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想继续往里看看,一会儿再回来,您跟着他们走就是了。”潋滟死死地盯着那些尸体,低声朝皇帝说了一声,便停住了脚,没有再跟着龙车走。
司马衷惊慌地伸出一个脑袋来,想喊潋滟,却被一旁突然冲过来的灾民给吓得缩了回去。
“皇上开恩呐!开恩呐!”灾民们看见龙车,都激动地跪下来磕头,哭声四起,还有好多人要去扑那龙车,被禁卫拦住了。
潋滟被突然涌上来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周围的气味都不太好闻,可是她侧头看着那一张张脏兮兮的脸,心里涌上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悲切。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黎民何其无辜,要被这一场场权欲之战弄得颠沛流离,丧命异乡。他们也是想活下来的,眼里有对生的渴望。只是这世道不叫他们活下去,活不下去了啊!
有人推了她一把,潋滟一个踉跄,差点要跌在地上。
一只手穿过人群,紧紧地拉住了她,将她带到一个空处站着,脸上的表情万分嫌恶。
“你身上弄脏了。”韩朔皱眉。
潋滟低头看了看,她穿着一身胭脂色的宫女衣裳,上头被蹭了些泥痕,还有小孩子的手印。
“太傅向来爱干净,既然知道奴婢脏,又拉奴婢做什么?”潋滟抬脸冲他挑眉,很是得意洋洋的模样,一扫方才的沉郁。
韩朔黑了脸道:“不过是顺手,你有这么好的闲心要继续往这贫民巷中走,我就不可以有么?”
潋滟摸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扭头看着路边那些瘦巴巴的孩子,道:“可以,你是当朝太傅,自然什么都可以。不过我想去给那边的孩子们买些馒头,不知道太傅愿不愿意来搭把手?”
第八十七章 怜天下苍生,埋六尺荒土
韩朔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了她许久,再扭头看看街边大大小小不少于五十个孩子,迟疑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认真的?”
潋滟点头:“太傅有何疑问?”
她今天是带了不少银两出来的,去包子铺能买几百个包子了。能让这些孩子每人吃一个,也算是一件好事。
韩朔轻声笑了出来,摇头道:“你想事情,一贯如此简单么?莫说有包子会引得人争抢,造成混乱。就是你将包子塞到每个孩子手里,也怕是会被其他人抢去了。届时不止娘娘你,恐怕我都要被连累,被灾民围堵不得出了。”
这些都是饿了多久没见过米面的人,附近的包子铺都不敢大开其门,怕被哄抢。这丫头倒是想得好,以为她派发,这些人就会乖乖排队站着领么?
潋滟沉思,似乎韩朔说的有道理。
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靠着墙壁无力地坐着,她什么也不能做么?官府要派发粥还要等好一阵子,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多少人要被饿死了。
眼珠子一转,她心里有了主意,扭头对韩朔道:“太傅,可否听奴婢一言?”
韩朔斜眼看她。
潋滟足尖踮起,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子话。韩朔的脸上先前还是漫不经心,后来便是震惊,接着哭笑不得:“娘娘,这太胡闹了。不过是一些灾民罢了,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劲儿么?还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太傅喜欢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潋滟看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姑娘,皱眉道:“虽然是有些胡闹,但是也能救了好多性命。”
洛阳城里有一个地方有很大的空间,而且管饭,里面的人,也不敢放肆。
洛阳地牢。
把这些孩子抓起来且关地牢里好了,让他们吃饱饭,再放出来。
这法子很荒谬,韩朔是断断不会同意的。洛阳城里流浪的孩子也不少,地牢估计都关不下那么多。况且这么大动静,定然是要引起朝臣非议的。
潋滟哼了哼,抬脚往前走。司洛府正在按照皇命熬肉粥,可是全城灾民少说也有千人,前头的热粥刚出来就没了,后面的又要等上许久。有孩子在路边饿得哇哇大哭,母亲在一边无助地抹着眼泪儿。
“真是。”潋滟嘟囔一声:“光哭有什么用,得寻法子让自己活下去才对。”
韩朔闻言,看了她一眼。潋滟抬眼四处看着,身子绷得有点紧。
“娘娘也会同情弱者?”他笑。
潋滟轻嗤一声,淡淡地道:“弱者不值得同情,只是看着可怜,也只是可怜而已。本就弱小了,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你瞧那对母女,女子还是四肢健全,为什么不去洛阳城里找个杂活儿,厨娘也罢洗衣娘也罢,总是能过活的。
还有那边的老叟,旁边的儿子都死了,那棉衣还穿在尸体上头做什么?自己快要冻死了,还顾及着个尸体有没有暖和不成?”
