想,与其寄了希望在这傻子身上,还不如投韩朔门下,好歹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皇上,您先上那边的台子上坐着,等会儿就能看了。”韩朔很好脾气地安抚他:“今日天气不错,也算见着些日头。您乖乖坐着不要动,也看得尽兴些。”
司马衷看了看那边摆着龙椅顶账和桌子的台子,乐呵呵地拍了拍手便跑过去了。
武试不许女子观看,所以潋滟也就没能来成。临行时她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司马衷别的不管,保证自己别被刀啊枪啊的误伤了就成。
司马帝是觉得沉贵妃越来越有已逝太后的风采了。
“今日比试者,共二十六人。分十三组相对,胜者与胜者再博,直至最后两人一决胜负。”贵公公捏着公鸭嗓,简单地宣布了一番规则,并着重强调:“点到即止,输赢由各位大人定夺,尔等不得有异议。”
毕卓一直低着头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一身不起眼的玄衣,黑布裹发。从进来开始就没有与旁人说话,而是在发呆。韩朔在皇帝的右手边坐下,几位参与评判的大臣也挨个坐下来。楚啸天自然也在,一双有神的眼睛往那堆武士里扫了好几眼。
潋滟说,今日武士之中会出人中龙凤。可是楚啸天只认识一个谢戎,其余的都是陌生不起眼之辈。她看好的又是谁呢?
“由各位武士先行抽签,天定对手。”贵公公吆喝了一嗓子,便有太监捧着一个竹筒,挨个让武士抽签。
毕卓随意拿了一支,上面写着“拾叁”。
按照顺序是最后一个,毕卓松了口气,心里便又开始想起昨日的事来。
也不知道韩朔是如何得知他今日会来这武试的,昨天下午这位高权重的人竟然亲自去了城郊打铁铺子,跟沉心姑娘一样,要同他喝酒。
说不吃惊是假的,不过他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已经接受了沉心姑娘的美意,他自然不能再怀二心,这是品德和气节。
可是韩子狐也没逼他,只是让他选,赢了这场比赛之后,是想一辈子留在边关守城,还是带兵上战场奋勇杀敌?毕卓脸上有些凝重,袖子下的手捏紧了又放开,眼底带着些茫然。
大丈夫若是不能上阵杀敌,那该是何等的窝囊?可若是背信弃义,他又该以何面目去说那一句“鞍前马后为吾主”?韩朔简单地给了一个选择,他却为难了。
“喝!”
在他犹豫的时候,会场上却已经有人开始比试。武试比的是拳脚功夫,三十招之内,分出上下即可,由座上的几位大臣评出结果,输者离场,赢者留至下一轮。此时在场上的是两个有些资历的武将,皆为韩朔门下之人。虽说商议决定的是三品以上官员举荐,可是今日来的很多人都出自韩府。如潋滟所说,这就是韩子狐给自己搭的戏台子。
毕卓往台子上看去,对战的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一人下盘很稳,扫堂腿快得像风,硬得似铁。一人伸拳如锤,落在肉上怕是要把人骨头都震碎。二十招过去都没能有丝毫胜负之分,看得人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司马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好久,嘴里忍不住惊叹道:“好厉害啊。”
韩朔微微一笑:“皇上觉得这两人谁更胜一筹?”
皇帝老实地摇头:“朕不知道,朕觉得他们打得都挺好的。”
每年都能看这么一场打斗,司马衷一向是当猴戏来看的,图个热闹。韩朔也知道,所以只是这么例行地问了一句,便与旁边的其他人商议起场中两人的胜负来。  毕卓朝韩朔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第一场两人三十招结束,韩朔挥挥手让旁边的贵公公宣布了胜者,然后平静地瞧着第二组的人继续上台。那双眼睛看向下面的时候,似乎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毕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又略微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干脆便低下了头。
整个武试就是一场让人眼花缭乱的文雅打斗,待十一组的人比试完毕,看台上面的皇帝和臣子的表情都很是满意。这一批武士出类拔萃者甚多,想必将来大多也能为国效力。 轮到第十二组的时候,毕卓敛了敛神,认真地看向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