87--1
一边嘀咕,步子却是慢了下来。前头有一个女人死了孩子,正嚎啕大哭。寒风瑟瑟的街上,没有人理会她。她哭得很凄惨,也很直接,没有什么掩面的动作,而是直接面朝皇天,张嘴而嚎,悲哭声声,直达天听。
潋滟冷眼看着,停下了步子,突然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跑去。
韩朔微微错愕,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停下脚步回头看,潋滟跑得很快,像是去追赶龙车去了。
“本就弱小了,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这句话在他耳边回响,韩朔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紧。
哭声充斥了街道,他想了想,没有去追她,而是继续往前走。
苍生真是如同蝼蚁般低贱,遭逢乱世,便如无根浮萍,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
司马衷不适合继续坐在那皇位上,他只会是傀儡。不是他的,也是其他哪个乱世之王的傀儡。这江山,是他一手稳固起来的,只是韩姓名不正言不顺,才只能屈居人臣。他的父亲是与楚啸天一样糊涂愚忠的人,他可不想继承他的遗志,继续看这山河破碎下去。
等这一场硝烟过去,他终是要坐上那张龙椅,俯瞰这天下。那时候,必会修补这旧山河,让百姓幼有所教,老有所养。晋朝,也该有个新的开始。
“都抓起来!”后头突然一阵骚动,有兵器磕碰的声音传来。韩朔回神,侧身去看。不知哪儿来的禁军,冲入了这一片贫民巷,遇见单独的孩子,上前便抓了起来。
周围的人瞬间都惊慌起来,没有力气的人也撑着身子想看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孩子被吓哭了,抱着柱子死活不肯跟那些禁军走,嘴里还哭喊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禁军凶恶,为首的一人站出来朗声道了一句:“官府有令,将贫民巷的灾民统统抓起来关进地牢,带走!”
众人一时摸不清头脑,但是官兵力气大,又有刀剑在手,有力气能逃的人瞬间都逃走了,剩在巷子里的,便都是些老弱病残,以及没有爹娘的孩童。首领一挥手,身后的禁军便将人抓起来,用绳子困住手。
“为什么,为什么啊,这是以何种名义,要抓我们?”有半残的男子坐在地上喊道:“我们也是大晋子民,官府就是要这样对待子民的吗!”
韩朔皱眉,潋滟还是这样做了,简直是胡闹!这样的法子说出去,没有人会领她的情的。
“还问为什么?”带头的人道:“刚刚有身份尊贵的人微服来这里,却不知道被谁摸走了钱袋。皇上大怒,只抓走你们盘问,还算便宜了你们!”
哭喊声又涌上来,韩朔站在一旁,听着那禁卫说的话,沉默了。
她竟然这样说,倒也算名正言顺。只是终究有些不近人情,难免被人唾骂。这里现在留着的人都是连粥也无力去抢的人。她分明就是同情这些人,却偏要选这凶巴巴的法子。当真是…
87--2
贫民巷里的人七七八八地都被带走了。牵成一串带去地牢,路上围了好多人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抓这些人干什么?”
“你没跟着龙车去瞧热闹啊?听说那位沉贵妃今儿个也跟着出来了,结果被这些灾民偷了钱袋子,气得给皇上告状了。皇上便下令,将这些人都抓进地牢里去。”
“我说,这娇滴滴的娘娘跟出来干什么?街上本来就乱,被偷了东西怎么还拿灾民撒气?真是贵人!”
“嘻,有什么稀奇,听说这贵妃娘娘如今可是只手遮天呢。”
众人议论几声,颇为同情,但是没人上去跟禁卫理论,更没人肯让出手里捏着的粮食,收留一两个灾民。
韩朔目光深沉地看着,领头的禁卫也看见他了,远远地行一个礼,便跟着往地牢去了。
“玄奴。”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身后一个影子慢慢地走过来。
“主子?”
“让人来,将这巷子清了吧。尸体都找人埋了。留久了,也难免出什么疾病。”
玄奴有些意外,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随即垂下头:“是。”
主子竟然也会做这些事,他原以为他除了正事之外,其他的都是不关心的。
韩朔走出了贫民巷,外头街上要热闹一些。龙车已经绕到城南去了。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往皇宫走。
潋滟走在龙车旁边,听着街上百姓的议论,头也没低着,就平静地迈步。不少人往她这边看,却不敢确定她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位贵妃娘娘。
周围有许多其他的宫女挡着,皇帝掀开车帘一角,小声问她:“爱妃,为什么他们要骂你?”
刚才下令抓灾民,似乎有很多人很愤慨。入耳的都是什么“妖妃”之类的词。而沉心也只是默默地走着,神色里没有一丝不开心。相反,她心情不错。
“皇上,很多时候人们都会因为一些事,讨厌一个人。哪怕那人他们压根不认识。”潋滟道:“臣妾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司马衷似懂非懂地点头,放下帘子继续老实坐着。
“皇上!草民有书要上,望皇上开圣听,闻民意!”前头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拦了圣驾,跪在大路中间举起一纸书,大声道:“求皇上亲朝政,远妖妃,除佞臣!”
“大胆!”前头的宋渝怒喝一声,刀剑出鞘,直指那人咽喉。
皇帝连忙捞开帘子看热闹,潋滟压下帘子,小声叫他不要动。
“今日就算是丧命于此,草民也要说!”那人昂首挺胸,大有视死如归的豪气:“楚氏潋滟宠不得!韩氏子狐信不得!大晋江山乱不得啊!”
周围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潋滟挑眉,抬手示意后面的人都不要动,然后走出仪仗,走到宋渝身后去。
“宋统领,把刀拿开吧。”她道:“这话听着有趣,本宫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穿的是宫女的衣裳,但是这凛然而出的气势,不难让人猜出身份。
前头跪着的人目光陡然凶恶。
87---3
第八十八章 拦路十年约,惊恐得真相
“既然自称本宫,想必这位便是沉贵妃娘娘。”跪着的人眉目清秀,约莫不过十四五岁,却是一身正气凛然的模样,死死瞪着潋滟道:“惑主之人也还敢出来,站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么?”
百姓哗然,都争先恐后去看潋滟的模样。前头的宋渝微微皱眉,想帮她挡着一些,可是身后的女子竟然一点也不慌张,坦然上前两步,看着地上的人问:“你拦御驾,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少年背脊挺直,昂头道:“草民之言若能上达天听,虽死尤荣!”
潋滟点点头,微笑着看着他又问:“你为何说我是惑主之人?”
“垂帘听政,牝鸡司晨。你楚氏利用皇上宠爱,干预朝政,亲近佞臣,同流合污。置大晋江山于不顾,弃灾民百姓如泥土。这还不叫惑主之人?”剑眉紧皱,这人声音清脆,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容颜再美又如何,心无净土,照样丑陋如地狱饿鬼!”
周围之人暗自叫好,虽然很多人不知道此人之言为何意,但是百姓多愚昧,就觉得这般有胆有识,敢同权贵叫板的人是英雄。民间流传关于沉贵妃的言论,多为负面,以讹传讹,便更加夸张不实。但是作为茶钱饭后的谈资,也不会有人去证实。
地上跪着的少年说完这番话,也觉得自己大义凛然,虽然跪着,也依旧高昂着头。
潋滟不觉得气恼,倒觉得有些好笑:“有空来骂本宫,不如回去读书。你以为拦御驾就能成全你的大义?放在平时,你刚刚就该身首异处,平添洛阳街上一条冤魂,再无其他任何用处。”
伶牙俐齿,也没有一般深宫女子的娇弱之气。潋滟睨着这少年,眯着眼睛道:
“本宫妖媚惑主又如何?你且先站得高了,才有资格参本宫一本。这会儿胡乱大叫,扰了圣驾清净,也阻了皇上继续体察民情。到底还是个孩子,本宫今日可以不追究此事。你大言不惭,说什么‘楚氏潋滟不可宠,韩氏子狐不可信’,那么至少,你要凌驾于我二人之上才行。”
宋渝一怔,有些讶异地回头看着潋滟。被人这样当街辱骂,她竟然也不恼,还要放他一条生路么?那方才为什么又要因为一个钱袋,将那么多灾民关入天牢?
禁卫将刀戟都松开,那少年呆愣地看了潋滟一会儿,刚回过神来,面前的女子便已经转身往龙车的方向走了。
“我不会感激你的!”孩子脾气一上来,梗着脖子冲潋滟吼:“如你所言,十年之后我必定凌驾于你二人之上,一清君侧!”
宋渝脸色一沉,眸子里带了杀意。前头的潋滟却回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十年之后再言不迟,就怕你话说得好听,最后泯然众人矣。”
少年死死地盯着她,闷了一会儿道:“草民方临桓,十年之后,必践今日所言!”
说完起身,将那一纸长书铺地,转身离开了。
88---1
潋滟没理会地上的东西,转身坐上龙车去,与小傻子并排,然后吩咐道:“起驾吧。”
“爱妃不看看他写了什么吗?”小傻子好奇地问。
潋滟漫不经心地靠在他的肩上,淡淡地道:“若是他十年之后还活着,当面再写也未必不可。现在看,那上头定然全是空泛大论,落不到实处。”
司马衷不解:“爱妃怎知道?”
“拦御驾的行为就很不妥当,你还能指望他写出什么治国良策?”潋滟嗤笑:“自己的性命都不晓得保全,还将名讳公之于众。就算臣妾不计较,他当韩太傅是好惹的么?愚蠢之极。”
皇帝跟着点了点头,继续隔着纱帘看外头的情景。巡了洛阳城一圈,城中灾民渐少。有的是因为躲避抓捕,有的是去城北排队领肉粥了。
黄昏时分,圣驾回宫。潋滟先去了一趟地牢。
宋渝已经派人吩咐过了,所以地牢被清扫了一遍,尚算干净。十几个灾民挤在一间牢房,虽然有些拥挤,但地上铺着稻草,也算暖和。狱卒给灾民派发了肉粥,接了上头吩咐,也不敢任意打骂,就当是多养了些人在里头。
一些孩子妇女刚进来还战战兢兢嚎啕大哭,但是很快他们便发现,地牢里比外头好多了,温暖又有吃的,还有大夫时不时地来给他们看病。
有的人迷茫了,大晋的地牢都是这般的好去处么?早知道他们就早些进来了,还抵抗个什么?
潋滟在暗处站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不妥了,便吩咐牢头:“若是他们有人想走,也不用拦着,就让他们走吧。”
牢头连连应是,心里却奇怪得很。不过他聪明地没有多问,只依言吩咐了下去。
回到宫里,潋滟先去换了衣裳,小皇帝说想回太极殿拿东西,一会儿便来寻她。潋滟应了,刚换好一身宫装,却有人急急忙忙地来了沉香宫:“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您快去看看啊!”
休语听着,皱眉道:“这才几个月,怎么就动胎气了?皇后娘娘好端端在显阳殿,门都没出,怎么回事?”
含笑替潋滟慢悠悠地挽好发髻,才推门出去道:“知道了,我家娘娘一会儿便去。”
门外站着的是显阳殿的宫女,急得直跺脚,却看着含笑波澜不惊的脸,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在一旁候着。
潋滟扶着休语的手出来,看着那小宫女问:“今天谁去过显阳殿?”
小宫女急声道:“今日只有茹、贞两位美人侍奉在皇后身侧,申时的时候韩太傅入宫,求见过皇后娘娘,他走后没多久,娘娘就说肚子疼,这会儿也还一直疼着,就等着贵妃娘娘您回来。”
韩朔入宫了?潋滟皱眉,高氏又不傻,怎么不晓得防着他一些?那孩子要是没了,也可惜了司马皇室的血脉。
88---2
“本宫知道了,这便赶过去。”坐上肩舆,潋滟吩咐含笑:“去将宫里那柄安胎如意带上。”
“是。”含笑颇有些不情愿,心里还记恨着上次皇后将自家主子打个半死的事情呢。不过娘娘的吩咐,也只有照办。
到了显阳殿,宫人都在门口站着。潋滟踏进主殿,就见皇后在帘子后头躺着,很是虚弱的模样。
“沉贵妃,本宫有话要同你说,其余人,先退下吧。”高氏的声音有气无力,挥了挥手,身边帮她捏着腿的两位美人也便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潋滟挥手,休语便也跟着一起出去了。殿门合上,高氏便朝她招手:“沉贵妃,你进来。”
声音听着都透着疲惫,潋滟很好奇地走进去,抬眼一看皇后,吓了一跳。
那张脸当真是惨白,倒不是虚弱,看起来更像是被什么给惊了,积郁于心,眼神都黯淡了不少。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高氏示意她坐下,打量了潋滟半晌,轻声问:“你可还记恨本宫,当初差点置你于死地?”
这开场之语有些诡异,潋滟古怪地看了高氏一会儿:“臣妾说不记恨,怕是连臣妾自己也不信。娘娘有什么吩咐,可以直说。”
瞧着这模样,估计是韩朔来说了什么吧。但是如今高氏有龙种在身,地位固不可动,有什么话可以把她吓成这样?
皇后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一旁花瓶里的梅花,轻声道:“本宫随皇上登基而入宫为后,这么多年陪在皇上身边,要说感情有多少,当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可是本宫这身上系着的,是高家的荣宠。这孩子高家必须要,本宫也必须生。”
潋滟安静地听着,没有插嘴。
“皇上也该是要有个孩子了,若是没有太子在下头顶着,司马皇室的江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改了姓。”高氏继续道:“你是聪明的,应当也明白,这孩子有多重要。”
潋滟点头,心里忍不住想,难不成是韩朔威胁皇后要除掉这个孩子,皇后找她保胎来了?这孩子的确重要,她也会尽力保着她生下来。这分明是一开始大家都心有灵犀的事情。
“本宫相信你,所以,本宫打算将高家的荣宠与将来司马皇室的命运,统统交到你手上。”高氏目光里突然迸发出光芒,伸手拉住潋滟的手,表情有些狰狞,吓了潋滟一跳。
这…这是当如何?
皇后的动作很缓慢,却是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闭着眼,将自己身上的宫装解开。
大殿里的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潋滟呆呆地看着皇后肚子上绑着的一小块东西,有些不明白。
“这是什么?”
皇后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这是软锦,里头缝着硬布,不经意地碰着,就像是肚子一样。”
潋滟脸色变了变。
“这东西日后会随着月份,慢慢地越来越大,到八月的时候会早产,变成一个男婴。”高氏惨淡地笑了笑:“沉贵妃,你明白本宫是什么意思么?”
下意识地倒退一步,碰得后头的花瓶晃了几晃。潋滟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了。
88---3
第八十九章 皇室血脉混,朕想与你生
皇后竟然是假孕?怎的会是假孕!若是被人揭穿,别说是高氏,连带着高家满门都是要被牵连的。而现在,她竟然将此事告诉自己,也不怕她转头就让人揭穿了她,以此害她丢了后位么?
“本宫知道你定然有很多问题想问。”高氏合上衣服,整理了一番仪容,沉声道:“但是当前,你得先替本宫想办法,防住韩太傅。”
潋滟听得笑了一声,脱口而出:“娘娘为何这般笃定,臣妾一定会选择帮您?您不是说臣妾与太傅有私情么?按理来说,臣妾应该帮太傅才对。”
皇后脸上没多少担心的表情,听她说完便摇头道:“不会的,先前也许是本宫错看了。你是楚家的女儿,楚将军一心为国,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放弃。你有那样的父亲,应该也是一心为国之人。”
这句话听不出是褒是贬,潋滟轻笑一声,没作回答。高氏想假孕争宠夺权,还觉得自己会帮她,当真是让她觉得疑惑。
“今日韩朔进宫来见,不知为何,似乎是知道本宫的身子是假的,旁敲侧击地说了一些话。”皇后捂着肚子继续道:“若是叫他拆穿本宫,不止是高家要遭殃,司马皇室的后路更是没了着落。沉贵妃是知轻重的人,应该不用本宫多做提醒了才对。”
韩朔就跟鬼一样,什么都知道。她这身孕瞒得滴水不漏,宫里所有御医都只会说她的确是怀孕了。却不知韩朔从哪里看出了破绽,笑吟吟地来问她一句:“娘娘知道大晋律法里关于皇室血脉的律法是什么吗?”